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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唐明庭不要离开我

 

最可怕的还是周佑山,他可是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这玩都没玩被逮到真的很要命。

“没,等宋悦,还有一个朋友。”

行吧,唐明庭去路口的阿嬷那里买了块黑米糕吃,跟着他的季拾歪着头看着他眼里都流露出了笑,季拾一步步朝他挪,唐明庭一步步退,在他嚼完最后一口方糕后一个没站稳给踩空了,往后猛的一栽,连季拾都没拉住他,唐明庭都吓的要叫出来了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后脑勺着地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这是唐明庭第二次见方鹤,除了张扬依旧找不出第二个词来形容他。

眼里的少年还是一头绚丽的暗红色头发,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的诧异的看着他,唐明庭再一次压倒在了这枚瑰红色的宝石上。

“唐明庭你没事吧?”

季拾刚要伸手拉起唐明庭被躺在地上的少年先一步的扶起,孙别和宋悦刚打完照面就看到了这滑稽的一幕,唐明庭倒还好没磕到碰着,他反而有些担心这个被他压倒了两次的少年。

“方鹤,我的名字。”

方鹤朝他介绍完后,便脱了身上的棒球服拍干净上面的灰后就往唐明庭身上披,然后将他整个人都抱住了。

很温柔的一个人,这是唐明庭对方鹤初次的评价。

“你看起来很冷,不要着凉。”

这句话直达进唐明庭心底泛起了酸酸的暖意,在回头看方鹤时,一眼就望见了他眼中盛满了的柔情,好漂亮的一双眼睛,好浓重的欢喜,连带着他的笑和初次惊鸿的张扬发丝,都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秋季的夜色暗沉下来的时候唐明庭闻到了他衣服上淡淡的烟草味,薄荷香的冷冽和方鹤这个人很相配。

唐明庭穿着较为宽大的棒球服,衣袖盖过了他半个手掌,方鹤残留的余温现在已经把他捂得暖乎乎的了,等到了地方唐明庭才知道孙别带他来玩的是什么。

“我个连自行车都不会骑的人你叫我来玩机车?”

唐明庭上去就一巴掌拍在孙别后脑勺上。

“甭害怕!包教包会!简单的很!”

简单个屁!唐明庭不学车上路主要是怕摔,他一个人连马路都不敢过,怕车流怕的要命,孙别能不知道?不是孙别疯了就是他癫了!

唐明庭迈着他的长腿就要走一把被方鹤捞了回来,孙别刚要说什么看到这一幕一整个大转身,他治不了的人总有人能治,唐明庭这会总该栽了吧。

“你不用骑一会儿坐我后面,我带你去兜风。”

唐明庭又望见了方鹤脸上的笑,明明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个爱笑的性子,偏偏总是在看向他时嘴角荡起笑意。

“你常来吗?”

方鹤领着他去了更衣室,唐明庭看着他打开了储物柜,里面放置了几件衣服,只见方鹤拿出条长裤递给他示意他换上。

“是的,我挺爱玩这类速度的,东西?”

唐明庭听完他的形容没忍住笑出了声,那过长的裤腿拖在了地上被方鹤瞅见蹲下身给挽起,过于贴心了叫唐明庭退了半步。

“别笑了我语文本就学的不太好,早些年在国外,教育有限。”

方鹤不顾人的后退又凑上前给人折好裤脚后又给人拉上衣服拉链,给捂得严严实实,唐明庭的身体这才彻底热了起来。

“国外?哪个国外?”

“芬兰。”

唐明庭没听过,方鹤也没多说。

对于他而言方鹤看起来很神秘,包括他的这张好看脸蛋,那是带有危险性的美丽。就连他那头瞩目的随风飘扬的红色发丝,都无一不在彰显着他这个人的独特。

是的,方鹤太过独特好看了,而这种好看是清冷又破碎性的。

等唐明庭被摁着戴上头盔跨坐上车后,平城一闪而过的夜景和风拂过的轰鸣声都在震过他颤抖的心。他的手在方鹤口袋里紧抱着这具只是看起来瘦弱的躯体,光是隔着衣服唐明庭都能感受到方鹤的薄肌,极具富有力量感。

方鹤开的快等在夜宵摊下车时尾跟在后面的孙别他们早就没了踪影。

“我还以为那次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呢,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认识宋悦。”

他俩坐在摊子前喝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唐明庭一边用筷子挑着碗里的芹菜叶和姜块,一边用勺子捞碗里的牛肉吃。唐明庭的嘴明明挑的很,偏偏这次却吃的欢,能看出这块方鹤也一定常来。

“我也没想到我能压倒你两次,好在你染了头红发醒目到我没在第二次见面把你忘掉。”

说的是事实,唐明庭浅薄的记忆里只会记得些新奇又有趣的东西,恰好他那日记住了月光下的石榴花,连带方鹤这头比石榴花还艳丽的红发。

比起第一次见唐明庭觉得这次要更难忘些。

“宋悦的话,初中和他隔壁班,体育课经常一块上的,一来二去就熟了。”

方鹤边支着脑袋听着,边看桌子上被唐明庭挑出的配料堆起一个小山丘。

他顶着头红发在这夜宵摊引开了不少人的回眸。尤其是还穿着一身名牌,就连脚上的运动鞋都是限量款,更别提他腕上戴的手饰,指骨上的三两配饰,称的他那双手纤细好看。

是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唐明庭在心里评价道。

“真庆幸我当时到染了发,能让你记住。”

能被记住是件值的庆幸的事吗?

在那碗汤里唐明庭再也捞不出牛肉后,刚一放下手里拿着的筷子勺子,手机就响了,他还没问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主要是看清了来电人是谁后唐明庭压根就不想接。

他摁了下声音键立马将屏幕盖在桌子上决定视而不见。

“不接不要紧吗?”

方鹤有看清上面的备注,是一个很生气的颜表情。

“接了会更要紧。”

是的,唐明庭光是想到周佑山一会儿暴跳如雷的样子就觉得头疼。

“那我送你回家吧?”

现在回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在唐明庭三思后,他决定今晚要不然去孙别家睡一晚,主意一定略微松了口气至少在今晚他还算是安全的。

“不用!我等会儿去孙别家凑合睡一晚。”

至于为什么不去季拾家,唐明庭还是怕周佑山知道后会摁着他发疯,这种经历有过一次就够了。

“唐明庭我带你去别处睡吧。”

不知怎么的唐明庭居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还是跟着才不过认识几个小时的人走了,无论多少次唐明庭回想起都觉得自己那会儿心眼真小也不怕被拐了。

方鹤的车开了好久唐明庭坐在后面抱着他都快睡着了,连手都在一点点松了力,又被方鹤抓着手摁着抱紧。

等真到了地方唐明庭都看傻眼了,略显陈旧的老式建筑,堪称破败,院子里杂草横生,较为醒目的是这栽种了成排的柿子树,不少熟透了的果子砸落在了地上。

这里的秋叫唐明庭感到阴冷,一点都不像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我有好些年没来了。”

方鹤领着唐明庭进门,靠着手机微弱的光线才看清内里的摆设,很欧式的风格,摆在正中央的白色大钢琴让这里平添了不少韵味。

“是因为去了芬兰的缘故吗?”

在灯光全部亮起的这一刻唐明庭在方鹤眼里看到了那晚碎在他眼里的月光。

这话问出便沉默了好久,最后方鹤只是朝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在停驻了会儿最后牵起他的手走上了被地毯铺就的楼梯。

在最后一阶时唐明庭回头望了眼,这里富丽堂皇的华贵和眼前好看的方鹤真的很相配。

他们挤在一张一米五的小床上,时间像是被屋里的摆设给定格住了一样,或者准确来说这一点都不像个家,充斥的只有窒息。

唐明庭不明白为什么这间房子没有装灯,不明白为什么窗户要被钉住,不明白为什么外面亮堂堂的而这却是阴冷的不见一点光。

这里有的只是散不去的潮湿和泛着要烂掉的腐木气味。

就算是穿着衣服躺在床板上唐明庭都感到极为不舒服,他不安的往一旁挪了挪,肢体相接触的那一刹那唐明庭挤入了方鹤的怀里。

“睡不着吗?不过这里确实挺让人睡不着的。”

唐明庭先是僵住了一会儿,听见方鹤的话又不自觉放松了些,他还从未和周佑山以外的人一块睡过呢,要是周佑山知道了他和别人躺一张床上睡觉唐明庭觉得他得被气疯。

“为什么你的房间…这么的与众不同?”

除了这个词他实在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这怪异的房间。

方鹤扭过头看了眼唐明庭回答他的只是轻轻的笑声,于是这个话题就这样被断开了。

在周佑山的演算纸写了整整两大页唐明庭依旧没回来后,他才终于拿起形同摆设的手机去拨打唐明庭的电话,不出意外的没被接通。周佑山已经很难去形容此刻的心情了,他望向窗外,玻璃上折射着他即将要崩裂的脸。

晚自习刚一结束温渝白就被周佑山堵在了过道,尤其是周佑山冷这张脸像极了要掐架的模样。

“给我孙别的联系方式。”

他拿着个亮着屏幕的手机递到温渝白面前,这意思很明确,不给就不放他走。

明明早就该空了的教室这会儿都没走光顾着看这场戏了。

“这才多久没见着人,把你家唐明庭看的这么紧?”

温渝白刚输完一串号码就被周佑山直接摁了拨通,话是一句没给回。

“不用打了,他们去玩车了,这会儿肯定联系不上。”

“会去哪里玩?”

周佑山将玩字咬的极重,紧握着手机眼里迸射着寒光,温渝白摇了摇头。

“不知道,路线都挺散的,不用太担心孙别常去玩,他骑的技术很好不会伤到你宝贝哥哥的。”

“是吗?”

周佑山冷笑了声盯着亮起的屏幕一条条弹着唐明庭给他发的消息。

?:今晚我睡孙别那里就不回来了啊

?:你不要生气噢

?:那么大一张床让你一个人睡是不是很爽

?:那就明天见啦

?:ˊ?ˋ

电话不回消息倒是发的挺勤快。

也许是真的太困了,唐明庭就这样缩着个身倚在方鹤怀里一点点闭上了眼睛,他呼吸的声音极小,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那么的小心翼翼。方鹤侧过身,这里没有光源,他也看不清唐明庭的脸,可他的视线却还是停留在了身侧。

于是就着怀里的温暖方鹤在今夜睡得了一个无梦的好觉,他从未如此放松睡得这样安稳过。

在初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缝照射在唐明庭脸上时,方鹤看见了碎裂的灵魂被照进的光。

在这一刻他心想,今天就把封住窗户的木板给拆掉吧,他想下次再来的时候让那天的月色也同今日的阳光般能照在唐明庭的脸上。

或许并不止是这些,方鹤想让这个房间今后也只为唐明庭一人而亮堂。

在这些锈迹斑斑的钉子从木板中抽离的那一瞬,展现在眼前的窗柩早已变得千疮百孔。

唐明庭探着个脑袋望向窗外,入目的是被岁月尘封的秋,一潭落满枯叶的水,成排的柿子树结着的果,比晚上看到的还要多。

不知为何唐明庭觉得这里更适合秋天。

“你怎么突然想着要把给它拆掉?”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见见光了。”

方鹤拾起地上散发着股腐味的木板,秋风吹拂过他暗红的发丝,唐明庭这才看到他眉心偏左处有一枚红痣,明明很惹眼,却偏被他的额发给盖住了,唐明庭觉得可惜,上前给拨弄开,过长的头发被他拨至方鹤的耳侧,他这才觉得满意,连嘴角上扬起的笑都有些晃眼。

“是啊,也该见见光的。”

明明是同一句话却从唐明庭嘴里说出了别的意思,依着玻璃的倒影方鹤终是看清了唐明庭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停在了何处。而不偏不倚的方鹤也望见了唐明庭山根处的棕色小痣,他曾在那日月色下驻足过很久的地方,他心动的所在。

窗柩上排布着十二枚钉孔,那里有他十二次的刻骨铭心,不过在唐明庭出现之后,这些都变得不重要了。

其实早在方鹤看着被唐明庭打开这扇门的刹那,光就已经照了进来。

而他清楚的知道,真正被遮住的光需要他亲手撕开,亦如被他钉上的一样。

可现如今他只身在光下却感到了灵魂撕咬下的痛,他有在奋力抖净身上的泥。

他会在下次干净的走向唐明庭。

“唐明庭。”

在要分离的时候方鹤喊住了唐明庭,他张扬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不堪,眼前的人穿着他的衣服,沾染着他的气息,可是他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其他的一无所知,可就算是这样方鹤还是想多留下他,哪怕一秒。

“嗯?”

“下次见。”

唐明庭笑着再次拨开了他的发丝,回应方鹤的话也是同样的。

“下次见。”

秋风扫落的枯叶落进了他的兜帽里,他本不喜欢秋天的,但在今天方鹤突然觉得这个季节很好,因为在这个季节里他认识了唐明庭。

他年少的爱。

于是在回程的路上,方鹤在没有期限的下次里暗自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在回教室前唐明庭先去找了趟孙别,两人还特意对了下口供,晓是如此唐明庭依旧不是放心,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忐忑,周佑山没反复打来的电话太像暴风雨前的平静,唐明庭倒是希望自己多想了。

很反常的周佑山对于他的回来并没说一句话,他们视线相交了一瞬也仅仅是周佑山看清来人后挪了下凳子给他让了路,这一切就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唐明庭还为此天真的以为谎话骗的周佑山成功了,他甚至都还有些沾沾自喜,连带着一整个下午的课都过的十分愉悦。

在要下课的时候唐明庭还给周佑山传了纸条问他一会儿是去食堂吃还是去外面吃,他甚至还看到周佑山颇为认真的沉思了下,像是在回忆中午的菜色一样,还不等他在纸上写下回复下课铃就敲响了。

窗外已经快被夜色笼罩起,教室里熙熙攘攘的人往外走,唐明庭在要踏出教室的那刻似乎看到了温渝白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当时还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在打招呼,直到

他被周佑山推进了间空教室还给反锁上门的那一刻,唐明庭才后知后觉到了危险,原来周佑山刚刚并不是在思考去哪里吃饭而是在想在哪里把他给办了。

这里桌子堆得乱七八糟很显然是个荒废了很久的教室,关键是这的位置还挺偏,唐明庭倒是真的高兴过了头连跟着周佑山走到哪里了都不知道,还在满心想着下次也用这个谎言骗过周佑山。

就连唐明庭自己都快忘了,他能有什么心思周佑山会不知道?

“好玩吗?”

周佑山背靠着门捏着唐明庭的后颈迫使他抬起头,其实他俩的身高已经有很明显的一段差距了,唐明庭却在今天才发现。曾经那个矮了自己半个头的周佑山,才在暑假的时候堪堪与自己齐平,而现在换他矮了周佑山半个头。

曾以何时需要他来仰视周佑山了?

唐明庭皱着眉,腰窝被周佑山箍的极疼,他伸手推的使劲可还是纹丝不动,反而越发的用力,偏要在此得到个回应。窗外的路灯将这照的不算太昏暗,唐明庭没在周佑山脸上寻到半点表情,原来他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周佑山!”

是的,唐明庭也就只会连名带姓的去吼他的名字了。

“唐明庭我问你,好玩吗?”

同的一句话,在周佑山嘴里唐明庭听出了两个意思。

他不光在问自己玩的如何,还同样在问他欺骗他好玩吗?

唐明庭被问得眼皮跳动的太厉害了,源于周佑山的威压感叫他发抖,嘴唇张合了好几下,吐不出半个字,不合时宜的唐明庭闻到了身上浅淡的薄荷香混杂着烟草味,明明是看着周佑山的,他却想到了方鹤。

在眼睛失神的刹那间周佑山的盛怒降了下来。

如霜雪般的寒冷覆盖在了唐明庭的身上,透过路灯投递进的光,将周佑山眼里的冰冷照的清晰明了,唐明庭在伸手想要遮盖住时被狠狠拽开了手,周佑山偏要唐明庭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这场迟来的风雪终是在今夜落下了霜寒,遍布进唐明庭的每一寸肌理要他为此震颤。

“唐明庭你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你以为你撒谎我会不知道?”

“我没有!”

即便是谎言被戳穿了,唐明庭依然有的是辩解,哪怕他的瞳孔才在周佑山的话里微缩了一下,他依旧能淡然自诺的去争辩,去把事实扭曲。

他对周佑山说的谎早在一次次的累积中变得越发的熟练,连眼都不眨的就能编出一句句漂亮的谎话。

他们四目相对着,彼此暗藏着要即将爆发的情绪,而平城的第一场秋雨也是在这时降下的。

“唐明庭我真的是太纵容你了,能让你一次次觉得我这么好骗。”

骤然下大的雨声连同着周佑山的怒意,唐明庭望着他可怖的嘴脸终是在落雷声响起的那一刻挣开了这个窒息的怀抱。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唐明庭从较为平淡的语气中逐渐加大声音,在第三次重复说出时直接转化为了暴躁,他喊的一次比一次声嘶力竭,不断的在同一句话里坐实着自己没有说谎的假象,到了最后连唐明庭自己都不知道将这句话从嘴里说出口了多少遍。周佑山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唐明庭吼到后面像是耗尽了力气般,一点点慢慢的蹲在了地上,他将脑袋埋进臂弯里,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如同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甚至在说到最后时连声音都小了些还带着点哽咽。

周佑山也跟着蹲在了唐明庭的面前,他不明白唐明庭为什么要极力辩解着既定的事实,好似这样就能占据上风,歪曲掉对他欺骗。唐明庭这样倒显得是他冤枉了他。

“唐明庭你就只会说这句话了是吗?你以为你找孙别打掩护我就不知道吗?你以为你的谎言永远都天衣无缝吗?你作为说谎的人有什么资格委屈?我有冤枉你吗?”

周佑山一连串问出口的话连音都是平的,他更像是在阐述事实,而不是在咄咄逼人。

他拧着眉看着唐明庭埋在臂弯里的脑袋一颤一颤的,明明雨声那么大,可是周佑山还是听到了唐明庭的哭声,尽管他哭的那样小声,可他还是听到了。

在突然降下的惊雷声里,周佑山伸出手抱住了唐明庭,被揭亮了一瞬的教室折射出地板上他们的倒影,周佑山却在这倒影里看到了他不忍心让唐明庭难过的眼睛。

“别哭了,唐明庭。”

周佑山的手轻拍着唐明庭的后背,明明心脏都要抽痛到痉挛了,可还是把哄唐明庭放在了首位。

他没有因为摔跤而哭过,没有因为唐虞奚离开而哭过,没有因为第一次做而哭过,没有因为被操进入生殖腔而哭过,却偏偏因为谎言被揭露而哭了。

更讽刺的是最没资格哭的人,却在周佑山的怀里呜咽的快要断气。

“唐明庭别再哭了,是我说重话了,别难过了。”

周佑山抱着唐明庭一遍遍的哄,一遍遍的为刚才说出口的话道着歉,将头一低再低,直至低入尘埃。

明明做错事的是唐明庭,道歉方却要周佑山来承担。

周佑山接连不断的重复说着,比唐明庭说的“我没有”还要多,直到怀里再也听不见哭声,直到唐明庭抬起头,用着张满是泪痕爬过的脸看着他,被浸湿的眼底泪水要摇摇欲坠的途中周佑山凑了上来,以吻的形式舔去了唐明庭的难过,将这难过吞入进了他的胃里,连带着还在阵阵抽痛的心脏也一并被周佑山摒除在了外。

很痛吗?周佑山对着心脏问了遍,而反复作痛的心房却在这时回答他,好痛啊。

他的每一口呼吸都在加剧着疼痛,他痛了好久,直到唐明庭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周佑山以为他不会再痛了,可这却痛的比之前还要更剧烈。他攥紧课本的一角余光却在扫视着唐明庭,他欢快着,愉悦着,嘴角带笑的,像是在回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唐明庭看起来很开心,而这样的开心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周佑山是妒忌的,唐明庭的所有都该跟他沾染上关系才是,而不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唐明庭没有他的欢喜。

“唐明庭你乖一点,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了,好吗?”

他托着唐明庭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提起,唐明庭的双腿早就因蹲的太久而酸麻,站立不住的往周佑山身上靠。唐明庭没有说话,用力吸着要流出的鼻涕水,最后还是选择蹭在了周佑山的衣服上,他现在看上去很狼狈,脸上的泪干了后紧绷在皮肤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唐明庭仰了会头,垂在两侧的双手握紧后又松了开来,雨势已经在渐小了。

在确定不再会掉出眼泪后他才将视线挪向周佑山,他哭的时候想了很多,最后渐渐发现该哭的人不是他,周佑山说得对,他太惯着自己了,所以才会因为被说了几下就矫情的掉眼泪,他想的是反正哭了也有周佑山哄,他能放肆的底气全都是周佑山给的。

于是唐明庭就拿着这些去肆无忌惮的伤害周佑山,反正他会被不停的得到原谅。

反正该心疼的人不会是他。

“周佑山你昨晚睡得好吗?”

他没给周佑山回答,反而去向他抛问,在雷声响起后隔了会儿天才被掀亮了瞬,唐明庭清晰的在周佑山的脸上看到了痛苦,和凝视着他快要抑制不住的疯态,像是踩到了周佑山的痛点上。

“不好,我躺在床上盯着你给我发的信息,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曾对我说撒过的谎,想你会在哪身边会有谁又在哪里过夜,想你今天要是没有守约回来就把你关进老宅的阁楼里。”

“我有记得你说过那里无论是阳光还是月光照进来都很美。”

周佑山暗哑的声音犹如被粗粝的沙砾滚过,他边说着边剥去了唐明庭身上的外套,早在他抱着唐明庭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不该出现在唐明庭身上的烟草味,周佑山不清楚是这件衣服上沾染的味道还是唐明庭本身。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出现在唐明庭身上的,无论是衣服还是气味都让他无比的憎恶。

它们拥抱过唐明庭,与他肌肤相贴过,甚至还在他身上留下了其他人的味道。

周佑山松手将那件衣服丢在了地上,唐明庭就这样感受着周佑山给予他的寒冷,一点点侵蚀掉身上残留下的最后一丝温暖。他在听完后朝周佑山咧开嘴笑出了声,可眼里没有半分的光亮,就好似唐明庭的笑从未直达过眼底,他有的只是表情。

“周佑山那我也来回答你,不好!你还没长大吗?还分不清我以前说出口的话是在哄你吗?”

“周佑山我的世界并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的,我也有我的朋友,我的圈子,不光如此我还会认识更多的人。”

“你能阻止的了吗?你管的住我吗?”

唐明庭捡起被丢在地上的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灰,当着周佑山的面又重新穿在了身上,窗外的已经雨停了,甚至都能听到些走廊吵闹的声音。

“你关的住我吗?”

晚自习结束了。

自那日后周佑山将唐明庭看的更紧了,甚至已经到了唐明庭上个厕所他都要在一旁,寸步不离的跟在唐明庭身后,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样,周佑山又再一次的,将视线,将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唐明庭一人身上,甚至没留给他一点私人空间。

周佑山看似将他彻底把控住了,殊不知唐明庭正酝酿着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激烈的抗争。

平城的雨断断续续下个没停,秋季已然快走到了尾声,树上的叶子也早被雨打的七零八落,眼看就要变得光秃秃的,唐明庭支着个脑袋望着枝头上那片被风吹得摇摇摆摆的枯叶,他在心里倒数着它会何时落下。

放置在课桌里手机接连不断的在发出震动声,唐明庭近来盯着手机看的频率颇高,周佑山看在眼里也没去多管,权当他是在解闷,打发着被看管不能出去玩的日子。

他偏过头也同唐明庭一起望向枝头一角,最近总在不间断的回想起那天,回想起唐明庭说出口的话,回想起唐明庭看向他的眼神,那天太像是场泄愤的争吵,他们将该说的话说出后又再次变得和往常一样,依旧亲密无间。

而那场争吵的结尾是唐明庭扯着嘴角试图将笑再往上扬些却屡屡失败的样子,最后他只好轻呼出口气,语气轻松说了句“算了”。

周佑山没去过度拆解这句话,只当唐明庭说的意思是,这事就当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晓是如此周佑山还是感到了不安,唐明庭不是个会认错的人,更不会服于他的管教,要搁以往不和他吵闹,冷战个几天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可这次唐明庭却很乖顺,甚至还安分了不少,像是真的怕被他关起来一样,哪怕唐明庭当时说的那样硬气,可他骨子里还是怕被彻底限制自由,隔绝掉人群。

让唐明庭这种贪玩的性子眼里只能看得到他,真的很难。

那片枯叶飘落下时唐明庭刚好拿出手机拍了下来,明明也没什么特别的,可唐明庭却笑的格外开心,周佑山也就只看见他将那张照片给发了出去又对着对话框敲打了好一阵,像是在和他的哪个朋友分享日常般,连串性的发送了好几条。

“你在和谁聊天?”

周佑山阴着个脸,他看不得唐明庭在对除他以外的人开心,又或是笑。

唐明庭闻言挪过脑袋看了眼周佑山后,又挪回臂弯里划拉着手机,他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上次玩车时孙别介绍的朋友,那人还是宋悦的发小呢。”

他嘀咕了句。

“这样一想世界可真小啊。”

唐明庭的朋友周佑山全都见过,不止是见过,唐明庭还经常和周佑山分享他们在一起做过的傻逼事,他也会偶尔带着周佑山一块和他们出去玩,但大多数时间里周佑山都不太能有空闲的时间,他要忙着去学更多的东西,跟着周斯宴去各种酒宴,所以周佑山所能结识到的朋友全部都是周斯宴刻意让他认识的。

那并不是纯粹的朋友关系,而是日后会在生意场上相互谋利的关系。

“不过他今天会来找我要不要一起认识一下?”

唐明庭从不避讳将朋友介绍给周佑山认识,他还是很希望周佑山能多交朋友,多和人认识,这样就可以改变掉周佑山阴沉沉的性格,至少能看上去正常些,而不是周佑山的世界里只能有他的恐怖思想。

“好啊。”

浓郁的夜色透着寒,风中夹带着细雨,方鹤今天穿的很正式,套了西装打了领带,他本身是很讨厌穿正装的,但是今早在花店门口看到捧被包装的十分好看的红玫瑰,只那一眼他就想到了唐明庭。

方鹤抱着捧花出来的那一刻就在想,他要给唐明庭比红玫瑰还要浓烈的喜欢。

刚一出校门唐明庭就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了那头耀眼红发的少年正倚靠在辆暗紫色的机车旁,他指夹着烟,吞云吐雾间朦胧而过的美,不少人驻足停留的望向他。那实在是太过扎眼的存在了,用一眼难忘来形容方鹤真的太适合不过了,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周佑山顺着唐明庭的视线朝那一处看去时,他眉头很轻的皱了下,抬手遮住了唐明庭看向方鹤的眼睛,周佑山有在酒宴上见过他,陈家长孙的养子,当时的他也是顶着头惹眼的红发,穿的也是最板正的西服,但今天显然和那天不一样。

周佑山目光不善的盯着越走越近的方鹤,他有预感唐明庭会被这样一个惊艳的人吸引。

“久见啊周家少爷。”

方鹤将烟碾灭弹进一旁的垃圾桶内,笑着穿过人群向周佑山打招呼,直至看到被他扣在怀里的唐明庭,眼神都变了几分,那笑像是僵在了脸上,连带着夹在方鹤臂弯里的一束红艳捧花都黯然的失了色。

正是放学的点身边人来人往的,唐明庭怕被人看到费了好大劲才扒下了周佑山捂住他眼睛的手,本要推开周佑山站开点距离,他像是早有发觉紧捏着唐明庭的肩膀掐摁在怀里不放。

“你们认识啊?”

唐明庭一边对着眼前的方鹤尬笑,一边给周佑山使了好几下眼色让他放开自己,结果倒好周佑山直接将他转过身以拥抱的姿势彻底隔绝掉了他俩对视的眼神。

“谈不上认识只是彼此见过面。倒是你们?”

“他是我di”

不等唐明庭发出后面的音周佑山的话直接就给盖掉了。

“我是他的金主。”

唐明庭听完耳尖瞬间就红了。

卧槽!他在说什么混账话?

“周佑山!”

“觉得难听?那情人关系是不是就好听多了?”

周佑山安抚性的摸着唐明庭的后颈,看起来真的很像在哄怀里的小情人,而眼神却如锋利的刀刃一遍遍的划过眼前方鹤,他占有的本性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方鹤看着眼前的这幕眸光瞬间就暗了下来,他心心念念如同这红玫瑰般的爱人现如今被别人抱进了怀里,酸楚的滋味在他心里蔓延开,方鹤突然有些怀念那次怀里的温暖,隔着衣服才能敢上前的拥抱。

如果我在第一次见你就捧花示爱,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

那是在很多年后的一次再见,方鹤在广场闲逛时偶然路过一家店时看到了唐明庭,那时的柏林正是冬季,他跑着找遍了街道的花店,终于找到了一家能与唐明庭相称的花,等方鹤再跑回去时唐明庭已经离开了。

好多事都是这样,他总在不断的错过,错过唐明庭,错过最好的时机,无论反复多少次都是这样。

方鹤总在不断弥补着那次的遗憾盼望着圆满。

不会的,你没法把周佑山爱我的那十五年掏空,偷换成我对你的一眼心动。

那一年,柏林的雪下进了方鹤的心里。

方鹤看着怀里的红玫瑰都已经有些被寒风吹的没什么精神了,直到唐明庭离开他都没将花送出,他总想着下次下次下次,可下次总在错过。

“方鹤你这是什么情况?”

宋悦还是头次看到穿的这样正式的方鹤,那束花早被风的摧残下没剩几朵完好的,花瓣掉的都快剩不下什么了,如眼前的人一样,太过凄美了。

“看不出来吗?你兄弟我还没表白就失恋了!”

方鹤不请自来的站在宋悦家门口将手里的花束甩进他怀里后直往宋悦家的酒柜走,精挑细选的挑了两瓶洋酒,他打的就是不醉不归的旗号来的。

宋悦刚将花插进花瓶摆至电视柜上就瞅见方鹤摊在沙发上对瓶吹,毫不客气,挑的全是最名贵的酒,宋悦略显心疼的抢救下了方鹤还没开的另一瓶偷偷藏了起来。

“你就真那么喜欢唐明庭?”

一提起唐明庭方鹤眼睛都亮了,他浮上脸的醉意驱使着他将仅有的那浅薄爱意尽数为唐明庭掏出。

“怎么能不喜欢?宋悦你知道吗,在我看向唐明庭的那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此生都只会为了他一人而折尽腰,我会把最好的都为他一人而献上的喜欢,还嫌这样都不够的喜欢。”

“宋悦没有爱我会死的。”

没有唐明庭的爱我会死的。

宋悦在方鹤眼里看到了破碎,他像是要再次发疯般的不断的用酒精麻痹克制着自己,方鹤爱着一切能够上瘾的东西,他就像一块完好的玻璃一碎再碎,眼看就要成碎渣再难拼凑回原样了,可只有宋悦知道,方鹤只是太过缺爱,而这爱却不是谁都能给的。

要一个薄情者去掏出点爱多难,更何况他摆出的是全部,没给留一点退路。

“方鹤”

宋悦喊完他名字后叹了口很长的气,他也算和唐明庭有过三年多的交情,唐明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是太清楚不过了,永远只会被新鲜东西吸引的人真的很难长久的去喜欢一样的东西,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人。

一时间宋悦都不知该如何劝他了。

“唐明庭可能会喜欢你,但这种喜欢并不会长久,你要想清楚。”

贪得一时的爱是救不了方鹤的,他只会不断的在期待中,将自己变得越发的破碎不堪。

“我要的不多,就一点点,我只要唐明庭每天爱我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在醉意中方鹤缓缓的闭上了眼,他又开始反复回忆起了那夜,撞在胸口的痛意,红艳的石榴花,和站在月光下叫他一眼难忘的唐明庭。

他只是看见橱窗中美艳的花都能幻想和唐明庭的以后。

可命运就是这样不平,明明只是刹那的心动却要让他用一生去怀念与爱。

“宋悦,爱真是个糟糕的东西。”

方鹤禁闭着的双眼痛苦的流出眼泪,他的情,他的爱,都太过廉价。

他污浊肮脏的身躯有的也只剩这一张漂亮皮囊。

“你和方鹤什么情况?你俩结下过梁子?”

唐明庭不清不楚的被周佑山拽回了家,还就真的只是和方鹤见了一面,他当时可是连人都没怎么看清就被周佑山阻隔了目光,尤其是还说出了那种包养关系的话

“你要是再敢跟他挨近点,就不光只是结梁子。”

周佑山斜眼瞪了眼唐明庭后拉着他去洗了个手,认真的用肥皂给他搓干净每一根手指,都说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八天,可单单是进门就要洗手这件事周佑山觉得就算用一辈子都难以让唐明庭养成这个习惯,更何况是别的。

要是让唐明庭自己洗肯定就只是手过一遍水,就当洗好了,周佑山就不得不去盯着他。

“周佑山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跟别人走得太近?”

不出意外的唐明庭果然听到了周佑山说的那句“对”,并且搓的他的手越发的重了,直痛的唐明庭嗷嗷叫,那叫的可谓是个凄惨,连那只猫都跑来凑热闹,跳上盥洗台睁着双大眼睛仰着个头好奇的看着他俩。

唐明庭是真觉得这养的怕不是只猫,不然它怎么会每天不是在想着法子偷吃就是在扒门缝看他俩活春宫?一天天的比人还精。

“它又来了,色胚小猫咪。”

于是唐明庭是这样评价这只黑白开脸漂亮的德文卷毛猫的。

周佑山给他擦干手上的水后理也不理那猫拽着唐明庭进了卧室,那只刚要挤进来的猫直接被无情的隔绝在了门外,愤愤不平的在外头扒着门板上的猫抓垫以表不满,还是蛮吵的,不出意外的话周佑山又要将它丢进笼子里让它老老实实的在里面思过后,才会乖上那么几天。

“你当时从哪抱来的猫?”

唐明庭坐在飘窗上来回拉扯着窗帘,他还从未问过周佑山这猫的来历,当时看周佑山那样子真正的像极了抱只猫来给他解闷用的,现在一想那么名贵的品种还真不见的是一时起意。

“别人不要的正好被我看到捡了回来。”

周佑山眼都不眨的朝唐明庭说着谎。

骗鬼!

唐明庭对着周佑山瞪眼,周佑山竟然也学会了用谎话诓他?!

“那我也跑出去蹲着看看有没有人把我也捡了去。”

“有的。”

周佑山拉住了唐明庭要走的手腕,明明只是开个玩笑,可唐明庭却看到了周佑山眼里的坚决,他用着极为认真的以仰视的目光看着唐明庭,这种感觉好像要被捡走的不是他,而是周佑山,这只可怜兮兮的大狗。

“有什么?”

没有犹豫,周佑山揽过唐明庭的腰将他环抱住,他朝唐明庭仰起头,像是在给唐明庭递牵绳般。

“我。”

“我会把你捡回来,洗干净,然后喂养你,这样的话能锁住你的方法又多了一条。”

怎么能只说唐明庭爱扮可怜撒娇呢?明明周佑山才是那个看起来是只无家可归的可怜修狗,实则是头敛起兽性凶狠起来会咬住他喉咙不放的狼。

后面不管唐明庭怎么问,周佑山都没和他吐出口一句真话,话题绕啊绕的,硬是没提一嘴那只猫的来历。他们聊到最后连门外的动静都小了不少,它像是终于闹累了,归根到底还是周佑山租的房子太小了连猫爬架都没处放,使得它成天尽是在闹腾的房间乱七八糟。

唐明庭不止一次和周佑山提过意见,但他态度坚决的就是不肯换个比这个还要大些的房子,唐明庭还是挺怀念之前租的那套两居室,有敞亮的落地窗,视野也很开阔,阳台也不会像这间一样小的就只够晒衣服了,他住惯了好的自然是看不上这样一间连四十平都不到的房子,周佑山还真的养他给养穷了?

唐明庭苦思着撑着个脑袋看周佑山的侧脸,今夜的雨又在下个没完没了了。

“周斯宴还就真没给你点生活费?他不认我这个儿子就算了,他还不认你?”

“周斯宴为什么要给我们生活费?”

周佑山扭过头反问唐明庭。

“我们不需要他额外给的钱。”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他们的家庭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周斯宴虽然没给予他们该有的关心和父爱,但绝对尽到了一个身为父亲该有的职责,他们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幸福的多,住的是大房子,家里还有人伺候,去哪都有司机接送,不需要操心学费,三餐都可以吃全吃饱。只是唐明庭嫌从老宅到学校的路程太远不想早起的缘故周佑山才在外给租了房子,额外开销的钱也都是周佑山想着法子赚来的,至于是怎么赚来的唐明庭也不知道,他是实在是想不出他们成天形影不离的周佑山又能从哪里搞来钱?

“那金主大人你哪来的钱养我?”

“你刚刚苦着张脸就在想这个?”

唐明庭的一句金主大人听得周佑山小腹一热,他嘴角勾着几分坏笑手很不老实的摸进了唐明庭的衣服里,看着唐明庭惊慌的挪远又被拖着腰身拽回的样子,使得他性欲顿时高涨了不少。

自从那次给唐明庭做狠了后他们就再没做过这档子事了,清心寡欲了这么久周佑山还是很想念唐明庭的身体的。

“嗬!周佑山!手拿出去,我不做!”

周佑山紧箍着他的腰手早就往他裤子里钻去了,他打定了主意要做,任凭唐明庭怎么挣扎都不管用。

“唐明庭你不想知道了吗?”

他跪在床上脱了唐明庭的裤子伸手就往床头柜拿东西,周佑山狡猾的用话题引起唐明庭的注意力,等内里被凉意破开后唐明庭才发现着了周佑山的道,可已经无法制止深埋没进探索的手了,也就才做过那么几次唐明庭发现这具身体倒是越来越会迎合,也没之前做的那么难受了,稍微扩张几下就能承受进周佑山的冠部,吮吸的饥渴难耐。

唐明庭不满的扯了下周佑山身上的黑色针织衫,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句回答,撞进他身体里倒是卖力的很,肉壁紧紧吸附着那根逐渐胀大的阴茎,到最后粗长的唐明庭都快觉得要吃不下了,又要朝他那腔口处使去,直吓的唐明庭脸白。

“周佑山这次你无论说什么都别想进去了!”

他突然不是那么想知道答案了,唐明庭还是很惧怕周佑山拿他那处当肉套子使,只要给他开了那个口就根本无法叫停。唐明庭用力推着周佑山压下的身体,强烈的抗拒感让肉壁咬的那物极紧,他是坚决不会给周佑山半点可乘之机。

周佑山听完后朝唐明庭扬起了笑,真当听进去般没望深处去,专磨着唐明庭那块敏感不放,偶尔做的急了力道没把控住也会不可避免的滑撞上那腔口,一次两次的倒可以说是意外,次数多了唐明庭真觉得周佑山就是故意的。

被撞的酸麻的腔口不断从那小缝里流出水,几乎没几下就要被周佑山给攻开了,最要命的是唐明庭根本把控不住周佑山到底哪次会真的撞上去,连个反应时间都没有,可当看见周佑山饱含歉意的眼神唐明庭又总会心软,在防线被彻底打开的那一刻两人皆发出了一声高喘,连带着被柔软处包裹着的那物什都又胀大了不少,这次身体上的契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高,还真就被周佑山给操爽了,只靠着被插就高潮的射了出来,精液溅落在了周佑山衣服上,又给添上了笔浓墨重彩。

周佑山连给唐明庭缓缓的时间都没留,大操大干个没完,虎口卡在唐明庭的腰身上,薄薄的层肚皮被顶起些许的弧度,被使用过度的生殖腔几欲承受不住,内里还是太过的狭小了。唐明庭皱着眉用力拍打着周佑山的肩膀呵斥着他停下,但不断的进出都在一遍遍告诉唐明庭还没那么快结束。

在喘叫的一直都是唐明庭,周佑山时长闷声不说话,偶尔也会低喘出声,性感的尾音总撩的唐明庭头皮发麻。让他不禁回想起周佑山喘过最大尺度的那次

“还想听?”

周佑山突然和他对上了视线,也不知道是贪念太重还是心思都写在了唐明庭的脸上,被看破的那一瞬间唐明庭燥的耳朵都充血了,羞耻的让他和周佑山错别开了对视。

“才没有!”

唐明庭嘴里的话总在违心的否认,就算周佑山掰正他的脸又问了一次唐明庭的回答依旧是那样,明明被诱惑的心都动了却还在嘴硬,周佑山也没再逼问,在满足唐明庭的同时也同样照顾到了唐明庭的自尊心。而周佑山泄出的的低吟像极了开启密语的钥匙,拉拽着他跌落进永无止境的黑暗里。

唐明庭突然想到了那日,月光照进他胸口的那日,周佑山有许诺过他,死后上不了天堂的话,周佑山会向上帝求一束光给他照亮往生的路。唐明庭伸手抱住了周佑山,那上方亮堂的灯又何尝不是求来的光,唐明庭害怕在光下的人只有他,这样的想法让他将周佑山抱的更紧了。

在快被高潮杀死的前一刻,唐明庭开口问周佑山。

“死后我们也会像这样在一起吗?”

那双望向周佑山的眼睛在问出口的话里一点点的漫出绝望,将光也淹没了。

“会的。”

周佑山的手覆盖在唐明庭的肚脐处,曾将他们连接过的地方。他在朝生殖腔射精的同时俯下了身,唇瓣贴至唐明庭的耳畔,言下了后语。

“我们会不停的有来生,跳进同一个子宫被孕育,密不可分的在一起,然后死去,再不断的重复。”

“所以唐明庭你不要害怕,我们有的是永远。”

唐明庭无法分辨出这些话的真伪,谁又能知道死后的事?可周佑山看着他的眼神却十分的坚定,像真的和他走过不少个来生般。

唐明庭不知道的是他方才拥抱周佑山的力气有多大,连领口都被他拽的变了形。唐明庭是矛盾的,他一边讨厌周佑山对他无时无刻的把控,一边又难以想象离开周佑山会变成什么样。

而腹部的暖意很像某种牵引,他们曾有过连接又被轻而易举剪断的地方。

唐明庭想了会儿手逐渐松开了些,拥抱在失力,他的眼神也在失焦,荡在高潮的余韵里的大脑在持有着兴奋,性爱是很好的致幻剂。

在夜晚会更适合去探索深究。

“我们为什么在下一世还要在同一个子宫?”

唐明庭开始反驳周佑山的话,连同记忆也在被拉远,于是周佑山看到了唐明庭眼里被丝线缠绕的网。

他们换了个姿势,在生殖腔里的性器刚滑出些又被深埋进,唐明庭趴在周佑山身上敏感的颤了下,痉挛感加剧了高潮的持续,他们还从没在这种插入的状态下停止过做爱,周佑山也难得没去折腾他。

今夜实在是安静。

“周佑山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家庭要是完整些我们就不会这样了。”

“要是有下一世我们定然会是兄友弟恭的关系,就不会是这样了。”

“悲剧不会一直延续。”

这一世他们是上帝失败的艺术品。

可周佑山要的就是无法被分割的关系,无论多少次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拉着唐明庭跳进同一个温床。

“我需要能将你绑定的血缘关系,断不掉,也分不开,死了也是要葬在一块的,就连墓碑上也要有我的一席之地。”

“唐明庭我要我们一直都这样。”

我要我们生来就该在背德中为彼此生出爱。

唐明庭眼中的丝线在这一刻彻底被周佑山斩断了,一切答案都在此刻求得了解。周佑山一定在上一世也这样同他说过,不然怎么会有一种场景再现的错觉感?

“周佑山我们一定是疯了”

唐明庭再找不出别的词去形容他们的不正常了。

至今能被回忆起的是偌大的老宅,沉默不语的佣人,三楼上锁的房间,墙面上的老照片,抛弃他们离开的母亲。

没被父母关怀与被爱的童年陪伴在唐明庭身边的至此至终都是周佑山。

他们的童年是一场没有父母教育的劫难。

要是提起母亲,唐明庭依稀还能记起她模糊的身影,所读绘本精彩绝伦的模样,牵着他手的温柔,拥抱他时的小心翼翼,还有母亲永远看着他带笑的眉眼

他只知道这些周佑山从没得到过。

所以才造就了这一切,造就了这样的周佑山。

所以唐明庭才会对着周佑山说。

“你只是太缺爱了。”

他从没想过会让周佑山变成这样的人是他自己。

“因为我将要爱自己的那份也一并给了你,可是唐明庭你知道吗,你自私到从未想过要给我,哪怕一点。”

“你总是在嘴上说说,于是把欺骗和伤害我当做是理所当然。”

“唐明庭你不觉得这样对我一点都不公平吗?”

雷声轰鸣,原来今夜并不安静。

唐明庭沉默着没有开口,维持着趴在周佑山身上的姿势一动不动装作睡着,他惯会选择逃避,他不敢去回想那些话,那些揪心到让唐明庭难过的话。

他乱想着一切,唯独摒除掉了今夜的谈话。没有睡意是件很可怕的事,唐明庭从未觉得夜晚是如此难捱。他好几次闭上眼又睁开,视线也总飘忽不定,在当唐明庭觉得脑子快要炸了的时候天终于亮了。

唐明庭想了一夜,他可以当做周佑山从没说过那些话,他可以当做他们之间没有裂缝,他可以对周佑山少一点欺骗和伤害,他可以不对周佑山那么自私的,他可以让一切回到原样当做从没发生过。

他可以对周佑山好,他可以给周佑山想要的爱。

这有什么难的?

在唐明庭想通后才终于有了困意,身体在逐渐放松下时周佑山睁开了眼,几分意味不明的盯着唐明庭的侧脸看。

他们还在陷于柔软中汲取着互相的温暖,密不可分的粘黏在一起,像是处于温床中,又马上要被剥离分开。

在生物钟的驱使下唐明庭没睡多久就醒了,刚要动身就被周佑山摁住了腰,苏醒的酸胀感顿时让唐明庭觉得要半身不遂了,唐明庭这才发觉他们以交媾的形式躺了整夜。

“早啊,周佑山。”

唐明庭忍着身体上的难受,刚一抬头就对视上了周佑山略显凌厉的眼眸,不知看了他多久,险些被吓到。周佑山已经很少会去冷着张脸对他了,唐明庭只当得周佑山还在记怀昨晚的事,毫不犹豫凑上前讨好的亲了口周佑山的下巴。他将话说的那样绵柔,像每一个朝伴侣道早安的爱人般。

周佑山生冷无趣的盯着唐明庭看,观摩着他向自己展现出的每一寸,看着唐明庭学着所看电影中的桥段,以细细密密的吻洒落在他的肌肤上,那本是充满性暗示的挑逗却被唐明庭演变成了接吻,可这次周佑山并没有给予他应有的回应。

这一切成了唐明庭一人的独角戏。

唐明庭不死心的用脑袋胡乱蹭着周佑山颈窝,撒娇似的,身体略小的律动都能带来极致的快意,唐明庭觉得就算周佑山再想做一次也没什么,正好还可以免了所有的不愉快。

他还当会和以前一样,但周佑山却并没让唐明庭称心如意。

在被抽离出的那一刻唐明庭忽然觉得有一块地方在被慢慢侵蚀,痒的他抓心。他木讷的蜷缩着身如同一个被使用完丢弃的性玩具,残留在床上的余温在不断消散,连同流出的体液一样在逐渐变得冰凉,唐明庭听见了周佑山将房间落了锁,他被毫无征兆的关了起来。

此刻唐明庭才终于理解了周佑山盯着他看的眼神,那是对他的耐心和容忍被耗尽了的眼神。

唐明庭想不通在他终于想要弥补周佑山的时候,周佑山为什么就不相信了?

唐明庭从未想过他所向周佑山撒过的无数次谎,允诺过无数次没兑现的话都在让周佑山加剧着对他的不可信。

而这杯集满到快要溺出的水,在唐明庭即将要交付真心的时候被周佑山给彻底打翻了。

多造化弄人啊,在他终于想要掏出点什么给周佑山的时候,周佑山却不要了……

午夜场的电影并不好看,剧情中充斥着烂俗的青春伤痛,唐明庭掰玩着纸碎丢了一桌,勉强能让他提起劲的也就只有其中的恋爱片段,在男主试图第三次吻向女主被宣告失败后,唐明庭的眉头轻微的皱了下,男女主的分开被暗示在了字里行间,唐明庭总觉得这场失败的吻会被填补,遗憾的是直到影片播至最后都未能取得唐明庭想要的圆满。

明明是场悲伤的结局,片尾曲的旋律却是渐进的欢快,在被截取的片段中唐明庭都还在期望着,无论什么都好,几年后也好,白发苍苍的暮年也好,可是唐明庭忘了,错过才是文艺片的绝妙之处,它们靠着悲剧与变故买得观看者的难忘。

唐明庭回过头抬眼看向周佑山,荧幕亮白的照着他们的影子,唐明庭用着眼里的失望对周佑山说。

“这真是一场结局糟糕的电影。”

周佑山听后将头低下了些越贴越近,却在即将要触及唐明庭唇瓣时停了下来,投射在墙面上的影子像极了在接吻的假象,可唐明庭并没有等来周佑山亲抚过他唇瓣柔软的吻,在这瞬间唐明庭忽然理解了电影中那个注定会失败的吻。

他又何尝不是自负的以为周佑山会不断的朝他靠近,所以他一直都是高傲的,理所应当的以为只要他站在原地周佑山就会向他走来。

唐明庭突然想到了那夜周佑山口中的不公平,同今夜的电影般映照他过往的种种。

感情不该是只有周佑山一人的主动。

唐明庭手撑在地板上借力的朝周佑山靠去,本是近在咫尺的吻,却被周佑山微小的扭头而错别开了,唐明庭僵持着姿势,他从没想过他的吻会被周佑山拒绝。唐明庭扣紧手指像个讨不到糖的小孩般不断的朝周佑山贴近,他不允许失败的吻,他不允许周佑山的拒绝。

在电视机闪出雪花屏发出刺耳噪音时唐明庭这才终于如愿以偿的吻上了周佑山的唇,那是比任何一次都要热切的吻,是唐明庭逼着周佑山逃不掉的吻。

在唇齿磕碰的甜腥味中唐明庭终归是得到了想要的圆满。

这场交缠拉丝的吻结束后唐明庭开口像周佑山无数次告诫他般的去告诫周佑山。

“不许拒绝我的吻,不许拒绝我的靠近。”

原来角色对调后唐明庭也会变得偏执,原来他也会愤怒周佑山的避开和拒绝。

周佑山没有说话躺在地毯上看着唐明庭,这些天他与唐明庭说过得话屈指可数,他像是在惩戒,像是在等着场累积已久即将要爆发的战争。

周佑山平静的等待着场由唐明庭而揭开的战争。

“听到没?”

唐明庭拽着周佑山的衣领用力将他扯起,不满的瞪着周佑山,本来被关在这就够烦的了,偏偏周佑山还整日装着哑巴不和他说话,就连手机都给收了不让他用,唐明庭是真不明白周佑山到底又怎么了,就因为那晚他没回应他的话?他又不是没想过要去弥补,他最近都有在改,都有在真心诚意的对周佑山好。

他根本不知道在周佑山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带有目的性的,唐明庭早在周佑山这失去了可信度。

“周佑山你到底想怎样?有话你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难不成你还真想关我在这一辈子?你要读书难道我就不要读书了吗?”

唐明庭是真的成天在家等周佑山回来等够了,就连猫都快被他玩出脾气来了,要再多来几天他真的会疯。

“你问我想怎样?我倒是想问你唐明庭,你现在还能有心思读书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盘算着在下一次的测试里故意考差离开我然后去季拾他们班吗?”

周佑山握着唐明庭拽着他衣服的手腕用力扯开,电视机嘈杂的声音嗡鸣在脑中,他们到最后有的也仅剩无休止的争吵。

唐明庭盯着被扣住手腕,原来周佑山什么都知道。

他们的矛盾在不断的朝那个暴雨的夜晚延续,原来那场雨并没有停,反而在越下越大,愈演愈烈。

唐明庭已经很难去形容现在的感受了,他不敢抬头去看周佑山,视线固执的停留在手腕上,那像颗被周佑山握紧的心脏,唐明庭能清晰感到那强烈跳动的频率,跟要死了似的,他连呼吸都在此刻被害怕的屏住了。

周佑山也没催,耐着性子的等唐明庭的回答。跟那个跳不掉的吻一样,逼着唐明庭作答。

约莫过了好一会儿连电视机嘈杂的声音都转变成了下一个电影的开场,唐明庭的头这才抬了起来,视线挪向了荧幕,那里播着唐明庭最惧怕的鬼片。

在唐明庭还未做出反应时周佑山的手伸了过来,覆盖在他眼周,周佑山掌心滚烫的温度在不断的扩散,唐明庭忽然间觉得鼻头泛酸得难受,有种要流出眼泪的感觉。

等周佑山拿开手的时候电视已经被关掉了,被摁亮的台灯照得这间狭小的屋子显得十分的温馨,唐明庭爱看的漫画,堆满在了墙角,有些还乱糟糟的铺就在了地毯上,那些周佑山还没来得及收拾,他撑起身看着跪坐在他身上的唐明庭,他的家居服穿在唐明庭身上大了太多,领口下的大片肌肤白的晃眼,能清楚的看到骨头的痕迹,视线再往上些唐明庭那根纤细的脖颈处能依稀看见层淡青色的血管。

那是个很适合被桎梏住的地方。

周佑山望着那处恶劣的想,他很喜欢不乱跑,乖乖呆在家,等着他回来的唐明庭。

被磕破的嘴角还透着血迹,艳红的落在了唐明庭眼里,他鬼使神差的凑上前,伸出红舌舔去,又狠狠的吮了口,浓郁的血味在唐明庭嘴里蔓延开,促使着他又吻上了周佑山。

唐明庭少有这样的主动,双手搭在周佑山肩上,他闭着眼与周佑山口水交渡着,由浓转淡,诡异的品出了其中的甜味。

唐明庭这才渐渐觉得心脏在恢复正常的跳动,在他慢慢撩起眼皮准备分离时正视上了周佑山冷厉的眼睛,唐明庭看的心悸了下,要猛地退开段距离的时候被周佑山摁进了怀里,圈在了属于周佑山的方寸之地里。

周佑山失了血色的唇连痛意都在变得麻痹,他已经大方的满足了唐明庭所做的一切,他依然还在等,等唐明庭的回答,他做好了不会让唐明庭蒙混过关打算。

“周佑山。”

唐明庭终于开口了,像做了场很久的思想斗争,脑子里转的全是过往他和周佑山的过往。

“太近了,周佑山,我们走的太近了。”

“以前我们在不同的班,见面也就只有上下学和吃饭的时候,我们那时候虽然有争吵但都没现在多。”

“我们之间也是需要点距离的,感情也是。”

“周佑山,我不喜欢你管的我太紧,我不应该是自由的吗?”

唐明庭抬眸看向周佑山,指骨一点点钻进周佑山的指缝里交扣着。

这次,没有过激的情绪,唐明庭有在好好的和周佑山谈他们之间出现的间隙,要把一切说开他们才能恢复原样。

“距离?自由?”

周佑山敏锐的从唐明庭口中捕捉到了两个危险的词,不合时宜的让他想起了那只逃离了周斯宴笼子的白鸟。

“唐明庭你说的这些是在告诉我,你要离开我的理由吗?”

周佑山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看到唐明庭的脸上一闪而过了唐虞奚的影子,和在水族馆的那个时候一样,周佑山感到了害怕,他用力扣紧了唐明庭的手指,偏执的朝他说道。

“我不同意!我不允许!唐明庭你想都别想!”

周佑山单手托住唐明庭的臀部将他抱起,吓的唐明庭用力盘紧了周佑山的腰,指骨掐捏在一起的痛跟要碾碎了骨头似的,他甩着胳膊叫周佑山松手,可周佑山理都不理他,眼神四处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唐明庭对危险感知能力向来很好,周佑山又要疯的不可控了,他张嘴狠狠咬在周佑山的肩膀上,试图用疼痛让周佑山清醒点。

“周佑山你发什么疯?我没想离开你。你能不能理解一下我话的意思?”

唐明庭这次咬的使劲,连牙齿都快要陷入皮肉里了周佑山都没半点反应,他朝周佑山拍打着挣扎着,什么话都说了,可周佑山就跟着了魔一样在房间里渡步。

最后周佑山的目光锁定在一处思索了会儿,他松开了唐明庭的手往那翻找着,终于在储物柜里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透着冰冷寒光的绳索刺痛了下唐明庭的眼眸,他是真没想到周佑山会用这东西对付他。

“周佑山你别这样,我们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真没想过要离开你,真的。”

周佑山视线冰冷的扫视着唐明庭的畏惧,假的,唐明庭的话不可信,这都是唐明庭惯用的手段,他不会再相信唐明庭嘴里说出的话了。

周佑山踹开房门就将唐明庭摁在床上绑,绳索的铁环牢牢扣在了床头,把他曾在训练营所学到的系法统统都用在了唐明庭的身上。周佑山目光恶狠的落在了唐明庭乱动的脚踝骨上,他用手圈住逐渐握紧施力像要硬生生给捏碎般,他近乎恶劣的想,干脆就让唐明庭这辈子都站不起来好了,这样他也就走不掉了。

唐明庭痛的生理眼泪都掉了出来,在床上扭着身体对周佑山吼叫道。

“周佑山你要有病就去看医生拿我撒什么气?!放开我!”

尼龙绳不是一般的结实,稍微挣扎几下就磨的唐明庭手疼,周佑山闻言笑出了声,手松开了唐明庭的腿骨淤青在那块苍白的皮肤上尤为的明显,他视线危险的落在了床头柜,那玉做的摆件上,那是件很趁手的工具,可以让唐明庭再也无法行走。

周佑山的手指划过摆件的边缘,拿起又放下的与唐明庭对望,他早就病了,在唐虞奚一次次抛来的危险中,在唐虞奚的眼神中,在唐虞奚抱着唐明庭头也不回的就走时,他就已经病了。

“唐明庭你还记得唐虞奚吗,我们的母亲。”

“我不会让周斯宴的失败,在我身上延续。”

“唐明庭如果你的自由是离开我,那你这辈子都别想拥有自由。”

唐明庭已经放弃了自讨苦吃的挣扎,眼神落在周佑山手里拿着的玉器上,他太清楚周佑山会对他做出些什么偏激的事了。

“周佑山如果绑着我能让你心安那你就绑着。”

他伸手,绳子留出的距离刚好能让他摸到周佑山的脸,唐明庭手指的凉意像是在传达某种信号,是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才知道的暗号。就算是周佑山再怎么疯也都会下意识的去握住唐明庭的手。

周佑山看向唐明庭的眼睛有那么片刻的动摇,那年雪夜的肌肉记忆烙印在了周佑山的每一根神经,他不会忘的。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唐明庭为了能讨得他的开心用纸烧了朵玫瑰送他,明明拿的是他考满分的卷子,可他在意的却只有唐明庭被冻得通红的手,恶作剧般的捂在他脸上的冰冷,那年平城的雪下的很大,夜里的积雪堆得很厚唐明庭就蹲在门口偷偷做了个掌心般大小的雪人送他,周佑山还记得那雪人的两只手也给插上了小花枝,捧在唐明庭手里像两个乖巧的小团子,也是因为那夜的雪唐明庭被冻伤了手,反复了好几年才被周佑山给养好了。

唐明庭生的实在是娇气身体也总凉的像块玉,周佑山捂热他需要好久。

而属于那年的愤恨,害怕,和恐惧,依旧还在包围着现在的周佑山。

“我不绑你,唐明庭你别离开我。”

周佑山解了绳子将唐明庭抱住如同要嵌入身体里般,他开口为刚刚所作所为向唐明庭一一道歉,正常的周佑山在此刻又回来了。唐明庭使劲摁了下周佑山的肩膀,将疼痛逐一返还。

“周佑山痛死你活该!我就没说过要离开你,下次再这样发疯我就”

唐明庭说着顿住了没了下文,他本想说不要周佑山了,可话到嘴边又给他生生咽了下去,他就只有周佑山了,不要又能去哪儿?做没人要的孤儿吗?

唐明庭可悲的想象了下,如果连周佑山都不要他了,他就真的成孤儿了,好在的是周佑山不会不要他,他也不会成为没人要的孤儿。

“我就不给你花了。”

多小的惩罚啊,唐明庭思量再三的仁慈给的也通通都是他自己,他骨子里依旧还是自私的,唐明庭装作察觉不到,他爱的永远是他自己,就连退路都是他事先想好了的,周佑山只是个会被庆幸得到了原谅的可怜人。

“唐明庭你不要不给我花,就算不给我也不要送给别人。”

周佑山下巴搭在唐明庭的颈窝,他哑着声说出的话听得很委屈,手指一下下的揪着唐明庭的衣角,周佑山难受的时候眼睛都会泛红的厉害,唐明庭看在眼里心里又在格外的庆幸,看吧,周佑山离不开你,他委曲求全到都快哭了,恳求你别走的样子像条咬着你裤腿不放的狗。

内心得到了满足的唐明庭开心的吻上了周佑山的眼睛,施舍般的安慰着周佑山。

“不会的,我只给你。”

唐明庭说的诚恳可口中只有编织漂亮永远得不到兑现的谎话,周佑山又相信了,心甘情愿的吃下了这一枚又一枚淬了毒的甜糖。

“今天也不可以吗?”

唐明庭和往常一样抱着猫站在门口看向将要关门离开的周佑山,他眼中是有那么一点期许的,希望周佑山能在他每天问出的话里动摇。

可结果始终如一,周佑山任旧坚持着不让唐明庭踏出他的领地半步。

“那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街口阿嬷做的黑米糕。”

“好。”

门被关上后唐明庭怀里的猫跳了出来钻回了窝里,好似它方才展现出的亲昵温馨通通都是演出的假象,就像他对周佑山一样。

照进房间的阳光刺目的落在墙面挂着的日历上,唐明庭看的出神,这一年没几天就要过完了,他不知道周佑山到底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只能每天装做无事发生的样子安安静静呆在家里等着周佑山回来,像个被豢养的情儿一样,他要装的乖一点,才能稳住不在他面前揭露出阴暗面的周佑山。

在日历的最后一页被撕去后唐明庭转身用力紧拉上窗帘,动作连贯的摁开投影仪打算看几部电影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在点进近期上映时唐明庭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那张封面唯美的电影海报上。

海边的夏日烟火,望向对方眼中的爱意汹涌。

这是唐明庭点开这部电影的第三次,而片头的进展和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无法坚持到超过第六分钟。

电影依旧还在放着唐明庭却没了兴趣,他习惯性的向后靠去,沙发边缘的硬度狠撞上他的脊骨处,痛感在逐渐扩散开的同时唐明庭这才明白了电影无法进行下去的原因。

他缺少了周佑山无条件性的陪伴,所以才造就了这一切的索然无味。

细细想来,他好像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去做过,又或是完成过一件事,他的依赖性很强,在幼时明白周佑山会任何一切的时候,他就理所当然的像菟丝花一样去攀附着周佑山生存。

唐明庭闭上眼脑中浮现起刚刚电影中的一幕,雨夜,偏暗的色调,略带压抑的气氛,宣之于口的轻松死亡,还有播至两分三十六秒的那句“你幸福吗?”

于是唐明庭以这句话在心中朝自己问了遍“和周佑山生活在一起,唐明庭你幸福吗?”

电影中场景在被切换的同时,唐明庭的答案也在变得菱模两可。

慢慢的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坚定的说出幸福二字,周佑山所对他做的一切都太过窒息了,唐明庭的惧怕怂恿着他想要离开这儿,离开周佑山。

他要彻底从周佑山身边抽离,不再做那朵依赖着周佑山养料的菟丝花。

唐明庭正想着该怎么出去的时候,突然响起的敲窗声吓的他猛的从地上爬起,再次被投射进的光里晃进了一个身影,而电影也恰好播至到男女主久别后的再次重逢。

也是在这一年的尾声,他和方鹤的故事终于迎来了开始。

寒冷的冬风灌入进唐明庭的衣袖,这里属于秋天的影子早已消散殆尽,连同腐烂在池水中的枯叶都在照印着惨淡。

明明今天是个艳阳天,但这处偏偏就是照不到光,阴郁郁的,唐明庭从没想过他会踏足这第二次,他的视线不由得向上看去,那处被方鹤拆了木板的窗户,是这儿唯一能被照进阳光的地方。

这座宅府,太像是一个被装扮精致的漂亮笼子。

十分具有吸引力,促使他再次朝里走进,当沉重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当华丽的明灯被点亮起的那一刻,当方鹤扯下笼布的那一刻,唐明庭才终于醒过神来。

他的视线看向窗外,浓重的夜幕,距离他离开已经过了好一会了,估计现在周佑山已经被气疯了吧,唐明庭从没想过会和周佑山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至少不该是这样的。

“谢谢你带我出来。”

唐明庭开口说的道谢,轻飘飘的毫无重量,他其实当时并没想好要不要走,至少现在他也还在纠结,唐明庭不明白离开周佑山自己又能去哪里,他像是陷入了一种死循环,一边想着逃离周佑山的掌控,一边又绝望的发现自己居然会害怕起没有周佑山的以后,这种血缘的依赖感绑定着他注定离不了周佑山。

他现在又能接受那个等着周佑山回家的自己了。

“你又想要回去了吗?”

方鹤伸手抓住唐明庭的手腕,那双茫然无措看向他的眼睛刺目的让方鹤难过,那个原本神采奕奕会闹会笑的唐明庭消失不见了。

他如同在照镜子般的,在唐明庭身上又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留在我身边别再回去了,周佑山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唐明庭被方鹤从后面抱住,那样温暖的拥抱掺杂着股熟悉的薄荷香,很心安的气味,唐明庭眼底有那么一丝的动容,唐明庭想,他也许并不是离不开周佑山,他只是被养的太好了,没尝过生活上的苦,能被喂进他嘴里的都是周佑山给他的甜,但如果现在被给出的选择并没太大参差呢?

那他就不得不去承认这是个很叫人心动的条件,足矣让他义无反顾的去跟着这阵自由的风走。

“好啊。”

唐明庭答应方鹤那也只是他权衡利弊下的结果罢了。

他多幸运啊,上帝总是眷顾他的,在需要无条件得到被的到爱时,周佑山就降生了,在他需要一个像周佑山那样完美的替代品时,方鹤就出现了,一切总是那么的恰好。

于是他想也不想的就抛弃了那个给予他十五年温暖怀抱的周佑山,转身抱住了另一个人的温柔。

唐明庭想,反正爱这种东西无论是谁给都一样。

更何况眼前的方鹤生的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漂亮。

“方鹤你其实喜欢我的对吧?”

“那我们谈恋爱吧,我也喜欢你。”

唐明庭很轻松的说出喜欢,像他所看的每一部告白电影般笑着朝方鹤发出邀请,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像电影中告白的一方一样拿出十足的诚意,他知道的,方鹤不会拒绝他,哪怕这是他施舍下的喜欢。

果不其然的唐明庭看见方鹤那双清冷又好看的眼眸在听见他聊表心意时瞬间变得明亮起,荡漾着他的笑和美化下的谎言。

方鹤是不会知道的,他所梦寐以求得到的喜欢,会是唐明庭利用他的手段。

唐明庭看着木讷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方鹤,突然凑了过去吻上了他的唇,在柔软的触碰下唐明庭感到了方鹤的颤抖,湿热的触感在脸颊滑下,落在了交缠的双唇间。

唐明庭大脑空白了一瞬,和方鹤接吻的感觉很奇妙,这是他和周佑山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同于周佑山的野蛮霸道,方鹤的吻很温柔,像春水里的余波一样,唐明庭不自觉的伸手攀上方鹤的脖颈,加深了这场难以自拔的吻。

他第一次在接吻里没有被剥夺氧气,没有被窒息难耐。

原来吻也可以是温柔的。

唐明庭贪恋这会使人上瘾的温柔,一吻再吻,连同嘴里在不断化开的咸甜般。

在快要结束的吻里,唐明庭望见方鹤眼里下着的那场分外好看的春雨,终于落到了尽头。

真漂亮的一双眼睛啊。

唐明庭在心中感慨,伸手抹去方鹤脸上摇摇欲坠的泪珠。

“那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重复不断播放的电影,原本整理好却又被弄乱了一地的漫画书,这一切都保留着唐明庭离开后的痕迹。

周佑山站于客厅中央抬头望着那座老旧的钟滴答的走着,在指针绕过最后一圈时,周佑山转头将视线望向了窗外的烟火绚丽,那大概是持续了十分钟的喧嚣,在一切都再次归为平淡时,周佑山又再一次的看见了玻璃窗上,那张不属于他劣迹斑斑的陌生面孔,在不断的贴合上他的皮囊。

那种不再被把控不住的感觉彻底掌控起了周佑山的思想。

砸下去,当时就不应心软,砸下去,就能得到失去行走能力,无法逃跑的猎物。

周佑山你当时怎么就没砸下去?

就因为唐明庭那么几句张口就来的漂亮谎话就迷了心神?周佑山你怎么就那么好骗?

痛苦又绝望的声音在不断的鞭笞,却始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而这部由唐明庭打开的电影还在重复不断的播放着,周佑山耐着性子看了好多遍,却始终记不住下一幕的发展,只有眼前的景象在渐渐的模糊起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在此刻敏锐的落入了周佑山的耳朵里。

是唐明庭回来了吗?

周佑山挪步朝门口走去,太黑了,他看不清门口站着的唐明庭,周佑山伸手摸索着墙壁上灯的开关。

“新年快乐啊!周佑山。”

周佑山的手被阻拦住,那触手的冰凉体温冻的周佑山浑身一颤,直到他的手中被塞入张揉做一团的纸时周佑山才终于勉强在门缝中微弱的光里看清了在朝着他笑的‘唐明庭’。

周佑山仿佛在这一刻又看到了那年跑出门去看初雪的唐明庭。

‘唐明庭’没有离开,‘他’只是又出门去团了个雪人送给他做新年礼而已。

还好,一切都还是原样,没有变,他不会是那个再次被抛弃,不被疼爱,没人要的可怜人。

周佑山小心翼翼的轻轻抚平手中这页被唐明庭揉做一团的日历皱褶,细心的给贴回到了原处,就好似这一年的末尾能永远的被周佑山给留住般。

在元旦过后周佑山就再没回过那外租的房子了,一切都好似回到了本该发生的原样,他早在幼时起就有觉悟,唐明庭是会离开的,这样的一天总会来的,但至少,在那个不知是幻觉还是梦境里的‘唐明庭’有陪着他度过了那年的最后一天。

除夕来临前的夜晚平城落了场时隔多年的大雪,周佑山坐在窗前看了整夜分不清到底是在回忆还是在想唐明庭,或许两者都皆有,渐渐地周佑山意识到眼角漫出的湿润,而唐明庭已不再能替他吻去时,他压抑在心里好些年的难过终是在这一刻寻到了爆发的源头。

周佑山一遍遍的痛斥着唐明庭从小到大对他的所有许诺,看着这些年来唐明庭送他的每一朵小花,它们都还保存着原样,周佑山甚至能清楚的记得每一朵花送来的含义是什么,唐明庭给出时有大的诚意,欺骗他时的脸上带着怎样的笑,答应了却没能兑现的承诺

他原本做好准备要让唐明庭通通都想起,通通都忘不掉。他这么记仇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真正放过唐明庭?但也却是在这时,周佑山突然间也没那么固执了,他注定是要被遗弃下的,而这些年从唐明庭口中套取来的承诺,不过是某种变相性的安慰罢了。

周佑山忽然懂了那次中断下的争吵和唐明庭口中的“算了”,原来这一切早有伏笔。

在新年到来之际唐虞奚回来了,周佑山望见她时都有些恍惚,像是又看到了幼时的光景,可不一样的是,唐虞奚没穿着那件为了叫唐明庭认出她的蝴蝶绑带裙子,也没带为了讨唐明庭开心的绘本和玩具,就连常挂着笑的眉眼里都再难找回曾经的影子,她像不是为了见唐明庭而回来的一样。

唐虞奚与他短暂的四目相对了下,但视线也只是轻飘飘的往他身上落了会儿,而更多的关注点却停在了他的身后。唐虞奚还是跟往常一样,目光所寻的从始至终都是唐明庭,从未对周佑山而停驻过。

怎会有如此残忍的母亲,能把自私的爱切割的如同锐利的刀子?

周佑山想不通,一脚踩进厚厚的积雪里。今日是辞旧迎新的日子,依着规矩他要去烧香祈福,而一贯讨厌佛香的唐明庭会在寺庙外等他出来,但今年唐明庭不会再等他了。

“母亲您不用看了,唐明庭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周佑山说出这些甚至带着报复性的坏心思,他本以为会等来唐虞奚的质问,拾得她的失落或是这么多年的愧疚也会是开心的,但至少不该是这般的平静,犹如某种解脱般的,唐虞奚对着他绽放出的第一个笑,竟是为了唐明庭的离开。好似在难过的就只有他一人。

“是吗?”

唐虞奚满不在乎的语气下脸上却是难掩的喜色,她一点都不想去面对这个曾被她毅然决然抛弃的孩子。周佑山早该想到的,眼前的人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唐虞奚了。

“其实您也没那么爱唐明庭的,对吧。”

周佑山没忍住的问出了这句压在心口好久的话,他并不是个无私的孩子,多少还是会去计较唐明庭曾得到的过的爱。他想唐虞奚一定也是不爱唐明庭的,要是爱的话也不会十来年不回来,要是爱的话就应该不顾一切的带走唐明庭,而不是畏惧于他的威胁。周佑山迫切的想知道这慰藉他多年的答案是否是真的,哪怕他曾预算过多种解法。

“周佑山你知道吗,人总或多或少带着使命降生的,而你的使命就是替代我去爱唐明庭的。”

所以啊,多么的理所当然,周佑山的出生就是为了埋没她会愧疚于唐明庭的存在。

无论多少年过去唐虞奚还在执着着,把她和周斯宴犯的错说成是礼物,把对唐明庭的爱当做报复的利器,伤害所有人和唐虞奚想要的自由比起来甚至都不足矣一提。

周佑山在要和唐虞奚擦肩而过时轻声说了句“谢谢”,语态带着难得的笑音,他是真的感谢唐虞奚能让他平安降生,这样一想唐明庭又何尝不是母亲送他的礼物呢。

平城的雪纷飞的漂亮,小片的落在唐虞奚手心中一触即溶,她在周佑山的背影里依稀能看到当年周斯宴的影子,令她小有片刻的晃神。

在一旁的周斯宴略有些不满于她出神的目光,寒声唤了句“阿虞”,淡淡飘出的酒香玫瑰中少了些许寒艳的冷香,在时光回首里唐虞奚望见了世人常说的物是人非,原来时间从未仁慈过她,时隔多年后她也尝着了报应。

“周斯宴怎么办啊,我有些怀念十六岁的你了。”

那时的我们初相见。

在唐明庭看来和方鹤谈恋爱是件新奇有趣的事,这和他在观影和间所知的爱情不一样,它是更加具有真实性的存在,就好比晨起时方鹤落在他唇瓣上的吻,不经意间的眼神相撞又或是青涩的小动作,仅仅只是这些就能让彼此脸上泛起层薄薄的红。明明他和周佑山也常做这些的,可却从来没有心生过这样的感觉,迟钝的唐明庭到后来才慢慢的顿悟出,噢,原来这种感觉叫做喜欢,是不同于和朝夕暮处的周佑山亲情间的。

跨年后的元旦很热闹,以往都是周佑山要在这天回祖宅,而唐明庭必须得遵守约定在老宅过完这场本该阖家团圆的节日,但今年不同了,他终于可以不用去遵从和周佑山的那些狗屁约定,不用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去迎合。离开周佑山后的他很自由,从未有过的自由。

在绚丽的烟花即将化为灰烬暗于空中的那一刻唐明庭决定不再为了周佑山回头。

平城的冬天少有会下雪的时候,可晓是如此唐明庭依旧还是期盼着今年会不会有所不同。

“芬兰也会下雪吗?”

唐明庭在问出后方鹤的脸上少见的没了表情,许是因为开着窗的缘故,退却了他漂亮脸蛋上的血色,同样也称着他眉心处的红痣越发的摄人心魂。

方鹤在听后像是失神了般迟迟未给唐明庭回应,夹在他指间的烟屑被风吹的抖落,在唐明庭看来这也像场雪。

灰色的雪。

原本戛然而止的音符又重新绕回到了前调处,掺杂着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图。如同窗外未被驱散的雾色再一次的掩盖住了方鹤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唐明庭有时虽是好奇但却从未真正开口问过,他只是低垂着眸看着这些白色的钢琴块在方鹤手中不断的跃动着,在那看似很专注的目光下,方鹤其实是没带几分认真的,而这音也早就乱掉了。

就在唐明庭快听困过去的时候方鹤捧住了他险些要倒在琴键上的脑袋。这样近的距离如果唐明庭此刻不是困得睁不开眼的话,他就一定能发现方鹤的瞳孔会不正常的震颤着。

“唐明庭你很喜欢雪吗?”

雪这个词从方鹤口中吐出来显得万分的生涩,他甚至都顿了几秒,最后开口的尾音颤抖的像刚找到发音的孩子般。唐明庭模模糊糊的听清了些,在方鹤的掌心中缓慢的点了点头。

“怎么?说的好像我喜欢你就能送我一样。”

此时唐明庭的声音已经有些带着点儿干哑慵懒的调调了,在他整个人就快摇摇欲坠失重的时候,浓郁的薄荷香直冲冲的挠着他的鼻子,有些快醒神又被方鹤摁着头往他肩窝里靠。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带你看一辈子雪。”

“一辈子都生活在有雪的城市。”

“唐明庭只要你想。”

临睡着前唐明庭略微的幻想了下方鹤口中那一辈子的雪,但很快的又被抹去了,这样的喜欢于唐明庭而言从来都是短暂的,哪能在他眼里漫长过一辈子?

唐明庭也仅仅只是图个新鲜罢了,等真正得到后他也就没兴趣了。

“不,我不想。”

这场被拒绝的邀请像是早有预兆的揭露了往后的结局。

唐明庭和方鹤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过的日夜颠倒,他们两个像极了叛逆出逃的少年,尝试着所不知的一切。在一夜通宵只为看完一部具有年代性的黑白影片后,他们凭借着颅内最后点的兴奋劲,借着蒙蒙亮起的天色漫无目的搭乘上了最早的一趟公车,车内的暖气将车窗玻璃浮出层薄雾,可两人早已困得昏沉没了兴致去望窗外的景色。

在漫长的车程里唐明庭做了场很短很短的梦,梦里有场被他搁置在记忆深处的大雪,有

“醒醒唐明庭,到站了”

方鹤摇醒了唐明庭的梦,在醒后短暂的迷茫里他被方鹤牵着手下了车,冷冽的冬风灌入鼻腔这刻彻底吹醒了唐明庭和那个好不真实的梦。

“是下雪了吗?”

唐明庭看着眼前飘落的雪有些不可置信的伸手去接,那片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在了手心,方鹤望着唐明庭如孩童般的欣喜,略微流露出对雪的嫌恶被稍加藏起。

“唐明庭你想不想去看看别处的春天?”

“方鹤你在开玩笑吗?这才刚冬天。”

唐明庭一脚脚踩实堆积起的厚厚积雪,那段过耳的话也只当方鹤是在车上和他一块发了梦,做不得真。

方鹤在听到唐明庭的回答后放慢了原本并肩而行的步伐,他伸手给唐明庭盖上羽绒服上的帽子,轻柔的扫去他额发上的雪,湿凉凉的冷意沾染在方鹤的指腹又合于在了掌心中。

“唐明庭不是所有地方都在过冬天。”

他们跟着下车的人群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雪也在越下越大,这幅场景不由得令唐明庭回想起刚刚那个斑驳的梦,梦里也有这样的场大雪,他本想细想的,但任凭怎样都记不起。

“看样子这上面是个寺庙,要不要上去看看?”

新年到来的第一天上山祈福的人很多,唐明庭在人来人往里闻到了他最不喜的佛香味,他撇过头望着方鹤,脸上的表情别扭极了,他往年可没少来过寺庙,但还从未上去看过,可在这一提议里他多少还是会有些许好奇的。

“新年第一天祈的愿是会被早早实现的。”

方鹤的话像是在投饵,在循循善诱,在动摇着唐明庭的摇摆不定。可唐明庭还是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做最后的挣扎。方鹤故作不管他先一步的踏上了要去往朝圣的石阶,越是往上走晨时的薄雾越是明显,太阳也冒出了点儿头。

直到方鹤走到寺庙的门口唐明庭才终于跟了上来,唐明庭的脸上还挂着那副不悦模样,方鹤看见了,也略去了。

很难得的他们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像要完成什么庄重的仪式般的,学着周围人的参拜动作。也不知是拜到了哪个殿方鹤做的尤为的认真,唐明庭倒是与他截然的相反,本想着和之前那几个殿一样随便看看就走,却被方鹤硬拉着跪拜,他私心的想和唐明庭能够永远,所以投进桶的香火钱也是厚厚的一卷。

在前来祈福的这一众人里,唐明庭则是那最没诚心的一个,他满不在乎甚至于对待这些都是满不相信,这太过迂腐了,唐明庭想,就算是过生日他都未曾许过愿望。

往年来拜佛的周佑山会许什么愿望?

就很突然的唐明庭脑中一闪而过了出这句话,他甚至来不及要回忆,今年的愿望便许了下来。

“今年你许了什么愿?”

这样的问话唐明庭也曾有问过周佑山,可那回答早就被忘的寻不着影了。他想起大多数人所祈求的平安,胜过了一切。

“岁岁平安。”

唐明庭许愿自己岁岁平安。

他们来的算早正好能吃上寺庙的素汤面,等胃得到满足后升高的太阳将刚飘落的雪给照融了,连同路面的积雪也在渐融,唐明庭的兴奋劲好似也同这雪一般的转瞬即逝了。方鹤看着这样的唐明庭想到了不久前他们谈话间被拒绝的雪,现在的他终于渐渐懂了宋悦说的那句,唐明庭的喜欢并不会长久。

“想不想去看看别处的春天?”

方鹤将这话又问了遍,这回的唐明庭没有笑话他在发梦。

“好啊,听起来很浪漫”

浪漫到唐明庭又有了新的期待。

快要下山的时候有不少人围在展厅处,祈愿的红绸带几乎人手一条,长寿灯更是被点了一盏又一盏,亮堂堂的柜台里开了光的佛珠手串琳琅满目,这样的地方最少不了的便是迷信者,唐明庭随便翻了翻篮子,挑了条样式简单的红绳递了过去,他想这种东西方鹤应该会很喜欢的,毕竟他那么的爱装饰那双骨节漂亮的手。

“太细了,戴不了多久就会被磨断。”

唐明庭闻言有些惊奇的看向了方鹤,他可没想这么多,顺嘴就是一句打趣“怎么你还想戴一辈子啊?”他也没见得方鹤会是个念旧的人。

“不可以吗?”这话多少有点沉重了,方鹤的语气都要有些意味不明了,唐明庭一向不太会对付这样的情况,在视线乱瞄的间隙中他看见旁边正好有可以自己手编的红绳,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也算是种乐趣。

“可以可以,我给你编条最粗的怎么磨都磨不断。”

这还是唐明庭第一次做这种手工,难免会有些手忙脚乱,即使是对着图片上有教的过程他都会出错好几次,等编到最后也自然是一团糟,就快耐心耗尽的唐明庭总算是要编完了,他将末尾衔接处在方鹤手上绑的死紧,留下了小节参差不齐的绳尾,唐明庭端详了会儿还算能看的过去。

“你先别动我给你修齐些。”

唐明庭揪着那一撮绳尾正要开口朝旁边同样在编手绳的男女问来剪刀时被方鹤制止了。

“就这样吧,我喜欢。”

唐明庭松了手些许较长的垂在方鹤的腕部称的他格外的白皙,但在他身上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或许是配不上他的张扬,或许是颜色太过单一了,总之是缺少了点什么

该串点珠子的,但唐明庭已经不想再拆了重编,就算串了珠子也难保某天会碎吧?

“是吗?那等哪天不喜欢了我还可以再给你编别的。”这很难像是唐明庭会说出口的话,方鹤眉眼温和的捏着像流苏似的绳尾,对着唐明庭说道,“不用,我就要这个。”方鹤很清楚的知道下个下次不会再有了。

等他将编绳缠绕在唐明庭手腕要为他编一个时,唐明庭却拒绝了,给出的理由也很是简单。

“我不喜欢戴这些。”

收到寓意深重的东西就要做到保存完好,唐明庭做不到,所以他的不喜欢也很合理。

方鹤听后应声将编绳拿开,好多次了,他要习惯唐明庭的拒绝,因为包容也是爱的一部分。

拿新年联欢晚会做背景音吃着从餐馆打包回的年夜饭,这算得上是唐明庭过过最热闹完整的年了,往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吃着反复加热索然无味的菜,随着电视播放嘻嘻哈哈。而周佑山要回祖宅没法陪他过。

在那个大家族里,明明流着和周佑山一样的血,他却更像是个外人,就仅仅因为姓唐,便被剥夺掉了与周佑山共有的一切,不过唐明庭也没什么好计较得了,毕竟是他放弃在先。

“还以为你也要回家过年呢。”

想起那些唐明庭只是随口一说,他没想要听答案,可这场对话还是停了下来,方鹤对不回答的事总是面上带笑,唐明庭有见过不少次,如今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是敏感词,无法被得到谈论。

好在的是他不是那种对他人曾经好奇的人。

“不说这些了,我们去放烟花吧。”他们上次过元旦时还剩下了好些。

唐明庭主动牵起方鹤的手拉着他走了出去,冬风好是冷冽,银灰色打灰机擦出火光点燃烟花筒时,方鹤别过头看向了烟火下的唐明庭,周遭太嘈杂了,大家都在欢度新年,这和好多年前一样,又不一样。他记不清当时看到别家放烟花的心情了,但至少现在,他被融入其中。

“我没过过年,我也”方鹤捏紧红绳的尾端,他努力的支着脸上的笑,好显得不是那么可怜。“没有家。”

上空绽放的烟花在这刻燃为了灰烬,昏暗的月色掩去了唐明庭脸上的惊讶与诧异,他没想过方鹤会同他遭遇一样。

“这有什么,我也和你一样,没过过年,也没有家。”至少在最开始他还有周佑山做家人,可现在的他已经抛弃到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了。

谈到这,本会是个很好的安慰,适合掰扯些过往,可方鹤却不再往后说了,那些曾经像是被他活咽了下,不适合再次咀嚼。

烟花又再次被点燃,在短暂的明亮里唐明庭望见了方鹤眼底的悲伤,这一幕并不陌生,跟那日方鹤看见那架白色钢琴一样,就快要漫出苦涩的泪水。

“方鹤你哭了。”

那场糟糕的对话最终结束在了方鹤的眼泪里,唐明庭看在眼里却无关痛痒,他太难在他人的眼泪里共情,他甚至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沉默像是场拉锯赛,将他与方鹤刚建立起不久的情感依次分裂,随时都能粉碎个彻底。

守岁完后方鹤突然拽了下唐明庭的衣角问道“能和我聊聊你和周佑山吗?”

原本还闭着眼要入睡的唐明庭瞬间醒神,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能和我聊聊你的前任吗?”都怪周佑山当时说的那句令人误会的话,导致他都不知道怎么和方鹤解释,现在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我和他确实是金钱关系。”最后四个字唐明庭说得含糊,他脸皮薄这会儿整张脸包括耳朵都在发烫,扯着被子上拉盖住半张脸,承认被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周佑山包养这也太羞耻了。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要怎么回答?难道要说我和他早在妈妈肚子里就认识了,连名字都是我给取的吗?

在方鹤过于好奇的目光里唐明庭想出了个较为真实且不易被戳穿的答案“我是被养在他家抵债的,所以我们很小就认识了。”唐明庭在办可怜这方面出神入化,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方鹤没理由不相信。

“唐明庭你和我很像,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犹如在照镜子。

“而这里是我小时候生活过,不能被称作为家的地方。”

碎片似的记忆盘旋在方鹤脑海里,许是太久以前,斑驳到最后他只能依稀辨别出那个名为他母亲的脸,又痛苦又窒息。

“这里有过很多个像我一样的孩子,在这个乐园里无忧无虑的长大,最后他们都会被打扮的好看送走。”但也有些没得到降生的。会被做成收藏品卖掉。方鹤讲到这里时顿了下来,这并不会是个美好的故事,他不想吓到唐明庭。

“听起来这儿挺像个孤儿院。”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方鹤望向窗柩,他到底还是没将一切说给唐明庭听,能被讲出的也仅仅只是个被缩减的大概。“后来我被收养了,跟着养父去了芬兰生活了四年,冬天极夜的芬兰是最难熬,最漫长的,雪白一片的屋外光是看着就压抑,我敢保证如果你在那呆过冬天你这辈子都不会期待雪了。不过你应该会很喜欢那边的夏天。”

“夏天啊”

唐明庭不由得想起了和周佑山在海边共度的夏天,那个夏天的黄昏很美,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蝉鸣声叫嚣不断。旧书店里永远看不到结局的漫画,页封处会被前任读者写下感悟,明明是最不喜欢的夏天却在那次赋予上了美好,有周佑山的美好。他的心突然的钝痛起,很异样的感觉漫进了他的心里。

唐明庭在心里暗自定下了个期限,在下个夏天到来前先和方鹤一起度过春天吧。

临行前的一个晚上他们还在为了打包行李而烦恼,不过确切来说,是方鹤。

“你真的确定这些都要带上吗?”唐明庭面对着堆于一床的衣服咋舌,细细回想起了在一起后他们只要出门回来手上必然提满了大包小包,方鹤可谓是个行走的购物狂。

要满足欲望需要很多金钱支撑,唐明庭从来都只在心里想想,而方鹤却连想都不想就能拥有,这样的落差感难免让唐明庭感到挫败,好似他被落在了很低的地方,看着闪亮亮的方鹤,优越的朝他走来。

唐明庭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但他本能的在厌恶,心生出了妒忌的恶种。

“我也很纠结,那不然到那边后再买好了,也省了麻烦。”

方鹤口中的麻烦轻而易举的被金钱所扫除,唐明庭的眉头轻轻的皱了下又很快舒张开,也许是他和周佑山过惯了节俭日子的缘故,他习惯不来这种荒唐的浪费。

“还是收拾点带过去吧。”唐明庭坐在地板上整理出几件适宜那边气候的几套衣物,在问要不要和确定吗中听着方鹤的菱模两可,收拾到最后唐明庭发现东西越来越多,他太容易被方鹤漂亮脸蛋上的笑蛊惑的神魂颠倒了。

“唐明庭你真可爱。”方鹤捧起唐明庭对眼前一切有些左右为难的脸,他对唐明庭的形容总是千篇一律的可爱,夸赞他的全部。

这回他相信喜欢会从眼里跑出的话是真的了,因为唐明庭快要被这犯规的眼神给杀死了。但他却很难去做到真正直视这双满含爱意的眼睛,毕竟这段感情在一开始就充满了私心和不轨。

离开平城的那天唐明庭在方鹤给他买的那堆衣服里,穿回了那套自己的冬衣,他的行李太少,他自己就是全部。

车站里返工的人不少,唐明庭站在取票机旁对着外面直看着,快息屏的手机不断地被点亮,界面上显示着不久前的汇款,时间刚好是他取到票的时候,巧到不由得让唐明庭怀疑,怀疑周佑山就在不远处盯着他看,随时都有被抓回的风险。

唐明庭惶惶不安直到坐上列车,望着行驶远去站台才稍放下了些悬着的一颗心,慢慢缓过来的唐明庭有些想不通周佑山给他汇款是什么意思,是在默许吗?默许他的离开?

窗外的景色轮番拂过,好像要回到那个夏日一样,唐明庭如做留恋般的将脸埋进了衣服里,耸动鼻子闻着那股已然淡去很久的味道。

他是穿着周佑山的衣服逃离那个地方的,现在的他也依旧穿着周佑山的衣服前往了那个会四季如春的地方。

唐明庭想不通周佑山,更想不通自己,他只好撇一边不去想,图着争朝夕来的快乐。

唐明庭离开平城的背影在周佑山眼前反复,他原本是买了和唐明庭一样的车票,却在临上车前改了主意和所有要上车的旅客背道而驰。

“周,你当初为什么没追上去?”

这是周佑山多年后对这段回忆的复述,他或许根本没想到他的心理医生会反问出这句。

“如果难以开口”

“只是我不想了,这本名为唐明庭的书我不想在那时就翻到结局。”

他追了唐明庭的身影跑了十六年,没给过自己任何喘息时间的十六年,他也是会累的。

他们在下车后就找了当地能看到最美景色的民宿长住了下来,虽说是一年四季如春但在这个季节也难免是有早晚的温差,还是得穿上外套,不过相对于寒冷的平城算是很好的了。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是太累了?”

方鹤牵着唐明庭的手走在破小的旧巷子里,对于唐明庭今天的反常明显像心里憋了什么事。

“只是突然换个地方有些不太适应。”

唐明庭下意识握紧了下手,是他说谎的惯有表现,方鹤知道但没戳穿他,两个人走的沉默,熟悉周边路况这事也就只有方鹤一个人上心了。

等再过了两三日后唐明庭才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渐渐恢复回了往常,只是在每隔段时间收到汇款的消息时他又会有些发闷,他实在琢磨不出周佑山的意思,这是明知道自己背信弃义跑了还在担心自己会过的不好吗?

普天之下应该再找不到像周佑山这么傻的人了吧?

唐明庭最后还是照单全收了理所应当的用着,在和方鹤平摊了生活中的一半花销后,唐明庭瞬间就没了当时的那种落差感,反而更加的轻松自在了不少。

他也是在这一刻起懂得了任何关系都是需要平等的,尤其是感情,但凡差上一分都能生出自卑,高攀了彼此。

好在的是他跟周佑山是沾上了血缘的关系,他们之间可以不需要任何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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