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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2

 

贝尔摩得虽然是个讨人厌的监工,但是在苏格兰这次的任务里,她实实在在地帮了大忙。

她帮苏格兰易容成了一个刚刚通过会所审核的年轻员工,趁着本人出门买东西的时机换了人。

混进会所待了几天以后,苏格兰的收获只能说聊胜于无。

诸伏流辉确实来了一趟。他是这里的熟客,老板娘给他提前预留好了房间。苏格兰在门口经过了三四趟才等来一个轻佻的男人,带着懒洋洋的笑容走进了诸伏流辉的房间。

贝尔摩得给的情报没有错,诸伏流辉大概率是个同性恋。苏格兰从老员工那里旁敲侧击到,诸伏流辉每次来会所,都是这位菅海斗先生负责接待。大家说这位菅先生是老板娘的朋友,可贝尔摩得根据这个名字和苏格兰的描述找到了这个人真正的工作。

菅海斗是新宿有名的红牌牛郎,只坐店不接外客的那种。

和波本接头的时候苏格兰跟他分享了这个消息,波本看着菅海斗仿佛杰尼斯家练习生一般的工作照,露出个犹豫又纠结的表情。

大概是同类相斥吧,苏格兰不怀好意地猜测。

总之继续待在会所很难有更多收获。那里管理很严,即使是自家员工,进门也会被严格搜身,再换上统一的工作服,没办法带进去任何监听或监控设备。

苏格兰只好另想办法。

或许神明真的会给努力工作的人打开方便之门,苏格兰卡住的任务突然有了接连的意外之喜。

先是装在诸伏流辉公寓附近的监控清楚地拍下来菅海斗在凌晨两点熟门熟路地进入诸伏流辉的公寓,停留了大概一个小时,然后才离开。

他们做了什么贝尔摩得和苏格兰都无法确定。诸伏流辉是个警惕心和反侦察能力很强的人,监控能拍到这些还是因为架设的足够远足够隐蔽。

贝尔摩得本打算改变计划,监控菅海斗的手机,等待下一次他和诸伏流辉见面的机会。但是菅海斗回到店里以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没人说的出来这位头牌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去了哪里。

好在贝尔摩得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菅海斗和诸伏流辉的私下见面往往是由菅海斗自由决定,他想去就去,诸伏流辉不在家他就离开。

这两个人比起交易关系,竟然更接近交往关系一些。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顶多影响到苏格兰扮演时的发挥,其余的是交易还是交往,他都不太关心。

说到底这个任务苏格兰就接手的不情不愿。他加入组织出卖的是杀人的技术,而不是自己的屁股。但是也只能怪自己和这个诸伏流辉确实长得太像了一些,才会惹来这种麻烦事。

苏格兰扯起嘴角笑了笑,顶着贝尔摩得给他糊上的假脸,按响了诸伏流辉的门铃。

最后他们并没有选择让苏格兰易容成菅海斗的样子,因为临近行动前,贝尔摩得收获了新的情报。

菅海斗偶尔有过两次介绍自己店里的后辈去诸伏流辉的家里。毫无疑问是做那种事,那位后辈相貌平平,胜在身材锻炼的不错,人也沉默懂事,不会在外面乱说话,明白钱要偷偷挣的道理。

比起跟诸伏流辉更为熟悉的菅海斗,只需要说自己是菅前辈叫来给诸伏先生提供服务就可以蒙混过去的后辈明显更好扮演,他和诸伏流辉没那么熟悉,身形也跟苏格兰更加相似。

毕竟苏格兰的任务是尽可能掌握更多诸伏流辉是同性恋并且私生活混乱的证据,只要其中一方是诸伏流辉,另一方是谁都无所谓。出发前贝尔摩得在他的衣服上别了伪装成装饰的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只需要苏格兰把衣服扔到合适的角度,然后跟这位严谨正直的大检察官度过一个激情的夜晚,他们就可以收工了。

苏格兰看出来那应该不仅是个录音笔,还是个有着实时监听功能的耳麦,但他什么都没说,沉默地任由贝尔摩得给他带上。

第二遍门铃之后,诸伏流辉的声音从对讲器里传出来,听着有些困倦,带着浓浓的不耐烦:“谁。”

苏格兰抿了抿嘴唇,有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发音方式和措辞,开口回答道:“打扰了,菅前辈叫我来的。”

门很快被打开,穿着居家服踩着拖鞋的诸伏流辉出现在苏格兰眼前。

看见是他,诸伏流辉明显不太高兴,但或许是出于对菅海斗的信任,诸伏流辉什么都没有问,皱着眉退后一步把他放进了屋子。

掌控着整场行动的贝尔摩得勾唇露出个很难形容的笑,抬手把监听用的耳麦扔给了之前一直负责诸伏流辉公寓这边监控的组织成员。

“听着点他们的情况,有任何意外及时向我汇报。”

她没说自己因为什么事要离开,看监控的组织成员也不过是外围,没资格过问代号成员的事,只得喏喏点头,连忙把耳麦塞进自己耳朵里。

苏格兰,还真是可怜呢,苏格兰。

贝尔摩得的离去和她心中意味不明的怜悯感慨苏格兰自然无从得知。监控中看不太清他的身形,外围成员把监听的音量调到最大,耳朵里灌进来一些细碎的衣料摩擦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应该是快步走进了卧室,然后正在脱衣服。

前田大介捂着耳朵,试图从听见的声音里分析出来苏格兰和那位目标的情况。

虽然苏格兰明显忘记了,但这并不是前田大介第一次参与进苏格兰的任务里。几个月之前组织有一场大规模行动,狙击手倾巢而出,前田大介就在那时候负责给苏格兰扫尾,收拾那一屋子脑浆迸出的尸体。

他记得很清楚,组织里声名鹊起的代号成员背着刚刚杀过人的狙击枪从他面前走过,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扬起可称温和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对他说道:“后续处理辛苦你了。”

前田大介被代号干部鼓励得心神激荡,急忙回头,却看见苏格兰瞬间变成一张冷若冰霜的脸,那双带着凌厉弧度的蓝眼睛一闪而过,让前田大介记忆犹新。

可是现在,他不自觉添了下嘴唇。监听耳麦里是诸伏流辉对于苏格兰的评价:“紧了?”

哪里?

应该是屁股吧?

毕竟苏格兰是个狙击手而不是那位经验丰富的b,肯定没有过被人玩屁股的经历。

“疼就叫出来。”

耳麦里诸伏流辉的声音不断传出来,前田大介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偷偷解开了自己的裤链。

“自己放松,快点做完快点结束。”

看样子诸伏大检察官不是个会怜惜人的。耳麦里渐渐传出些苏格兰的呻吟,他的声音不大,含在嗓子里不愿意吐出来似的,听着像幼猫幼犬稚嫩的叫唤。

前田大介闭上眼睛,手里握着自己的东西试图想象出那该是怎样一副画面。肉体拍击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暧昧不明的水声……还有苏格兰哭喘一般的呻吟。

被玩得很惨吧,说不定疼得直发抖呢,前田大介无不恶意地想着。不过听声音又好像被搞得很舒服的样子,也可能爽得屁股正往外淌水呢。

苏格兰的屁股……前田大介从自己记忆里的背影上找出重点。挺翘的,被牛仔裤包着,手感应该很好,就是肉看着有点少,捏起来可能不够过瘾。

耳麦里的苏格兰突然发出尖锐的哭喊,难为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记着自己的任务,哆嗦着声音点明了目标的身份,给出调情一般的恳求:“诸伏…诸伏先生,不要……”

那个苏格兰也会发出这种声音吗?

前田大介更加兴奋,他鼻翼翕动,捂着耳麦的手用力收拢,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闭嘴。”诸伏流辉的语气很差,“海斗不就是让你来做这个的吗?这不是工作吗?”

苏格兰没再出声。前田大介不知道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是发觉自己能听见的只剩下苏格兰断断续续的鼻音和粗喘了。又过了一会响起一阵乱七八糟无法分辨的声音,耳麦里只剩下滋啦滋啦的噪音,再没了其他声响。

什么情况?

前田大介手忙脚乱地查看监控,又去摆弄那台早就调试好的监听设备。

不知道这种算不算的上“意外”,前田大介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贝尔摩得发了邮件汇报这边的情况。

贝尔摩得回复他等待,前田大介不明白,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等下去。

又过去大概半个小时。房门被人敲响了特殊节奏的暗号,那把他在耳麦里听了好一阵子的声音出现在门外,跟监听里有些不太一样:“开门。”

前田大介迅速扫视一圈周围,确认自己收拾好了之前的痕迹,才躬着腰赶忙跑去开门。

门外确实是苏格兰,而且不是贝尔摩得给他易容伪装出来的样子,露在外面的是他自己的脸。

“那女人呢?”

苏格兰发现本应等在这里的贝尔摩得没了影子,皱着眉冷厉地问道。

“不…不知道。”前田大介不由自主磕巴起来,他试着解释:“那位大人让我看着监控就走了。”

“算了。”

苏格兰没打算从一个外围成员那问出点什么,他看上去情绪不佳,眼眶泛着一圈哭过一般的红色,嘴唇也肿着,浑身都是暧昧的气息。

前田大介低着头假装惶恐,却在苏格兰看不见的角度偷瞄他明显新换的,并不太像他之前风格的衣服。

苏格兰没有分出注意力给前田大介,关心他那点恶心的见不得人的心思。他用屋里的移动电话拨通了贝尔摩得的号码,沉着声音语速飞快地说道:“两件事。”

“哦?你说。”

贝尔摩得语气悠闲地问道。

“任务失败,我被识破了,你给我做的易容漏了破绽。”苏格兰说这话的时候听起来并不急于解释,也不像是兴师问罪,只是用着平淡的描述事实的口吻说着,“诸伏流辉拿走了我带过去的所有东西。”

“所有东西?”

贝尔摩得向他确认。

“所有东西。”

苏格兰给出明确的答复。

“好吧,另一件事是什么?”

这明显不是个好消息,但贝尔摩得听起来似乎并不在意。

这次苏格兰沉默了片刻,才放低了声音缓慢地说道:“诸伏流辉对我的态度很奇怪。贝尔摩得,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你指什么?”

贝尔摩得的声音带着点笑,透过手机话筒传过来,有些失真,让人难以辨别其中真实的情绪。

“他没报警,没问我是谁,在知道了我不是那个b以后还跟我做完了全套,几乎没有警惕,甚至试图留我过夜。”苏格兰一一说出诸伏流辉的异常之处,“把你之前查到的有关他那个弟弟的信息给我。”

苏格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驱赶润滑剂带来的粘腻感,把除了身上穿着的衣服之外,唯一成功从诸伏流辉家里带出来的东西捏在手里。

那是一个避孕套。打了个结,里面是一些是个男人就知道是什么的液体,符合化验dna进行匹配的材料要求。

“我拿到了诸伏流辉的精液,回头会送到组织的实验室去化验。”

苏格兰的视线从那个东西上带而过,他有点厌恶,又像是想从那上面得到一个答案。

“估计我真的跟他那个弟弟长得挺像。”他这么说道,又嘲笑了一声,“不过我有父有母,虽然都死了,但也绝不可能跟他是兄弟。化验结果出来了我让实验室直接发给你看,别把你那些怀疑套在我头上。”

“这么着急证明自己?”

贝尔摩得也回以嘲笑。

“额外一件事。”

苏格兰没有理会她的嘲笑,回头瞥了一眼从他打电话开始就时不时自以为隐蔽偷瞄他的前田大介。

前田大介慌乱地挪开视线,也因此没能看见苏格兰从门檐上拿枪的动作。

“借用一下你放在这儿的武器,解决一个人。”

有行动?

前田大介惊讶地抬头看过去,却被一颗子弹精准地贯穿了喉咙,呕出一口血。茫然和质疑都被自己的血堵了回去,变成无意义的呜呜声从漏风的喉管淌出来。

苏格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死相,对着手机那边的贝尔摩得说明这边的情况。

“这家伙根本没开监听的录音,咱们这一躺白折腾了。”苏格兰冷笑,“你从哪找来的这种废物?还是说忘了打开录音功能的其实是你?”

“怎么会。”

贝尔摩得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她虚假地长吁短叹,又突然笑吟吟地改了口风:“这次的情况我会如实向那位先生汇报,辛苦了,苏格兰。”

“是吗,那也真是辛苦你了。”苏格兰用再温柔不过的语气给出有些尖酸的讥讽,“去休个假吧,缓缓您疲惫紧绷的精神。”

“不劳你费心。”

贝尔摩得挂断了电话。

dna结果出来以后,贝尔摩得特意给苏格兰打了个电话。

“真遗憾啊,还以为这次我能替琴找出个可爱的小老鼠呢。”

苏格兰听见这个结果,沉默了一会,才露出虚假的温和笑容,轻声说道:“是吗,真遗憾。”

“不过即便你跟那位诸伏大检察官没有亲缘关系,这个任务到了你手里就得好好完成哦。”

贝尔摩得笑着,幸灾乐祸的语气完全没打算遮掩:“有关诸伏流辉的弟弟诸伏景光,资料我已经全都给你了。还真是个天使一样的好孩子,死掉了太可惜了,不是吗?”

“与我无关。”

苏格兰不打算跟贝尔摩得继续这个话题,他准备挂了电话,却听见贝尔摩得幽幽道:“你上次跟我说诸伏流辉对你的态度不对劲,其实很容易理解吧,你明明也想明白了,只是不打算去做而已。”

这个女人一旦认真起来就十分难缠,苏格兰没出声,但也没挂断电话,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以防万一我好心提醒你一下。”

她平淡地重复了一遍通知这个任务时跟苏格兰说过的话:“这是那位先生的命令,你无权拒绝。”

“我知道。”

苏格兰挂了电话,自嘲一般牵起嘴角。

他当然知道。

于是他出现在了诸伏流辉公寓不远处的路口,倚靠在路灯下点了一根烟,等待着加班到深夜的诸伏流辉从这条回家的必经之路路过。

诸伏流辉看见了他,站在原地冷着脸,似乎是思考了一会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然后走到他面前,一言不发地等着他先开口。

苏格兰也思考了一下,他毕竟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勾引男人该说什么也没有经验,于是他咬着烟吸了一口,垂下眼睛盯着诸伏流辉保养良好的皮鞋,开口道:“要做吗?”

“滚!”

诸伏流辉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个,气得直接冷笑着说了脏话。

“我他妈在法庭待两个小时念一份公诉结果就能监督一桩130亿日元的贪污案。”诸伏流辉把苏格兰的烟抢走扔在地上踩灭,“你耽误了我三分钟,就只憋出来这一句屁话?”

“三分钟就是3个多亿啊。”苏格兰换算了一下,露出嘲弄的笑容,认同一般点头,“那我确实不值这个价。”

诸伏流辉突然抓着苏格兰的领子把人拽到自己面前,那双跟他相似的蓝眼睛里含着汹涌的怒火,苏格兰不确定那怒气的源头是否针对他,他只是不合时宜地想到。

他和诸伏流辉的长相真的很像。

苏格兰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上诸伏流辉的脸,带着粗茧的手指摸索了没两下,就被诸伏流辉抓着手腕甩了出去。

“别说这种话……”诸伏流辉用力咬牙,脸上的咬肌收紧,似乎说得很艰难,“别这么说自己。”

“好的。”苏格兰礼貌地笑了笑,整理自己被诸伏流辉抓乱的领子,冲他点点头提出了告别,“那我走了。”

“你去哪?”

诸伏流辉在他转身之后问道。

苏格兰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昏黄的路灯。趋光性的飞虫孜孜不倦地向着被玻璃罩子挡住的光源发起冲击,但苏格兰没有这种兴趣。

他想了想,回答说:“我不知道。”

他手里目前只有诸伏流辉这一个任务,如果诸伏流辉不打算跟他玩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跟上。”

诸伏流辉咬牙切齿地说道。

“像不像捡一只流浪猫回家?”

不远处的天台,贝尔摩得放下望远镜,评价诸伏流辉最后还是把苏格兰带回家的决定。

波本站在她身边,手指把玩着一枚监听耳机,低着头思考,过了一会才回答贝尔摩得的问题:“我看不出来这件事的意义。”

苏格兰不擅长伪装。甚至能说,在和诸伏流辉的这次接触中,他展露出来的完完全全就是苏格兰的样子。

诸伏流辉对他态度不一般,这一点波本承认。但这点儿不一般又能起什么作用?诸伏流辉又不可能因为苏格兰这个浑身上下写满了可疑和另有目的的家伙泄露自己的工作内容。更别提组织想要的那些信息。

“你捡过流浪猫吗?”

贝尔摩得执着于她的问题。

波本不知道她为什么抓着这一点不放,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流浪猫一般有很强的警惕心,但如果你喂过它一次,下次它再见到你的时候,会试探地围在你身边打转。”贝尔摩得慢悠悠说道,“你知道它想从你这里获得食物,又在担心你对它施加伤害。”

“所以?”波本追问道,“你想说苏格兰就是一只流浪猫,而诸伏流辉明知道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某些东西,但还是纵容了他?”

“凭什么?”他问出问题的关键,“苏格兰又不是什么可爱无害的小动物,上次的行动也足以让诸伏流辉知道他想要的并不是一宿一饭就能简单打发的。你凭什么认为诸伏流辉会继续放纵苏格兰?”

“就凭苏格兰长得像他那个死了十八年的弟弟?”

有关诸伏景光的信息波本也参与搜集了一些,他确实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更加不理解贝尔摩得想法。

“但诸伏流辉对苏格兰明显不是对待一个‘跟弟弟很像’的人。”波本撇撇嘴,“他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床上,苏格兰刚才也是性邀请的态度……不对!诸伏流辉他,好像确实不太对。”

波本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贝尔摩得,看那个女人带着无情又怜悯笑意的绿眼睛。

“你骗了苏格兰。”

波本感到一阵悚然,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而后又带上了和贝尔摩得如出一辙的,无情又怜悯的笑容。

“他就是诸伏景光。”

“我可没骗他。”贝尔摩得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懒洋洋地说道,“结果是实验室出的,命令是那位先生下的,我除了暗示他可以假装那位诸伏大检察官的弟弟之外,什么都没骗他。”

“是他自己不相信。”

轻飘飘的话里含着浓郁到溢出的恶意。贝尔摩得觉得苏格兰实在是可怜。他以为基因检测能够证明他的身份或立场,反而正是他的努力,让那位先生决定了对他的用法。

普通的同性滥交哪有兄弟间的不伦更有话题性。苏格兰不知道自己是诸伏流辉的弟弟,只会努力想办法完成自己的任务,而诸伏流辉……

“那位大检察官估计认出来了吧。”

波本凝视着诸伏流辉公寓的方向,那个窗口刚亮起灯,人影绰绰,估计是诸伏流辉已经把人领回了家。

“苏格兰能想到做dna对比,没道理诸伏流辉想不到。”波本讥笑了一声,“所以他这算什么,补偿?”

因为自己把失散多年好不容易相遇的弟弟给上了,所以即使看出来对方身份危险另有所求,也愿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满足他?

“无聊的理由。”

“人都是有私情的嘛。”

波本和贝尔摩得给出截然不同的点评。只是无论如何,苏格兰注定要和诸伏流辉纠缠下去,直到组织达成目的,或者诸伏流辉和苏格兰失去了利用价值然后死去。

两位狡猾又冷酷的情报人员一齐回归了沉默,他们注视着那扇点亮的窗口又熄灭,在心里猜测预演苏格兰可能会达成的结局。

苏格兰不关心自己的结局。

他躺在诸伏流辉的沙发上,身上盖着诸伏流辉给他找出来的毛毯。对于十一月的气温来说,这个毛毯的厚度有些不太够,冷风从空隙里钻进来,让苏格兰不自觉打了个寒战,裹着毛毯在窄小的沙发上翻了个身。他知道根据任务要求他该积极一点凑到诸伏流辉面前,但外面有点冷,也已经很晚了,他有点不想动弹。

“不舒……啧,睡不着?”

诸伏流辉听见他挪动的声音,开口问到。

“有点。”

苏格兰笑了笑说道。

“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有安眠药。”

诸伏流辉给出毫无温情的回答。

“不怕我乱动你的东西?”

苏格兰觉得诸伏流辉对他有些太放心了,根本不像任务描述里那个警惕心拉满的大检察官。

“家里没什么东西可动。”

诸伏流辉冷淡地说。他这间公寓只有基础的单人生活功能,沙发还是被朋友按头买的,不然苏格兰今天晚上只能打地铺。

“有酒吗?”

苏格兰想了想,比起安眠药这种会影响神经的东西,酒精虽然也有成瘾和危害神经的害处,但总比安眠药要强一些。

“没有。”

其实是有的。苏格兰又不瞎,客厅那么大一个四方酒柜摆在那里,他不可能看不见。但是诸伏流辉说没有,就是不想给他酒喝的意思,苏格兰没有一定要,安静地躺了一会,突然说道:“苏格兰威士忌。”

“说了没有酒。”

诸伏流辉有点生气,他好像一直在生气。苏格兰听说了这位大检察官脾气不太好,现在看来确实是不怎么样。

“stch,你可以叫我苏格兰。”

诸伏流辉没对他报出的称呼给出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就在苏格兰以为诸伏流辉不会理他的时候,那个人才突然说道:“什么烂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格兰被他逗笑了,笑了两声像是开启了什么阀门,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诸伏流辉说的没错,就是烂名字。

“别笑了!”

诸伏流辉低喝打断了苏格兰的笑声,苏格兰咳嗽了两下,艰难地收回干涩的笑声。

“……诸伏流辉。”

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明知道苏格兰肯定对他有所了解,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格兰听到他翻身起床,踩着软底拖鞋走过来的声音。他躺在沙发里没有动,安静地等待着诸伏流辉的动作。

诸伏流辉走到他身前,低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即使在黑暗里,苏格兰敏锐的感官也能捕捉到对方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苏格兰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知道诸伏流辉突然过来是想要做什么。

额前的刘海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撩了起来,诸伏流辉弯腰轻轻亲吻他的额头,又放下他的刘海盖住了被亲到的那一小块皮肤。

“睡吧。”

诸伏流辉跟他说,帮他掖了一下毯子漏风的空隙,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睡吧。

苏格兰闭上眼,进入了安稳的睡眠。

如果苏格兰知道贝尔摩得对他做出像流浪猫的评价,估计会思考一下然后笑着无所谓地应下来。

一整个十一月,苏格兰确实像只流浪猫一样,飘忽不定地出现在诸伏流辉身边。

有时候诸伏流辉回家的时候会看见坐在自己公寓门口的苏格兰,用兜帽遮住半张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那么自然地出现没有丝毫尴尬。

有时候是在他工作单位旁边的咖啡店里,诸伏流辉发现自己的餐盘里多了一份煎蛋,询问之后得知是临时顶班的主厨送给他的。主厨隔着操作台抬起脸跟他对视,露出个温温柔柔的笑脸。

甚至还有一次是在工作之后的聚餐里。蓝眼睛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拿走了诸伏流辉明显不想再喝下去却碍于场面不得不举起来的酒杯,仰头痛快地一饮而尽,带着满脸歉意搂抱起有些酒劲上头的诸伏流辉,说自己来带哥哥回家。

苏格兰光明正大地入侵了诸伏流辉的生活。

却又保持着随时可以抽身而去的距离。

毕竟如果苏格兰不再主动出现在诸伏流辉面前,诸伏流辉几乎没有办法找到这个仿佛幽灵一般的人。

感情游戏上的大前辈贝尔摩得对苏格兰采取的计划给出了极高的评价,没想到看似迟钝内敛的苏格兰也会用这种若即若离的高超手段。

苏格兰没理她。毕竟他没用手段,也不是计划。他只是想看看诸伏流辉过着怎样的生活,又不想同他太接近。

苏格兰的这个任务里半固定了一个贝尔摩得,波本虽然领了搭档的名义,但只是时不时出现一下,跟贝尔摩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又离开。原本苏格兰威士忌、波本威士忌和黑麦威士忌的三人小队也被迫打散重组,跟着贝尔摩得的狙击手卡尔瓦多斯去填了苏格兰的空位,苏格兰只得碍于人情,答应了贝尔摩得,在她的任务里给她当一下保镖。

为了掩护贝尔摩得从会场成功拿着数据撤离,苏格兰不得不在大厅对面的狙击点上连开数枪解决掉咬着贝尔摩得不放的敌人。

他自己也因此暴露位置,被一个埋伏在楼梯间的矮小刺客一刀捅在了腰腹。

好在苏格兰反应及时,刀口不深。他冷着脸拔出手枪抵在对方脑门上扣下了扳机,血和脑浆的混合物溅了他一身,苏格兰脱了外套胡乱擦了一把,跑下楼跳上贝尔摩得的车,被那女人拉着去认识的黑医那里缝了针。

苏格兰打算回自己的安全屋,贝尔摩得却开车把他送到了诸伏流辉的公寓楼下,解开安全带三两下扯掉了医生给苏格兰捆好的纱布,把医生的劳动成果毁了大半。

“你干什么?”

苏格兰拍开贝尔摩得的手,不明白这个女人突然发什么疯。

“不去找你的好哥哥装一下可怜?”

贝尔摩得把手指上沾到的血蹭在苏格兰的裤子上,苏格兰皱着眉挪开腿,觉得贝尔摩得是脑子有问题了。

“我带着一身伤去找大检察官,是嫌自己还不够可疑吗?”

“我打赌他会收留你的。”

贝尔摩得擦干净长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是报警?”

苏格兰反问。

“要报警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就报了嘛,哪还容得你在他身边晃悠一个月?”

贝尔摩得说得笃定。苏格兰思考了一会,解开安全带捂着伤口下了车。

“失败了我就报告说是你给我出的馊主意。”

苏格兰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甩上了车门。

试一下吧,试一下又没什么。任务失败了就说是贝尔摩得瞎指挥,自己也没有太多责任。

结果是贝尔摩得赌中了。

苏格兰面无表情地起床吃完了诸伏流辉给他准备的早饭,刷干净饭盒擦干盖好放到桌子上,消除一切自己来过的痕迹,拉上外套兜帽离开了这间公寓。

接下来几天苏格兰没有出现在诸伏流辉身边。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12月份,诸伏流辉裹着厚绒围巾走出检察厅,在自己的车旁边看见了明显是在等他的苏格兰。

“你怎么进来的?”

就算是停车场也是在东京检察厅的范围内,苏格兰一个无关人员是怎么进来的?

“刷脸。”

苏格兰笑了笑抬头,给他看自己刮了胡子之后跟诸伏流辉更加相像的脸。

诸伏流辉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冷哼了一声,把车钥匙扔给苏格兰,自己走到了副驾驶那一边。

“给我开?”

苏格兰颠了颠手里的车钥匙问道。

“等我不就是为了这个?”诸伏流辉扯了扯围巾,不耐烦地说道,“别废话,我没兴趣在这站着吹冷风。”

苏格兰体贴地为诸伏流辉拉开车门,诸伏流辉坐上去,扣好安全带,自己动手打开空调暖风。

“去哪?”

等苏格兰关门上车,诸伏流辉才靠在座椅上,疲惫地揉着眉心问道。

他今天看了差不多30厘米高的资料,脑子里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尚待整理。本来想着下班了找朋友喝一杯然后就回家睡觉,却被不请自来的苏格兰堵住了。

“上车了才问,不怕我把你拉去见器官贩子?”

苏格兰笑着倒车,随口跟诸伏流辉开玩笑。

“车上有定位,有录音,定期上传网络,我不取消就直接发给公安。”

诸伏流辉冷冷道,他又冷又累,没心情跟苏格兰开玩笑。

于是苏格兰不说话了,车子一路开到了一家藏在小巷子里的酒吧。

诸伏流辉皱着眉有些厌烦,苏格兰轻轻拽了拽他,给他重新系了一下围巾。

“来吧,就当是猫的报恩。”

苏格兰拉着诸伏流辉下了车。

好在酒吧里很安静,环绕着舒缓的蓝调,一共也没有两桌客人,几乎听不见说话的声音。苏格兰拉着诸伏流辉走到吧台前坐下,熟门熟路地跟调酒师打了个招呼。

“想喝什么?”

他问诸伏流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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