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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让人永远也忘不了的人。

哪怕师兄弟再嘲笑那些话本中人。

钟煜却觉得,不管往后余生还多少年,不管他再遇见多少人,他已经遇到了惊艳他一生的人。

从初见时那极其精湛的一剑也好,时至今日长久又纵容的陪伴也好,没有人能比沈怀霜更让他在乎,也没有人能够再代替沈怀霜成为他最重要的那个人。

那个晚上,钟煜听沈怀霜从诗经念到史记,从大学衍义谈到天南海北,好像他没从沈怀霜嘴里听到过那么多话。

他觉得很新奇,好像很多平静的体验都是沈怀霜给他的。

于是他投桃报李地想给沈怀霜更多的东西。

他希望和沈怀霜能有很多个将来。

他希望沈怀霜能陪他更久一点。

他还要登顶更高的巅峰,足够强大到能站在他身侧。

再将来,等他足够有资本去陈述心意的时候,说喜欢他的时候,他能不能也等来沈怀霜的一句——我也如此。

室内,灯油即将燃尽,烛光明明灭灭。

诗经合了起来,在最后那一下烛火扑闪后,钟煜的身影如墨色剪影,他起身坐了起来。夜色如浓得化不开的墨,他眼里落了月光,眼前所见都是朦胧的。

沈怀霜润了两下嗓子:“灯都灭了,你不休息么?”

“先生。”

“以后多让我来陪陪你,好么?”

沈怀霜没有与人同居的习惯。

听山居除了沈怀霜以外,留客都很少。

钟煜话落时,沈怀霜好像听到了从前都没有听到过的声音,那句话融在了浓郁夜色里,又随风化在他的呼吸间。

刹那,如坚冰融化,流水潺潺。

忽然,他好像开始明白玄清门无情道最后一层境界。

从前,他问过元白道人,问他,当他把他那套剑法用至巅峰以后,还有境界么。

元白道人笑答:。

——那是无情道之后的境界。

在玄清门时,沈怀霜并不明白,天地不言仁、不争仁,世间万物在大道眼里并无区别,又从何而来的。

他问元白道人,请他解惑,可这问题他的师父从来不会回答他,要他自己悟。

可自从那颗道心重塑以后,沈怀霜却察觉到了从前不曾有过的东西,哪怕道心坚固如从前,对心绪、情感有种种约束,可他仍然能感觉到压抑、约束之下的情愫。

那是新的境界。

区别于道义不悟,道心会随之扭曲、破碎。

只可惜那东西捉摸不透。

沈怀霜才抓住一点它就转瞬即逝,一缕风似的溜走。

月上柳梢,笼罩开一地清冷色。

光影照在室内,跳跃着,落在无量剑上。颤枝银柄的剑身焕出白光,亮了又亮。

沈怀霜回答道:“听山居你想来就来,在这里你做什么都行。”

被褥翻了过来,盖在两个人身上,像海浪上涌起了巨浪。

隔着半人的位置,钟煜把臂膀落在沈怀霜脖颈下。白被铺展,他们枕在了一起,沈怀霜只沾了一下,旋即起身,又给钟煜推了回去。

“不用这样。”沈怀霜一本正经说着。

“上来。”钟煜压着按捺不住的冲动,道,“你靠着就好。”

“我今天就赖着你,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次日晨起。

钟煜从沈怀霜床榻上醒来,却发现身侧的位置空了。

他臂膀上无人,看到空白床铺的瞬间,心底竟空落落的,那一个瞬间,他发现自己强烈地不习惯起来。

钟煜起身很快。

床头落了他之前看过的书,他拿着它坐了起来。

书内用朱笔写满了沈怀霜给他的批注。他才看第一行,屋外,嗡嗡剑鸣,破风声干脆,果决。

钟煜慢慢地把这本书合上,起床下榻,走到庭院,日光从屋檐下落入他眼前,洒了他一身。

庭院中,天青色身影握剑纵劈,手腕收动,利落收了剑,他眼上蒙了一层三指宽的白绫,盖住了眉眼,白绫下,鼻梁高挺,薄唇微启,乌发披展,方才那凌厉的一剑如同寒霜。

钟煜看到沈怀霜面上的白绫,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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