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玄序的脑子里胡乱想着事情,不自觉地用脸蹭吴虞,忽然被一只滚烫的手挠了下巴。
他弹起来的时候就听见了仪正在笑,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哼。
仪正自知理亏地揉着手看向皱起眉头却没有睁眼的吴虞,语气里带着些不满:“怎么了?我看他趴在你胸口一脸傻笑还逗不得了?”
玄序飞快地揉揉脸,却想起来没带面纱,只好垂着头跪坐在吴虞身侧。
吴虞施施然睁开眼睛:“我刚刚怎么说的来着?穿白衣服的时候别跪我旁边。”
玄序低着头准备下床,怀里却被塞了个不小的方木盒。那盒子被漆成嫩芽似的绿色,用金颜料勾了花,银颜料勾了蝶,玄序只是看一眼就知道这盒子也是贵重的。
仪正直接坐在床边,握着吴虞的手说道:“成祺送过来的,我山猪,吃不得细糠。”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玄序:“便宜你了。”他抬手示意玄序打开。
玄序看向吴虞的目光里带着问询,吴虞点头后他才打开那个木盒。
棋盘似的盒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十六种不同的糕饼。
那么贵重的盒子只用来装糕饼,玄序的心又沉了下去。
仪正笑道:“你看,我一直说成祺和我不是一路的,我什么时候吃得惯这种细糠了。”
吴虞白了他一眼:“有什么事?”
仪正茫然:“没事啊。我不都是闲着才来你这。”
玄序见他们聊起来就盖好盒子,绕过仪正下床,把盒子搬到旁边的的矮几上,准备回隔间里。
但吴虞忽然叫住了他:“把点心带走。”仪正也附声道:“专门带给你的,都是甜饼子。”
玄序背对着他们,不自觉地拽着自己的袖口:“我不吃这些。”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仪正皱起眉头:“我看他上回吃芡实糕的时候急地好像我要和他抢,还以为他喜欢。”
吴虞叹了口气,等听见玄序下楼的声音后随手施了个隔音的术法,皱着眉头说道:“和你说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可如果不处置孟峥,反而太亏欠玄序了。”
仪正笑笑:“什么事啊?我告诉你,就算被苛待了玄序也看不出来,还得转着圈地说谢谢呢。”
吴虞抽回自己的手,从床上起身,坐在仪正身旁,冷声说道:“昨夜,孟峥想杀了玄序。”
仪正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
“他诱着玄序进山,还给玄序雕了把木头剑,拖到夜里,在玄序身上放了一颗引兽丹。若不是玄序自爆灵海用那把木剑反抗妖兽,恐怕就得交代在山里。”吴虞扶着额头:“若真让他得手,恐怕谁也挑不出来错。”
仪正脸上僵住的笑慢慢收拢,眉间多了一丝郁气,也没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寅生怎么说?”
吴虞吐出沉重的叹息:“还能怎么说?今早回来用的还是那套……唉,我昨晚见到玄序就知道他会跟我说什么话了。”
仪正沉着脸起身:“他人呢?”
“被我撵回自己屋里了。”吴虞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你知道,人总是会偏心的。总归玄序没出事又被蒙在鼓里,因此说到底我暂时也只是不想看见他。”他顿了顿:“只是这件事,确实对不起玄序。”
吴虞将玄序醒后的种种又与仪正说了一遍:“玄序觉着是自己连累孟峥了,身上青紫相接,但到现在没喊一句疼。刚才鼓着劲才跟我说了灵海的事情,关心的还是还不了诊费。”
仪正冷着脸又问了几句玄序的伤势后,闷不吭声地离开吴虞的卧房,往孟峥的住所飞去。
吴虞又叹了口气。
片刻后他终于起身,披上外衣,拿起矮几上的盒子下楼,在玄序的卧房门上敲了敲。
玄序立刻下床开门,看见是他毫不犹豫地让他进去。
吴虞把点心盒子放在玄序床头的小柜子上:“饿不饿?”
玄序眼里闪过一丝委屈,摇摇头,趴在枕头上盯着吴虞。
吴虞打开盒子,随手挑了一块糕饼,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玄序。
玄序犹豫再三还是接下了,却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吴虞,直到吴虞掰了些糕饼放进嘴里才跟着啃起来。
吴虞坐到他旁边:“谈谈刚才你没说完的。诊费。”
玄序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点点头。
吴虞揉着他的脑袋,平静地问道:“你想怎么办?”
玄序低着头:“姑且我还会用剑,就算只是个剑士,人生六十载,总归能还上一些的。”
“那欠锦叶衣的呢?”吴虞继续问道。
玄序沉默很久,吴虞知道他大约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想过其它的问题,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是太过年轻,阅历不够,大约也没什么人教导过,因此才天真到了愚蠢的地步。
吴虞等耐心耗尽也没等到玄序的回答,这才问道:“你先前的师门是不是不要你了?”
玄序的眼眶一下子通红,连带着两颗乌黑的眼珠子也变得没了光彩,他似乎想要争辩什么,但一连串的话只是被压在心口,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只是垂下眼睛点点头。
“行。”吴虞接着问道:“那如果你先前的师门来赎你,你要回去吗?”
玄序苦笑一声,话里带了些哽咽:“不会的。他们不会来的。”
吴虞皱起眉头:“我不是问他们,我是问你,你愿意回去吗?”
玄序在沉默许久之后摇了摇头。
吴虞这才呼出一口气:“好。那你不用还了。”
玄序猛地抬起头:“为什么……因为我……我不是要背叛宗门!我没有要叛宗!”他像是被扯开刚愈合的伤口,强烈的痛苦血淋淋地暴露出来:“我可以还你的!我没有想叛宗!”他跪在吴虞面前,两只漆黑的眼珠里第一次溢满深不见底的恐惧:“你信我!我没有要叛宗!”
吴虞的眉头渐渐锁紧:“玄序,我没有说你背叛宗门。”
战栗不止的玄序愣了一下,瘫倒在地,但两只眼睛还是盯着吴虞的脸,似乎在确认吴虞话里的真假。
吴虞把他扶回床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个宗门虽然不大,多养个人也是足够的。”
玄序愣愣地看着吴虞,沉默很久后才问道:“你觉得我……是因为叛宗才被赶出来的吗?”他似乎刚想到什么,苦笑了一下:“也对,妖皇既然知道我是谁,你也应该知道的。”
吴虞忽然在他头上重重拍了一下,玄序分神的功夫又被弹了个响亮的脑瓜崩,两只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捂哪里,只好抱着脑袋皱起脸看着吴虞。
吴虞像是终于出了口恶气,表情都舒缓不少:“玄序,你要明白,你没有背叛绛河宗,仪正也没觉得你背叛了绛河宗。”他顿了顿才继续柔声问道:“你早就明白的不是吗?是绛河宗背叛了你。”
两行眼泪终于顺着玄序的脸颊滑了下来。
吴虞俯身给他擦脸:“玄序,你很好。你十三岁当修士,才十五岁就结丹,你解决了妖界的大麻烦,还和仪正叫板过,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的孩子。是他们不对,无需查证,只看你身上的伤就知道是他们不对,因此锦叶衣才把你送给我。”吴虞看见玄序似乎已经缓过劲来了,继续笑着说道:“锦叶衣自然是觉得你很好才送给我的。”
玄序忽然有了一口气:“他嫌弃我!”
吴虞颇有兴趣地坐到他旁边:“怎么说?”
玄序抱着膝盖哼了一声:“他嫌我脏,坐船的时候把我绑在船尾,还让船夫划快点!然后又嫌我身上有水,点货的时候给我画了个圈不让我出去!还有吃饭的时候,他给我吃的馍馍硬地咬不动!”
吴虞没忍住笑了一声,玄序试探性地往他身上倒的时候他顺势把玄序揽在怀里,语气忽然严肃起来:“玄序,你要知道,你真的很好。你要是愿意,你就是咱们宗门里的玄序……之后有空了我们再商量取个名字。至于那边的事情,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不提了好吗?”
玄序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吴虞这才放心,抓着玄序的手腕,扯住已经短了一小节的衣袖说道:“没了金丹又不能聚气,你的身体又从十五岁接着长了。”他轻笑一声:“虽说看起来从十三岁起就没怎么长过。你得抓紧时间多长高些,否则和孟峥站一起像是他带着儿子。”
玄序一怔,脸突兀地红了起来:“我刚进门的时候可是比他们高的!”他立刻意识到“他们”已经与他陌路,而这话会冒犯吴虞,但吴虞只是笑笑,似乎没意识到。
吴虞摸着他的头说道:“那你得抓紧,趁着先治身体多啃些骨头。”吴虞笑道:“得让孟峥每天给你喂些长个子的,至少能跑地快些,别被仪正抓着。”
玄序摇了摇头:“我会做饭的,孟峥还要养伤,”他突兀地“叽”一声。
吴虞似笑非笑地戳了他背后的一块痛处:“孟峥可比你的伤少多了。”
玄序抱住吴虞胳膊的力气变大了些:“孟峥真的没事吗?”
“他没事。”吴虞再次说道:“他总要为自己的错负责。”
就当玄序要反驳吴虞时一声闷响从楼上传来,吴虞立刻放开玄序推门出去。
玄序跟不上,只听见有焦急的女声对吴虞说道:“师傅!悫君!”她似乎是吐出一口血来:“悫君几乎要杀死大师兄了!”
玄序跑上楼后只见到前晚的女修正跪坐在地上咳嗽,而吴虞的衣摆已经消失在窗台外。
玄序第二眼才认出那是前晚跟在吴虞身旁的女修,相比起昨夜的不染凡尘,她的白衣已经被血浸透,嘴角的血迹更是发黑,散乱的发髻更显得狼狈异常。玄序匆忙地跑上前去,抬着手却又不知所措。
他想帮忙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叫到:“姐姐。”
依慧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咳出一片血沫:“帮我找些水来。”
玄序着急忙慌地跑到阳台上,他记得吴虞会在那喝茶,所幸桌上的茶壶里还有些剩余,他立刻把那只壶捧到依慧面前。
依慧就着发苦的茶水吞下几枚丹药,在心里怒骂狗男人,但面上依旧端庄,就地打坐调息。
玄序只在边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等依慧睁开眼睛才开口问道:“姐姐,您好些了吗?”
依慧从袖子里抽出手帕擦干净嘴角:“无事。”只不过悫君那个狗男人明明可以直接把她拍飞,却把她拍进土坑里,可惜了她的衣裳。
还没等她回过神,玄序就抓住她的衣袖:“姐姐,孟峥怎么样了?你刚刚说仪正要杀了他。”
依慧叹了口气,掰开玄序的手指抽出自己的衣袖,正坐在玄序面前:“这件事,我们宗门要替大师兄向你赔罪。”
玄序愣了一下:“为什么?”
依慧深吸一口气,准备从头解释孟峥的所作所为,却不料玄序满脸怒意地吼道:“你们不能这样!”
依慧一愣,玄序浩气凛然地继续说道:“姐姐,你们不能这样!吴虞也说是孟峥有错,可孟峥唯一的错就是纵容我在山上呆了太久!有错的是我!是我信誓旦旦地向孟峥保证我记得路能带他下山!是我软磨硬泡他才松口再留久一点!是我害得他受伤!你们不能怪罪孟峥!该罚的人是我!”
还没等依慧回过神,玄序就抹抹眼角起身向外走去:“我去拿东西清扫。”
依慧也只能做到表面上的端庄,等玄序的脚步声消失后才猛锤一下大腿:“不是,他没脑子吧?”
修鹀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后:“谁?”
依慧接过修鹀手中的包裹:“我去隔间换衣服,你把玄序带回来。这个时间悫君应该被赶出来了,别让他被悫君拦住。”她心疼地拂过胸口已经干涸的血迹:“玄序,脸上有疤的那个小东西,看来脑子不太好,不出意外是往药塔去了。”
修鹀虽然还有疑惑,却也照做了。他眼力极好,因此立刻看见正冲着悫君龇牙的玄序。
修鹀看见玄序的脸立刻放下心来,落在远处,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
他看见悫君从戏谑到茫然,最后眉头紧锁。
等他走进时玄序正疾言厉色:“我与您不过有几面之缘,污蔑您一句您就已经动怒,孟峥与您相识一定不止一朝一夕,您在这里污蔑他他该有多难受!就这些时日的相处我都能看出孟峥极为敬重您,您却在这里编排他的不是!孟峥知道了该有多难受!”
仪正不由自主地抹了把脸,看见修鹀立刻指着玄序说道:“带走,蠢地我有些烦了。”
修鹀上前行礼后才按住玄序的肩膀:“玄序?”
玄序有些茫然地点头:“是。”
仪正转身就走:“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玄序立刻龇牙咧嘴:“我可没给锦叶衣数过!你别乱讲!”
修鹀捂住玄序的嘴:“姐姐让我带你回去。”
玄序看见仪正已经消失在视野里才点头,等修鹀放开他后才乖巧地说道:“我先去拿洒扫的工具,马上就回去。”
修鹀摇头:“不必。直接回去吧。姐姐让我带你回去,应当是有事的。”
玄序这才点头,看着修鹀谪仙般的面庞愣了一下,连忙摸了摸脸,这才发现没戴面纱,急匆匆地从胸前翻出来戴上。
修鹀皱起眉头:“怎么了?”
玄序低下头:“只是觉得您和那位姐姐很是登对。”他忽然想起这句话颇为冒犯,连忙摆手:“我乱说的,只是那位姐姐也好看极了,像雪后白梅一般……”
修鹀轻笑一声,极为赞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有眼光。”他的眼中像是冰川渐融:“只是雪后白梅……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赞姐姐。那你觉得我怎样?”
玄序犹豫片刻后又不自觉地压住面纱,生硬地转移话题:“别人是怎么夸赞姐姐的?。”
修鹀看他的态度心下了然,对玄序的表现颇为满意,有些骄傲地冷哼一声:“那些没品的东西怎么能懂姐姐。”
修鹀拉着玄序的衣袖往回走:“走吧。”他又打量玄序一番:“这衣裳是我穿过的,改天给你拿些好货。你刚才和悫君说了什么才让悫君不快?说来听听。”
玄序的脸色又沉了下去:“这事就是他不对,他竟然在我面前污蔑孟峥,他竟然说孟峥要害我!我反驳几句他就不高兴了,于是我问他若我和吴虞说是他要害我才放出妖兽他会怎样想,他就逃了。”
修鹀“哦”了一声:“万一悫君是对的呢?”
玄序冷哼:“怎么可能?孟峥人那么好,他若是要害我,又怎么会给我熬药治嗓子,还给我治腿?”
修鹀看向玄序的眼神里有一丝怜悯,不再搭话,直到把玄序带回依慧面前时才说道:“姐姐说得对。”
依慧已经换了一套淡鹅黄的襦裙,正在往束好的发髻上簪绒花:“你明白就好。”她将那朵淡绿色的绒花别好后才向玄序伸手:“玄序,你愿意先去我那里住几日吗?师兄和师傅这几日恐怕都没什么空闲。”
玄序皱着眉头:“如果孟峥和吴虞都没什么空闲,我更该留在这里不是吗?做饭,拾柴,洒扫这些我都会,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做的。”
依慧恬淡的笑容僵了一下,立刻柔声说道:“玄序,你还小,咱们宗门还不至于让你操持杂事。”
玄序也分毫不让,正色道:“可若我什么都不做,一定会寝食难安。这世上哪有吃白饭的道理,吴虞待我已经够宽容了,甚至要免去我的诊费,若我什么都不做又哪来的脸呆在这里。”
依慧终于收起笑:“就当是孟峥和悫君欠你的。”
玄序皱眉:“为什么又扯到孟峥!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是孟峥的错?是不是仪正和你们说什么了?明明孟峥是你们的师兄,你们却不信任他,他该有多难受!”
“你那么信任他,他确实该愧疚。”吴虞从窗外飞身进来:“慧慧,还好吗?”
依慧点头:“多亏方解师兄赠我的丹药,明日大约就好了。”
修鹀规规矩矩地行礼后才说道:“师傅,悫君已经离开了。”
玄序冷哼一声。
吴虞走到依慧身后,把一朵歪斜的绒花扶正:“看你的意思是想带玄序走?”
依慧面不改色:“是的。总归是咱们师门亏欠玄序,我和修鹀轮流带着您也放心些。”
吴虞看向修鹀。
修鹀负手而立,正色道:“我没意见,我听姐姐的。”
吴虞理好依慧的发饰后转身给玄序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不准。”
他没给依慧质疑的机会:“不准。”他看着玄序:“我再问你一次,如果你先前的宗门来赎你,你要跟他们走吗?”
玄序看了一眼依慧,又看了一眼眼神一直在依慧身上的修鹀,最后看着吴虞,小声说道:“你们不赶我走我就不走。”
依慧大约清楚吴虞是什么意思,起身推了玄序一把,轻声说道:“喊师傅。”
吴虞没什么反应,依慧叹了口气,又推了一把愣神的玄序,声音大了些:“愣什么,快喊师傅。”
玄序这才回过神来,怯生生地试探道:“师……傅。”
吴虞立刻应下,把玄序拥在怀里:“现在总能安心留下了吧?”
玄序只觉得胸口一震,积累许久的委屈一下子随着眼泪冲了出来,抱着吴虞痛哭起来。
依慧等到吴虞的脸上出现求救的表情后才伸手扒拉玄序:“该我了。来,喊师姐。”在玄序看着她问好后依慧立刻用手帕抹干净玄序的脸:“好,去喊师兄。”
玄序立刻挂着新涌出的眼泪对修鹀行礼:“师兄。”
修鹀点头,看到依慧示意他把玄序带走后立刻说道:“和我去挑些衣服吧,给你拿大一些的,穿上舒服些。新衣裳过几天再给你做。”
玄序抽泣着看向吴虞,吴虞点头:“去吧。”
修鹀牵着玄序离开。
依慧立刻冷下脸问道:“师兄怎样了?”
吴虞叹了口气,像是脱力一般瘫回床上:“不怎样。仪正也没打算杀他,做给我看罢了。”
吴虞沉默片刻后问道:“慧慧,我偏心吗?”
依慧冷笑:“人心都是偏的。您若是不偏心,师兄现在应当被逐出师门了。”
吴虞叹气:“是啊,人心总是偏的。小峥……说我偏心。”
“是哦。您是在悫君和姐姐两头找到了平衡,悫君来一趟您就去找姐姐一趟,可师兄除了忍着哪敢管您哦。”依慧漫不经心地说道。
“所以你也觉得我偏心?”吴虞心事重重地问道。
“是哦。”依慧起身走到吴虞床边把被子盖在吴虞身上:“师傅,一个窝里孵出来雏鸟都有最瘦的。您也无需顾虑太多,总归现在最瘦的那个是玄序。”
她放下床幔:“您先歇息吧,您要是垮了,咱们这个家才是完了。”
玄序坐在凳子上等着。
修鹀正在翻找自己的旧衣裳。
他也没问玄序的喜好,觉着差不多的就拿出来放进箱子里。
玄序有些无趣地晃着双腿。
直到修鹀拿着一套宽松些的暖黄色中衣走过来:“先换上,你穿在里头那套有些太小了,穿着紧身的衣裳睡觉会做噩梦。”
玄序应了声好,接过衣裳后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修鹀。
修鹀皱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