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阑用幽冥烈火将陈世的灵魂包裹着,陈世每次试图挣扎都只是被幽冥烈火烫的惊恐的缩了回去:“你是谁?我可是陈家的人,我的父亲是陈家的族长!你敢杀我,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将会被陈家上天入地无穷尽的追杀!”
“呵。”天阑闭了下眼睛,随后回头看向谢安和林舒忘,“你们出去吧,接下来的事情,你们最好不要看。”
“好,阿舒,我们出去。”谢安毫不犹豫带着林舒忘出去。
修真界素来修士多如狗,虽然为了走到更高的境界,往往都会不择手段。但是生炼人魂之事都是为人所不容的,一旦做出这种事都是会被打成邪魔外道,更是会遭到以修真联盟为首的正道人士打压。
修真联盟,荒古时期由帝尊陆成眠和仙尊顾停舟一起创办的组织,聚集普天之下所有的势力,为了抵御域外邪魔。
只可惜,当时域外邪魔七大天尊进攻修真界,帝尊陆成眠独战七魔,以命为代价换得七魔身陨,但他没想到,他以命护下的修真界众人,逼死了他的爱人,没有人知道,那位荒古第一锻造师顾停舟是帝尊陆成眠的爱人,就像他们也不知道,天阑剑就是顾停舟专门为他打造的佩剑。
在天阑剑中,封藏着陆成眠未能亲自说出口的爱意,他说,不负天下唯负卿。
可是他没想到,在一月之后的战争中,顾停舟以斩魂三剑自刎于阵前,诛仙染血,天昏地暗。
那群人构陷顾停舟和如今他们构陷段家,何其相似。
天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万年了又如何?这就是人性。
贪婪,自私,不择手段,多么肮脏啊……
当时他第一次听说荒古秘闻,这么问苏靖辰:“后来呢?”
后来,其徒周靖渊身藏冥神之躯,遭此大厄,身堕魔道,血洗修真界,那一战,天塌地陷,域外邪魔借此入侵,修真界险些就此落入邪魔之手。直至江家先祖,当时的陆成眠之徒江应辞挺身而出,率领剩下的修真界众,一起迎战域外邪魔,并且以自己师父的威望做担保,洗去了顾停舟的冤屈,重整修真界,击溃域外邪魔。
自那以后,江氏一跃成为修真界第一世家。
而在那场战役中与江应辞一起迎战域外邪魔的周靖渊,却没有因为屠杀修真界众受到惩罚,甚至众人绝口不提,还为顾停舟感到惋惜。
可笑的是,他们却一直暗中找寻顾停舟的佩剑,那个被冠以上苍之剑的诛仙。
天阑剑万年无主,直到和他前任主人一样体质的自己出现,他才再度认主。
在那里面,他找到了陆成眠不敢让顾停舟知道的事情,他用顾停舟教自己的锻造术,研究出了炼魂之术。
他用的是兽魂,但即便是兽魂,那也是生性仁善的顾停舟所不希望的。
但是作为天阑剑的继承者,天阑嗤笑一声:“仁善,在这修真界,最不需要的就是仁善。”
幽冥烈火再度燃烧,他的瞳孔变成了让人惊恐的灰白色,炽热的幽冥烈火瞬间席卷了陈世。
尖锐的惨叫声响彻这个房间,随着一件又一件锻造材料加进去,陈世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凝胚定型,是一支箭矢。
当年他们构陷段家戕害同时参与神选的候选人,为了夺得天阑剑。
其中陈,周,林三家是主谋,叶家是推手。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陈家。
一双男女跪在辉煌的大殿之上,殿堂上的老者沉默的抿了一口茶:“你们说,世儿出事了?”
“是……是的父亲大人,所以我想去看看世儿的魂灯……”
“走吧,既然是我陈奎的孙子,总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然而就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陈世的魂灯,熄灭了。
“是谁!是谁居然敢杀我陈家的人!”
与此同时。
“你居然真的——!”谢安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人,天阑手中握着那柄箭矢,那双血色的眼眸却平淡的好似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不怕陈家?陈家一旦发现你全族上下都会——或者你真的是苏家的人?”
“不是。”天阑转身出去。
算上之前的一次,他一共死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段家灭族之日,即便阿姐一直护着他,在阿姐死后,他还是被追杀而来的人一剑捅穿了心脏。
当时他跪在那里,数不尽的冤魂恶鬼好似要将他吃下去,直到师父,将他救出。
而他死里逃生后,就有了一朵火,他们称为神火的,幽冥烈火。
那团火差点把他的命夺了去,是师父一直守在他身边,不断的用灵力护住他的心脉。
神火……呵。
相传幽冥烈火乃是远古神族遗留在冥界之物,为的是以这世间极寒之物镇压六界无边悲苦和恶。
那它为什么会选中他?他可不是圣人,轮不到他以身殉道。
如今看来,倒不如看这幽冥烈火,能否洗去他们的肮脏。
与此同时,陈家。
“父亲,感受到天阑剑的气息。”
“那个段家小子?居然还没有死!”陈奎笑了笑,“走吧,就去看看这只顽强的虫子,能闹出什么风浪。”
苏家。
“他为何会突然想到要杀陈世?没道理啊。”苏靖辰抿了一口手中的茶,随后掩着嘴咳了两声。
“哥哥,这下纵使是我们苏家也保不住他了。”苏淮儿扯出一丝笑,“放弃吧。”
“不行,他不能死——”
“哥哥!”苏淮儿猛地站起身,“我们一直保他不过是因为你,若是你出了事我们保他又有什么意义!是,你对他有愧,可真要算起来我们往他身上花费的心血还不够弥补吗?!而且……哥哥,你身上肩负的,不止是你啊……”
天阑看了看昏暗的天空,随后看向一旁的谢安和林舒忘:“你们还不走?”
“呵,他们不敢动我。”
天阑取下手中的戒指递给了谢安,随后平静道:“等他来了,你交给他。”
谢安惊疑不定:“谁?”
“你不是想见他吗?”天阑淡漠开口,“等我死了,他回来给我收尸。”
“什么鬼?”谢安伸手将那个戒指刚一接到手里就感觉到发烫。
随即林舒忘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你看!”
远处天边黑云滚滚,数不清的术法光束划破天际。
“他们来了。”林舒忘凝重的开口道,“我们要不要救他?”
“他到底是何身份我们至今不知道,还是先看看吧。”谢安看向手中的戒指,刚想探查里面有什么就被戒指上的封印直接弹了回来。
怪不得他敢交给自己,这封印只有化神和以上的人才能打开吧?
化神……?谢安突然震惊的看向那个一步一步走向浓稠黑云的少年,他才多少岁?
修真界自古以来也只出过两个岁月之体,一个是荒古时期的帝尊陆成眠,另一个就是他。
若真要说,这个体质有什么用……
他不知道那位帝尊怎么看,他反正如今才琢磨到一点作用,就是……借着体内的岁月之力,强行透支自身,迈出了这个身体寿命的极限境界。
所以,他才成为了化神初阶。
而成为化神期,他就可以做到一些他以前做不到的。
比如,九天伏妖灭魔大阵。
他突然苦笑一声,以他的库存本来没法布下这阵法,它所需的灵石数量达到一个惊人的境界。所以他动用了苏靖辰给他的戒指里的灵石。
说来有些令人羞愧的是,他当时想的是索性他亏欠那人良多,也不差这一次了,若能活下来,他什么都可以给。
若能活下来……
“是他!”
“段墨玦!”
“他真的还活着!”
段墨玦……天阑抬起头看向那些人,灰白的长发随风而舞,而他脚下是他刚刚布好的阵法,他血红的眼眸淡漠的看向空中的那些人,张口吐出一个字:“缚。”
顿时有些人发现自己的灵力无法使用,脚下的阵法立刻将他们困在其中。
“哼。”陈奎冷嗤一声,挥袖间术法直接打向了天阑,天阑躲闪不急,胸口正中一击,他呕出一口鲜血。
“段家小子,你杀我世儿,我便将你炼做这万魂幡的魂!送你去跟你爹娘团聚!”
他曾听师父说过,在那妖魔人三界打来打去的时候,有一个魔族尊者研究出了一个法宝,将他所杀的人妖仇敌的魂魄炼化成恶鬼,放入其中,取名为,万魂幡。炼化之后的恶鬼只知嗜杀,毫无灵智。
“陈奎你——”
“万魂幡……!”
有贪欲,有震惊,也有警惕,唯独只有天阑平静的看向那黑云滚动的万魂幡。
恰逢此时谢安才震惊道:“所以之前的黑云竟是……万魂幡?”
林舒忘脸色惨白:“好残忍,好恶毒!”
“耻于与他为伍!”谢安怒道,“此人也配待在联盟当中,恬居长老之职?!”
此时恰逢七月天,烈阳高照,天阑抬头看向空中,此地正是朝阳神国,那么……朝阳血梨花,应当谢了吧。
血红的花瓣如他所料,迎着风,伴随着万鬼齐哭声,扑向了天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见你的爹娘了吗?你看见你的族人了吗?你看见了吗!哈哈哈哈哈——”
林舒忘惊恐的抓着身旁谢安的衣袖,谢安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谢安……我们救他……好不好?”
“这不一样了,阿舒,你看到了吗?里面有你林家的人。”
“什么!”
林舒忘拉下他的手,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族兄,林简。
“听他们喊他,是段家小子,如果没猜错,天阑,就是当初被灭族的段墨玦。而你们林家……正是参与灭族的其中之一。”
“什么……!”林舒忘脑子一片空白。
“你不知道?”谢安揉了揉她的头,“不知道就忘了吧。”
“忘?我凭什么忘?他们明明已经灭了天阑全族,为何……还要……”
“天阑剑,听说过吗?”
“帝尊陆成眠的佩剑?”
“是。”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所谓杀死候选之人——”
“杀死候选之人?哈……这把剑本就是只有帝尊才能使用的武器,因为他是荒古第一锻造师为帝尊亲手打造的佩剑,其他人触之即死,只有天阑,他这个和帝尊同样体质的人才得到了天阑的认主,所以才能活下来。”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灭族不过是为了天阑剑,因为他们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是吗?”
“是。”
“我还是想救他……我……我感觉……”
“阿舒,就算我们上去……我们也救不了他。”谢安苦笑,“我甚至连化神都没到啊……”
疼……数不清的恶鬼啃咬着他的灵魂和躯体,他却笑了,疼痛几乎淹没他的神智,他却强撑着将面前的魂魄拥入怀中,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体几乎都已经残败不堪。
“阿姐……”
“爹……”
“娘……”
“三叔……”
“四叔……”
“萧辞哥……”
他不断的唤着他的名字,随后闭上了眼睛:“我送你们走……”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冰霜寸寸从他脚下蔓延,灰白的火焰瞬间从他身上爆发而出,向着周围蔓延开来,那些恶鬼朝着他伸出手的却被火焰吞没,与此同时被吞没的还有那些修士。
“这是什么火!”
“不好——!”
“不——!”
“快跑!”
天阑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他低着头,灰白的头发半边已经被血染红,身体也早已只能看见骨骼,然而此刻陈奎却听到了他嘶哑的声音。
“九幽黄泉,十殿阎罗,遵吾敕令,屠尽阵内,一个不留。”
陈奎不敢置信的看到天阑说出此话的时候,身后好似出现了一个虚影。伴随着这些虚影的出现,那些被幽冥烈火沾上的人全数化作了灰烬。
天阑此时也早已意识不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出了这句话,只是隐约好像还记得……
“给他……那缕魂……给他吧……”
“靖儿……”
随着那道漆黑的门出现的一刹那,他被吸入其中。
苏家。
“天阑——!”苏靖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隐约察觉到心口有一阵温热,他颤抖的捂住心口,是……是……
“靖儿,门口有个谢家小子说要见你,你……”
“谢家?”苏靖辰隐约感觉到一阵感应,他连忙道,“快叫他进来!”
谢安和林舒忘走了进来,林舒忘眼眶还有些红。
“你们……”
“这是天阑要我留给你的。”谢安声音有些干哑,“陈家和周林两家,围攻天阑,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也是第一次见到,万魂幡。”
“安安!”林舒忘抓了下他的手,谢安眼眶有些红:“神子,陈家触犯联盟铁律,罪当如何?”
“死罪。”苏靖辰接过了他手中的戒指,里面除了少了很多灵石之外,多了一个卷轴,他闭了下眼睛,“他……”
“尸骨无存。”谢安感觉到手心被掐,嘶了一声,苏靖辰叹了一口气:“多谢你们,为表感谢,我以私人之名,赠你们两瓶九华玉露酿,希望不要嫌弃。”
“神子,我们什么都没做。”林舒忘声音哽咽,“而且我身为林家人,只觉罪孽深重……”
万魂幡,族灭……她从前才知父母口中自己什么都没经历是什么意思。
“天阑未必就是死了。”谢安语出惊人,“我看到他被一道门吸了进去。”
苏靖辰猛地抬眸看向他:“当真?”
谢安点头,林舒忘怔怔的看向他,谢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阿舒,等我们再强一些,就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事了。”
“什么?”
谢安单膝跪地:“苍龙传承第七十五代传人,谢安,拜见神子大人,愿以此身震天下之恶!”
天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幽深的隧道中,地面潮湿的长着一朵又一朵鲜红妖冶的彼岸花。
漆黑的路看不到尽头,他浑身只剩下骨头架子,身体也变得只有两三岁大小。
淡金色的光芒浮动在他的身侧,他借着早已只剩下骨架的骷髅手,摩挲着墙面向前走去,可喜可贺的是他感觉不到任何触感,无论是冷还是热,潮湿还是干燥,最主要的是痛感。
他已经开始失去五感了,他想。
可是还有人没有死,可是他还有想做的事没有做,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他不知道那个人……那个人会不会为他难过。
不能在这里停下。
他撑着墙面不断的的向前走去,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倒在了地面,就在那一刻,他看到自己的掌心长出了血肉。
“这就是轮回吗?”
“如果这就是轮回……”
“我为何不能见到他们……”
在彻底失去视觉之前,他倒在了地上。
他没有看见,那些鲜红的彼岸花朝他聚集,将他围起来,似是朝拜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