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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眼见二人就要离了议事堂,甘书泠大急,紧追几步,“梧栖!”

崔述止步。

“梧栖,我有话与你说。”

崔述点头,一步跨出大堂,甘书泠亦步亦趋,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一株蜡梅树下,相对而立。

舒念踌躇一时,思量再三还是在滴水檐下等候,远远见甘书泠面有难色,一直小声说话,崔述听得仔细,却一直不曾开口,只偶尔点一下头——仿佛甘书泠遇到甚么烦难事体正在向他寻求帮助。

一时甘书泠说完,崔述向舒念招手。

舒念下了台阶迎上前,便听崔述向甘书泠道,“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姑余,此间事了,我去寻你。”

甘书泠面色急切,“梧栖,我想留下。唐玉笑与你素来不合,他这般攀咬,我怕你难以应付。”

舒念大奇,唐玉笑与崔述不合?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崔述不以为然,“唐玉笑想寻我晦气,却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甘书泠踌躇,“可是——”

“姑余的事要紧,你陪甘门主先回去。”

“可是梧栖,万一——”

崔述渐渐不耐,一语打断,“留在此间为的是不叫楼主为难,我若想走,谁能拦我?”

甘书泠忍不住便看舒念。

舒念愣住,立时掉转目光,看天看云看地,看树下搬家的蚂蚁——

“梧栖,那你……多多保重。”甘书泠细声细语道,“我在姑余等你。”

舒念八风不动,一直目送那只小蚂蚁进了窝,才看见那双红色的鹿皮小靴一步三停地挪出视线。便听崔述的声音,“走吧。”

舒念吐出一口气,走到议室堂洞门之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便见甘书泠立在滴水檐下,目光直如粘在崔述身上,方寸不移。

舒念哪敢多看?匆匆离开。

回巡剑阁路上仍旧清溪潺潺,舒念脚步却沉重许多,这不过半日工夫,斩/马刀宁斯同命丧吴山,偏她自己手欠在其中搀乎了一回,若叫人察觉——

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也不知崔述会不会放自己一马?

舒念抬头,眼前崔述的背影颀长清隽,秀美如画,然而此人的手段,她上辈子便领教过,要叫他徇私包庇,只怕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苗千语其人,与他小吴侯,何私之有?

舒念心中哀叹,直到入了巡剑阁大门,也未曾琢磨出个对策——

“师父!”苏都亭自阶上迎下。

舒念大奇,“都亭你啥时候回来的?”

苏都亭朝她翻了个白眼儿,还是崔述好心解释,“我让都亭去放了唐肃。”

“早该把唐肃放出来了!”舒念合掌,“我和唐肃好好地上吴山瞻仰诸山舍会,若不是苗千千那个白痴,怎会被困在这吴山——”

苏都亭大怒,“怎么就困着你了?”

舒念被他一句话噎倒,回头看崔述,却看不出喜怒,连忙赔笑道,“我是说唐肃,不是我,不是我。”

苏都亭懒怠理她,“师父,徒儿方才听闻风雨台出事,宁堡主身死,什么人陷害师父?”

“明日再说。”崔述拾级而上。

苏都亭摸摸脑袋,“师父累了……徒儿晚些时再来伺候?”又拉舒念,“与我去风雨台探听消息,休去吵师父歇息。”

这话正合舒念心意,欣然道,“好——”

“都亭去吧,晚间亦不必过来。”崔述回身打断,伸指向舒念点了点,“你跟我来。”

苏都亭迟疑道,“是……是!”

舒念在心里慢慢给自己点了个蜡,老实跟去,一挨一蹭地回到阁里。崔述已除了大氅,轻衫缓带坐在暖炉之前,扒拉着一炉红旺旺的银丝炭。

舒念咬牙,把心一横,三两步扑到崔述身前,双膝一屈跪在当场,“千语糊涂,求小吴侯饶命!”

崔述手臂一震,火钳上的红炭便滚在炉中,隔了一时才道,“果然是你?”

舒念一头伏在地上,右手在虎口处重重一掐,瞬时疼得眼泪迸了出来,连哭带诉道,“那宁斯同昨夜便对小吴侯无礼至极,又几乎取了我性命,今日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得寸进尺,当众羞辱小吴侯,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她这一路琢磨对策,再三思量:为今之计,只有先扯了崔述这杆大旗,捞点儿同仇敌忾的情分,说不定崔述能念在她满腹忠心的份上,帮她遮掩?

等了好一时不闻崔述声气,满室只余零星几声炭火爆开的碎响。

又不知过了多久,连舒念挤出来的几滴眼泪都快要晾干了时,才听崔述的声音冷冰冰道,“你从哪里来的悬火丹?”

舒念一惊抬头,“悬火丹?”

崔述面色雪白,仿佛置身无间深渊,“谁给你的悬火丹?又或者是……你自己做的?”

舒念被他的模样唬得遍体生寒,连假哭都忘了,“不,不,不是我,宁斯同起火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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