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都落在了床榻上,他还仔细掂起来那细胳膊腿儿的检查,被捆的久了,多少有些红肿,显得那样可怜。
“再不戏弄你了,这样可怜人。”他捏着那脚踝轻轻吻,疼惜之意溢于言表,“下次也不许背着我铤而走险。”
到底他还是不放心,警告这么一句,可花儿却看着他,微微歪了歪头。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他说的不对吗?
“说的好对,可是哥哥,你也知道背着人铤而走险不对,却总不跟我讲明白,说到底还是觉得我不靠谱是吗?”
马场难得怔愣,“我……”他还没说出口,花儿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并不叫他说明白,“你不用说,哥哥,我是傻,可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你怕我担心是真的,但不信我也是真的,今日你和小米说的那些打算,要不是我非要去上头,你也是不肯告诉我的,是不是?”
"我,花儿,你还小,也没必要掺合到这里头来,我只想你能从这个地方脱身,平平淡淡过剩下的日子才好。"马场不想自己身边这少年也掺和到他的这堆乱事里头来,那对他来说绝非好事。
花儿听他的话只是笑了,并不再说话。
他看起来太不成熟,也太不像个聪明人,大约马场也只是大发善心的可怜他,又带着对他床榻上的情分,才这样照拂他,可并不把他当作一个足以合作的人。
花儿直到夜里看着身边人的睡颜也仍然在想,这样一个复杂的人,对他不懂那些算计可能也算一种情分,但他看着马场做的这一场场的事儿,就知道他如果真的按照对方的安排,那他们分道扬镳不过迟早的事儿。
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马场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太习惯,他爹娘在家里总要回去照看,这是第一次没半夜回去,在外头过了整夜,这里的床榻太软,是专门给花儿准备的,那些财帛动人心,他捞的好处一分也不能多往家里带,爹娘守不住。
他把粮食放在家里,虚华的物件放在花儿这儿,叫两边都得了好处,他的钱财明白有了去向,才好避免无谓的事端。
他看着身边儿睡得沉沉的少年,一张脸长的无辜纯良,人也如此,相由心生在花儿身上太具象了,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就装着一个干净的灵魂,他是个处处算计的,可算计到花儿头上就叫他良心不安。
很多时候,比如此刻,那柔软的身体无意识的缠过来抱着他胳膊的时候,马场也会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再不做那些事了,攒一笔钱,把人赎出去,带着爹娘一起,躲得远远的。
可想到爹娘,就没法设想下去了,他背着仇恨,面对的人又高高在上藏在雾里,且似乎又不止一个,他得做,所以他只想在美如险境之前,把这小少年变得更强大些,健康长寿的,从这里出去,到远远的地方,没了他也能好好活,那时候,记得他也好,或者……要有喜欢的人,娶妻生子也是可以的。
他早上醒的这样早,慢慢的收拾着,脑子里想了一堆,想着花儿要是不在这里,是不是能够长成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少年,长得这样俊俏,一大把姑娘们能看中他,那时候遇上一个喜欢的,在人人祝福的时候成家,那样好好的过一辈子。
他这样想着,时间都过得那样的快,到了门口合上那扇门的时候,忽然有些感伤,像是这样一个分别,就再也见不到里头的人了一样。
门还是轻轻的推上了,他笑自己越大越这样矫情,明明从前那样坚定的想好了,这会儿多愁善感什么。
也许他该相信花儿,少年昨天信誓旦旦的说着,说自己一定能和萧靡配合好,必然能到二楼去,把他们的第一局给彻底打开。
不过不成也无所谓,他早晚要把人送去楼上的,如今更好,有一个萧靡在,花儿在上头的日子有人跟着周旋,倘若自己有一天不慎栽了,少年说不定也能侥幸逃脱。
他合上门的一瞬间,屋里的人就睁开了眼睛,里头并没有等待睡意消弭的混沌,是一直醒着的。
也不只他一个人醒的早,花儿坐起来画眉的时候,有人就推门进来了,“起这样早,决心好重啊,小花儿。”
萧靡进来的时候几乎叫花儿觉得屋子里都变了光彩。
“这是……怎么办到的?”
花儿难以置信,面前的萧靡全然变了样子。
他不知怎么描画的,眉弯眼长,眼尾拖出极为纤细的红色线条,叫他那本就勾翘的一双眼睛像根艳丽的花丝,唇勾着,泛着红艳的色。
身上几条红纱拼连,坠着两三铃铛轻微作响,若隐若现的透出里头捆在要紧处的红线,红线勒着腰肢大腿,紧紧的绷着,延伸到胯下,把那茎体圈圈缠的紧实,又延伸到更深处。
“你这样……倒显得我无从下手了,小米哥,我怎么做才好?”
萧靡也看他,看了之后倒没笑他。
“有意思。”
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的料子,雪白的,做的样式倒是不错,像是西域舞姬的样式,只是相当简陋,看的出来做的紧迫,至于脸上,实在没什么花样,那眉画的还不如不画,勾的太重,并不合他眉眼。
“叫我来吧。”萧靡没多说什么,叫他坐着,一阵忙碌折腾。
好在花儿这里东西倒是不少,多是马场给他带来的小玩意儿。
今日的南风楼格外不同。
一楼不像平日里,昨夜已经收拾的干净,甚至用了熏香,弄得精致漂亮,中间腾开的地方铺了大片的兽皮,一旁挂满了彩色灯笼,纱落的到处都是,锦绣着色,飘起来如梦似幻。
这是南风楼的老节目,每到这时候,便把楼里的那些名倌儿们拉出来,挨个亮相,下头做的都是富豪权贵,搏名头的好时机,没有一个倌儿不费尽心思的。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机会了,
他们两个要做起一个人,那个人得是南风楼名倌儿,得是个神秘的倌儿,就叫,花糜。
马场本以为今日也许跟着那些爱热闹的权贵能叫他也去瞧瞧自己一手策划的热闹,没想到另有事情等着他。
“您是说,让小的跟着南下?”马场跪在下头心里惊涛一般,怎么会这么突然?
面前人是个仆从模样,可看着比他们体面的多,他只说是小秦公子要去南下,身边儿缺个好马夫带着马车走山路。
马场纵然再算也算不到怎么个情况能叫这贵人手底下的公子逃到南边儿去。
南边儿不是什么好地方,山路崎岖,山匪横行,去那边儿游玩绝不可能,可要说去那边儿做什么大事——
这小秦公子也不像能够平定叛乱的大人物。
这一趟跟着过去,实在叫人有些纠结,且不说人生地不熟,路途艰险,而且花儿这里刚开始,他要是走了,离得遥远,倘若出了事,别说帮忙,是知道也不知道的。
可不得不去。
上头找到他,他没有权利拒绝。
“小的自然愿意效劳,只是家中父母情况艰难,需得安置明白,不知贵人何时出发?”他毕恭毕敬,生怕惹怒了对方。
可对方却带着笑脸,“你家里再有什么事,托人去讲吧,这边儿紧要,立刻要你到任,只怕今夜就要出发。”
今夜!
马场这下真是有些慌了神,逃命兴许这样急!
可身不由己,这关头更不能慌乱行事,要是叫有心之人抓住机会,才真是火上浇油。
他低头称是,跟着过去了。
风月场里多糜音,这会儿的南风楼里头整响彻琴音,要说是这些人真有多爱好音律倒也未必,无非不过是看台上的美人而已那如今登台的是一个琴音一绝的倌儿,无数人一掷千金称号只为听他一曲,从前这位从不参与这些。
可如今年纪到了,大约是终于心死,想离开这里,随意去哪里都好,才出面弹了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