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舒念面皮挂不住,胡乱解释道,“我以前听人唱过,便想学上几句,没别的意思。”
阮青君怯怯抬头,眼见小姑娘神情局促,比自己还尴尬些,应该的确没别的意思。他老于世故,清清嗓子便唱了起来,“芦苇高,芦苇长,并州芦花——”
“停。”
“姑娘?”
“不用唱了。”舒念摆手,打发他道,“忙你的去吧,这歌儿我会。”
舒念心事重重地合上窗格子,崔述虚阖着双目,靠在自己怀中未知是昏是醒,往他颈畔摸了摸,依旧冷得霜雪一般——
崔述被她一触便无意识地痉挛一下,醒了过来,“念念?”
舒念扯了个笑,“饿不饿?”
“不饿。”
舒念叹了口气,积秀谷一个干饼子都能哄走的小吴侯,这一日不曾吃东西,居然也不喊饿,这一回折腾,着实太伤人了。
“念念与谁说话?”
“车夫。”舒念又振作起来,“你不是想听歌儿么?我唱与你听。”
崔述本在昏沉之中,听这一句精神一振,目光闪闪地看着她。
舒念一手盖住他眼睫,笑斥,“你这么盯着我,叫我怎么唱得出来?”
掌下眼睫乖顺地垂了下去。
舒念清清嗓子,借车中黑暗遮脸,老着面皮唱道,“芦苇高,芦苇长,并州芦花雪茫茫。芦苇偏知疾风暴,芦苇偏知骤雨狂。芦苇高,芦苇长,并州芦笛多悠扬。家乡故土在远方,日日牵挂爹和娘……”
一时唱毕,移开手掌,却见崔述鼻息匀净,已是昏昏睡去。
舒念在黑暗中默默坐了不知多久,忽听窗格外有轻叩之声,“怎么了?”
阮青君小声道,“小人点了篝火,做了热食,姑娘带郎君出来吃些?”
他不提还罢,一提吃的,舒念腹中立时叽咕乱叫,又给怀中人把了把脉,此时寒气减退许多,崔述已然睡得深沉,点头道,“好。”
车厢门从外间打开,阮青君瞧见舒念怀中兀自沉睡的崔述,便道,“我抱郎君下来。”
舒念欣然应允,没想到这少年看着单薄,却还有把子气力,看着阮青君连着皮毯将崔述抱了下来,安置在篝火近处最暖的一处。
崔述虚弱已极,这一番搬动并不曾惊醒,兀自歪着头沉睡。
舒念跟过去,伸手试试温度合宜,便挨着他盘腿坐下,侧首看时,篝火跳跃的暖光之下,崔述苍白的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阮青君捧了碗汤过来,“姑娘喝一些。”
野菜汤。
舒念尝了一口,滋味居然不错,竟不知他几时弄来的油盐之物。想想这一路多亏了此人,非但给了药,还一路细心伺候,最后又很是挨了自己几回斥骂,便往袖中摸出一只银锭子递给他,“你去吧。”
阮青君却不伸手,立在原地只是沉默。
舒念恍然,哈哈笑道,“给你吃的不过是一枚消食丹。”暗道对付你个南院小白脸,哪里用得上姑奶奶亲制的毒药?面上却做了和悦之色,“你在娄雪照手底下想是也很受了些罪,拿了银子好生过活去吧。”
阮青君迟疑一时,忽尔双膝一屈,伏在地上,“愿跟随姑娘左右,牵马坠蹬,端茶倒水。”
舒念还不及言语,半空中忽然有一男子哈哈大笑,“坠蹬是什么东西?留着通风报讯才是真的吧!”
此人声音尖厉,语气刻薄,连这没文化的程度都这么亲切,应是个老熟人。
阮青群脸色一变,“你是谁?胡说什么?”
“好师妹,师哥在此,怎不出来迎接?与这野男人厮混久了,连你入中原所为何来都忘了?”
作者有话说:
各位巨巨,三合一把作者菌肝得精/尽人亡,明天容达哥缓口气。
后天六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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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
◎一刀杀了,免你挂心。◎
声音尖厉, 鬼哭一般,静夜中刺耳非常。
崔述为他惊动,昏睡中不住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抓握身畔枯叶——
舒念一眼看清, 忙将他五指扣在掌中, 足尖勾过一段枯枝, 轻轻一挑, 远远踢了出去, “装神弄鬼作甚?”
笑声骤然停止。
枯枝坠落的方向惊鸟成群飞过,一连片翅膀扑扇声中, 迎着一钩弯月飞去。
月色暗影中走出一个人来, 穿着身绿油油的布衫,腰间插一柄乌漆抹黑的匕首, 匕端镌一只红的滴血的蝎子——
苗千千。
舒念瞟了苗千千一眼,一手抚在崔述肩际, 轻轻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