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韩文清推开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叼在嘴里的面包片差点掉地上。
吓一跳。
“你……”
语塞,尴尬,还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带人回来过,自己一个人住惯了,眼下一开门,忽然多了一个人坐在那里,除了吓一跳就是不习惯。
他记得自己出门前严崇趴在他家沙发上,睡的还很熟。
“你……醒了?”
严崇的确醒了,而且醒来有那么一会儿了。
听到开门声音,目光从打量他这间屋子改成打量他,五官很耀眼,青涩里带着桀骜,坐姿是有些随意的,双腿岔开,后背靠在沙发靠背上,听他开口也没理他。
看他那神态,倒像是自己是这房子的主人,韩文清是刚闯进来的客人似的。
韩文清心想,这小孩子在家一定很霸道。
他已经换了鞋,手里拿着一盒药,见严崇还在看他,顺手把拿在手里的药装进上衣口袋里。
“饿吗?吃东西么?”
严崇没说话。
“你不走么?”
严崇倒是想走。
这里房屋老旧,各方面条件都不好,暖气烧的也不热,严崇还穿着身上那件黑色毛衣,折腾了一晚上也没衣服可换,他觉得难受,想洗澡,浴室里的水是冷的,想打电话,手机丢了,想走人,没手机,打车也没钱。
少年人性子烈,严崇脾气又暴,眼下处处不顺心,又想起昨天被阴,连带着看向韩文清的目光都阴沉。
韩文清被他看的身上冷,脱衣服的动作就顿住了,棉服裹紧在身上,“你要不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人来接你。”
严崇终于开口了,“你救的我?”
韩文清换了鞋就一直待在门口,没朝他这边走,闻言点点头。
严崇眯着眼睛看他,“我们是不是见过?”
韩文清,“是,那天在橙色,见过一面。”
就是因为见过,这人帮他解了围,韩文清才敢冒险把人带家里来,如果换成别人他可能就不会做到这种地步了,最多把那帮小混混吓走,手机没电就先回家充一会儿,等勉强能开机了他会叫个电话叫车,把人送警察局就算仁至义尽了。
严崇对他还是有印象的,他这么一提,便确定了,“你是那里的服务生?少爷?”
韩文清连忙摆手,“不是,我只是清洁工!”
严崇嘴角勾起一抹笑,有些嘲讽的意味,“清洁工送酒?”
“平时不送的,那天有个服务生肚子疼,拜托我,替他一会儿,说是包厢里的提成都给我。”
严崇无所谓的点点头,问,“有手机么?”
韩文清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解了锁,递给他。
他头发是有些长的,挡住眼睛跟半张脸,严崇皱眉看他,但韩文清这样也纯粹是因为夜店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他并不是觉得自己多好看多漂亮,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把头发留长,挡住眼睛,挡住脸,又没修剪过,毫无形象可言,这样反倒符合他的工作形象,一个没有文化的长的不起眼的哪里都不出色只靠一双手去工作的清洁工。
他并不是心甘情愿去夜店那种杂乱暧昧的地方工作,但他不认识几个字,连酒店那种地方都不要他,酒店里的临时服务有的都是在校大学生,韩文清呢,只认识自己名字,服务生也要点菜识字的,他做不来,厨房里也不要他,人都是聘请的高级厨师,有十几年的工作经验,或者是有厨师证的那种,洗碗工倒是可以做,但工资少的可怜,不够他租房用的,他又因为身体原因,不想住集体宿舍,这才去应聘夜店清洁工。
好在橙色就算清洁工也比别的酒店里的服务生工资要高,就是累一点,因为占地面积太大,清洁工有限,每个人任务多,工作时间也要晚一些,早班晚班轮着来,早班从下午做到凌晨,晚班从凌晨做到通宵,地脏一点就要擦掉,墙壁脏一点也要拿抹布抹掉,还不能冲撞到客人,不能打扰到客人,也不是那么好干的,但对学历没有要求,身体健康不残疾就能做,办个健康证就可以,不用做身体全面检查。
他去的那天酒店清洁工刚好有一个生病请假,他负责的那一片没人管,韩文清赶巧了,就被那里主管聘用了。
但他在家里倒是没顾忌,头发挡着眼睛有些碍事,也有些不礼貌,尤其是跟严崇交谈,这样遮遮掩掩反倒显得别扭,挡住脸的头发被他拨到耳后,一双眼睛跟整张脸便露出来,直视着严崇,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到极致,瞳仁很大,眼白少,没有一点杂质,又美又纯。
严崇看着他巴掌大的一张脸,白嫩嫩的看不出实际年龄,是牛奶一样的腻白,也不知道他怎么保养的,唇瓣水红,饱满又不夸张丰盈,湿漉漉的,眼睛尤其漂亮,倒是个难得一见的天然美人,难怪李铭威那个变态不放人走。
这种货色居然跑去夜店做清洁工?
去夜店!!做清洁工!!
呵,玩什么把戏呢?
严崇把手机接过来,斜睨着他,毫不遮掩的目光,放肆又玩味,韩文清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起身去阳台收衣服。
没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严崇的说话声,“是我…没事…几个小混混而已…老子命大的很…下了点药…”
韩文清听到这里,基本排除了他是在跟自己家里人打电话,再叛逆的半大孩子,也不会跟家里人自称“老子”吧?
“你让人查一查…张姚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利索点…嗯…”
忽然提高了音量,脑袋往后仰,透过阳台半敞开着的推拉门门缝去看韩文清,“这是哪儿?”
韩文清抱着几件衣服在怀里,想着他应该是朋友来接他,便回答,“天河小区五栋。”
严崇对着手机里重复了一遍,把电话挂断了,扔在沙发上,又侧头去看韩文清,韩文清抱着一堆衣服从阳台出来,往卧室里走,一条裤腿掉下来,韩文清踩上面差点绊倒。
严崇收回视线,——蠢货。
不熟悉的人随便往家里带,不是蠢货是什么?
发型老土,衣服老土,走路上走对面了严崇都不屑多看一眼的类型,但遮遮掩掩下的那张脸还是很让人惊艳的,所以严崇醒来看见他,并不觉得恶心或厌恶,还有点心痒。
他自然记得昨天发生过什么,这人被他按在身下操到哭,但因为被下了药,又喝了酒,人不如平时清醒,很多细节就记不清,朦朦胧胧,反而更能勾起他的好奇心。
他只记得这人似乎很紧啊,都快把他夹断了,皮肤好像也嫩,又滑又嫩,接吻了么?记不清,回忆像蒙着一层薄雾,影影绰绰不甚分明。
这么一想,欲望又上来了。
他眼睛里燃着火苗,上下舔舐韩文清背影。
不知道这人有什么毛病,在自己家里还裹的那么厚,穿个破羽绒服,严崇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收回视线,严崇兴致缺缺。
韩文清自然不知道严崇心里想什么,把衣服放卧室出来,还好心的问他吃不吃早餐。
严崇点头。
刚才为了吃药,他在楼下便利店里买了面包,他咬过了,就不能再拿给严崇了,给他煮了方便面,还加了鸡蛋,端出来,人只吃了一口,皱眉,推一边不吃了,嫌难吃。
韩文清也没说什么,小少爷嘛,娇生惯养,但昨天他是清清楚楚的看见这小少爷被人打,也没听他坑一声,又觉得他似乎不是那么娇气。
“你身上伤没关系么?”
严崇看着他,把脖子上的毛衣拉开一些,给他看自己肩膀,明晰的锁骨也露出一些,深陷下去,看上去很漂亮,骨架还是少年人才有的,但已经很宽阔了,还在生长,“根红苗正”,窜的正快的小树苗。
肩膀上是两道红紫的淤痕,狰狞凸显,背上应该也有,腰侧也是,严崇懒得给他看了。
韩文清皱眉,“疼不疼?一会儿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可别落下什么毛病,但应该也没事,这人昨天还很猛……
一想昨天的事,韩文清就不自在,耳根都红了。
严崇没理他,也不回答。
韩文清见他态度疏远又冷漠,便不问了,只低头啃自己的白面包,一会儿等他走了就好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昨天救他就当报恩了。
现在是上午十点钟,他往常醒的要更早,昨天被折腾狠了才醒的迟了些,却觉得比之前清晨就醒来的时候要累的多,身体像被汽车反复碾压过,又累又难受。
过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成年了么?”
“快了。”
“咳咳!”
韩文清正在啃他的面包喝白开水,闻言狠呛了一口。
严崇呵呵一笑,“放心,你不是我第一个睡过的,不要有负担。”
韩文清震惊的看着他。
严崇看他这幅呆样,顿时身心愉悦。
这人还蛮好玩儿的,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说什么都能吓到他,当然了,最主要还是韩文清这张脸长的合他胃口,哪哪儿都漂亮。
玩嘛,谁不喜欢玩个漂亮的,难不成爱好特别,花钱玩个丑的?
被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严崇站起来,走过去,瞥一眼上面的号码,对韩文清说,“我的。”
说了这句才弯腰拿起来,接通。
他客厅本来就很小,在阳台时还听不到,现在离严崇就几步的距离,电话那端的男声便隐约传了过来,“祖宗,哪儿呢?操,这地方怎么这么破啊?你带你小女朋友吃个饭而已,怎么摸到这里来的?”
严崇道,“你在哪儿呢?”
“大门口呢,这里窄啊!我车进不去!”
严崇,“不用进来了,你就停那吧,我下去。”
忽然回头看就韩文清一眼,对电话里道,“等等,你带钱没?”
电话里说了什么,严崇说,“对啊,现金。”
那边回了他一句,严崇说,“没多少是多少?”
那边说了个数,严崇似是觉得不够看,眉皱的皱,顿了顿才说,“那你上来吧,把钱带上来。”
他又问了韩文清一次,这是几楼几号。
韩文清下意识不想说,似是觉得麻烦牵绊,严崇又问了他一遍,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韩文清想,他朋友来接他,那就赶紧走吧,这才说,“六楼,602。”
严崇挂了电话,左看右看,找东西的模样。
韩文清道,“是找你外套么?我昨天见你的时候你就没穿。”
严崇想了想,难道是被冯茜茜拿走了?
他这里还没想个究竟,砰砰砰,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韩文清觉得应该就是严崇朋友来了,走过去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高挑男孩儿,脸庞比严崇要黑一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浓眉大眼高鼻梁,双眼皮很深且宽,看到韩文清,愣了下,脚又往后腿,仰着头去看门框上的门牌号。
韩文清自觉的挪开身子,把他身后的严崇露出来。
男孩儿看见严崇,完好无损,松口气,大声道,“严大公子,看见你活着真好!你母后都快把我手里打爆了!”
严崇朝他走过来,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无所谓道,“哦,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这人也是个自来熟,也不跟韩文清打招呼,也不征求他同意,自顾自的走了进来。
韩文清忽然觉得自己家好像变成了公共图书馆展厅那种来去自如的地方,就听那人说,“照旧啊,说你在我家过夜,复习功课呢,正解题呢,勤奋着呢。”
他还问沈思淇要不要把电话给严崇,沈思淇说不用了,不打扰了严崇了,让他好好复习,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严崇没准就被人给阴了,正被人按着脖子打呢。
元海逸皱了皱眉,“你昨天究竟怎么回事啊?觉得不对劲不知道给我打电话么?我靠!居然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你,这人有意思。”
严崇骂,“滚一边去吧,老子又不是你罩的,我罩我自己,给你打个屁的电话。”
元海逸也不恼,哈哈一笑,“我已经让我朋友去查了,但你也得有个大致方向啊!你最近得罪谁了?不对,应该说你最近都的罪过谁,不过这人也算良心啊,没往你脸上揍。”
严崇没理他,只扯着他衣领把人别扯过来,去摸他外套上的口袋。
这种熟稔的动作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元海逸看上去早就习以为常,任他摸,自己则左右打量自己落脚的客厅,待看清全貌,眸子里染上一抹嫌弃,又小又旧,还没他家狗窝豪华。
严崇已经从他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出来,元海逸见状,主动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他。
严崇接过,嘴里叼着烟,低头,想点燃,又顿了下,脑袋往旁边歪一点,去看从元海逸进来后就一直站在门口方向的韩文清,勾唇一笑道,“我吸根烟,介意么?”
元海逸听到这句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严崇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礼貌了?
他脑袋跟着严崇的目光转过去,见一直站在门边上那人对严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元海逸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疑惑的去看严崇,严崇对他用口型,“懂事,乖,我喜欢。”
元海逸没想到得了这么一句话。
也用口型,无声回了他一句,“岁数大了点吧?”
他们都是找同龄的,大也就大那么一两岁,像什么冯茜茜,楚玥玥,找男孩儿的话那就是校草之类的,玩腻了就分手,严崇尤其没耐心,交过的男朋友女朋友没有超过十天的,最长的也就一星期左右。
这人看上去……他也说不清具体多大,二十三还是二十四?不是说三岁一代沟么?这可都两个代沟了。
严崇这次没理他。
玩嘛,图个新鲜,谁还一辈子吊他身上了?
小孩子最是没长性。
他对元海逸伸手,元海逸了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红钞票来,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沓,然后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沓来,厚厚的,单手几乎抓不住,他拿这些东西当纸钱似的交给严崇。
严崇接过钱,嘴里叼着烟,迈开两条长腿朝着韩文清走过去,递给他,态度难得带着几分真挚跟客气,“谢谢你昨天救了我,这是一点心意。”
韩文清见那钱,先是一愣,又连连摆手,“我不要,你拿走吧,我救你是顺手,而且之前你也帮过我……不是为了钱,你有钱就去检查下身体……”
严崇皱眉,“检查什么啊,没事,小伤。”
他五岁就被严晏逼着跟人学空手道,柔道,跆拳道,学不好可没少挨打,技不如人时也没少挨打,被人揍的鼻青脸肿,站都站不起来,严晏在一旁看见也跟没看见一样,像昨天发生的那种意外,被下了药身上没力气,被人拿着铁棍打,虽然还不了手,但他也不是扛不下来,严崇即使打不了人也抗揍,这些伤虽然比之前严重些,但还没到他忍不了的程度,没有伤到骨头,那就不用去医院。
韩文清想到自己身体,又小声接了一句,“最好还是去一下吧,你昨天那样子,别是染上毒品之类的……”
严崇看着他,一愣,又勾唇一笑。
果然是在夜店工作的人啊,看着纯的像张白纸,其实什么都懂,那昨天这人是真心实意要救他,还是对他有所图呢?那可就说不好了。
“不是毒,他们还没那个胆子,大概也搞不来,是助兴药,刚开始是昏沉无力,等药效彻底上来了性欲也跟着旺盛,再说了,就算是毒品,那也碍不着你的事啊,毒品又不会通过精子传染。”
他说的露骨,韩文清脸一红。
是……是吗?
他还以为……
这人昨晚性欲的确是强,本来年纪就轻,高中生的年纪,又吃了药,他被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几次,人都要散架了,严崇也的确是意识不清,虽然肏了他几次,但连他身体长什么样大概也没看清……
严崇不去管他想什么,只把钱往他怀里塞,韩文清还是拒绝。
严崇见他像被那钱烫了手似的,怎么也送不出去,这便作罢,只当这点钱他看不上眼,但这也不能怪他小气,他若有韩文清的联系方式,直接转账给他,手上这些都是零头,元海逸接他电话时不知道他要干嘛,自然不会特意去取钱出来,他也没说用多少,眼下把元海逸衣服扒光了也再拿不出钱。
“那这样,你救了我是事实,这些钱你不要,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韩文清还是拒绝。
严崇这下就有些摸不清这人是什么心思了。
给钱不要,欲擒故纵,请吃饭不要,还是欲擒故纵?
这人就不怕玩过头了,他直接走人?
他脸上笑意收敛一些,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哥哥,我这个人是不欠人情的,欠一点心里都不舒服,给钱你不要,吃饭你不吃,那我怎么谢你呢?这样,我就请你这一次,还了你这个人情,你一会儿收拾一下,下午五点钟我来接你,去哪儿吃你先想好。”
他话说完,再不等韩文清拒绝,回头看了下元海逸,拉开门把手,拧动一下,便走了出去。
韩文清从方才就觉得严崇这小孩儿霸道,眼下听他这么说,越发确定他是真的霸道。
有这么请人吃饭的么?似是去也得去,不去就要把他绑了去。
严崇到底把他当恩人还是当仇人?
且还平白无故被人睡了一晚。
但怪谁呢?
人是他自己要带回来的,严崇当时又神志不清,而且还是未成年……
韩文清怎么想都觉得糟心,干脆不想了。
晚上吃饭他肯定是不会去吃的,严崇帮过他一次,他帮严崇一次,扯平了,他跟严崇是两个世界的人,不适合有交集,而且他还有工作要做。
又想起药还没吃,便去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子药,拿出来两颗吞下,再灌了一口水,他右手使不上什么力气,从药片板上扣药时还掉了一次,身上觉得累,便回卧室里补觉,手里的避孕药还剩几颗,被他装好,放到床头柜子的抽屉里,这才爬到床上闭上眼睛睡觉,趴着睡,醒来时依旧头昏脑涨的,浑身酸软,像有人趁他睡着时把他身体各个部位拆开一遍,又重组了。
他手在床上摸了会才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钟了。
他去卫生间里洗了脸,换了衣服,坐公交到橙色,刚进大门,便被主管告知有人给他请了假。
韩文清疑惑,“我没有请假啊。”
他也没有家人。
那主管见到他也是意外,神色里又有些怪异,眼睛打量他好几眼,没有平时的趾高气扬,倒是有些奇怪跟不解。
不是说不舒服么?下不了床,严崇直接把电话打到经理那里的帮他请的假,经理又给他打的电话。
他跟经理关系不错,有那么点亲戚关系,心里觉得怪异,便多嘴问了一句,总经理对他也不隐瞒,说是严崇的意思。
严崇的意思……韩文清怎么又来了?
橙色的主管也是个人精。
他知道严崇岁数小,是严晏老来得子。
严晏黑白通吃,名下产业无数,国内国外都有,现在忙着洗白,行事便作风收敛很多,但在a市,也还是跺跺脚,这大半个地界就要颤三颤的人物。
他自己虽不涉及政府上的事,手下养子却有被他悉心栽培的,靠真才实学进体制工作的干部,有一个职位高的骇人。
严晏只有严崇这么一个独生子,许是严晏此人是混黑发家,也是这么个坏胚子,对严崇的私人生活如何混乱也视而不见。
严崇从十四五岁起就开始让人不省心了,尝了腥后就更是不知收敛,严晏却一概不管。
就连这橙色这种夜场都是严晏名下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产业。
严崇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子哥跟韩文清一个清洁工能扯上什么关系?
就算是床伴韩文清也不够格啊。
严崇什么身份,韩文清什么身份?
三十多岁了,又土又寒酸,除了自己名字,别的字再也不认识,文盲一个,除了身材还不错,脸遮遮掩掩的,长什么模样他也看不清,也懒得看。
在他眼里不敢见人不敢把自己脸露出来的一率是丑八怪,严崇除非瞎了才能看上韩文清。
但除了这一点,他是再也想不到严崇替韩文清请病假的理由。
难道是这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珍馐美味吃腻了,连屎都要尝一尝?
他心里鄙夷,面上却不显,咳嗽一声,“小韩,今天确实是有人帮你请假了,就中午那时候,你真不知道?你的位置已经安排上人了,你回去吧,这样,今天给你带薪休假,好好保重身体,等你身体好了、舒服了,再来就是了。”
张林说完,颇亲切的拍了拍韩文清肩膀,对着他暧昧的笑,又揽着他肩膀把他送出门外,亲自给他打拦了一辆出租车,连车费也提前给了。
是不是升级为床伴他不知,先巴结一番还是有必要的,万一严崇真的瞎了眼看上韩文清了呢?
韩文清坐在车里,人还有些懵,想到张林暧昧的样子,随后又想到严崇,眉就皱了皱。
出租司机问他地址,他回了一句,到了小区门口,下车,远远的便看见一个不算熟悉但也不算陌生的身影。
衣服换了,发型变了,刘海全部吹了上去,露出深刻精致的五官来,身体倚在墙壁上吸烟,手指白皙修长。
见他过来,叫他,“韩文清。”
韩文清应了声,但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他名字,这下更迷茫了。
脚步却还是不得不朝他走过去,严崇站的地方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你怎么又来了?”
严崇把烟掐灭,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说了请你吃饭么。”
韩文清又是皱眉。
这人总归是要请他吃顿饭才罢休么?
那就吃吧。
他点点头。
严崇笑,去拉他的手,韩文清本来应该要把他当小孩儿,但一想到昨晚的事,严崇在他心里就无法跟未成年三个字化等号,但他手用力挣了两下,挣不开,也就任他牵着了。
严崇带他出了巷口,有些破败的街头衬不起严崇那辆张扬跋扈的银色跑车,人来人往,行人纷纷侧目,惹眼极了,像严崇这个人。
韩文清对车是一窍不通的,但还知道开车要有驾驶证,严崇没成年,驾驶证是无论如何也考不下来的。
他忽然拽了严崇一下,开口,“你……无证驾驶啊?”
严崇微微弯腰,脸贴近他,抬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唇上压了压,“你别说啊,没人知道。”
少年唇色水红,五官如画,唇上轻轻一压就是一道白痕,笑起来眉眼张扬,是不经意间露出来的自负跟骄傲。
韩文清看着他那张极年轻漂亮的脸怔愣一瞬,严崇已经按下手里车钥匙。
车灯双闪一下,车门自动开启。
严崇轻推着他肩膀把他推上车,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一句,“坐好。”
韩文清身体挨着上等皮质的座椅,几乎不敢用力,哪儿哪儿都不敢碰,系安全带时动作都是轻了又轻的,生怕自己扯断了似的。
他听店里同事议论过,跑车的修理费都很贵。
严崇已经跟着坐了上来,余光瞥他一眼,见他姿态拘谨,唇角露出一抹笑,是带着几分轻视意味的。
启动车子,一脚油门,车子嗖的一下就冲出去,一点缓冲时间都没给韩文清留。
韩文清双手抓紧胸口安全带,让他小心些。
未成年,还无证驾驶,他有点后悔自己坐他车了,好在严崇虽然开的快,但稳,也没见撞到什么东西跟人,还能分出心思来问他去哪里吃饭。
韩文清哪里被人请过吃饭,他自从来了a市向来都是两点一线,吃饭不是面包就是方便面,也不是不会做饭,只是菜贵,肉也贵,吃东西他都是挑便宜的买,钱攒下来找儿子。
他说随便就行,严崇侧头看他。
韩文清跟他对视一眼,说是请吃饭但严崇也要吃东西,太随便的东西他必然看不上眼,便又想了想,“街尽头右转,靠北边,从第二个街口进去,里面有卖吃的,还很多。”
严崇哦了声。
一开始,很听话的顺着他说的方向走,等看见韩文清说的地方后,严崇脸上表情就变了。
的确是有卖吃的,街道两旁是各种各样的小店,什么石锅鱼,麻辣虾,各种小面馆什么的。
乡巴佬。
严崇一条街没看完,直接加速,开到路口,左转,朝着天桥大道驶去。
韩文清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各种小店面,疑惑,“怎么开走了?”
车停前面会不会太远了。
严崇反问,“西餐你吃不吃?”
韩文清愣了下,一时没说话,严崇听不到回答,又侧头看他,方向没控制好,差点跟对面一辆奇瑞撞一起。
车外是刺耳的连续不断的喇叭声,奇瑞车主大概气坏了,按着喇叭就不松手了,刺目的灯光透过挡风玻璃射过来,严崇眼睛微眯,一边收视线一边往右边打方向盘,这才错开。
即使这样他脸上也丝毫不见慌乱,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是吃中餐?鲁菜川菜粤菜偏哪种?”
韩文清吓的脸都白了,赶紧随便挑了一个,“第…第一个吧。”
吃什么都行,吃完赶紧一拍两散,他回他的狗窝严崇回他的豪宅,小孩子开的车他可不敢再坐了,提心吊胆的。
好在有了刚才有惊无险的那一幕,严崇再开车时就认真多了,没再把头扭过来跟韩文清说话,也没遇到交警,一直到下了桥,朝右拐,在十字路口穿过马路,车子驶向停车场,对面是家灯火通明的西餐厅,牌子写的是一串英文,门外迎宾西装革领。
韩文清,“………”
他跟严崇哪里出错了?他的第一个是说吃鲁菜,严崇很显然是把西餐也加了进去。
但也没什么要紧的,吃什么韩文清不挑,西餐就西餐吧,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只是没想到他进去时被迎宾拦了下,惹来进进出出的客人们频频侧目。
严崇也跟着回头看他,深灰牛仔裤早就褪色了,黑棉服也不知穿了几年,衣摆有反复折叠的褶皱,倒也不是像乞丐那样多穷酸,只是的确不像是来乐悦godear这种a市数一数二的西餐厅里吃饭的人。
他瞥了眼站在台阶上西装革领的迎宾,迎宾后知后觉,这才发现韩文清大概是跟着严崇一起来的,赶紧侧身躲在一边,清秀的一张脸上带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嘴里说抱歉。
严崇没立刻走,忽然道,“该先带你去剪头发,再买衣服的。”
韩文清摆手拒绝,“不用了!”
严崇没再说什么,捉住他摆动的手腕把他拉进去了。
顶上水晶灯华丽,欧式桌椅纯白,没有夜店那种地方的淫靡昏暗,多了份简洁明亮,但装饰同样奢华。
橙色的工装是很漂亮的,料子也好,就算是保洁很少见客人,工装款式质量也都是可以的,韩文清在橙色工作时都是穿工作服,也没觉得不搭,眼下穿着自己一身廉价衣服,站在这种地方,难免格格不入,这里的人哪怕服务生穿的一件白衬衣上的一颗雪白加丁点碎钻的扣子也比他一身的衣服贵的多。
所以,韩文清总觉得旁的客人在看他议论他,哪怕对方并没有,他依然会有这种错觉,头垂的更低了,倒是严崇似乎是来这种地方来惯了,之前还不觉得,现在被周围华丽的镶钻玻璃镜还有擦得一尘不染的洁白釉面砖地板稍加衬托,严崇举手投足里那份不经意的矜贵就显露无疑。
韩文清忽然想,自己怎么就跟他站在一起了呢?明明哪里都很奇怪。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差一刻六点钟,客人陆陆续续的上,严崇跟韩文清来的不算晚,但靠窗位置已经没有了,靠墙那边还有两桌空着的,服务生把两人引过去。
瓷白水晶桌上放着一株半开的玫瑰,用细长的玻璃花瓶装着,花香不浓也不妖,味道清香淡淡刚刚好。
韩文清看着那花出神,严崇让服务生把菜单给他,让他点。
韩文清字都不认识几个,摇头拒绝了,“你点就行了。”
严崇大概查了下他的底,知道这人是文盲,不认识几个字的,给他菜单点菜也只是客套一下,见他摇头就顺势自己接了过来,干净利落。
眼睛盯着菜单看了会儿,看上一样菜品就会先问问他。
西京烤鳕鱼吃不吃?
牛排吃不吃?
油炸鹅肝吃不吃?
手拿寿司,牡蛎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