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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在李俊豪家里吃了?顿饭,祖孙俩便匆匆离开了?李家屯小区。

坐陈老板的车返回?万花筒台球室见到这次事件的事主左鸿博,祖孙俩便把?这事儿从头到尾细说?给事主听。

听完祖孙俩结合调查和自身推测综合出来的事件原貌,左鸿博面露不忍之色,叹息着道?:“居然还是这样……也是可怜人。”

摇摇头,左鸿博打起精神问?道?:“那有没有办法能?帮到这些野鬼,让他们能?回?家呢?”

他主动提起这事儿,就是在表示他愿意为这事儿出钱出力——如果他不愿意管这种闲事的话,只要推脱一句让祖孙俩帮忙把?手串物归原主就好了?。

林奶奶有些欣慰,左老板确实是个值得帮的积德之人。

而?林奶奶特意把?人牙手串带回?来,也是想借此再送左老板一桩功德——无论在哪个年代,将异乡客的尸骨带回?原籍都是一桩大功德,甚至是能?改气运的。

李家屯的土匪先祖为祸一方,当?有恶报;左鸿博行善积德,当?然也该有善报。

接触

八月十三日, 周日,下午七点。

这个时间段的太阳仍然很刺眼,好歹不?像早先那么毒辣了, 下午时清清静静的李家?屯小区内,不?少居民吃过了晚饭下楼来迎着夕阳遛弯,原先的空旷地带响起了孩子玩闹发出的尖叫声。

李俊豪的母亲, 今年已经七十出头的王六妹, 在伺候儿子吃了晚饭、洗了碗筷后,也揣了一兜瓜子下到一楼, 和?住在同单元的老人坐在单元楼门口聊天?摆白?。

这个单元楼里住的十四家?人?, 有八家和王六妹夫家是亲属;除了就住在自家?对门的二儿子外,四楼住着王六妹大?伯子家?的两个堂侄子,二楼住着王六妹三叔家?的儿女,一楼住的是王六妹的大伯子和三叔。

王六妹夫家?的男人?死得早, 或者说……李家?屯的男丁, 长寿的不?多,王六妹的丈夫十来年前就去世?了, 大?伯子走在她丈夫前头, 三叔多熬了几年, 也是在18年前后就没?了。

以前王六妹懒得想这些,她那个男人?生前对她也没?多好,男人?去后她只用服侍两个儿子,日子反而比以前好过了不?少,至于大?伯子和?三叔,本来也没?多亲近, 死了也就死了。

但现在自家?的二儿子眼看着一天?比一天?不?好了,王六妹的心头便日渐焦灼起来……老头子好歹还熬到快六十才断气呢, 她二儿子李俊杰才四十多,都没?来得及生孩子,怎么就这么快不?行?了呢?

和?两个妯娌碰到面?,王六妹就忍不?住长吁短叹,埋怨她自己?命苦,大?儿子坐牢去了多年见不?着,小儿子不?成器到现在都没?成家?,唯一好点的老二,娶了个懒媳妇就不?说了,孩子都还没?生,怎么就病得下不?来床了呢?

两个妯娌家?里的情况也没?比王六妹家?里好多少,也跟着一起唉声叹气。

三个老太太在这里感叹命不?好,旁边住在六楼的李老四听得白?眼直翻,在台阶上磕了下烟斗,背着手上楼去了。

李家?屯的人?都姓李,都沾亲带故,这个李老四,要按辈分算的话和?这妯娌三个的公公是一个辈分,王六妹要喊他一句四叔,王六妹的儿子李俊豪要喊他一句四叔爷。

不?过现在的人?没?以前那么在乎辈分了,王六妹反正是不?咋看得起这个老鳏夫的,她的两个儿子见到李老四也从来不?会喊人?。

李老四一走,刚才还感叹自家?命苦的妯娌三个就说起了这个老者的不?是,连早年间李老四娶媳妇的时候摆的酒太寒碜都拿出来说事,李老四在他媳妇死的时候哭得不?像个爷们之类的事儿更是翻来覆去地讲个没?完。

旗袍妇女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走进来时,就正好听到这三个挡在单元楼楼梯口的老妇女在哪里数落李老四。

相比起满脸褶子的三妯娌,旗袍妇女虽然也上年纪了,但脸上要光滑得多,就是脸色不?太好,白?惨惨的,像是常年不?见天?日一样。

手上还拿着副鞋垫的旗袍妇女笑?盈盈地站在楼道口,微微低头,看着这三个长舌老妇。

王六妹和?她的两个妯娌似乎察觉不?到旗袍妇女那看笑?话般的视线,仍然在唾沫横飞地嘲笑?着李老四那个死了媳妇就没?能力再娶、到现在都还是孤家?寡人?的老鳏夫——哪怕她们的儿子不?是死了就是坐过牢(或是在坐牢),对她们也并没?多孝顺、全靠政府发的低保养活一大?家?子,但有儿子傍身的她们对着没?儿子的同龄人?就是能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旗袍妇女貌似很愿意听这些,甚至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听着妯娌三个说话。

直到西斜的日头落下,晚风刮得身上有点凉了,嘲笑?够了他人?的三妯娌才意犹未尽地散伙,各自上楼回家?。

旗袍妇女也跟着上了楼。

王六妹住的三楼,嫌气闷不?关门的二儿媳妇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王六妹见客厅茶几上还摆着没?收拾的碗盘,又是一阵恼火冲上心头,站在门口指着二儿媳妇一顿教训。

旗袍妇女从王六妹身旁经过,摇曳着身姿继续往楼上走,旗袍开叉处,露出一双穿着褪色绣花鞋、缠着棉布的小脚。

除了自家?亲生儿子和?儿子带回来的客人?,这也见不?惯、那也见不?惯的王六妹,居然没?有对这个走起路来妖妖娆娆、像是一把年纪了还在勾引男人?的旗袍妇女大?加指责,反而像是看不?见她一样,仍然在教训只会敷衍她的儿媳妇。

旗袍妇女一路上到六楼。

六楼住的两家?人?,只有一家?入住,另外一家?嫌这房子面?积小、楼层高,简单装修后一直没?有住进来,在城里租房子住。

住在六零二室的李老四也觉得今天?天?气有点闷热,门敞开着没?关。

旗袍妇女像是很熟悉这一层,不?打招呼便踏进了李老四家?的客厅里。

李老四这个老鳏夫日子过得简单,家?里没?咋装修,就只刷了一层乳胶漆、排了电线铺了层地砖,客厅里没?有沙发,只有一条老式的全木长椅,和?一些基础的桌子柜子。

电灯亮着,电视没?开,李老四背朝客厅,孤零零地坐在阳台上的小板凳上抽旱烟。

被旱烟熏了多年、有些灰白?的墙壁上,挂着一排遗照,有李老四的爷奶父母,还有李老四夭折的弟弟和?早逝的妻子。

旗袍妇女走到全木制的老式长椅上坐下,静静地盯着李老四的背影,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副不?离手的鞋垫。

独自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李老四枯坐了会儿,咳嗽了两声,磕掉烟斗里的旱烟余烬,撑着膝盖起身,颤巍巍地走向卧室。

走到一半,他才发现自己?没?关大?门,又穿过客厅把大?门关上。

整个过程中,李老四似乎都完全看不?见家?里的“不?速之客”,对坐在客厅里的旗袍妇女视若无睹。

旗袍妇女的视线一直随着李老四移动,直到这个其实还不?算老年、才五十多岁的男人?佝偻着背,一脸疲倦地走进卧室。

灯光暗了下来。

黑暗中,旗袍妇女那张上了年纪、却仍然能看出年轻时姿容不?错的白?脸上,露出个诡异阴冷的狞笑?。

她静悄悄地起身,双手拽着鞋垫,摇摇晃晃地走到李老四的卧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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