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舒念只觉足下轻飘,分明踩在地上,却仿佛走在云端,稀里糊涂走了一程,灵醒过来,惊道,“宁家堡和武岳一门倾巢而出,上姑余寻你报仇,你却跑到南疆来?”
崔述侧首,“我若留在姑余,三面对峙,与凉岂非更难处置?”
“你怕甘门主难处置,却不怕我难处置?”舒念瞟他一眼,凉沁沁道,“小吴侯很是亲疏分明。”
崔述悠然致歉,“委屈念念。”
舒念扯掉他的手,疾走几步,抢在前头,回头道,“若我不乐意呢?”
“晚了。”崔述慢慢跟上,“你在吴山时若自行逃走,还有机会。如今人人皆知,苗女千语与崔述关系非同一般,咱们生死荣辱,俱在一处。”
舒念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叹气道,“果然一失足成千古恨。”
南疆三月,日光明媚和煦,山花漫山绚烂,偶有寻春的燕子掠过,黑色的尾翼一剪,夺空而去。
回到舒念住处时,日已夕沉。舒念一大早出门,忙碌一日,很是口渴,进门便往水缸去,取葫芦瓢舀水,咕嘟嘟牛饮一气。
崔述放下背篓过来,探手一把夺下,皱眉道,“煮一煮再喝。”
舒念抬袖抹嘴,冲他扮个鬼脸,扭身跑了。一时回来,捧一只木盆,将篓子里的白花倾在盆中,舀清水浸了。
崔述正取茶壶煮水,见状奇道,“你摘玉荷花果然是要吃的?”
“你以为我哄你么?”舒念手上淘洗花瓣,“本想多采一些,一半炖汤,另一半做个小点心,只有这么一点,勉强凑和一个菜……都怪你。”
崔述忍了半日,不吐不快,“分明问过你,你自己说已经摘够了。”
舒念想了下,好像是这么回事,一锤定音道,“总之就是怪你。”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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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
◎还要怎样?◎
舒念洗净花瓣, 盛在小笸箩里沥水,又往厨下去,一时出来,向崔述道, “我出去一下, 稍候便回, 坐着等我。”
崔述站起身, “我与你同去。”
“你跟着做甚?”舒念说着话便往外走, 出门便见身后仍旧坠着个尾巴,无奈道, “我那里里没米没菜, 现去阿婆家借些,小吴侯也要跟着?”
“嗯。”
舒念只得随他去, 走不出三步,指尖一凉, 低头看时,又已被他扣在掌中,难免叹气, “咱们这情状, 别叫阿婆以为你我之间,有点什么。”
“并非没有。”
舒念被他反将一军, 难免扼腕——六年不见,如今的小吴侯已经不是甜井村那个羞涩的小少年了,岁月不饶人啊。
两个人牵牵绊绊到了山坳阿婆家, 舒念隔着篱笆借米, 一时阿婆出来, 拎一个布袋递给她, “装了半袋米,另放了两只鸡蛋,你一个人麻烦什么?过来吃便是。”
舒念笑着指一指崔述,“不止我一个,还有他,许多人来蹭饭,成什么体统?”
阿婆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崔述一时,赞道,“好俊俏的小哥,跟凤凰一样,怎地到咱这荒山野地里来了?”
崔述正要答话,舒念一把扯住袖子,抢在头里道,“阿婆说些什么话,咱寨子有什么不好?给一千两银子也是不换的。”
“说的是。”阿婆笑得见牙不见眼,“都说外头热闹,老婆子却喜欢山坳子里。你等一等,老婆子刚炸了油角子,与你拿几个。”
“那怎么好意思?”舒念客气一句,见阿婆已经转身入内,想了一想,扬声叫道,“阿婆年下腌的腊肉,若有,再与我一块。”
远远听阿婆在屋内应道,“有,多着呢。”
崔述旁观一时,叹为观止,“念念你拿人东西,好不客气。”
“我是为了谁?”舒念拿眼风瞟他,“若非为小吴侯接风,何至于如此?”
崔述微微一笑。
阿婆出来,果然用芭蕉叶子裹了十来个油角子,另提着两条腊肉,递给舒念,叮嘱,“明儿不够,再来拿。”
舒念笑眯眯地接了东西,别过阿婆。两个人头顶漫天星子,耳听遍地蛙鸣,悠然漫步,回到住处,却见苗千千立在院中四下张望。
“大师兄怎么来了?”
苗千千指一指地上木盆,“都拾掇妥了。”
舒念大喜,摆手道,“多谢大师兄,且忙去吧,我这里今日没地招待,听说阿盆家里炖着鸡,走得快些,大约能赶上。”
苗千千大怒,一口恶气正待发作,转眼见崔述负手立在一旁,瞬时偃旗息鼓,扁扁嘴去了,临走把一个竹篱笆门摔得摇晃,聊作发泄。
舒念却不留意,自去洗米洗腊肉,装在两个笸箩里,端去厨下。正忙着引火时,崔述进来,递一杯茶给她,探手接过火镰,“我来。”
舒念接在手中,饮一口,睁大眼睛,“哪里来的好白茶?”
“我带来的。”崔述捆一卷干草,引着了火,“丹巴到福建搜刮来,送去姑余给我,我记得你喜欢这个,顺道带过来了。”
姑余到南疆一千多里地,带一包茶叶,真的是……好顺道啊……舒念奇道,“几时与丹巴有这么好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