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男高痛失初吻
苏格兰光明正大地入侵了诸伏流辉的生活。
却又保持着随时可以抽身而去的距离。
毕竟如果苏格兰不再主动出现在诸伏流辉面前,诸伏流辉几乎没有办法找到这个仿佛幽灵一般的人。
感情游戏上的大前辈贝尔摩得对苏格兰采取的计划给出了极高的评价,没想到看似迟钝内敛的苏格兰也会用这种若即若离的高超手段。
苏格兰没理她。毕竟他没用手段,也不是计划。他只是想看看诸伏流辉过着怎样的生活,又不想同他太接近。
苏格兰的这个任务里半固定了一个贝尔摩得,波本虽然领了搭档的名义,但只是时不时出现一下,跟贝尔摩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又离开。原本苏格兰威士忌、波本威士忌和黑麦威士忌的三人小队也被迫打散重组,跟着贝尔摩得的狙击手卡尔瓦多斯去填了苏格兰的空位,苏格兰只得碍于人情,答应了贝尔摩得,在她的任务里给她当一下保镖。
为了掩护贝尔摩得从会场成功拿着数据撤离,苏格兰不得不在大厅对面的狙击点上连开数枪解决掉咬着贝尔摩得不放的敌人。
他自己也因此暴露位置,被一个埋伏在楼梯间的矮小刺客一刀捅在了腰腹。
好在苏格兰反应及时,刀口不深。他冷着脸拔出手枪抵在对方脑门上扣下了扳机,血和脑浆的混合物溅了他一身,苏格兰脱了外套胡乱擦了一把,跑下楼跳上贝尔摩得的车,被那女人拉着去认识的黑医那里缝了针。
苏格兰打算回自己的安全屋,贝尔摩得却开车把他送到了诸伏流辉的公寓楼下,解开安全带三两下扯掉了医生给苏格兰捆好的纱布,把医生的劳动成果毁了大半。
“你干什么?”
苏格兰拍开贝尔摩得的手,不明白这个女人突然发什么疯。
“不去找你的好哥哥装一下可怜?”
贝尔摩得把手指上沾到的血蹭在苏格兰的裤子上,苏格兰皱着眉挪开腿,觉得贝尔摩得是脑子有问题了。
“我带着一身伤去找大检察官,是嫌自己还不够可疑吗?”
“我打赌他会收留你的。”
贝尔摩得擦干净长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是报警?”
苏格兰反问。
“要报警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就报了嘛,哪还容得你在他身边晃悠一个月?”
贝尔摩得说得笃定。苏格兰思考了一会,解开安全带捂着伤口下了车。
“失败了我就报告说是你给我出的馊主意。”
苏格兰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甩上了车门。
试一下吧,试一下又没什么。任务失败了就说是贝尔摩得瞎指挥,自己也没有太多责任。
结果是贝尔摩得赌中了。
苏格兰面无表情地起床吃完了诸伏流辉给他准备的早饭,刷干净饭盒擦干盖好放到桌子上,消除一切自己来过的痕迹,拉上外套兜帽离开了这间公寓。
接下来几天苏格兰没有出现在诸伏流辉身边。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12月份,诸伏流辉裹着厚绒围巾走出检察厅,在自己的车旁边看见了明显是在等他的苏格兰。
“你怎么进来的?”
就算是停车场也是在东京检察厅的范围内,苏格兰一个无关人员是怎么进来的?
“刷脸。”
苏格兰笑了笑抬头,给他看自己刮了胡子之后跟诸伏流辉更加相像的脸。
诸伏流辉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冷哼了一声,把车钥匙扔给苏格兰,自己走到了副驾驶那一边。
“给我开?”
苏格兰颠了颠手里的车钥匙问道。
“等我不就是为了这个?”诸伏流辉扯了扯围巾,不耐烦地说道,“别废话,我没兴趣在这站着吹冷风。”
苏格兰体贴地为诸伏流辉拉开车门,诸伏流辉坐上去,扣好安全带,自己动手打开空调暖风。
“去哪?”
等苏格兰关门上车,诸伏流辉才靠在座椅上,疲惫地揉着眉心问道。
他今天看了差不多30厘米高的资料,脑子里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尚待整理。本来想着下班了找朋友喝一杯然后就回家睡觉,却被不请自来的苏格兰堵住了。
“上车了才问,不怕我把你拉去见器官贩子?”
苏格兰笑着倒车,随口跟诸伏流辉开玩笑。
“车上有定位,有录音,定期上传网络,我不取消就直接发给公安。”
诸伏流辉冷冷道,他又冷又累,没心情跟苏格兰开玩笑。
于是苏格兰不说话了,车子一路开到了一家藏在小巷子里的酒吧。
诸伏流辉皱着眉有些厌烦,苏格兰轻轻拽了拽他,给他重新系了一下围巾。
“来吧,就当是猫的报恩。”
苏格兰拉着诸伏流辉下了车。
好在酒吧里很安静,环绕着舒缓的蓝调,一共也没有两桌客人,几乎听不见说话的声音。苏格兰拉着诸伏流辉走到吧台前坐下,熟门熟路地跟调酒师打了个招呼。
“想喝什么?”
他问诸伏流辉。
诸伏流辉看着柜台上五花八门的酒瓶子,皱着眉指了其中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水割。”
调酒师叹了口气,接下这份明显故意为难的点单,撸起袖子准备开工。苏格兰敲了敲桌台更改了诸伏流辉的点单:“给他一杯盘尼西林。”
说完之后才转头看向诸伏流辉,笑眯眯地问道:“可以吗?”
“你定。”
诸伏流辉看了他一眼,没有对他的私自决定提出异议。
以泥煤风味的威士忌为底,加上姜汁、蜂蜜和柠檬汁,调和出独特的,透着浓郁侵略性的盘尼西林。
苏格兰把那杯酒推到诸伏流辉面前,歪头示意他品尝。
诸伏流辉端起那杯悬浊的酒,观察了一圈,仰起头口灌了进去。
“楼上有房间,监控开着,监控室的人我会清走,请随意发挥,苏格兰大人。”
调酒师拿起一块毛巾擦干净吧台刚才溅上水迹,对着苏格兰微微鞠躬,带着酒吧里零散的两桌客人离开,给苏格兰清了场。
诸伏流辉按着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晃了晃栽到吧台上。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他才侧过头露出青筋直跳的额角,哑着声音开口询问苏格兰:“给我下了什么药?”
不得不说苏格兰要了很合适的一杯酒。盘尼西林之所以被冠以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闻起来的味道跟青霉素这种消炎药很像。
但这并不是诸伏流辉决定喝下这杯酒的原因,他只是有种直觉,这杯酒不会要了他的命。
“我不知道。”
苏格兰这么说着,走过来拽着诸伏流辉的手臂把人架起来扛着往楼上走。在上楼梯的时候诸伏流辉试着挣扎了两下,他的体重不算轻,挣扎起来带着重心不稳的苏格兰晃了晃。苏格兰干脆勒着诸伏流辉的脖子把人拖了上去。
他没说谎,他确实不知道调酒师给诸伏流辉下了什么药。他收到的命令只是带着诸伏流辉来这里。
不过听刚才那话的意思,估计他的任务没有变化,还是得和这个沉到要死的男人上床,然后把监控留下来。
那么诸伏流辉被下了什么药也能猜出来一些了。
“你有什么感觉?”
苏格兰拽着诸伏流辉进了楼上预留的房间,一边把他扔到床上,一边跟他搭话。
“心跳过速,头晕,幻视……热。”诸伏流辉慢慢描述自己的感觉,“da?”
“可能吧。”
苏格兰叹了口气。他自己也脱了外套上床,注视着诸伏流辉有些溃散的蓝眼睛,伸出手摸上他的脸。
“这次我不问你了,做吧。”
苏格兰低头,安抚一般亲吻诸伏流辉的脸颊,手掌探进他的衣领,一颗颗挣开他的扣子,把他从冬季厚重的衣服里剥出来。
“滚。”
诸伏流辉攥着苏格兰的手腕不放,他耳朵里全是血液鼓动和心跳的噪音,实际上根本听不清苏格兰跟他说了什么。
他只是凭着直觉,紧紧攥住苏格兰的手腕,用自己仅有的体重优势翻身压在苏格兰身上。
“不。”
苏格兰反过来绞住诸伏流辉的腰,他抓着诸伏流辉的头发凑过去亲他,干燥的嘴唇贴上诸伏流辉发热发抖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蹭了蹭。
“做吧。”
苏格兰把自己贴上去,两具同样颀长的身体纠缠到一起。
诸伏流辉能感觉到自己硬了,或许是血液往下灌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他费力地拽着苏格兰,抬手掐住他的脖子,把整个手臂的重量压上去,瞪着通红的眼睛嘶哑着声音拒绝:“别·乱·动。”
直到苏格兰盯着他慢慢点头,诸伏流辉才松了手。他搂住苏格兰,用腿把人压住,牢牢搂在怀里。
他低头用嘴唇蹭开苏格兰的头发,一口咬在了苏格兰的脖子上。
苏格兰疼得抽气,他伸手去推诸伏流辉,却让这个人在他脖子上咬得更狠。
“别动。”
诸伏流辉收紧手臂,咬着苏格兰含糊地说道。
苏格兰叹了口气,这间酒吧是组织的一个情报点,诸伏流辉既然跟着他进来了,在没有达成组织想要达到的目的之前,没人能和组织相安无事地从这里走出去。
“你们想要什么,让上面的人自己来找我谈。”
诸伏流辉喘着粗气,苏格兰能感觉到这个人搂着自己的手臂也在不停的打颤。他应该挺不好受,苏格兰见过嗑了过量的da类药物之后在地上癫狂扭动的人。可诸伏流辉现在使劲搂着他压制发抖的身体,还能理顺自己的思路,条理清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三番两次,没杀我,玩这种脏手段。”诸伏流辉几乎是说每几个字就要停下来深呼吸,才坚持着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自己了猜测,“我手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苏格兰听诸伏流辉说得实在艰难,想要回手摸一下他的脸确认他的情况。
可诸伏流辉用手肘死死压着他不让他动弹,冲着苏格兰怒骂:“别他妈乱动!”
诸伏流辉的情况确实不太好,酒精、毒品,过快的心率再加上干燥的暖风。脆弱的鼻黏膜纷纷阵亡,让他正在流鼻血,这也是他不想让苏格兰摸到他的原因。
他试着伸出舌头舔掉淌到嘴唇上的血,却没什么用。那些咸涩的粘稠液体顺着脸上的弧度滑到苏格兰的脖子上,只是一个没注意,就在脖颈处蹭开一片红彤彤的颜色。
诸伏流辉又开始骂脏话。很难想象这个在工作中字字如锥的大检察官会说这么多难听的脏话,不过他并不是针对苏格兰,只是胡乱地骂着发泄情绪。
苏格兰沉默地听着诸伏流辉的声音,听他理智的话,也听他无意义的咒骂。他能感觉到诸伏流辉挤在他腿中间的那根东西,诸伏流辉有时候会无意识地蹭一蹭,可每当苏格兰想要动一下,诸伏流辉就会更加用力地抱住苏格兰。
他的本能告诉他想要发泄,可诸伏流辉就是不做。他一直一直抱着苏格兰不松手,忍得难受了就低头咬一口苏格兰,可他就是不肯做。
苏格兰最终选了放弃和妥协。
他轻轻拍打诸伏流辉勒在他身上的手臂,哼了个挺老的儿歌,任由诸伏流辉咬他的脖子和肩膀,也不乱动了。
其实他完全做得到把诸伏流辉一脚踹出去,或者干脆把他按住自己骑上去动。只是……本来就不是一份多么喜欢的工作,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那么尽心尽力。
苏格兰哼哼着歌,诸伏流辉在他的安抚里慢慢平复了呼吸,他听着那点呼吸声费劲地想着回去该怎么交待自己又搞砸了。
诸伏流辉简直命里克他。遇见这家伙以前,他的任务永远都干脆利落,就算失败也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
算了。
算了。
苏格兰把那些没用的东西从脑子里扔出去,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认输一般转过身抱住诸伏流辉。
“睡吧,我在这呢。”
任务再次失败的苏格兰还没来得及编出合理的理由,就被琴酒带人关进了审讯室里。
他被指证是日本公安派到组织里的卧底,即将面对刑讯和惩罚。
惩罚听起来似乎是个不太严重的说法,但一时半会苏格兰也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毕竟依照组织的一贯风格,对待叛徒和卧底的态度一般是就地处决,琴酒大张旗鼓地带人把他抓住,却没有直接赏他一颗枪子,这就足够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他虽然被关进了审讯室,可是除了贝尔摩得来了两趟,可有可无地问他是不是卧底以外,根本没人来审问他。
苏格兰怏怏地回答贝尔摩得的问题,他说自己不是卧底,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如此指认。如果是之前诸伏流辉的任务处理不当他还愿意承认,但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实在不是他一个摸鱼了一个多月的狙击手能承担的。
贝尔摩得也没说信不信,她只是笑,问了没两句又开始跟苏格兰闲聊。这也是苏格兰觉得自己接受的根本不是处置而是惩罚的另一原因,贝尔摩得的态度简直可以用轻松来形容,根本看不出一丝严肃认真。
“你都问了我多少遍了,影后女士?”苏格兰盘腿坐在地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有七岁之前的记忆,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独生子。”
“归根结底你还是怀疑我和诸伏流辉有关系?”苏格兰摇了摇头,他有些虚弱,因此不太想跟贝尔摩得纠缠下去,“dna结果还是你转告我的,现在又怀疑什么?如果你说我对那家伙抱有私情……好吧,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卖屁股的对象,惦记一下也很正常吧。”
“只是惦记一下?”
贝尔摩得笑着问他。
“你要是能放我出去,我可以杀了他证明给那位先生看。”
苏格兰抬起自己的蓝眼睛注视着贝尔摩得。他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透着一股子狙击手该有的冷酷与冷静。
“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贝尔摩得暧昧地拍了拍苏格兰的脸,用高跟鞋的尖头挑起苏格兰的下巴,眯起眼睛仔细地端详。
苏格兰厌恶地撇过头,贝尔摩得笑了笑,颇有暗示地开口:“能决定你是待在这里还是出去的人并不是我,苏格兰。你不如对着上帝祈祷他会快点来救你。”
他?
日语里男女属性的代词是分开的,因此苏格兰能够听出来贝尔摩得说的是一个男人。
可是这种时候会有哪个男人能来救他?
总不能是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boss吧。
诸伏流辉裹着上次他跟苏格兰见面时候的那条厚绒围巾,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在邮件通知的地点。
银色短发的女人在门口等他,搜身确认他没带任何不该带的东西,示意诸伏流辉跟她走。
诸伏流辉脸色挺难看,任谁半夜两点收到一段主人公是自己的色情录像估计脸色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不过说是色情录像其实也算不上,只不过没头没尾地截了两段他那天搂着苏格兰睡觉的监控视频,以此表明自己的身份罢了。
来到空旷的房间,银色短发的女人一声不吭地离开,大门关闭,听不出性别年龄的电子音在房间里响起,透着虚伪的礼貌。
“你好,诸伏检察官,很高兴见到你。”
“废话就别说了。”
诸伏流辉点点头,从衣兜里掏出烟盒咬了一根在嘴里,气定神闲地点火,悠悠吐出一口烟雾。
苏格兰要是能在这里,估计会有些诧异。他虽然在诸伏流辉家里看见过烟灰缸,却从没见过诸伏流辉抽烟。以至于他一度以为茶几底下的烟灰缸是给客人准备的。
实际上诸伏流辉是老烟枪了。他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就蹲在卫生间或者天台抽烟,被管理风纪的老师抓到了也不改,还会嚣张地当着老师的面深吸一口烟雾,然后吐个歪歪扭扭的烟圈。
他现在站在这里,跟电视上严谨刻板的东京检察厅发言人几乎判若两人。他抽了两口烟似乎是思考了点东西,才慢条斯理地发言:“我以为杀了我应该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可你们一直没有。目的似乎是想制造把柄威胁我,又一直做得不干不脆。”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挺嘲讽的,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别人:“说说吧,叫我来想谈什么条件。虚头巴脑的试探环节就省了,我是请假出来的,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猜谜游戏。”
“诸伏检察官手里有一些资料。”
电子音暗示道。
可是诸伏流辉完全不吃他这一套:“我手里的资料多了,已经处理完的不算,待处理的少说能堆满两个你这样的房间,我哪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电子音不紧不慢地跟诸伏流辉绕弯子。
“听不懂人话?”诸伏流辉把抽了一半的烟头对准摄像头弹过去,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话里透着浓浓的不耐烦,“我以为我是来谈交易的,不想谈就别在这跟我故弄玄虚,我说过,我赶时间。”
“苏格兰没有自己七岁之前的记忆。社区的心理医生能够想起来自己曾经接诊过一个失语失忆的创伤后遗症幼儿患者。”
电子音突然改了话题。诸伏流辉掏烟的手一顿,站在原地听对方继续说下去。
“dna检测结果证明你们两个在生理学上是同一父体个体,也就是兄弟。可是苏格兰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
诸伏流辉没说话,把烟咬在嘴里,拿着打火机在手指间翻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现在被我们调查出是日本公安派进组织里的卧底。不过这件事说来也奇怪,他的档案好像是最近才出现在警视厅的,甚至连真实姓名都没有,只有他在组织里的代号。警视厅总不至于不清楚自己手下的卧底人员叫什么名字吧?”
“你想说什么?”诸伏流辉淡淡问道,“我是检察厅的人,对警视厅的档案记录不了解。”
“苏格兰拒绝承认自己是卧底,说不定这不是他临死挣扎的嘴硬,而是实话呢。”
电子音突然发出一些接近笑的声音。
“我们查到你之前有大笔的资金支出,去向虽然不明,但是都在一个叫菅海斗的牛郎那里转了手,这个人实际上是一个情报屋的打理人。”
“还用我继续说下去吗,诸伏检察官?”电子音似乎握住了必胜的关窍,“苏格兰确实不是卧底,我们查出来的那份档案实际上是你为了保护弟弟想办法制作的。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挂靠在某个遭遇不测的长官名下,是个没人能证明他是否存在的卧底。”
“兄弟重逢的感觉如何?”
电子音故意挑衅的话没能激怒诸伏流辉,他只是不耐烦地给自己点着烟,用着同样不耐烦地语气问道:“说完了?”
电子音半晌没有回答。
诸伏流辉叼着烟站在摄像头下面,手抄在衣兜里,垂着眼睛看自己的鞋尖。他确实有张跟苏格兰十分相似的脸,但气质性格都与苏格兰截然不同。
“真不知道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诸伏流辉开口就是讥讽,“是我做的如何?不是我做的又怎样?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让我干什么,然后我告诉你打算开个什么价位。”
他伸出手捏着烟,冲摄像头挑衅地点了点:“藏头露尾我不介意,直白点吧,想让我干什么?闭嘴保持沉默?总不至于是根本没得谈,找我来就是想杀我了事吧。”
“怎么会呢,这样做也太不划算了。”电子音重新出现,“我们当然希望诸伏检察官能创造更大的利益。”
“哦?”诸伏流辉不屑地冷笑,“多大算大?是你们贿赂前田参事的十个亿?还是从小林诚太郎那敲诈的两个亿?”
他果然对组织的内幕有所了解。黑衣组织在日本政界有着深而广的人脉,这些人脉确实方便了他们许多行动,却也使得他们很容易在细枝末节处暴露自己的存在。
“诸伏检察官前途无量。”
电子音给出夸赞一般的威胁。
只不过诸伏流辉不吃他的威胁:“你以为三大特搜部平时都在忙什么。”
日本政界本就是盘综错节的世家关系,能爬上高位的,无一不是些有着强横人脉的家伙。但东京检察厅平时经手的案子正是以这些人为目标,不是会对日本经济政治造成重大影响的贪污渎职犯罪或是财经类犯罪,根本没资格出现在诸伏流辉的办公桌上。
“别废话了。”诸伏流辉彻底不耐烦了,“叫我来到底是想干什么?总不能就是为了跟我谈工作,那你还不如去看东京检察厅每年的工作报告,或者关注一下我们对外公开的工作汇报会议。”
“起码那两个里面我还能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好听话,你再跟我绕下去,我只会越说越难听。”
电子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在诸伏流辉再次开口挑事之前干脆地说道:“我们只想跟诸伏检察官达成合作关系。”
“合作什么?”
诸伏流辉淡淡问道。
“这要看您能做到什么。”
电子音的回答十分狡猾。
“事先声明,即使检察官提出了异议,法官对犯罪嫌疑人羁押请求的驳回率也只有02%,如果你想让我帮你们当庭释放一些人,那不好意思,我确实做不到。”
诸伏流辉的第二根烟已经抽了一大半,他挪了两步靠在金属的墙壁上,毫不在意自己一上来就交出了底牌。
“尽职是好事。”电子音反而相当满意,“你只需要做你平时做的工作就可以,只不过是对准我们共同的敌人。”
“没了?”
诸伏流辉皱眉问道。
“就这么简单。”
电子音同他确认。
这反而让诸伏流辉感到一阵不安。他皱着眉没有表现出来,靠着墙抽完了手里的烟,丢到地上踩灭。
“可以。”
他拢了拢大衣的衣领,没什么表情地点头答应,并且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别再找人来烦我,尤其是那个苏格兰。”
“那可不行,诸伏检察官。”电子音都盖不住的恶意直白地流出,“苏格兰是您的礼物,也是我们的诚意。”
诸伏流辉向外走的脚步停在了原地,脸上的瞬间冻成一片令人感到恐惧的冷寒。
“要去看一看你的礼物吗,诸伏检察官?”
那道电子音喋喋不休着。
诸伏流辉突然露出个笑容,转过身抬高了两分音调:“好啊。”
身为礼物的苏格兰对自己的状况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的手脚都被束缚带绑着,被人拽出来从里到外洗干净,喂了两口能量膏,又被扎了一针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药。
说不知道那确实有点装傻了。
苏格兰蜷着身体难耐地磨蹭着大腿,心里咒骂了一百八十遍捅他那一针的同事实在是心狠手辣。
他明白了贝尔摩得说会来救他的男人是谁,但他根本不想看见那个男人出现在这里。
可诸伏流辉还是出现了。他拎着自己的大衣,沉默不语地走进关着苏格兰的审讯室,站在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狼狈不堪的苏格兰。
苏格兰被诸伏流辉的视线盯得有些难堪。他努力侧过头试图让头发挡住一片潮红的脸,把那些按捺不住的呻吟憋回嗓子里。
诸伏流辉把大衣扔到地上,自己坐到了苏格兰面前,他伸手捏着苏格兰的脸颊,强行把他的脸掰过来,低声发出命令。
“睁眼看我。”
诸伏流辉声音很沉,听起来他心情不是很好,苏格兰下意识发抖,睫毛颤了颤,听话地睁开眼睛看着诸伏流辉。
两双相同色泽的蓝眼睛对到一起,视线接触之后苏格兰扭头想躲,却被诸伏流辉捏着脸牢牢固定住。
“看来还有力气。”
他明明笑着,说的话却让人觉得危险。苏格兰咬着嘴唇不吭声,小心翼翼地挪着身体远离诸伏流辉。
“过来。”诸伏流辉松开手,坐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我给你把带子解开。”
苏格兰犹豫了一下,他总觉得诸伏流辉现在这个状态有些不妙,可贝尔摩得既然暗示诸伏流辉会来救自己,并且他也确实出现了,苏格兰只好相信他。
诸伏流辉啜着抹笑,耐心地等着苏格兰费力地一点点把自己挪回来,完全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等到苏格兰老实地趴到他的膝盖上,等着自己给他解开手脚上的束缚带,诸伏流辉却突然掐着他的腰把人捞到自己怀里,膝盖抬起来抵进两腿中间,让苏格兰只能靠在他身上夹着他的膝盖。
“哈…”苏格兰把飘出口的呻吟咽回去,有气无力地用肩膀撞了一下诸伏流辉,“你干什么?”
“不是你缠着我,非要跟我做的时候了?”
诸伏流辉侧过头,嘴唇贴上苏格兰的耳垂,亲亲密密地小声跟他说话。那姿态委实暧昧,说出口的话也像是调情。
苏格兰被他呼出的热气吹得难受,溢出两声委屈的鼻音。他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一瞬间僵住,又很快让自己在诸伏流辉怀里放松。
“任务需要,别介意,大检察官。”
苏格兰呼出一口气,他也侧头,嘴唇跟诸伏流辉的嘴唇轻轻擦过,蓝色的猫眼里含着水汽,看起来湿漉漉的。
“不介意。”
诸伏流辉挑起一缕苏格兰的额发,在手指上绕了两圈,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他用手指点上苏格兰的额头,慢吞吞地一点点滑下去,划过他宽阔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在滑到两片柔软的嘴唇中间时,被苏格兰主动张嘴含了进去。
“要做吗?”
苏格兰咬着诸伏流辉的手指轻声问道。诸伏流辉的手指在他嘴里并不安分,指腹从上牙的齿列慢慢摸索过去,又用指甲搔刮敏感的上牙膛,最后跟苏格兰的舌头纠缠了一会,从他嘴里勾着一根透明的水线离开。
“我是谁?”
诸伏流辉盯着苏格兰问道。
苏格兰愣了下,继而露出无奈的笑容。他避开诸伏流辉的视线,轻声说道:“诸伏流辉。”
“嗯。”
诸伏流辉应下来,一手搂着苏格兰,另一只手慢腾腾地贴在他身上一寸寸抚摸过去。
他的抚摸并不带着调情的意味,反而更像是观察或者丈量,用手掌的温度去比较苏格兰身体的温度,用掌心的纹路去体会苏格兰皮肤的起伏。
诸伏流辉一点点摸索过去,摸他有着漂亮弧度的胸肉,摸他柔韧健美的大腿,摸他身上那些或新或旧的伤痕。
苏格兰靠在诸伏流辉身上止不住的打颤,他想阻止诸伏流辉的动作,可那家伙说话不算数,根本没给他解开束缚带,自己只能勉强用力推拒,但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别,别这样……”
苏格兰压抑着喘息说道。
“闭嘴。”诸伏流辉一直带着抹漫不经心的笑,不太严厉地说道,“你现在是我的礼物,苏格兰。”
他把手停在苏格兰的大腿内侧,这次的动作里带上了明晃晃的性暗示,手掌微微用力顺着苏格兰的大腿揉进去,把苏格兰被药物刺激出反应的性器捧在手里轻轻揉搓。
苏格兰触电一般抽搐着,他被打的药有一部分效果是活跃神经递质,通俗点讲就是更敏感。诸伏流辉温度颇高的掌心带给他的感觉太过了,几乎没几下,他就哆嗦着在诸伏流辉手里射出来。
高潮让他的视线里飘出白花花的光点,苏格兰睁着失神茫然的蓝眼睛看向诸伏流辉,却被这个男人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别看。”
诸伏流辉低声跟他说,侧头亲吻苏格兰颈侧细嫩的皮肤,在那块白色上留下通红的吻痕和牙印。
“不用看,你知道是我。”
苏格兰哽咽着点头,他闭上眼睛,诸伏流辉能感觉到他的睫毛从自己手心擦过去,带着点让人掌心发热的痒。
“你是我的礼物。”
诸伏流辉这样说着,手指探进即将要接纳他的地方,转着圈开拓,就像打开一份礼物包装那样从容不迫。
“你只要等着被我享用就可以了。”
这句话诸伏流辉说得十分温柔,可温柔的话语之后是他强硬又蛮横的吻。他咬着苏格兰的嘴唇把自己的舌头挤进对方嘴巴里,肆无忌惮地入侵搅动,逼着苏格兰发出更多更好听的声音。
苏格兰靠在诸伏流辉怀里用不上力气,只能试着仰起头回应,却被诸伏流辉捏住了下颌,呜咽着张嘴,任由呻吟和唾液一起从嘴巴里流出来。
诸伏流辉是个性癖糟糕的男人,这点苏格兰已经体会过了。在这个粗鲁地吻中,诸伏流辉毫不留情地抽动手指,碾压触碰肠道内的敏感点,让那些黏糊糊的液体湿淋淋地溅了他一手。
苏格兰忍不住尖叫,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正好能攥住诸伏流辉的衣服。他拽着诸伏流辉的衣服撕扯,紧闭着眼睛摇头,希望诸伏流辉别这样用快感玩弄他。
哪怕像上次那样让他疼都好。
苏格兰甚至开始怀念之前糟糕的经历,毕竟单纯的痛苦只需要忍耐,可诸伏流辉这样催发他不曾了解过的快感只会让他想逃。
或许是听到了苏格兰的想法,也可能只是单纯玩够了。诸伏流辉解开裤链把自己勃起的性器挤进被手指玩开的穴道里。苏格兰的哭咽哽在喉咙,他下意识绷紧大腿用力,又意识到这样只会把屁股里的东西绞得更紧,进退两难地僵持住。
“放松。”
诸伏流辉拍着苏格兰的屁股说到,他推了苏格兰一把,让这个人跪趴在自己的大衣上,掐着苏格兰的腰把人撞向自己,一下比一下用力地顶进去。
流畅的脊背曲线在诸伏流辉眼前弯下去,他不由自主伸手摸上去,手指在脊椎凹陷塑造出的山谷流连,最后摸到支愣出来的颈椎。
诸伏流辉摸着那几节突兀嶙峋的颈椎骨,苏格兰看不到他的脸,并不知道诸伏流辉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他咬着牙,盛着蓝色眼珠的眼眶泛着藏不住的红,又突然低头恶狠狠地顶撞,非要苏格兰发出些声音来才痛快。
审讯室上方的监控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把诸伏流辉发疯一般的表现一丝不漏地拍下来。
诸伏流辉把苏格兰按在地上操,把人操哭操射了又抱起来亲他。亲他额头,亲他嘴唇,亲他发出沙哑声音的喉咙,亲他起伏不定的胸膛。
苏格兰被他亲得直躲,可他躲不了多远就会被诸伏流辉拽回来。拽回来以后诸伏流辉会惩罚一般掐他,把他的乳头掐到红肿,把他腰胯和大腿掐到一片青紫。
苏格兰这才发觉诸伏流辉上次的粗暴对待竟然是已经控制过的。他已经哭到没什么力气了,最后只能发出些粘糊的鼻音,小孩子一样被诸伏流辉抱在怀里摆弄,软得像一滩烂泥,任由诸伏流辉揉搓。
诸伏流辉抱着昏过去的苏格兰离开审讯室的时候,之前给他带路的银发女人面无表情地等在外面。诸伏流辉对此毫不意外,他只是确认了一下裹在苏格兰身上的衣服没有露出来哪里,便敷衍地冲那女人点头,错身就要离开。
“有些东西需要转交给您。”
诸伏流辉停下脚步,他侧过头,没什么兴趣地开口说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扔了吧,如你所见,我现在没有多余的手接东西。”
“是监控录像的拷贝。”
银发女人这样说到,把一个内存卡递到诸伏流辉面前。
诸伏流辉盯着那张内存卡看了两眼,带出个讽刺的笑:“你觉得它值钱吗?”
银发女人露出个茫然的眼神,一板一眼地回答:“它的价值由您判断。”
诸伏流辉感到一阵无趣,也没了继续嘲讽的心情。更何况苏格兰还挺沉的,一直抱着自己也觉得胳膊疼。
于是他用眼神冲自己大衣口袋方向示意,语气很是随便:“兜里有打火机,送你了,帮我把这玩意儿烧了吧。”
“好的。”
女人答应下来,干净利落地按照诸伏流辉的要求烧毁了内存卡。
“替我传个话吧,秘书小姐。”诸伏流辉盯着地上燃烧后的残留物,蓝眼睛里透出点凛然的寒意,“告诉你的上司,下次有机会,希望能面对面交谈。”
银发女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下。
诸伏流辉笑了笑,又突然问道:“对了,礼物以后就归我了吧?”
“抱歉,我不知道。”
“这样啊。”诸伏流辉点头,“那就再帮我给你们大老板带句话吧。”
诸伏流辉舔了一下自己尖锐的犬牙,慢条斯理道:“苏格兰威士忌这瓶酒我买走了,让他开个价吧。”
对诸伏景光说他和诸伏流辉长得像的人并不多。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兄弟两个长得不像,而是没多少人同时认识他们两个。
诸伏景光小时候家里出事,失去父母的三兄弟分别被不同家庭领养。诸伏高明在长野,诸伏流辉和诸伏景光虽然都在东京,见面的机会却也说不上多。
诸伏流辉不耐烦那些维护感情的电话联系和定期会面。虽说如果诸伏景光找他,他确实会出现,但总是皱着眉坐在一边不吱声,要么就是冷嘲热讽两句,给不出来什么好话。
诸伏景光和诸伏流辉几乎每次见面都会吵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母早亡,大哥诸伏高明又是个相对内敛的人,他的二哥莫名其妙给自己捡起了父母的责任,整一个亚洲特产高压父权下的大家长形象。
诸伏流辉想把诸伏景光的人生把握在自己手里。
他们两个总是这样,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能够安稳相处的时候。因此他们长大以后学会了在见面的时候避免视线的接触,省得在一个眼神中就忍不住要吵起来。诸伏景光得承认,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诸伏流辉的脸了。
所以当贝尔摩得拿着诸伏流辉的照片放在他旁边比较的时候,诸伏景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两个长得真的很像,是那种一打眼看过去只觉得眼熟,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五官轮廓相似的那种像。
诸伏景光试着笑一下,想象如果这种和善温柔的笑容出现在诸伏流辉的脸上会是什么效果,却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来。
他好像几乎没见过诸伏流辉笑。
于是他放弃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专注于应付贝尔摩得的试探。他现在是苏格兰,而不是诸伏景光,苏格兰跟诸伏流辉不应该有任何关系。
他安静地擦拭着自己的狙击枪,端起枪口闭上一只眼睛瞄准诸伏流辉板着脸的照片,嘴里模拟子弹出膛的爆破音。
boo。
子弹当然没有射出,毕竟他是个卧底而不是真正的犯罪分子。
诸伏流辉被组织盯上的事不仅他上报了,公安也从其他渠道获得了信息。
诸伏景光的上线通知他不要插手,诸伏流辉的安全有其他人负责。他的发小,跟他一块儿在组织卧底的降谷零也暗示他不用担心,诸伏流辉的安全有警察厅配合特搜部保障,他可以专注于自己的任务。
诸伏景光其实想说自己不太担心。
诸伏流辉是个混蛋。也正因为他是个混蛋,因此在诸伏景光这里诸伏流辉有着极高的信誉度,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为难。那男人永远是一副控制狂的作风,会把所有事牢牢抓在手里听他的安排。
所以当贝尔摩得笑吟吟地跟他说自己找到了突破口,诸伏流辉是个同性恋,还疑似招妓的时候,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不仅不信,他还觉得这是诸伏流辉搞出来转移视线的把戏。至少别的不说,疑似交往对象的那个菅海斗他认识。那是他哥的发小,从中学一路打打闹闹到大学的好朋友。
诸伏景光中学时候带着降谷零回家见高明哥,碰巧诸伏流辉和菅海斗也在。比起降谷零有些拘谨的表现,菅海斗热情到仿佛他才是这家主人,甚至越俎代庖地帮诸伏高明招待了降谷零。
他对自己那个眼高于顶的二哥还能有这样一个画风相去甚远的好友感到惊奇,悄悄跟菅海斗打听了不少诸伏流辉的事。
果不其然,诸伏流辉实际上有且只有菅海斗这一个朋友。依照诸伏流辉的脾气,即使他唯一的好友跑去当了牛郎,他也不会因此跟菅海斗绝交,更不会跟菅海斗变成恋人——唯一的好友和不稳定的恋人,诸伏流辉那个效益至上的家伙肯定会选更有价值的关系。
可是这点信任也被贝尔摩得突然改变的计划打破。行动开始当天,贝尔摩得临时通知他计划变更,放弃原本易容成菅海斗的计划,把他伪装成了另一个人。
镜子里那张其貌不扬的脸据说属于一个b,以菅海斗作为中间人,秘密为诸伏流辉提供服务。
不是他对风俗业有什么看法,而是一个b,能提供什么服务?
诸伏景光抿着嘴角,心里沉下去一块。他上报的行动流程还是原定的那一份,不知道是真的巧合还是贝尔摩得有意突击试探,这份行动开始前突如其来的变动让诸伏景光感到一些不那么好的预感。他现在没时间也没机会通知上线计划变动,诸伏流辉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见到自己易容出来的男妓来给他提供上门服务。
虽然情况确实迫在眉睫,可诸伏景光不由自主感觉到有些想笑。从小到大诸伏流辉不知道看了他多少次光屁股的样子,没想到二十年以后,光屁股的场景还有可能在两兄弟之间再发生一次。
不过他会尽力避免这种可能发生的,毕竟很尴尬,怎么说都太尴尬了。
诸伏景光垂着眼睛在贝尔摩得给他别上去的监听器上一扫而过,大脑飞快运转,想要找出一个不会被发现的方式给他的麻烦二哥通风报信。
可是等诸伏景光真的见到诸伏流辉的时候,他一路上想的那些暗示方法都变成了无意义的嘴唇开合,最终也没派上用场。
眼前的诸伏流辉看上去跟他印象里那个惹人烦的男人大不相同。蓝眼睛暗沉沉的,眼下拢着一圈青黑,睡衣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怎么看都觉得不合身。
他看上去很疲惫,疲惫又厌倦,没打理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翘着,脸上带着被人打扰的不快,又带着些不明原因的厌恶和阴沉。
这是诸伏流辉从没在他面前露出过的,完全不被诸伏景光知晓的一面。
诸伏景光想说些什么,而且他也该说点什么。可是诸伏流辉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在他进门之后哐地甩上了门,攥着他的手腕拉着他进了卧室。
这么直接?
错过了最佳的说明时机,诸伏景光只好试着晃一晃诸伏流辉的手腕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可诸伏流辉压根没回头也没理他,就那样用力地攥着他的手腕大步流星走进卧室,动作相当粗暴地把他推到了床上,脸朝下按进被褥里。
诸伏景光忍不住想要骂人。
他想自己就该在诸伏流辉开门的时候直接把他撂倒,之后再想办法糊弄贝尔摩得。那样的话就不至于自己陷入这种被动的局面。说实在的,换任何一个其他的目标,他都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可是面对诸伏流辉,他总是有些已经养成习惯的顺从。
就在这些没用的后悔内容占据诸伏景光的大脑时,诸伏流辉已经动作相当迅速地扒了他的裤子,连个招呼都没打,手指就已经塞进了他的后穴,熟门熟路地打着转活动。
……!
诸伏景光疼得直抽气,双手攥住床单拉扯,把不专业的痛呼憋回肚子里。
他就是这么对待那个男妓的吗?
诸伏景光也意外于自己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样一个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问题。
他能趴在这里被自己二哥捅屁股还没在一个照面里就被对方发现货不对板,还得“感谢”行动开始之前把他堵在卫生间里监督他做了全套准备的贝尔摩得。
“紧了?”
诸伏流辉毫无波澜单纯评价的下流问题让诸伏景光紧咬着嘴唇把脸埋进被子里不肯回答。
好在诸伏流辉只是随口一问,并非是打算调情,也没有亲吻爱抚的环节,他抓着诸伏景光的大腿根掰开,直直操了进去。
操他二哥的。
在性交事实达成的瞬间,诸伏景光死死闭上眼睛,抛弃了所有自己来之前做的说明身份的计划。
今天趴在这里的无论是那个叫什么什么洋斗的男妓还是代号苏格兰的绿川唯都无所谓,唯独不能是诸伏景光。
对诸伏景光来说,最紧要的目的是保住他混账二哥这条命,其次是保证苏格兰的身份不暴露,最后才是自己这个人不受伤害。
虽然这伤害落实在了让人难以接受的角度,但事已至此,他接不接受都已经成了定局,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不让诸伏流辉知道他是谁,不让他再去承受这份伤害。
只要诸伏流辉不知道他是谁,那他就是无罪的。
“疼就叫出来。”
诸伏景光强忍着的表现十分明显,诸伏流辉语气很差地开口。这个男人该死的没有同情心,他甚至更加用力地往里顶了顶,不耐烦地掐着诸伏景光的屁股,冷淡地开口:“自己放松,快点做完快点结束。”
到底谁才是半夜招妓的那个人啊,他怎么能做到用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嗯。”
诸伏景光勉强回了一点声音。他不太敢出声,他试着模仿过那个男妓的声音,但是听起来不太像,所以只好少出声。
诸伏流辉就是单纯的泄欲,他抓着诸伏景光的大腿猛力操干,没什么技巧,只是又快又狠。
诸伏景光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很疼,也不可能感觉到什么快感。能体会到的只有单纯摩擦带来的火热钝痛。
他不自觉呻吟出声,疼痛和一些难以形容的感触混在一起从尾椎往上爬,诸伏景光叫得很小声,他自己听不出,诸伏流辉听着,却觉得他好像是要哭了。
“啧。”
诸伏流辉冷淡地咋舌,把人拉起来虚拢在怀里安抚,动作也放慢了一些,伸手去抚慰诸伏景光的东西。
他毕竟没打算把人折腾死,而且最近他一直没有吃药,情绪催动下,确实做得过分了一些。
可诸伏景光下意识想挣扎,被诸伏流辉握住性器撸动的瞬间他的腰就弹了起来,又被他控制着强行放松。
可诸伏流辉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搂着诸伏景光的手放到他的后腰,那里的衣服因为诸伏景光刚才挣扎的动作扯到了一边,露出一个手感凹凸不平的陈旧伤疤。
诸伏流辉把手指按上去,一点一点摸索着那块伤疤大致的形状。
诸伏景光在他手底下发起抖来。
完了,搞砸了。
他发现了。
一时间房间里没了声音,诸伏景光自暴自弃地发出一声做作的尖叫,打破这股让他无地自容的气氛,哆嗦着嘴唇对诸伏流辉给出暗示:“诸伏…诸伏先生,不要……”
别问,什么都别问,也别说话,什么都别做,不要叫我。
他反手抓住诸伏流辉按在他后腰上的手,头埋在被子里不肯抬起来,手指轻轻在诸伏流辉的手背上画了一个圈。
【有东西】。
这是他很小时候跟诸伏流辉玩过的游戏。诸伏流辉会把糖果或者别的小礼物握在手心里,让诸伏景光猜在哪个手里。他那时候说不出话,猜哪只手就在那只手的手背上画一个圈,示意这里有东西。
他背对着诸伏流辉,又不肯睁眼,看不到诸伏流辉是什么样的表情。可他能感觉到诸伏流辉慢慢松开压着他的手,还在他身体里的性器也慢慢退出去。
虽然不是最糟糕的结果,但是这局面也足够糟糕了。
诸伏景光咬着牙,努力调整心态思考该怎么跟诸伏流辉解释现状,虽然被人按在床上捅屁股的那个人是他,但是该死的要给出解释的人还是他。
“闭嘴。”
诸伏流辉接下来的举动完全不在诸伏景光的预料里,刚才已经拔出去的东西又一次捅了进来。
诸伏流辉伸手捂住诸伏景光的嘴,压在诸伏景光身上,贴在他耳边沉声说:“海斗不就是让你来做这个的吗?这不是工作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在动腰,诸伏景光在他身下挣扎了两下,实在搞不清楚诸伏流辉在发什么神经,恶狠狠地一口咬在他手上。
诸伏流辉干脆把半个手掌塞进诸伏景光嘴里,任由他咬着,紧紧勒着他按在自己怀里,完成了一次彻彻底底,真正意义上的性交。
诸伏景光觉得只不过几年没见,他的二哥更加惹人讨厌了。
诸伏流辉看上去并不在乎诸伏景光是不是觉得他讨人厌。他把用完的安全套打了个结,随手扔到床上,打开了一个放在床头柜上的小型仪器,冷着脸道:“可以说话了。”
“开了信号屏蔽器?”
诸伏景光把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问到。
“对。”
诸伏流辉不耐烦地点头,见诸伏景光不肯起来,毫不留情地下手,在他露着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你干什么?”
诸伏景光恼羞成怒。他从床上蹦起来,可屁股实在是疼,起来一半又趴了回去,嘟囔着想要提上裤子,却被诸伏流辉又抽了一巴掌。
“没完了!”
诸伏景光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他不知道诸伏流辉这是犯什么毛病,他俩刚做了那种事,现在他不回避就算了,还变本加厉地狎昵起来。
“穿什么?”诸伏流辉也没给他好脸色,“你不是说有东西。把衣服全脱了,我拿去洗衣机里搅了。”
“……哦。”
诸伏景光讪讪收回恼怒的表情,不情不愿地开始当着诸伏流辉的面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
他有点尴尬,但又不想在诸伏流辉面前表现出尴尬。于是只好低着头,装出专心致志的样子,把贝尔摩得给他装上的那些监听装置全都扔到脱下来的衣服上,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肩膀,确认没有被装上什么他不知道的小东西。
诸伏流辉把那些东西用被子卷起来,整个塞进了洗衣机里,回来看着抱着枕头坐在他床上呲牙咧嘴的诸伏景光命令到:“内裤脱了。”
“又要干什么?”
诸伏景光十分警惕。
“捅你屁股。”
诸伏流辉冷笑。
“滚!”
诸伏景光气得把枕头冲着诸伏流辉砸了过去。
诸伏流辉接住枕头扔了回去,才说出真正的原因:“老实脱了,我给你上药。”
诸伏景光这才看见诸伏流辉拿过来的药膏,他腾得红了脸,是气也是恼。最后还是忍了忍,没有真的对着诸伏流辉骂出来。
“……我自己来就行。”
他现在只想离诸伏流辉远一点,越远越好。他没想到今天晚上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会被诸伏流辉认出来。诸伏景光抱紧了怀里的枕头,觉得这事儿真他妈的操蛋。
“过来。”
诸伏流辉要是能有耐心听别人的话,他俩也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形了。他拿着药膏坐到床边上,完全没给诸伏景光拒绝的余地。
“我说了我自己来就行!”
这种久违的被管控的感觉和诸伏流辉给他带来的烦躁让诸伏景光低吼了出来。
“你就不能收收你的控制欲。我今年二十六了!不是十六更不是六岁,能不能别管那么多。”
话一出口诸伏景光自己都觉得幼稚。可是他喘了两口气,才发现自己正抽着鼻子,眼眶已经湿了。
太丢脸了。
诸伏景光索性幼稚到底,扭过脸去全当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用沉默表示对诸伏流辉的不满。
“说完了?”
诸伏流辉就是个没人性的家伙。他完全没管诸伏景光的指责和难堪,重复了一边自己的要求,“说完了过来上药。”
僵持片刻,诸伏景光扔了手里的枕头,三两下挪到诸伏流辉旁边,犹豫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才绷着脸趴到他腿上。
诸伏流辉用手指沾了药膏抹进红肿发烫的穴道,细致地转着圈把药膏抹匀。诸伏景光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他把脸埋在手臂里,假装这样就能自欺欺人,感觉不到在他身体里活动的手指。
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弥漫在两个人之间。抹完了药,诸伏景光却没有动,他低着头不肯看诸伏流辉,小声开口道:“有个非法组织想要抓你的把柄作威胁,你自己注意。现在是威胁,威胁不到说不定就有人来要你命了。”
“嗯。”
诸伏流辉简短地应了一声。
“没有什么想问的?”
诸伏景光又说。
“怎么弄成这样的?”
诸伏流辉拍了拍诸伏景光的头发,对他现在这张脸提出疑问。
“告诉你也行,正好让你提高点警惕。”诸伏景光解释道,“那个组织里有个能化妆成其他人的家伙,我这张脸就是她给我做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我知道了。”
诸伏流辉点点头,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诸伏景光的头发。过了一会才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在这趴着了:“起来,监听断了你那边肯定要怀疑,赶紧走吧。”
诸伏景光神色复杂。
诸伏流辉什么也没问。没问他怎么会出现,没问他来干什么,没问他消失的这几年都去了哪里,也没问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他甚至都不知道诸伏流辉是否知道他已经不做警察了。毕竟当时他怕跟诸伏流辉吵起来,只跟高明哥说过,犹豫再三才在挂电话之前拜托了高明哥代为转达。
可诸伏流辉话里明摆着是猜到了自己现在的去向。
诸伏景光抿着嘴唇,他想解释今天晚上的事,但诸伏流辉什么都没问,他也不好主动提起来,只好把一肚子纷乱的思绪憋在肚子里,打起精神准备回去应付贝尔摩得那个难缠的监工。
“你先穿我的衣服。”诸伏流辉找了两件衣服扔给诸伏景光,捡起床上那个用过的避孕套,一块扔给了诸伏景光,“拿这个去交差吧。”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神情变了又变。他一瞬间甚至怀疑诸伏流辉是不是以为他现在的工作就是出来卖屁股,不然怎么会把这种东西给他拿去交差。
诸伏流辉侧头看着诸伏景光,在裤子上蹭干净自己的手,摸索上诸伏景光的脸,用力揉搓,想把那层伪装的假皮揭下来。
诸伏景光垂着头,任由诸伏流辉撕下自己脸上的伪装,露出那张跟他相似的脸。
“我给你惹麻烦了?”
诸伏流辉看着诸伏景光的脸,用的虽然是疑问,但却说得很肯定。他笑了笑,很难得。没有讥讽也没有嘲笑,只是一个很轻很淡的笑容。
“拿回去做dna比对,派你来的人肯定还有后手。”诸伏流辉慢慢说道,语气十分理智,“先把自己摘干净,你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我长得像。虽然这次的任务失败了,但不是你的疏漏,是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认出了你的的身份。”
诸伏景光沉默地盯着诸伏流辉。
“你想证明自己,这才是正常的,毕竟你刚把工作搞砸了。”
诸伏流辉慢条斯理地分析着。
“别自己去找地方化验,让其他人去做这件事。但是你得把消息报上去,让你的上头知道,这是你主动提出来的。”
“如果他们告诉你,诸伏流辉跟你有血缘关系,你就咬死不知道,然后主动提出要解决我。当然,你不用担心我会被解决,这次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遍,我也会主动跟检察厅提出人身保护。”
“如果他们告诉你,你跟我没关系。那么你要做的就是……”
“不。”
诸伏景光打断了诸伏流辉的话。他并不迟钝,跟诸伏流辉比起来还受过专业的卧底训练。如果不是这次摊上了诸伏流辉,他绝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狼狈的境地。
他能明白诸伏流辉的意思。
按照诸伏流辉的安排,无论化验结果如何,苏格兰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撇开一些嫌疑。同样的,无论何种结果,最后压力和危险都会转到诸伏流辉这边来。
诚然,组织现在对于诸伏流辉的手段还是以威胁为主,但谁能保证他可以一直有底气跟组织叫板。万一那位先生或者朗姆一狠心,觉得留着他必成后患,干脆断尾求生。诸伏景光甚至不知道诸伏流辉手里拿捏的那点证据对于组织来说能不能算得上一条尾巴的分量。
所以他不再吭声,只是摇头。
“诸伏景光。”
诸伏流辉俯身靠近诸伏景光的耳边,低声重复了一遍之前跟他说过的话:“这不是工作吗?”
诸伏景光猛地攥住手里的枕头,他咬住自己的下唇,听诸伏流辉跟他说那些冷酷的话。
“你知道你是谁,那就做你该做的事。”
诸伏流辉理智到让诸伏景光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只不过下一秒这种恐惧就被诸伏流辉的话打破。
“做不到就哭着喊哥哥,求我想办法把你捞出来。哭得好听一点的话,帮你把工作处理了也不是不行。”
诸伏流辉伸手轻轻在诸伏景光脸上拍了两下,语气戏谑地问他:“要哭吗?”
“把你揍哭好了。”
诸伏景光皮笑肉不笑地把枕头怼到诸伏流辉脸上,心里那点难以形容的情绪被这家伙打散,根本没有了惆怅的余地。
“你该走了。”
诸伏流辉没再跟他开那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诸伏景光定了定神,最终还是把那个黏糊糊的恶心东西扔到了衣兜里。
他向外走着,诸伏流辉没有送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诸伏景光一步步离开。
“我走了。”
他这样说道,关上了诸伏流辉的公寓大门。今晚上这一场暧昧又罪恶的重逢到此为止,这扇门隔开的不是诸伏流辉和诸伏景光两兄弟,而是大检察官和卧底警察两段人生。
再回到任务的临时据点,贝尔摩得已经消失不见,房间里只剩下一个神色慌张的外围成员。诸伏景光记得他是负责监听设备的,之前也跟他有过短暂的接触。
封闭的空气里流动着若隐若现的怪异气息,最开始诸伏景光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可是当他的视线扫过桌子旁的垃圾桶,瞬间明白了自己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那这个人躲闪心虚的表现也有了解释。诸伏景光面无表情,甚至提不起愤怒的情绪,只觉得恶心得令人发笑。
他给贝尔摩得去了电话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都是实话,没什么说谎的技术含量。这让他有心思分给别的东西。
他现在是苏格兰。
苏格兰脾气再好,也不可能让这个偷听他被男人操屁股还以此当配菜的家伙活着。
可诸伏景光不想杀人。
他试着找出一些理由来劝服自己做出这个决定。
杀了他。
这是个人渣,有过不止一起强奸案底,手里沾过人命,因为欠了黑帮的高利贷还不上才会加入组织谋求庇护。
杀了他。
贝尔摩得既然把这样愚蠢又胆大包天的家伙单独留在这里,一定不是一个巧合,人是被特意选出来的,这是一个针对苏格兰的试探,他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
杀了他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的任务,杀了他也只是给这个社会清除掉一只害虫,即使是日本的法律也会判这家伙死刑。
诸伏景光的脑子里转着不同的理由,他像是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冷淡地跟贝尔摩得交谈,视线没有一丝一毫在屋子里另一个人身上停留过。而另一个人已经发现了贝尔摩得留在门框上的枪,随时准备着结束一条生命。
做你该做的事。
诸伏景光的耳边突然响起诸伏流辉刚才的话。只是这一句话,赢过了所有合理又充分的理由。
他甚至感觉身边出现了一条诸伏流辉的影子,支配他对着贝尔摩得说出杀人的宣告,站在他身侧,以教导者的姿态从背后虚拢住他,托着他的手,让那枪口对准恍然无知的家伙。
“做你该做的事。”
诸伏流辉的影子说。
于是诸伏景光开枪,冷眼看着血花迸溅,一条人命从他手中终结。
东京,人流熙攘的大街上。
诸伏景光再三确认自己身后没有人跟踪,才快步走进路边的投币电话亭,犹豫了一下,依靠回忆拨出了一个电话。
“是哪位呀?”
听筒里传来热情洋溢的声音。听到电话被人接通,并且确认了这个号码的主人依旧是曾经的那一个。诸伏景光松了口气,不自觉带上了无奈的笑容,开口道:“海斗哥,是我,诸伏景光。”
“哦呀,是小光!”
听筒那边传出些听不太清的笑闹轻语,过了一会便安静下来,想来是接电话的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你好久没联系我啦,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菅海斗语调轻快地问道。
举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诸伏流辉和他的发小菅海斗对于诸伏景光来说,就像是不太好相处的亲爸和很会为人的继母。
诸伏景光高中时候,诸伏流辉和菅海斗都在上大学。同处东京,时间上也宽裕,因此菅海斗一直都很照顾自家发小的弟弟。他会隔三差五来看看诸伏景光,给他送一些不太贵但是很有心意的小礼物,游戏杂志、当红歌手的cd,新人偶像的写真,最近评价很不错的游戏卡带……
虽然他们两个是因为诸伏流辉才认识,但是菅海斗跟诸伏景光的相处中其实很少提到诸伏流辉,反而会普通地聊一聊学业生活,八卦一下有没有收到女孩子的告白,跟朋友相处会不会有困扰。
比起一年四季都臭着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情不好的诸伏流辉,诸伏景光确实挺喜欢跟菅海斗相处。起码诸伏景光几乎没见过有谁会不喜欢菅海斗,就连他的发小降谷零都被菅海斗学期末时候送来的课业笔记收买了。
跟轻浮的外表不同,菅海斗的笔记细致又简练,同样是优等生的降谷零更能体会到对方笔记的含金量。而作为反面典型的就是另一个优等生诸伏流辉,他的笔记不仅潦草,还用了很多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简写和代词,属于明明很有用,却被人避之不及的类型。
虽然诸伏景光不是那种习惯于向其他人寻求帮助的性格,但菅海斗巧妙地引导着他,让诸伏景光逐步适应对菅海斗提出请求。他真的要比诸伏流辉更像一个可靠又体贴的兄长,因此这次骤然与诸伏流辉发生了那种事,诸伏景光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求助对象就是菅海斗。
“求助”。
实际上诸伏景光并没有打算向菅海斗说明他和诸伏流辉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只是确实有一些事情需要询问菅海斗。
“没有,海斗哥,我是给你留了个什么印象啊。”诸伏景光笑笑,用一副亲昵的口吻抱怨道,“我刚回东京,好久没联系我哥了,想跟你问问他最近的情况。”
“你俩怎么还是这样。”
菅海斗也笑了,他真的很会拿捏分寸,什么都没问,也没说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是想了想,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想听实话还是别的?”
“你能告诉我什么?”
诸伏景光也问。
之前见面时候,诸伏流辉的状态明显很糟糕。诸伏景光跟菅海斗说的话不算撒谎,他确实很久没有联系诸伏流辉了,可这不代表他看不出来诸伏流辉不对劲。说到底,诸伏流辉会招妓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对劲,菅海斗也不是那种纵容自家发小胡来还从中当掮客的人。但既然他这么做了,就说明他认为这件事是有必要的。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菅海斗觉得帮诸伏流辉招妓是一件有必要的事情?
诸伏景光垂下眼睛,嘴角还带着点笑,轻快地跟菅海斗说着话,神情却说不上轻松,反而一片沉郁。
“我想想哦。”
菅海斗那边传来一些金属盖子开合的声音,诸伏景光猜他是在摆弄自己的打火机。这种小动作往往伴随着思考和犹豫,诸伏景光没有出声,很有耐心地沉默着等下去。
“我答应了reki不能说,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菅海斗慢慢悠悠说道,“所以让我们来钻一下空子吧。”
“嗯,谢谢海斗哥。”
诸伏景光轻声应下来。
“噗,别这么严肃,说不定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呢。”
菅海斗的声音轻飘飘的。诸伏景光总是很难想象他和诸伏流辉那样的人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又觉得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似乎理所应当。
“给你推荐一位心理医生怎么样?”菅海斗说了一个地址,“他每周四下午五点以后的一个小时被人预订了,不过那位患者不太相信医生,所以几乎不会去。”
“……我知道了。”
诸伏景光点点头,菅海斗几乎是明示地告诉了他答案,也印证了诸伏景光的猜测。
“回东京的感觉怎么样?”
菅海斗突然问到。
诸伏景光缓缓吐出一口气,才扯出一抹并不会有人看到的勉强笑容,低声说道:“还不错,就是感觉有点物是人非。”
“适应一段时间就重新熟悉了。”菅海斗轻松说道,“还是说不打算长住?我看你是用公共电话打过来的,连电话卡都没办吗?”
“是啊。”诸伏景光应下来,“大概两三周就要走了。”
组织肯定没有耐心跟诸伏流辉一直纠缠下去,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估计今年之内,这件事情一定会告一段落。要么组织从诸伏流辉手里拿到想要的东西,要么是选择一劳永逸,让诸伏流辉永远闭嘴。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留多久,也不可能告诉菅海斗他其实一直都在东京待着,根本不是当初说得那样出国了。
他只能用故作随意的态度跟菅海斗嘱咐道:“别跟流辉提我,我怕他又来骂我。”
“reki不问,我就不说。”
菅海斗回答得很狡猾。
“哈哈,那我可得好好躲起来了。”诸伏景光轻笑,“为了防止你把我卖了,走之前我都不会再找你了,海斗哥。”
“唉——这是威胁吗?是威胁吧!”
菅海斗拖长声音抱怨。
“是威胁啊,所以别说出去,拜托了。”
“了解啦,不会说出去的。”
诸伏景光这才放下心,带起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我还有事,不多说了。谢谢你帮我,回头让流辉请你吃饭。”
“好啊好啊,我想宰他很久啦。”
“嗯。”诸伏景光带着笑点头,“狠狠宰他。”
“拜拜啦小光,要开心哦。”
“谢谢海斗哥,放心吧。”
挂了电话,诸伏景光无声地咀嚼了一遍菅海斗刚才告诉他的地址,默默地思考了一会,才推开电话亭的门离开。
在他走后没多久,一个西装革履打扮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走进电话亭,手里握着自己的手机,似乎是没电了,又急于联系某人。
中年男人在电话盘上按了两下,却没有把电话打出去,而是选择了回拨。
“hi~这里是海斗的工作室,亲爱的客人,您是想要预约今晚的表演吗?”电话里的声音热情洋溢地招待着,“啊,是刚才来过电话的先生,请问您还有其他疑问吗?”
“是我。”中年男人张嘴,用跟诸伏景光相差无几的声音询问道,“关于刚才的问题……”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等着菅海斗的反应。
“真的很抱歉啦,虽然不知道您究竟是怎样拿到了我的私人电话,但是客人的隐私可是重中之重哦,即使您再问几遍,我也还是无可奉告啦。”
菅海斗语调甜蜜地拒绝。
“我知道了。”
中年男人没再多说什么,干脆地挂了电话。
易容,变声,高超的跟踪技术。
电话亭里的中年男人无疑是贝尔摩得假扮的。由于上次诸伏流辉那件任务中出现了一些差错,苏格兰最近一段时间的行程其实一直都在组织的关注下,他今天突然用公共电话联系别人的行为着实可疑,值得贝尔摩得亲自试探一下。
不过从刚才的电话来看,苏格兰似乎是给那个叫菅海斗的牛郎打电话询问了一些事情,大概率是有关诸伏流辉的事情。
看来苏格兰也不是没有怀疑。
想到自己转达的那一份dna化验结果,伪装之下的贝尔摩得笑了笑,觉得苏格兰不过是在牢笼里挣扎,纯粹是白费力气。
接到任务命令的诸伏景光等在诸伏流辉公寓外不远处的路口,无处安放的手指搓了搓,才烦躁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根烟咬在嘴里。
出于很多原因,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诸伏流辉。可是任务——无论哪边的任务,都要求他不得不去面对诸伏流辉。
好在他现在是苏格兰。
做苏格兰该做的事对于诸伏景光来说,本应该近似一种折磨。可现在反而变成了让人松下一口气的伪装。
苏格兰不知道诸伏流辉是他的哥哥。
苏格兰不知道诸伏流辉会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他。
苏格兰不知道诸伏流辉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一直在忍受精神分裂的痛苦。
苏格兰什么都不知道。
诸伏景光也不该知道。
诸伏景光跟走过来停在两步之外的诸伏流辉对视。他有点生气,这点生气让他不想看见诸伏流辉面无表情的脸,那张脸他看够了,非要有一些跟他一样愤怒的表情出现在上面他才会甘心。
好在他是诸伏景光,诸伏景光总有办法让诸伏流辉生气。
于是他用挑衅一般的视线扫过诸伏流辉,故意当着诸伏流辉的面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用着轻松随意地口吻问到:“要做吗?”
诸伏流辉如他所愿的生气了。
他抓着诸伏景光的领子,那张跟自己相似的脸上泛上冷冰冰的神情,诸伏景光伸手摸上去,感到一种伤害和破坏带来的快意。
他和诸伏流辉总是避免不了发展到这种局面。他们是兄弟,是曾经一度相依为命,又最终走到不同人生的两个人。他们有最为亲密的过去,这份过去让他们无比深刻地了解对方,知道做出怎样的行为,说出怎样的话能够给对方造成更大的伤害。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口口声声说已经二十六岁,是个大人了,可做出来的事情还是那么幼稚。在诸伏流辉面前他总是做这种幼稚的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想。他是个大人了,就得承担起大人的责任来。
于是他笑了笑,整理好自己刚才被诸伏流辉抓乱的领子,摆出礼貌克制的模样:“那我走了。”
“你去哪?”
诸伏流辉不可能放他离开。
他突然出现在诸伏流辉面前,张嘴又说出那种话,诸伏流辉当然能猜到他为什么而来。
“我不知道。”
诸伏景光实话实说。
贝尔摩得正在盯着他,就算回安全屋也不过是跟那女人来回说些暗含机锋的废话。他在东京有一处租来的小公寓,可去了又能做什么,他睡不着觉,也不想一个人待在窄小阴冷的房间里。
苏格兰无处可去,诸伏景光也找不到要去的地方。
最终还是诸伏流辉把他领回了家。
诸伏流辉给了他单薄的毯子,给了他蜷着腿才能勉强躺下的沙发。
他知道诸伏流辉还在生气,所以安分地躺在沙发上,没出声,也没凑过去讨人嫌。只是他确实睡不着,又有点冷,那点翻身的动静便被诸伏流辉听见了。
“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有安眠药。”
诸伏流辉给出的解决办法跟诸伏景光所料无差。他去了菅海斗告诉他的那家心理诊所,很巧,公安跟那家诊所的主治医生有合作,这让诸伏景光没用上他准备的计划。
他本打算伪装成诸伏流辉去问诊。
即使并不拥有贝尔摩得那种出神入化的伪装能力,扮演成诸伏流辉对诸伏景光来说也并不算什么难事。
只不过没用上这种手段也是个好事,诸伏景光拿着自己以权谋私拿到的病历复印件,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看过去。
所以他知道,诸伏流辉这两年,从医生那里开了大量的安眠药。
这两年里,诸伏景光睡不着觉的时候就靠酒精麻痹自己,而诸伏流辉睡不着觉的时候就靠药物强迫自己。
他俩可真不亏是兄弟。
“有酒吗?”
诸伏景光想尝一尝诸伏流辉酒柜的藏酒。
“没有。”
诸伏流辉态度强硬地给出无视事实的拒绝。
不给就算了。
诸伏景光闭上眼,突然说出了自己在组织里用作代号的酒名:“苏格兰威士忌。”
他只是想到,从上次到现在,他还没有跟诸伏流辉介绍过自己。虽然苏格兰并不是个值得介绍的身份,但是总得给诸伏流辉一个除了诸伏景光之外称呼他的方式。
“什么烂名字。”
诸伏流辉沉默片刻评价道。
这让诸伏景光难以自制地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觉得诸伏流辉说得太对了,什么神经病组织会给自己的成员用酒做代号啊,苏格兰威士忌就是个烂名字,烂到家了。
“别笑了!”诸伏流辉低喝着打断了他的笑声,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也对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诸伏流辉。”
似乎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是诸伏流辉。诸伏流辉走过来,像小时候那样,别扭又不情愿地轻轻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又欲盖弥彰地用刘海盖住被他亲到的那一小块皮肤不肯承认。
“睡吧。”
诸伏流辉这样对他说。
没有酒,没有药。诸伏景光就这样安然地在诸伏流辉一句话里睡着了。
这仿佛成了一个契机,让诸伏景光自然而然地插手了诸伏流辉的生活。
说实话,以苏格兰的视角旁观诸伏流辉的生活对诸伏景光来说是个十分新鲜的体验。抛除那些他对于诸伏流辉先入为主的印象,以纯然的陌生人的心态,静静关注着诸伏流辉的生活。
就像他重新了解了一遍诸伏流辉这个人。
他看着诸伏流辉急匆匆拎着大衣裹上围巾出门,在东京检察厅附近的咖啡厅堂食或者打包一份万年不变三明治咖啡套餐,带着满脸倦容把咖啡的纸杯攥成团,扔进自动售货机旁边的垃圾桶里。
有外勤的时候诸伏流辉会开车去上班,面无表情地跟门口的安保出示自己的工作证,即使这里几乎人人都认识他,他还是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一板一眼地执行。
他也会摔车门,不知道是个什么案子,诸伏流辉的脸黑沉着,拿着电话边走边讲。诸伏景光不靠近都能猜到他说了一些什么。不外乎“废物”、“蠢货”、“这点事还需要我教你吗”、“干不了就滚”之类的话。
工作收尾的庆功宴他也会露出应酬的笑容,很生硬。大部分时候都在闷头喝酒,几乎不怎么拒绝,上司劝酒他便沉默着一口喝完。那些酒精进了体内,再慢腾腾从皮肤下面蒸出来,把诸伏流辉的冷脸蒸成醉醺醺的红色。
挺新奇的。
这种视角见到的诸伏流辉熟悉又陌生。不太像是诸伏景光的哥哥,倒是属于苏格兰的目标。
于是又一次试探扔到他们两个头上。
带着伤的诸伏景光被贝尔摩得半鼓动半催促地赶去了诸伏流辉的公寓。
贝尔摩得估计他会可怜兮兮地坐在诸伏流辉的门口,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或者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
但是诸伏景光拷贝了诸伏流辉公寓的门卡。这事贝尔摩得不知道,诸伏流辉也不知道。
作为一名不速之客,诸伏景光非常不客气。他把鞋子随意踢在玄关,也没换拖鞋,赤着脚踩在诸伏流辉定期找人清理保养的木地板上,一手捂着被贝尔摩得下狠手撕开的伤口,一边带着点轻松的笑容去翻诸伏流辉的酒柜。
他上次就看到了,诸伏流辉的酒柜里有几瓶好酒,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来一口简直就是浪费。
然后他就在架子上看到了一瓶上次没见过的苏格兰威士忌。已经开封,瓶子里金黄的酒水还剩大概二分之一,结合时间来看,主人家这一段时间应该很是青睐它。
诸伏景光有点意外,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组织里以酒为代号,代号也就成了比名字更加能够代表自己的称呼。他是stch,这还是他亲口告诉诸伏流辉的。现在从诸伏流辉这里看到一瓶被他喝了不少的苏格兰威士忌,总有一种自己被他喝进肚子里的错觉。
似乎他变成那些金黄的酒液,被诸伏流辉含在嘴里咽下去,顺着喉咙流进肠胃,再被吸收到血液里带着一起涌入心脏。
而他们本就流着相同的血液。
诸伏景光拿起那瓶酒,顺着第一次来时走过的路线,进了诸伏流辉的卧室,松了力气瘫坐在床边上。
伤口隐隐作痛,提醒他尽快处理,诸伏景光却没有理会。他坐在地上用牙齿咬开瓶口的软木塞,嘴唇贴上冰凉的玻璃瓶口,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清新甜美的口感,却带着一把热气从胃里烧上来。是很好的酒,诸伏景光在拿到代号以后也查过一些有关苏格兰威士忌的类别,诸伏流辉这一款酒在苏格兰威士忌中不算最贵的那一类,但也并不便宜。
舒适的公寓,价值不菲的藏酒,清明的社会形象,一片光明的人生未来。
他的二哥有这么多好东西。
诸伏景光不想让他跟自己危险的工作牵扯更深。
不能再拖下去了,拖得越久组织的耐心就会越差,到时候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手段等着用到诸伏流辉身上。
既然目前只需要一个录像就可以交代过去,那就去做。他会把后续处理好,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公安也会跟检察厅那边说明情况。把柄只有在未公开的时候才赋有效力,组织即使拿到了录像也不会第一时间对外公开。
诸伏流辉的人生不会毁在他手里。
所以只需要去做就是了。
诸伏景光就这样带着可称轻松的心态拽着明明察觉出异常,还是喝下了那杯盘尼西林的诸伏流辉上楼,把他推到床上,凑过去亲吻他的脸颊,脱他的衣服。
“这次我不问你了,做吧。”
诸伏景光躲开诸伏流辉的视线,即使这个人现在眼神涣散,他还是因为一些说不上来的理由躲开了。
“滚。”
诸伏流辉抓着他的手腕骂他。
骂我吧,没关系。
诸伏景光挣开他,坚定地贴上去,嘴边甚至习惯性带上了一丝伪装的笑容,轻声拒绝诸伏流辉:“不。”
他凑过去抓着诸伏流辉的头发亲他。他能感觉到诸伏流辉的嘴唇在发抖,便轻轻蹭了蹭,像是安抚,也像是讨好,又像是在卑微地祈求:“做吧。”
只是一场性交,诸伏流辉也有可以推脱的理由。他被下了药,还被诸伏景光主动凑上来撩拨引诱,即使做了也不是诸伏流辉的错。
可诸伏流辉就是不肯。
这时候他又像诸伏景光记忆里那个强硬不容别人质疑的讨人厌二哥了。
诸伏流辉用自己发抖的手脚死死按着诸伏景光,自己难受地闷哼,又吐出一连串难听的骂人话。他不肯顺从诸伏景光的安排,诸伏景光也拗不过他,最后只能认输。
他轻轻拍打诸伏流辉勒在他身上的胳膊,下意识哼哼了一段挺老的儿歌,应该是他很小的时候别人哼着哄他睡觉的,是谁他也记不住了。
他哄着诸伏流辉,也哄着自己,他们两个既不体面又不安详地紧紧搂在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
让人觉得真是他妈的糟糕透顶的世界。
被琴酒带人关进禁闭室的时候,诸伏景光下意识的感觉,其实是一阵不合时宜的轻松。
即使他可能有危险,即使他可能面临刑讯,即使他可能要开始考虑自己的后事。
但起码此时此刻他还没有死,而且离开了诸伏流辉身边。不用面对诸伏流辉让他打心底里感到轻松,即使将要面对的是不明情况的坏局面,那也是他擅长的范围了。
欺骗,谎言,伪装。这是他在这几年里最擅长的东西,这些东西帮他变成那个会笑着扣下扳机杀人的苏格兰,而不是诸伏流辉面前憋不住脾气的诸伏景光。
他的审讯似乎是贝尔摩得负责,那女人来了之后只是神色不明地盯着他看,诸伏景光就低着头任由她看。
看了一会,贝尔摩得突然开口跟他说:“你的身份暴露了,警察先生。”
“……什么?”
诸伏景光露出再真实不过的惊疑和错愕。他以为自己是因为多次任务失败才被扔进禁闭室接受惩罚的,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只看朗姆或者那位先生决定怎么处置他。但只要诸伏流辉的价值够大,苏格兰就仍是个好用的旗子,他不太担心自己会直接被处理掉,顶多受点“长记性”的折磨作为处罚。
可是贝尔摩得的话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怎么会……怎么会是因为这个?
“警视厅公安部卧底警察,诸伏景光。”贝尔摩得紧盯着诸伏景光,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因为诸伏流辉的原因,组织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查你的底细。很不幸,有人就在最近动了你在公安的档案,被我们抓住了尾巴。”
诸伏景光脸上的表情从惊疑变成了茫然。
因为他并没有一份能够被人查阅的档案存放在警视厅公安部里。
在诸伏景光接下卧底任务之后,他的直属上线曾通过秘密邮箱联系过他,就档案一事征询他的意见。
保留档案,存放在警视厅公安部,他的身份信息有所留档。假如以后在卧底任务中出了意外,他随时可以撤出来,重新用自己的身份回到警视厅系统内继续当一名普通警察。
或者直接把档案删除,唯一的纸质版留存在他的上线手里。除了他的上线,没有人会知道有一个叫做诸伏景光的人替换了人生,自此变成了一名有迹可循的罪犯。
诸伏景光几乎没怎么考虑就选择了删除档案。卧底就是一条只能单向前进的不归路,即使任务结束,他也很难回到最初作为诸伏景光的人生道路上。好一点的结局就是再次更换身份,去往地方警视厅,在公安的监视下领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对自己曾经的过往缄默不言。
删除档案,然后资料意义上诸伏高明和诸伏流辉不再有一个叫做诸伏景光的弟弟,养父母不再有他们精心照顾长大的孩子,警校的毕业册上不会出现他的照片,他曾任职半年的警局也不会留有签着他名字的出警记录。
世界上不会再有诸伏景光,但是诸伏景光能因此做到更多。
“还是你告诉的我,我跟诸伏流辉没有任何关系,怎么这会儿又开始说我是诸伏景光。”诸伏景光露出无奈的笑容,“我该信哪个?”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化验的样本上动了什么手脚。”贝尔摩得说得很轻巧,“组织的风格你也知道,如果你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谁也救不了你。”
“那就让琴酒来吧。”诸伏景光很是无所谓,“我不知道你说的档案,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我的底细在获得代号之前就已经被你们查了一个遍吧?怎么会突然又查出来跟公安有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诸伏景光隐约有一种感觉,他可能知道他这份档案跟谁有关。但那种感觉导向的结果过于荒谬,他不愿意去深思。
贝尔摩得似乎只是来跟他聊两句,没有压迫性的审讯,也没有惨无人道的刑讯。除了不给食水以外他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这太反常了,反常到根本不是组织会做的事。那就只能说明组织真正的目标不是他这个疑似暴露身份的卧底,而是……诸伏流辉。
这个猜测在贝尔摩得暗示他祈祷某个男人来救他的时候基本上变成了一个等待发生的事实。
诸伏景光晃着混沌的头脑在心底默念诸伏流辉不要来,可诸伏流辉还是来了。
他被人绑着洗干净了打上药扔在空房间里,房间四角明晃晃挂着闪着灯的监控镜头。诸伏景光在监控下费力蜷起身子,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看到。
他感到一阵绝望。
诸伏流辉本可以不用面对这一切。他本可以在公安和特搜部的保护下对外公布他手里拿到的那些对组织不利的证据,揭发那些龌龊阴暗的交易,作为阳光下意气风发的大检察官,对黑暗中的罪恶宣判上诉。
可诸伏流辉现在带着那条眼熟的厚围巾出现在浑身赤裸的诸伏景光面前,低头盯着他,把他那些狼狈又难堪的模样尽收眼底。
诸伏流辉会怎么想?诸伏景光忍不住去猜。说到底他不想让诸伏流辉觉得自己是个……是个…婊子。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是一时之间脑子里被这个词填满了。诸伏景光咬着嘴唇忍住喘息和充斥着下流暗示的呻吟,却被诸伏流辉捏住脸颊,命令自己睁开眼看他。
今天的诸伏流辉格外的陌生。
诸伏景光勉强撑着,说那些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废话。说了没两句,他泄了气,感觉这样的推拉实在是多余。镜头就在上面架着,演员到场,准备就绪,接下来除了配合剧本他又能做些什么。
所以说他才不想见到诸伏流辉。只要诸伏流辉出现在这里,事情就会不可避免地发展到这一步。
“要做吗?”
诸伏景光咬着诸伏流辉的手指轻声问道。即使理智和感情都无声地叫喊着拒绝,可是形势逼人,想要保住自己和诸伏流辉,他们今天非做不可。
“我是谁?”
没想到诸伏流辉盯着他问出这样的问题。诸伏景光咬牙,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在这种场合问他这样的问题。
“诸伏流辉。”
诸伏景光避开诸伏流辉的视线无奈地回答。
“嗯。”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诸伏流辉搂着他,慢腾腾地检视自己的东西。
诸伏流辉的态度让诸伏景光只能用这样的说法来形容。他摸着自己的身体,可是却并非调情,更像是观察。诸伏景光甚至能猜到诸伏流辉在观察着什么。上次他们兵荒马乱地在床上较劲,诸伏流辉被下了药,没有余力仔细观察诸伏景光的身体。而上上次,在被认出身份之前,诸伏流辉甚至没有耐心多碰他两下。
他就像是想要把之前错过的东西都补回来一样,一寸一寸地抚摸过诸伏景光的身体,同他记忆里的弟弟丈量比对,把那些不被他知晓的,发生在诸伏景光身上的每一份变化都认真用手心记住。
这根本就是一种折磨。
诸伏景光压抑着喘息,他觉得自己快要没出息地哭出来了,只好开口向诸伏流辉祈求:“别,别这样……”
别做这种多余的事,别在这种时候展露不合时宜的感情,别在这个场合做出一副珍惜的样子,别把你那些控制欲用在这种地方。
可是诸伏流辉不会听他的拒绝,就像组织也不会听苏格兰的拒绝一样。
他还是被诸伏流辉掐着腰进入身体,随后迎来强硬的,蛮横的,粗鲁的,完全不顾他死活的操干。药物作用下他敏感得可怕,被诸伏流辉随意伸手碰过去就兴奋得打颤。一些难以自制的呻吟从他嘴里漏出来,随后变成诸伏景光放开声音的哭喊。
他趴在地上,被诸伏流辉捞进怀里用力搂着顶弄,大腿内侧被那家伙掐到疼得发麻,脑子昏涨,几乎只剩下本能。
本能让诸伏景光紧紧贴在诸伏流辉怀里,他不停地哭,因为疼,也因为别的。他哭着尖叫着被诸伏流辉操射,阴茎和大腿一块发着抖,甩出去淡色的精液,哭咽也变得小声,断断续续地吸着鼻子,任由诸伏流辉抱着他,把他摆弄成别的适合用力的姿势。
太过分了。即使诸伏景光有所预料,可诸伏流辉的做法还是太过分了。他最后甚至是昏着被诸伏流辉带着离开的。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诸伏景光茫然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诸伏流辉那间他睡过两次的卧室,还有睡在他身边,睡梦中也并不安详地皱着眉的诸伏流辉。
心里那点怨气还没凝聚成形就被吹散了,存在的时间甚至没有小时候诸伏流辉偷吃了他便当里的小番茄来的长。至少那时候诸伏景光足足生了一周的气,那一周他都不肯管诸伏流辉叫哥哥,而是直呼他的名字,或者干脆就用“喂”来指代。
“……哥?”
诸伏景光小声开口。
诸伏流辉眉头皱着,紧闭着的眼皮下面眼珠在快速地转动。这说明他正在做梦,从他的表情来看,肯定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梦境。
“哥。”
诸伏景光又叫了一声。诸伏流辉还是没有醒,但是对诸伏景光的声音产生了一些反应,朝他这边挪了点,胡乱挥着手臂把诸伏景光搂进怀里。
诸伏景光被自己过分又讨人厌的二哥拦腰抱着,被迫凑近那个宽阔可靠的胸膛,接受一个充满热度的亲密拥抱。
诸伏流辉身上还剩一点没散干净的香水味。香水早就进了尾调,若隐若现的烟草和皮革烘出温暖的氛围,让人闻着就犯困。
诸伏景光笑了笑,活动着自己酸疼的身体,在诸伏流辉怀里找个了舒服的位置,重新闭上眼睛,放纵自己的一晌贪欢。
睡吧,没什么情绪是睡一觉过不去的,至少睁开眼睛,又能见到新的一天。
睡了个自然醒的回笼觉以后,诸伏景光只想把自己睡前说的话全都收回去。
即使有了充足安定的睡眠也无法消解所有的坏情绪。尤其是当他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跟诸伏流辉完全超出普通兄弟该有的亲密程度,手臂交叠,胸膛贴近,连心跳声都混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感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后悔。
实际上,这种姿势和距离虽然有些近了,但诸伏景光不是没有过跟其他同性勾肩搭背甚至搂搂抱抱打闹的经历。
可是不一样,氛围完全不一样。
跟同学有过,跟朋友有过,甚至迫不得已的时候,他还跟组织里的女性同事有过脸贴脸挤在通风管道里的经历。
可那时候他坦坦荡荡,心里没有一丝旖旎或者幻想。但是诸伏流辉不一样,他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了一些事,即使像现在这样尚在普通范围里的亲密也让他感到一阵难挨。那些棉花糖一样飘飘然的欲念一旦被放出来了,就会彻底粘在两个人之间,即使把看见的糖丝扯断,那股子腻人的味道也会缠在他身上难以根除。
诸伏景光甚至连诸伏流辉的脸都不敢再看。他狼狈地扭过头,僵着脖子不想继续贴在诸伏流辉的肩膀上。
气氛这种东西真的很该死。
就是在气氛的推动下,诸伏景光仿佛放弃思考一般半推半就地配合了诸伏流辉的计划。也是在气氛的烘托里,让他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主动贪恋在诸伏流辉的怀抱里。
哪怕他明知道不应该,哪怕他上一刻刚把那声哥哥叫出口。
诸伏景光的内心被懊恼和自我厌弃填塞,他皱着眉,挪腾着前一天被诸伏流辉过分对待的身体,想要趁着诸伏流辉睡醒之前打破这股奇怪的暧昧氛围。
然而天不遂人愿。
诸伏景光动了没两下,诸伏流辉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眼皮缓缓抬起来,露出那双困乏的蓝眼睛。
不知为何,诸伏景光下意识停止了动作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沉在睡梦中没有醒过来。躺在他身边的诸伏流辉发出一些含糊的鼻音,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就没了动静。
他正在看自己。
诸伏景光能感受到诸伏流辉停在自己脸上的视线。那视线很难形容,只能说很有存在感,让人难以忽略它的重量。
诸伏流辉盯着他看了一会,伸出手摸上了诸伏景光的脸。慢吞吞地,没什么力度,说不上温柔,也并不算色情。
诸伏流辉像是在发呆,视线一直停在他脸上没有挪走,手指也一下下从他脸上蹭过去。
感谢卧底训练。
诸伏景光现在能够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完全是靠技术,他把自己的呼吸放得又长又轻,呼吸喷洒在诸伏流辉的手心。诸伏流辉摸他的额头,把他的额发撩到一边,大拇指轻轻在他额头摸索。又顺着额头滑到鼻梁,再从颧骨摸到眼眶。
诸伏景光不知道诸伏流辉这是在干什么,只好继续装睡。好在诸伏流辉的动作没有持续太久,他轻轻抚摸过诸伏景光的脸颊,又揉了揉诸伏景光的耳垂,然后便收回了手,在窸窸窣窣的声音里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诸伏景光本以为他要离开,没想到脚步声响了没两下又停住。诸伏流辉折返回到床边,俯身靠近,嘴唇贴上诸伏景光的额头,一触即分。
“醒了就别装了。”
卧底经历培养出的强大心理素质让诸伏景光控制住了身体,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就连呼吸的节奏都丝毫不变。
诸伏流辉讥笑了一声,没说别的,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出了卧室。
门锁发出自动咬合的咔哒声。诸伏景光等了一会,确定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才噌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咬牙切齿地锤了一把诸伏流辉的枕头泄愤。
他不承认自己装睡,诸伏流辉也没点破。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一顿中午时分的早饭,诸伏流辉扔给诸伏景光一套衣服,让他穿上准备出门。
“去哪?”
诸伏景光一头雾水。他对于诸伏流辉和组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不甚清楚,更不知道诸伏流辉这样执着地参与进来到底是准备了什么计划,又是从哪里来的底气。
“去你的交货仪式。”诸伏流辉说得挺讽刺。他拿着一个硬盘在诸伏景光面前晃了一下,不咸不淡道,“我用这东西把你从那个组织买过来了,从今以后苏格兰威士忌就是我的东西,他们再找你干活记得拒绝。”
“……什么?”
一瞬间诸伏景光怀疑自己是不是丧失了日语理解能力。诸伏流辉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如果那块硬盘里的东西真的有这种价值,可以直接从组织那里买断一个代号成员,那诸伏流辉为什么不直接把硬盘上交公安或者特搜部,反而是这样被人胁迫着拿出来当做苏格兰的赎身费。
“不想去?”诸伏流辉皱眉,把诸伏景光的问题当成拒绝,“不想去就算了,也不是非要你在场。”
“我去。”
他当然要去。诸伏景光咬牙,至少要弄清楚诸伏流辉究竟跟组织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交易的地点在一个熟悉的老地方,是那家他骗着诸伏流辉跟他走的酒吧。诸伏景光愣了下,才撑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跟诸伏流辉一起下车。在组织的地盘里,他的身份就该是苏格兰,苏格兰有苏格兰的样子。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冷着脸跟诸伏流辉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外貌气质上暗含的相似便难以掩藏地显露了出来。
诸伏流辉的视线从酒吧深色的玻璃门上一扫而过,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推开了拉门。
上次给诸伏流辉调了一杯盘尼西林的酒保就站在吧台后面,见诸伏流辉和诸伏景光走进来,展开营业性质的笑容迎接。
“两位客人想要点什么?”
“stch,加冰。”
诸伏流辉拉开椅子坐下,语气平淡,面不改色。仿佛上次被人下了药拖上楼的人并不是他。诸伏景光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斟酌着根据诸伏流辉的话,露出一个冷笑来,隔了一张椅子坐下。
出门时看到的那个硬盘被诸伏流辉放在吧台上推了出去。酒保没有着急拿,动作干脆又漂亮地凿出一个冰球放进玻璃杯中,给诸伏流辉添了一个杯底的苏格兰威士忌。
“请慢慢品尝。”
那个酒保带着笑容充满暗示地说道,伸手去拿吧台上的硬盘,诸伏流辉抢在他之前按住了硬盘,盯着酒保追问道:“东西。”
“嗯,您指什么?”
酒保脸上的笑容堪称无懈可击。
“别跟我装傻。”诸伏流辉抬眼看他,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嗤笑道,“不敢以真面目见人也无所谓,我不在乎你是谁,但你该明白用什么跟我做交换。”
“毕竟我不可能天真到不留后手,对吧?”
说完以后诸伏流辉就松开了手,淡然地举杯啜饮,反而是诸伏景光露出一丝惊讶,不以真面目示人……
酒保脸上的微笑纹丝不动,轻飘飘地顾左右而言他:“楼上的房间还空着,诸伏先生还需要吗?”
这就是个挑衅了。
诸伏流辉侧头瞥了诸伏景光一眼,勾着一丝笑容,调笑着开口问道:“还需要吗?”
诸伏景光一愣,随即沉下了脸,咬牙切齿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怎么会,”诸伏流辉轻描淡写地说到:“我没有做给别人看的兴趣。”
这话被诸伏景光听在耳朵里,脸色更沉了两分。诸伏流辉说的,就好像昨天按着自己故意在监控下面一通乱搞的家伙不是他本人一样。
“你没有,我也没有。”
诸伏景光抢过诸伏流辉的杯子,仰头把那些辛辣的酒水一饮而尽,将杯子推回到酒保面前,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
那个不知真面目的酒保耸肩,露出个遗憾的表情。他,或者她,把一个更小一些的u盘交给了诸伏流辉,又给他加了半杯苏格兰威士忌,才笑着说道:“监控的录像24小时自动覆盖,这是导出来的记录,只此一份了。如果您不放心,也可以让苏格兰回来一趟,确认一下。”
“别用‘回来’这种说法。”
诸伏流辉接过u盘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了酒杯里,金属外壳和酒杯里的冰球碰出撞击的清脆声音。
“他是我的人了,别对他指手画脚。”
酒保知情识趣地鞠躬致歉,似乎没看见苏格兰已经阴沉成暗色的眼睛。
诸伏流辉倒是侧头看了一眼,语气讥讽地开口:“怎么,不乐意?”
“我还应该感恩戴德吗?”
诸伏景光学着诸伏流辉那样讥讽的笑,语气里是强压的怒气。这怒气格外真实,也确实是真实的。
诸伏景光没想到诸伏流辉特意跑这一趟,竟然就是为了这家伙自己亲手交上去的这些把柄。他不信诸伏流辉找不到别的方式解开组织针对他的圈套,更不相信他和诸伏流辉的关系发展到如今,没有对方暗自放任甚至推波助澜的缘故。
这怒气不仅来自被诸伏检察官自顾自买下来的苏格兰,还来自被诸伏流辉自顾自安排摆弄的诸伏景光。
“……哦?”
诸伏流辉又笑了,他干脆侧过身盯着诸伏景光仔细地打量,突然抬起手像是招呼小猫小狗那样漫不经心地招了招。
“过来。”
他开口说道。
“……。”
诸伏景光抿着嘴唇扭过头去当做没看见。
“过来。”
诸伏流辉的声调丝毫不动。
该死的!
担心诸伏流辉是想在组织面前做戏,更担心自己的不配合打乱了诸伏流辉那些该死的计划。诸伏景光牙关紧咬,两步并三步走到诸伏流辉面前,沉着脸看他。
诸伏流辉一手撑在桌子上抵着额头,另一只手轻轻在嘴唇上点了两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诸伏景光。
这副胜券在握等着自己上前献媚的姿态实在是可恶。诸伏景光彻底收敛了表情,伸手攥住诸伏流辉的衣领,把讨人厌的家伙拽过来,低头恶狠狠地亲上去。
被人狠狠磕碰了牙齿和嘴唇,诸伏流辉带着点面对顽劣孩童的纵容,按住诸伏景光的后颈,把这个泄愤一样的吻变得缓和。节奏完全被他把握在手里,他勾着诸伏景光的舌头细致深入地纠缠。
诸伏景光被吻的气喘吁吁,两颊透着羞恼的血色。他直起腰沉默了片刻,大拇指用力擦过自己的嘴唇,突然握拳对着诸伏流辉的肚子狠狠捣了一拳,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酒吧。
门被摔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看了出好戏的酒保低笑一声,慢悠悠给诸伏流辉的杯里续上酒。
“合作愉快,诸伏检察官。”
“愉快?”
诸伏流辉捂着小腹抽着气反问。
诸伏景光一点都没留手,这一下结结实实怼在他的胃部,疼得他冷汗直冒,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打到内出血了。
不过缓了片刻他又笑起来,笑容里是懒洋洋的餍足和一些不能被诸伏景光看到的阴暗算计。
“啊,合作愉快。”
发生了这样混乱波折的大事,诸伏景光不可能什么都不向自己的联络人汇报,只不过之前他被组织盯得太紧,现下虽然被诸伏流辉“买走”,但他暂时无法确认组织是否真的放他“自由”,只好把汇报的事再往后推迟一段时间。
就在他寻找机会的时间里,他和诸伏流辉默契地就之前的事情保持了冷战。为了伪装关系,他依旧住在诸伏流辉的公寓里,晚上自觉抱走了诸伏流辉的厚被子睡在他的床上还顺便反锁了房门。诸伏流辉早出晚归,没对诸伏景光霸占他房间的事情给出什么反应,沉默地拎着毯子睡在窄小的沙发上。他们两个在一间三十平的公寓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从始至终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或者该说,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诸伏景光认为自己生气事出有因,他却不明白诸伏流辉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对他生气。诸伏流辉不说话,诸伏景光也赌气不说话。直到降谷零的一通电话给他带来了出乎意料的消息。
他们之前好不容易找机会抓住证据交给公安的一名跟组织有合作的会社社长,在昨天因证据不足被检察厅宣布不予上诉,负责的检察官正是诸伏流辉。
“……什么?”
诸伏景光其实听清了也听明白了,但仍是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他脑子里嗡嗡作响,重逢后至今的所有事情一窝蜂从他眼前挤过去,即使凭着血缘感情的回转,诸伏景光也说不出诸伏流辉毫无嫌疑的判断。
“我这边干净,你详细说。”
诸伏景光拿着之前诸伏流辉用过的那一台信号干扰仪检查了一下整个屋子,确认没有问题以后,沉着脸坐在诸伏流辉的床上向降谷零问到。现在想来,他之前甚至完全不觉得这台仪器出现在诸伏流辉家里有什么问题,只觉得可能是检察官工作养成的谨慎习惯。
“流辉哥……他跟你说过之前都做过什么吗?”降谷零从一个预防性质的问题开始,跟诸伏景光说他查到的东西,“我用安室透的身份在这边能找到一些他做过的事,但是在公安内部反而毫无根迹,hiro,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诸伏景光低声说。
“能查到至少在两年前他就在接黑活,”降谷零的声音也很沉,透着股藏不住的疲惫:“组织之前就跟他有过合作,只不过是通过代理人,估计并不清楚经手人是他。我也是从行事风格推测出来的,毕竟……我总要比组织更熟悉他一些。他之所以手里能有那么多组织的把柄,也是因为处理了不少私贿勒索的案子。”
“他走得太快了,hiro,我不想凭空猜揣,但是以他的年龄来说,真的太快了。”
这是几乎明示的怀疑诸伏流辉过于迅速的升职背后有其他更高级别的力量在操控了。
“我知道……我知道,zero。”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不是因为你,让他被牵连进来,而是因为组织盯上了他,导致你被抓了出来。”
诸伏流辉讨厌诸伏景光。
他对诸伏景光最初的印象是妈妈挺着圆鼓鼓的肚子,拉着他的手轻轻摸上去,说里面有一个小弟弟在长大,很快就能出来跟他见面了。高明转年要去上小学,有了这个小弟弟,流辉在家里的时候就有人陪他玩了。
可是诸伏流辉不需要这个长在妈妈肚子里的小怪物陪他玩。尤其当爸爸抱着一个皱皱巴巴又红又丑的东西跟他说这就是弟弟的时候,他嫌弃地戳了戳那东西的脸,觉得自己想得没错,这就是个小怪物。
诸伏流辉更加讨厌诸伏景光是在知道了他这个名字之后。妈妈在纸上写出小怪物的名字,已经能够读写自己名字的诸伏流辉如临大敌地盯着纸上的汉字,哇得一下哭了出来。
小怪物抢走了他的名字。他是辉,却被小怪物抢走了光。
妈妈手忙脚乱地哄好了流辉,告诉他家里三个兄弟名字都是亮晶晶的,没有谁被抢走,他们是明亮的辉照着的光。
即使如此,诸伏流辉还是决定讨厌诸伏景光。
他总是哭,半夜也哭,就好像遇见了大怪物要吃他这个小怪物。诸伏流辉晚上听见诸伏景光的哭声,就爬起来跑到父母的房间敲门,带着枕头躺到诸伏景光旁边,不耐烦地抱着小怪物陪他一起睡觉。
等诸伏景光会走会爬了,诸伏流辉的兴趣变成了把小怪物推倒在柔软的垫子上,看他茫然地转头,再一点点努力重新爬起来。
傻乎乎的。
诸伏流辉撇嘴,又伸手戳了一下诸伏景光的脑门。小怪物抓着他的手指塞进嘴里软软地咬住,带着那种傻乎乎的笑,咬了他一手口水。
脏死了。诸伏流辉在小孩儿嫩呼呼的小脸蛋上擦干净手,又不长记性地去戳诸伏景光。
直到诸伏流辉上小学,诸伏景光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个比他小了三岁的弟弟带着小黄帽背着小书包,被不情不愿的诸伏流辉紧紧抓着手送到幼稚园门口。
诸伏流辉怕他又哭,人送到以后也没走,躲在门后面看着诸伏景光自己跟着老师走进教室。睁着蓝色的猫眼,见谁都给个大笑脸,甜甜地打招呼。
小怪物已经不是小怪物了。
诸伏流辉气呼呼地抓了把头发,假装自己没干在幼儿园门口偷窥的事情,踢着鞋子自己跑去上学。
再后来等到诸伏景光也上了小学,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夏日。诸伏流辉换了运动服跑出去跟同学踢球。诸伏景光从房间里探出头问他回不回来吃饭,诸伏流辉说不回来,他要跟同学一起去买超市打折的三明治。诸伏景光瘪瘪嘴,说好吧,但是你回来得给我带一个新的转笔刀。
诸伏流辉坐在玄关换鞋子,闻言回头露出个坏笑,他跟诸伏景光说叫哥哥,叫哥哥就给你带,还能帮你把铅笔都削好。
诸伏景光故意板住脸,他说我还没原谅你早上抢走了我的小番茄,我不叫。
诸伏景光总是不太叫诸伏流辉哥哥。他直接叫他流辉,跟妈妈告状也是说流辉抢走了他便当里的水果。
诸伏流辉也撇过头,他说不叫就算了,我也不想当小怪物的哥哥。
他还是喜欢叫诸伏景光小怪物,被妈妈和高明说了无数次也不改。
等诸伏流辉裤兜里揣着一个蓝色的转笔刀回到家里,发现爸爸妈妈躺在血泊中没了呼吸。诸伏景光不见了,诸伏流辉下意识四处寻找,他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意识地在屋子里找起来。
景。
景光。
诸伏景光。
他的小怪物。
诸伏流辉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跑,边跑边叫诸伏景光,直到他从衣柜的百叶窗里听到熟悉的呼吸声,看见躲在里面满脸泪痕,不知什么时候因为缺氧昏睡过去的诸伏景光。
哗啦开门的声音把诸伏景光惊醒了。他看见打开衣柜门的诸伏流辉,慌张地伸手去推他。
快跑。别在这。有坏人。
诸伏景光想说好多话,却发现自己张着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闭眼!”
诸伏流辉把诸伏景光抱在怀里,又凶又急地冲他吼。
“……”
诸伏景光想叫他,想把那声哥哥喊出来。可他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愈发着急地盯着诸伏流辉,想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让你闭眼!”
诸伏流辉干脆自己动手把诸伏景光的眼睛捂住。衣柜外面是爸爸妈妈冰冷血腥的死相,他不能让诸伏景光看到。
抱着一个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孩子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可诸伏流辉硬生生一直抱着诸伏景光不放。他抱着自己的小怪物走过地上的血迹,走到客厅磕磕绊绊地打完了报警电话,又抱着诸伏景光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间。
他用被子把自己和诸伏景光裹起来,紧紧地抱着诸伏景光不松手。
“别怕,别怕,哥哥在这呢,别怕。”
他反反复复地强调着,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诸伏景光在他怀里重新睡过去,而诸伏流辉睁着通红的眼睛等待警察的到来。他想起来自己只报了警,却没有通知高明,还在夏令营的高明好像明天就能回来了,他该怎么跟高明说家里发生了什么?
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自己看见的场景,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给爸爸妈妈盖上被子,虽然是夏天,但是地板上还是很冷。
他又想爸爸妈妈好像已经死掉了,死掉的人还会觉得冷吗?他们自己就是冷的,诸伏流辉之前试着摇晃他们,摸到的只是冰冷冷的皮肤。
如果没有呼吸变得冰冷不再能跟他说话就是死掉了,那小怪物是不是也快要死掉了,他刚才好像已经不能说话了。
诸伏流辉更加用力抱住诸伏景光,确认自己怀里的人还是温暖的,还有胸口的起伏和呼吸。
过了不知道多久,警察来了。
诸伏流辉警惕地打开一条门缝,隔着窄小的缝隙让警察出示证件。
从确认身份到现场搜集资料到录口供,诸伏流辉一直站在房间门口,他不动,也不许警察进去。
直到警察提出要带诸伏流辉去警局过夜,家里发生了凶杀案,怎么想都不可能放任小孩子自己在家里待着。
诸伏流辉犹豫了一会,才转身进屋把诸伏景光抱出来,他让警察小声说话,不要吵醒诸伏景光,并且一路上拒绝了许多次警察主动提出的帮助。
他不想把诸伏景光交给任何人。
可最后诸伏景光还是被交给了其他人。
诸伏高明想要留在长野,守着父母曾经在过的家。诸伏流辉和诸伏景光会由东京的亲戚领养。
诸伏景光因为直面父母受害的第一现场,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刺激,不仅失去了那天晚上的一些记忆,还患上了失语症,只能茫然地睁着蓝色的猫眼,艰难地用口型和手势跟其他人表达自己的想法。
愿意收养诸伏流辉的亲戚不想带一个看起来就麻烦极了的诸伏景光,愿意收养诸伏景光的亲戚没准备养两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
诸伏流辉抱着怀疑观察了愿意收养诸伏景光的那对夫妻许久,最终主动找上去,他在那对年轻夫妻错愕的视线里跪在地上,脑袋沉沉地压在手背上。
他把诸伏景光拜托了出去,自己跟着另一户家庭离开。
诸伏流辉从来不是个常规意义上的乖孩子。家里突发巨变让他变得沉默,但是那些骨子里的不安分和叛逆并没有消失。他违反校规和法律去打零工,旷课跑去找诸伏景光,把攒下来的钱塞进诸伏景光的小书包里。
诸伏景光跟他比划自己不需要,给他看养父母准备的零钱包,里面有各种面值的硬币,足够他买点零食再给诸伏流辉买瓶汽水。
诸伏流辉气得打他,下手不重,只是气势汹汹地抬手,然后轻轻敲在诸伏景光的脑袋上。
诸伏景光捂着脑袋傻笑,笑一会儿又屁颠屁颠地跟上诸伏流辉,抓着他哥的手晃一晃。两个人就像曾经那样,牵着手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只不过诸伏流辉现在会提前松开手让诸伏景光自己走回家,他在后面看着。
那现在并不是他的家,诸伏流辉不方便跟过去。诸伏景光看起来被养得很好,笑得挺开心,脸上也长了点肉,诸伏流辉不想让自己的出现给这个家庭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后来诸伏景光交到了朋友,一个金发黑皮的臭脸小孩。诸伏流辉偷偷跟在两个人后面,看着这个臭屁的金发混血儿和他印象里傻乎乎的弟弟一块儿跟别的小孩儿打架。
另一堆小孩挺没家教,骂那个金发的是怪胎,还骂自己的小怪物是哑巴。诸伏流辉蹲在天桥上看着没插手。得让自家小怪物自己解决才行,不然他管的了这一次管不了每一次。
最后是金发怪物和哑巴怪物打赢了,两个小孩儿牵着手一块跑去买冰棒。诸伏流辉撇撇嘴,从天桥上跳下去,拦住另一堆欺负人的小孩,又挨个儿揍了一遍。他扒了这堆小孩的裤子,拿手机拍了他们光屁股的照片,威胁说再让他看见干欺负人这种事,就把照片打印出来贴在学校的公告板上。
真正的坏小孩诸伏流辉拍拍裤子看了眼时间,发现今天晚上的零工估计要迟到,气得在某个光屁股上又踢了一脚。
诸伏景光那个金发的朋友让他解开了心结,能够重新发出声音说话。他给两个哥哥打电话,兴冲冲地说自己交到了朋友。诸伏高明说了什么不清楚,反正诸伏流辉是嗯嗯啊啊地敷衍应着。他正在编小故事,打算投稿到一家少年刊上,被采用的话可以拿到一些稿费。
诸伏流辉准备去一家寄宿的私立中学,那里离诸伏景光更近,教学资源也更好,就是学费有点贵,他不打算靠养父母掏钱,自己能解决这种事情,稿费那点收入不过是用来跟养父母解释自己的金钱来源而已。
诸伏流辉应付完声音里止不住往外飘着开心的诸伏景光,叹了口气烦躁地转着手里的水笔。
交到朋友就这么高兴?
诸伏流辉气得摔了笔。
他果然还是讨厌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