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饭
周寄安见他还没有开始battle就丧失了语言能力,便很没有成就感地结束了话题:“挂了。”
听到了嘟嘟声樊司才放开手机,打消了这个念头,程舟既然让他不要把那些事告诉周寄安,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如果他真的说出去了,想到后果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周寄安见楼下没了程舟的身影,又怀疑他是不是上了楼了,担心吵到邻居,害自己被骂,但是从猫眼里面也看不见人,她小心翼翼地开门,刚开了一个缝,就见一只手突然出现在门上,吓得她一震,反射性的想关门,又蓦地松开,往后推了一大步。
程舟好不容易借着门站了起来,正要往里面走,腿一软又跌了下去。
周寄安看他像只大鹅一样扑腾了好几下,在地上磕的嘣嘣作响,她蹙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像是被困扰住了,眼看着程舟要撞到玄关的尖角上了,她才上前把他扶住,心里默念着:只是为了避免伤严重了赖上她。
但程舟那身高和体重都不是周寄安能承受的,差点把她也带偏了:“使点劲。”
程舟甩了甩头,仍然是不清醒:“嗯?”
说完一头栽进了周寄安怀里,她有些烦躁地用力推开他,他的头在地板上磕的咚的一声,然后就没动了,这倒是把周寄安吓了一跳,她检查了一下他的额头,应该是给磕晕了。
尝试把他抬到沙发上去多次之后无果就放弃了,由他躺在地板上,给他身上盖了一个白色的被子,望着那张熟悉却胡渣横生的脸发呆了一小会儿,然后突然惊醒,把剩下的被子掀起盖住了他的脑袋,就进厨房了。
她心绪不定地打开窗,一阵凉风吹进来,她的脑袋清醒了很多,她说服自己是因为人还没有睡醒,而且有差不多两年没见面了。
等人回过神,看着保温杯里刚做出来的柠檬蜂蜜水,她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嘲笑着感叹了一声:“贱呐。”
边迈出厨房门,边喝自己刚做出来的东西,正巧听见他在被子里面说梦话:“安安,我好傻。”
周寄安扯起嘴角,嗤笑一声:你有什么傻的?我才傻,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竟然有那么一刻想的是,如果你跟我好好解释,我就原谅你,那个瞬间我都自己好陌生。
程舟骤然间吼了一句:“安安!”继而又好似蚊子声般轻轻呢喃,“我爱你。”
大声说喜欢,小声说爱,周寄安告诉他的。
周寄安握着杯子的手,包括她紧闭的嘴唇都剧烈的颤动着,从分手到他说这句话以前,她几乎从未有过的恨意似乎在这一次突然难以遏制地爆发出来,强烈到她似乎要被这股情绪吞没。
她把杯子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倏尔转身回房锁上门,躺在床上,蒙住脑袋,整个人像一只被蒸熟的虾一样,蜷着身体不留一丝缝隙。
她闭着眼,两只手用力捂着耳朵,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会过去的,会好的,别怕。”
话音刚落,委屈的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才过了一小会儿,就灌满了左耳,流的一枕头都是。
她好像坠入了海底深渊之中,就快承受不住的压力迫使她的胸腔浮现好似撕裂般的痛楚。
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啊?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说爱我?但是什么样的爱会是这样的啊?这根本就不是爱。
她一边这样胡思乱想,一边提醒自己樊司要来了,强迫自己必须快点哭完,看了下手机,给了自己二十分钟时间。
眼泪都快把整个人都打湿了,她的情绪才慢慢回落,她脑袋发懵地取消了只剩几秒就要开始响的计时器。
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洗了一把冷水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满眼通红的自己,又似乎透过镜子看穿了那个遍体凌伤,破烂不堪的自己,情绪似乎又要卷土重来,她咬紧牙关,用毛巾堵住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止那股热流的喷涌而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重新洗了一把冷水脸,戴了一副眼镜,确认能遮住泛红的眼睛之后才回到卧室。
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好似什么都没有想,又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收到樊司消息再出来的时候,程舟的话又变了,沙哑着声音,一直在重复:“对不起,安安。”
周寄安莫名地笑了一声,听不出一点情绪,然后打开了门。
樊司一进门,先是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被白被子裹着全身的程舟吸引了注意力,好像被吓了一跳:“哥,哥,你怎么了?”
恢复平静的周寄安啊了一声,终于意识到诡异的地方在哪里了,右手握拳,在左手手掌心砸了一下:“没死,还活着。”
为了避免樊司觉得自己虐待他,又要发表那些正常人都说不出的蠢话,她提前堵住他的嘴:“我没有义务照顾她,能让他在房子里面而不是外面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别想要更多了。”如果她早知道门外有程舟,她也不会开门就是了。
樊司张了张嘴,想到打电话时她说的那些话,又闭上了嘴,只是谴责般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费力地托起程舟:“哥平时也没这么重啊。”
“因为烂醉如泥。”周寄安在另一边抄着手,是一点忙也不愿意帮。
“赶紧走。”
程舟突然吼了一声:“我不走!”说完然后就没声了。
在场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周寄安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程舟,想辨别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然而在眼神触及到那张脸眼角的湿润时候,整个人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地忽然撇开头:“记得告诉他,没有破镜能重圆的,镜子碎了就是碎了,即便粘好了,上面的裂纹也永远不会消失,所以别再来打扰我了。”
都说烂醉的人很重,但是樊司除了刚刚抬他的那一下显得很重之外,看起来都没怎么用力就把程舟弄走了。
门一关上,周寄安便闷声长叹一口气,手背杵着额头。
时间会治愈一切,但好像无法治愈她。
她不想再陷入情绪的泥沼了,真的很害怕自己爬不出来。
可如果这样的情况再发生一到两次,那就可以证明她又回到了原先的那个状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只能自救,而且必须自救。
可这一次也许只是很长时间没见面的应激反应,说不定不会有第二次崩溃了,她这样乐观地想。
说是这样说,但周寄安已经毫无睡意地开始在脑子里面制作自救计划以防万一了,第一就是要有社交,第二是避开程舟。不过刚刚话说的也很明白了,虽然他本人没在听,但他小弟总会转告他的,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
说起社交,从床上鲤鱼打挺地翻起身,靠在床头,略有些匆忙地在搜索框里输入路稚宁三个字点进去之后,然后大拇指就静止地悬在了电话号码的位置,这一套动作从上次见了路稚宁开始到现在已经做过无数次了,过了这么些日子,她仍然没有开启对话。
她有几分近乡情怯地想:打了又要说些什么,如果不打的话,以他那个性子估计也是不会联系她的,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拨了出去,船到桥头自然直。
令她觉得惊讶的是电话几乎是马上就接通了,但是对面没有声音:“路稚宁?”
沉默的时间长到周寄安都快以为自己拨错号了,突然的挂断声更是让她觉得无措万分。
在电话再次打进来之前她的脑袋都是一片空白:“喂?”
那边沉默了很久,才硬梆梆的来了句:“有什么事吗?”
周寄安被他这冷冰冰的语气问的脑子一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已不像小时候那般脸皮厚,不怕热脸贴冷屁股了,但是听见电话那边一直有一阵连续的有规律的敲打声,那是他焦躁时的习惯动作,顿时她的心里就没有之前那么忐忑了,因为怀有同样心情的不止她一个人:“请你吃个饭?有时间吗?”
路稚宁因她几天都不联系他而堵了几天的气现在总算是顺了:“行。”
周寄安听到他答应了也松了一口气:“那我下午去你学校找你吃晚饭?在那边吃方便。”
路稚宁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不说话也不挂断电话。
周寄安听着耳边有些沉重的呼吸声,耳朵发痒的同时有些词穷:“那挂了?”
路稚宁闻言,突然就挂断了电话。
这倒也避免了周寄安尴尬,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很多年没见面,也没有过联系的好朋友,她甚至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相处方式对待他,她曾经对路稚宁很了解,但那也仅限于以前的他,高中时代的他,现在这种陌生又有点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无从下手。
等到了路稚宁学校门口,周寄安打了一次电话没通,就在学校里面转了一会儿,走不动了才找了一张长椅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百无聊赖地发呆。
过了半个多小时才醒过神来,又拨了一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她便起身准备回去了,心里面还得给他找了一理由:他应该是有急事。
走到校门口刚打了一个出租车,电话就响了,说出来的声音似乎带着风:“我这边刚刚有点事,没接到你的电话,你现在在哪?”
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她才向司机道了歉说不走了,司机嘟囔几句就开走了,周寄安:“我在学校正门口。”
路稚宁自然是听出了她这边的状况:“站那别动,三分钟,我马上过来。”
周寄安嗯了一声等着路稚宁挂电话,然而他却没有挂掉:“怎么不挂电话?还怕我跑了不成?”
后面那句话当然是带着玩笑的意思,没想到路稚宁居然承认了:“对啊。”
周寄安突然就找到了以往熟悉的说话方式:“不装陌生人了?”
路稚宁已经看到她了,但是周寄安侧面对着他,看样子还在笑,他不由得走了两步,然后突然就停下来了:“那我为什么要装?”
周寄安脸上浅浅的笑容慢慢就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呢喃着:“因为生气。”
路稚宁:“气什么?”
周寄安不自在地抓了抓侧边裤缝,默不作声。
路稚宁见她灰心丧气的样子,眼眸沉得看不到一点光,然后喊了她一声:“向左转。”
周寄安一侧身就看到了路稚宁,他的皮肤偏白,不像是程舟那样的小麦色,所以两腮的微红比较容易看出来,额头上面冒着微微的汗粒,周寄安见状朝他跑了过去,从包里拿出一小包纸巾递给路稚宁:“擦擦汗。”
路稚宁一直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眼里的情绪,让她有些看不懂:“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路稚宁抽出一张纸巾,借着擦汗的功夫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去吃饭吧,我饿了。”
周寄安无所察觉,问出了亘古不变的一个问题:“吃什么?”
路稚宁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心中已有了计划:“吃面吧,有个面馆还挺好吃的。”
虽然之前在这读了四年书,把大学城这边都逛得差不多了,但是这几年的变化还是有点大,特别是这几年她都没怎么回来,刚刚来的时候随便看了一下,之前经常去吃的地方都换了招牌。
现在路稚宁该是比她熟这边了,对于吃面的这个想法,她也没什么意见,因为她挺喜欢吃面的,不过……
“你确定只是吃面吗?”
“怎么?你想吃什么?”
“我吃什么都行。”周寄安见路稚宁长眉一挑,结巴道“我,我现在已经没有以前挑食了好吧。”
“我只是说,只是吃顿面会不会太磕碜了。”
路稚宁垂着眸子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那些人情世故不需要用在我身上。”
没等周寄安解释,他便打断道:“我就想吃面。”说完就转身走了。
周寄安收回刚刚想说的话,急急地追上去:“那就去吃面好了。”单纯的她还真的以为只是吃面,直到后来……
两人刚刚出校门口,就听见有人唤了一声:“阿宁。”
周寄安心里默默道:这声音还挺好听的。
然后这声音就越来越近,阿宁?宁?她转头朝后面看了一眼,路稚宁注意到她没跟上来也停了脚步。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朝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见路稚宁停了还挥了挥手。
周寄安杵了杵路稚宁:“是找你的吗?”
他看着女生手里的外套,点了点头。
女生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面前,把飘到身后的长发拢到身前,然后把外套递给路稚宁:“你的外套刚刚忘记给你了,想起来的时候你人都跑很远了,也没有听到我在叫你。”
路稚宁向周寄安抬了抬下巴:“嗯。”
她朝他歪了歪头,浅红的嘴唇张开,露出里面的小舌,平静无声地发了一个询问的啊。
虽然她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内心却是暴躁地吐槽:你拿我当小弟吗?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一早才骂了别人的小弟!还有我很久不做小弟了好吗!
路稚宁像是受够了她的没有默契:“拿着。”每一个字都有重音。
小弟小周抽动着脸颊,面带假笑地接过外套:“给我吧,谢谢。”
女生眸光一闪,温温柔柔道:“不客气。”
然后又和路稚宁攀谈起来:“上次我们一起主持的晚会还有四手联弹的节目,院领导觉得很好,所以校庆的时候也希望我们能二搭。”
路稚宁看着老实巴交地抱着衣服的周寄安……头上的旋儿:“没时间,找别人吧。”
“那建院选出来要上校庆的那个话剧你能帮帮忙吗?没有台词的,也不费时间。”
路稚宁没说话,因为他在发呆。
女孩以为他没拒绝就是有一线希望,略有些害羞地继续说:“不好意思,他们都不敢来问你,所以托我来探探口风。”最后那句话说的格外的俏皮,周寄安都觉得可爱。
路稚宁醒过神,凑到周寄安耳边问:“探什么口风?”
小助理小周无语了,人话只说了那么几句,他还听不进去,她一手遮着嘴巴,侧头小声地重复给他,脑袋刚一转过来就见女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便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这时,路稚宁开口了:“谁问都一样,不感兴趣。”
女孩唔了一声:“那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记得告诉我哦。”
“还有谢谢你,帮我搬东西搬了那么久,还有上次心脏病发的时候,你帮我拿药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还你的,还有你的表需要修了,慢了一个小时七分钟。”
周寄安这下明白为什么他迟到了。
她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然后伸出手对周寄安道:“我是宋疏,阿宁的朋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周寄安觉得这话有点怪,但说不清楚是哪里:“我是周寄安,路……”
话还没说完,路稚宁突然推了她一把:“饿了。”
路稚宁就当没听到刚刚两人在说话,一把扯过周寄安背后的衣服,给她调了一个头:“走了,吃饭。”
周寄安被拉得踉跄一步,好在没摔倒,站稳之后没忍住,恼火地瞪着路稚宁。
宋疏善解人意道:“阿宁这是饿着了?这顿本来该我请的,不过就不耽误你们叙旧了。”
说完挥了挥手就背过身走了,周寄安想转头,但是路稚宁捏着她的后脖子:“再见。”然后拍了拍路稚宁的手,“你干什么?放开我。”
路稚宁捏着走了几步:“给你做马杀鸡,不用谢。”
“谁要谢谢你?你弄疼我了,快松手。”周寄安开始用双手拯救自己的脖子。
路稚宁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转过头,直接和站在离原地不远处的宋疏的眼睛对上了,他给了宋疏一个警告的眼神,宋疏完全不在意地朝他笑了笑。
两人的交锋完全不在周寄安的视线范围内,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扼住自己命运的铁手上。
哪知下一秒铁手就松开了,她捂着自己的后脖,抬头瞪视路稚宁:“你要是给我捏红了,我跟你没完!疼死了。”
“我好心好意给你做马杀鸡,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路稚宁看着她瞪得像铜铃一样的眼睛,忍着笑,朝她的脖子又伸出手,“我帮你看一下有没有红。”
周寄安拍开他的手:“不许碰我。”
“那可不行,万一你自己给弄红的,栽赃给我怎么办。”他轻松抓住周寄安的双手手腕,瓦解了她的防御,“低头。”
周寄安梗着脖子就不给他看:“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过分!”
路稚宁突然笑了:“这个才是你。”
周寄安看着他爽朗的笑容愣神了几秒,竭力压下缓慢翘起的唇角,白了他一眼:“少给我转移话题。”
路稚宁松开手,抓着她的肩膀给她侧了一下身子,两指从红痕上堪堪擦过,趁着周寄安没反应过来,悄悄往后面退了两步:“其实吧,做马杀鸡,脖子红是很正常的。”
周寄安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朝他充满善意地笑了笑:“既然你都这么好心给我做马杀鸡了,我也回报你一个鸡杀鹿吧。”说完飞快朝他的脖子伸出罪恶之手。
路稚宁自信满满地再次抓住她的手腕的一霎那,表情骤变:“你卑鄙。”
周寄安收回掐着他小臂的手,笑眯眯道:“兵不厌诈。”
心里想的却是:他绝对又长高了!
路稚宁看着她得意的小样儿,心想那让你短暂地快乐一下。
两人很快到了面馆,周寄安坐在椅子上,看着路稚宁和老板熟络地交谈,应该是经常过来,能让这个挑嘴的满意,那面也应该很好吃了!她小手一搓,就等着鉴赏美食了!
两人短暂寒暄了一会儿,老板鲜少见路稚宁带女孩子单独过来,所以十分好奇地问:“女朋友?”
路稚宁摇了摇头:“不是。”
“那也是早晚的事,小伙子这么优秀,追哪个女孩儿还不是手到擒来?”见路稚宁笑了一下不说话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冲她问道:“想吃点什么?”
周寄安看着墙上的菜单,半天都没有说话,路稚宁深知这人的选择困难症,:“那我给你选好了。”他本来也没打算让她自己挑。
周寄安期待地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经过她身边要去对面坐的时候,他捞起离地面还有很远的衣服袖子:“掉地上了。”
周寄安接过袖子,疑惑地发出了一声咦,刚刚她明明有小心地看两边的袖子,怎么会垂到地上呢?
她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那我拿回去给你洗一下。”然后她就突然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梦里梦外都要洗,累不死我,以后干脆叫我长工好了。”
路稚宁见她在那里小小声,又听不到在说什么:“声音说的那么小,是不是不想洗,不想洗就还我吧。”然而两只手臂很诚实地抄在一起,完全没有要拿的意思。
“我想洗!很想洗!十分想洗!非常想洗你的衣服!以后就叫我周长工好了!”
“倒也不必这么大声。”路稚宁一手握拳,放在鼻子下面挡住嘴巴的弧度,充满笑意的眼睛却怎么挡都挡不住,“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想给我洗衣服了。”
附近吃饭的人和路过的人基本都是在大学城里念书的学生,路稚宁本人知名度又比较高,在没来学校之前就有帖子在扒他是何方神圣,让多年不带研究生的虔教授破格收了他,后面传言他从初中起就一路被保送,却从未走过保送之路,考研成绩趋近满分,在建筑专业名列国内前茅的原校也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本科期间就把能拿的建筑大奖都基本拿完了,更有甚者,还给他写了一本,叫龙稚宁的传奇一生。
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的感情生活,永远都在打假。
路学长与艺术系女神同游校园,路稚宁都不知道艺术系女神是谁,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去陪别人逛学校,配的图他都懒得看,直接回复:假的。
路学长与建筑系系花深夜出游,共进晚餐,路稚宁替被当成背景的那一众同学感到无语:假的。
路学长与学生会长迎新晚会上深情对视,这是说的宋疏帮他的那件事,院系领导借口专业大赛的名义找他,结果把这件事交到了他手上,他推脱不过去,宋疏主动提出来帮他,她有策划大型活动的经验。
他是后面才知道宋疏是那个领导的女儿,安排的这件事也是为了撮合他们,但是路稚宁当时确实没有意识到这点,看到那个题目第一时间就打假了。
还有众多的告白贴也被他一一拒绝,不管是当面的还是网上的,高中的一贯做法被带到了研究生时期。
所以当晚他和周寄安这事就成了学校论坛的热贴,名为路少爷被家中长工当众表白,好事将近。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现在,周寄安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抓紧了,手上捏的衣服也快成了梅菜干了。
路稚宁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你是准备给我买件衣服吗?187,140,谢谢。”
“什么187,一…什么?”周寄安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路稚宁手掌平行,竖着比划了一下:“这个187。”然后又横着比了一下,“这个140。”可以说是相当的形象了。
周寄安刚刚的猜想得到证实,无不羡慕道:“你怎么又长了那么多?”
路稚宁就支着下巴看着她:“可不是吗?你也不算一下我们多久没见了。”
周寄安被他盯的阵阵心虚,此时此刻按头认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我错了。”
“错了就该接受惩罚是不是?”
周寄安听了这话直觉不对劲,但碍于路稚宁越来越危险的眼神,只能点了点头。
“我这个人呢,你也是知道的,比较仁慈。”路稚宁看着她的表情逐渐失去控制,便笑眯眯地问她:“哪里不对吗?”
周寄安敢怒不敢言,摇了摇头。
“所以,一次惩罚是远远不够的,要多几次才行。”
周寄安心道:您不觉得这个逻辑是否出现了一丢丢问题?你不是仁慈吗??
路稚宁看着她再次失去控制的表情:“怎么了?你是有哪里不满吗?”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算了,是我太小心眼了。”
周寄安明知道他是演的,听到他这话还是忍不住配合他,反正债多不压身:“是我小心眼,你惩罚我吧,狠狠地惩罚我。”
周围的声音突然静了一瞬,周寄安懊恼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路稚宁笑得花枝乱颤,唇两边的小括弧都出来了:“这是公众场合,你稍微注意一下影响。”
周寄安听的脸都绿了。
好在老板把面端上来,及时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拯救了她。
不过在老板把面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又突然后悔了:其实吧,刚刚也不是很尴尬,所以劳驾您和面一起退回去好吗?
路稚宁一眼就看穿了她,拦截了她的后路:“只是吃一碗素面而已,你看我也没有,狠狠地,惩罚你,是不是?”
他明知道自己最不能接受的除了变态辣就是这种素面。
周寄安现在只想把这一篇狠狠地翻过去。
她看着这一碗清汤寡水外加熟了的面条,肩膀都垮了下去,对自己默念道:吃吧吃吧,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一口下去哽在了喉咙:盐呢?盐呢?老板你要不要这么实诚啊?素也不是这么素的啊!
她眼巴巴的盯着路稚宁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硬生生的哽下了半碗面。
路稚宁看着她还剩的半碗面,说道:“等一下。”
周寄安眼睛一亮,他改变主意了?
她看着路稚宁起身向那个老板说了几句话,那个老板好像还挺犹豫的样子,之后还是给了他一个罐子。
老板等路稚宁转身瞥了一眼周寄安,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自求多福吧。
周寄安油然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路稚宁把罐子一开,她就立刻闻到了一股又辣又呛的味道,近乎两秒钟之后,她的脸就染上了一层绯色,而她似乎还在震惊中:不是吧,不是吧,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他难道要我用这个拌面吃?
路稚宁舀了两勺罐子里面的东西拌到她的面里:“独家秘方,来来来,尝尝。”
周寄安胆怯地拿着筷子,半天不敢下手,路稚宁道:“要吃完,不能浪费。”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不容置疑,真心想把那碗面扣他脑门上。
她不情不愿地挑起适量外表泛着红色油光的面条,用舌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感觉一股电流从头发丝丝传到了脚底板。
她面色僵硬,语气勉强道:“这味道真……爽。”
一直关注这边的老板不由得笑出了声:“这是从我老家那边带过来的,我全家人都爱吃辣,我爸就专门去我们那边的一个山里面挖辣椒,做原料的那种辣椒和平时吃的都不太一样。”
周寄安深深地感受到了不一样在哪里,哀求路稚宁道:“能不能?”
路稚宁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果断拒绝她:“做事情要有始有终,快吃吧,冷了就是冰火两重天了。”
周寄安咬咬牙,塞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咀嚼就吞了,这下子是真真正正的哽在喉咙口了,辣的嗓子一片火热,眼睛都烧红了,路稚宁还没来得及给她倒汤,她就干了那碗红汤……那碗红汤……
这种情况可以用五雷轰顶来形容,她感觉头发都快要燃起来了,自己的脸好像都要烧坏了,这个温度煎鸡蛋没准一上脸就百分百的全熟了。
路稚宁无语地把纸巾按在她要溢出泪水的眼下:“说你笨你还不承认。”
周寄安幽怨地看着他,话都说不出来,两人一对视,路稚宁看她泪眼朦胧的,本想让她不吃了,结果她低下头,又继续和那碗面作斗争,吃完最后一根面条,她的味蕾已经丧失了知觉。
然后开开心心地喝着路稚宁刚刚才买来的冰水,缓解了舌头的灼热感,不过嘴巴好像都辣肿了,人也有点晕头转向的,真是从头烧到了脚,没准回家还烧着呢。
她迅速喝完了一瓶冰水,把魔爪伸向路稚宁没有喝的那一瓶,他手指一弹,周寄安便吃痛地惊呼出声,一边揉自己的手,一边用眼神控诉他。
路稚宁难得心情不错地解释:“冰水不能喝多了,这个先拿去给你的猴屁股降温。”周寄安啪的一声把瓶子贴在脸上,顶着一张神似过敏的脸穿越了大街小巷,周围时不时向她投来些目光,她都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她被辣!蒙!了!
路稚宁看了一下表,算了算时间:“怎么样?都半小时了,缓过来了吗?”
周寄安脑袋随身子一起转向路稚宁的方向,脑子糊涂地看着他:“这家比我们以前吃过的那家辣的多了好吗?”
以前他们秉着尝试新事物的精神吃过类似的变态辣鸡翅,那种经历周寄安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不过以后更忘不了的肯定是这个面了。
等周寄安回魂就已经回到了他的宿舍门口了:“我把你送回来了?”
路稚宁默默的看着她,用表情来回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她十分无语:“路稚宁,你是不是没交过女朋友?”哪有让女生送男生的。
这话倒是问的他一愣,周寄安见状似乎找到了她自己的场子:“你这样都能找到女朋友,我就再去吃一次刚刚那面条。”
路稚宁轻笑一声:“你确定?”
周寄安心里卧槽一声,面儿上却不露声色,想着这家伙该不是在诈我吧?一时之间倒是不能确定了,路稚宁作势又问了一遍,周寄安见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下一凉,似乎已经想到自己作死被他拖去再吃一次的惨状,吞吞吐吐的改了口:“刚刚说的不作数,有就你请我吃饭,我来选地点。”
路稚宁又问:“你确定我有?”
周寄安混乱的想着,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胡乱说了句:“没有就请你吃饭。”
路稚宁眼睛一弯:“那就下次请我吃饭。”
周寄安啊了一声,又捋顺逻辑似的念了一遍没有就请吃饭,请吃饭那就是没有啊:“我是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