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制香薰蜡烛工作坊
苗夜晓原本不晓得应该怎样完成遗愿清单里制作蜡烛的那个项目,毕竟他在读到明日葵的日记之前,根本不知道蜡烛是可以自己制作的。直至幽灵日葵又以帮助她实现心愿的名义,b迫他报名参加一个自制蜡烛课程,他才知道这个项目是有可能办到的。
话说回来,要不是日葵强行帮他填写报名表格,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事情。事实上,他原本是决定报名以後不出席的。但当上课的日子来临时,他还是决定当个有交代的人。毕竟,要是他不去的话,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帮她实现自制蜡烛这个心愿了。
乘坐巴士的时候,夜晓回想日葵是如何霸占他的电脑桌,擅自在网上搜寻蜡烛制作的工作坊,然後点开了一个报名页面,开始输入他的资料。
「名字??苗——夜——晓。」日葵一边输入夜晓的名字,一边念道。
「这种东西,就不需要填全名了吧?给个英文外号就行了吧?」夜晓说。
「你的英文名字实在太中二病了,夜晓好听一点。好了,别碍着我。」日葵没理会夜晓的意见,「人数??一位。出生日期??」
「要我的出生日期g甚麽?」夜晓不满地嘟囔。
「谁知道?可能是想统计参加者的年龄吧?」日葵一边输入夜晓的生日一边说,「??十月三十一日。」
「你倒是很清楚我的资料嘛。」夜晓很意外日葵知道他的生日,并没有多少人记得他的生日。
「当然,我可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都卡在这栋屋子里没处可去的,你每分每秒在这个房间里做些甚麽我都一清二楚。」日葵以轻描淡写的腔调说。
「可是你是怎麽知道我的生日的?」
「嫲嫲那天不是有提及过嘛?」日葵这样説着。然後夜晓立刻想起来这个不应是他关注的重点,重点是她说他在房间里做的每件事情她都一清二楚。
「我在房间里做些甚麽你都一清二楚?」夜晓重复日葵的话,感觉自己的胃有一种ch0u筋的感觉。让他更胃疼的是,她一边应着一边点了点头,很像这没甚麽大不了似的。
「你是说,你一直在墙壁之间偷看我吗?」夜晓不禁怒道。
「别说得这麽难听,又不是我想的。我身在这栋屋子里,自然甚麽都知道。有时候我就坐在你们身边,但你们看不见我。」日葵继续用那种讨人厌的轻描淡写的语气説着这些让夜晓胃ch0u筋的话。
「那麽,你知道些甚麽?你看见了甚麽?」夜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着急。
「我看见了所有的事情,你们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了。」日葵继续她故弄玄虚的语气。
「例如呢?」夜晓简直快被她慢吞吞的语调迫疯了。
「嫲嫲每天五点就醒来,去後院做晨c,在你们快起床的时候准备好早餐,之後外出买菜,买完菜回来便做家务,一边做家务还会一边自言自语哦。」
「她自言自语些甚麽?」夜晓好奇地问。
「像是腌好j翼让夜晓回来吃、夜晓今天几点放学来着?、怎麽夜晓又没有吃早餐?之类的。」
夜晓完全没法想像,要是他自杀而si的话,祖母日後会自言自语些甚麽。
「至於你妈呢,她经常洗着洗着澡就睡着了,我想那肯定是因为她工作太累了。而且她经常说梦话,不过嫲嫲总是睡得很熟,所以她都听不见。」
「她说甚麽梦话?」夜晓又好奇地问。
「像是在跟某个梦里的人说话,她三不五时就会叫他的名字。」日葵说,然後看了看夜晓沉默的表情,「苗晓yan是你的父亲吧?」
夜晓实在很难想像母亲在夜阑人静的时候轻喃父亲名字的画面,她确实自从丈夫si後就变了个人,但她也从来没有跟儿子透露过自己对亡夫的思念。
「那是我爸的名字。」夜晓过了一会儿才回应,然後他突然想起了甚麽,这突如其来的、石破天惊的念头让他激动得倒ch0u了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认识日葵这麽久,竟然现在才想到这个,於是他带着一种紧张的期待问道:「对了,既然我爸已经si了,那他会不会也变成像你这样的鬼魂?」
日葵听见这个问题以後愣住了,她竟然不如夜晓那样振奋,他简直觉得她b他原先设想的冷淡。只见她眨了眨眼睛,用一种怜悯、t恤和悲忧混杂的复杂目光凝视他。「我知道你在想甚麽。」随着她说下一句话之前的停顿时间越拉越长,他知道他期望落空的机率越来越高,但他依然不si心地盯着她。
「我想你父亲并没有变成鬼魂。」最後日葵轻轻地说,几乎像耳语。
「你怎麽知道?只因为你没见过他吗?」夜晓立刻不甘心地反驳,他有好一大堆後备答案可以用来反驳所有日葵说他父亲没有变成鬼魂的话。
「我是没有见过他。但是你想,要是你父亲做了鬼魂的话,他会不来找你吗?」
夜晓别过头,内心知道日葵道出的疑问非常合理,但他依然不si心,「也许他困在他si时的地方,就像你一样,我必须到那里才可以找到他。」
「不是这样的,你唯一可以找到他的方法,就是过好你现在的人生。」日葵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依然是安慰的语气,但几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
「他要是不做鬼魂的话,他去哪了?」夜晓执拗地追问。
日葵叹了口气,然後说道:「他继续前进了,他在人间并没有让他非变成幽魂滞留此处作祟不可的遗憾,因为他坚信你和你母亲即使没有他,也可以好好照顾自己,所以他带着期待地前进,并期望在彼岸能再与你们相会。」
「显然他所坚信的事情是错的,可不是吗?」夜晓以嘲讽的口吻说。
「其实,你们可以让他所坚信的事情成真。」日葵耐心地劝导:「花费气力去寻找一个鬼魂是徒劳无功的,你父亲也不会想你用这种方式悼念他。他真正想要的,是你们能够好好生活,即使没有他,也要活到不枉此生,在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才逐一跟他分享。」
夜晓低下头,凝视自己在手臂内侧冲动留下的伤口,那已经结成一条像毛虫一样长长的苍白疤痕。他心想,即使见到父亲的鬼魂,那又怎样?难道跟父亲大吐苦水,求父亲带他去y间投胎吗?他在上次远足的时候,已经决定了下次见到父亲的时候,他要把自己完整的旅程钜细靡遗地向父亲娓娓道来。「你知道吗?我想你说的是对的。」他终於放弃了要见父亲鬼魂的念头。
日葵伸手搭上夜晓的肩膀,注视着他,点点头。然後她回到电脑桌前,继续填写自制蜡烛工作坊的报名表格。
「当然,我最清楚你了。」很快,日葵继续刚才被夜晓的惊世念头打断的话题,以中止他的沉思。
「是吗?你知道些甚麽?」夜晓心不在焉地问。
「你经常不开灯,弓着背坐在电脑面前,一坐就许久都不起来。你不管多困都不愿意睡觉,睡着以後却不愿意醒来。而且据我所知你在学校里没有暗恋的对象,因为你迷恋的nv孩子全都是动漫里面的虚构角se。还需要我说更多吗?你经常在浴室里??」
「闭嘴!」夜晓真的是尴尬极了。
「我说笑而已,我从来不去t0ukui浴室的。」但那并没有让夜晓放下心来,她刚才明明说过看见母亲在洗澡的时候睡着了。
「你真的无时无刻都在看吗?连我换衣服的时候都在偷看吗?」夜晓开始回想自己曾在房间里做过些甚麽他一辈子都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的事情。
「哈哈哈,别自作多情了,谁要看你换衣服啊?你那小身板,有甚麽可看的?」日葵的直率近乎无礼,让夜晓窘极了。
「我迟早就会找道士来超渡你这个y魂不散的恶灵。」
「电话??电邮??日期??就这个周末吧!填好了!」日葵继续自顾自帮夜晓填写报名表格,他发现资料都没有填错,她确实清楚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和电邮地址,「费用是三百五十元欸,你有吧?」
夜晓在巴士上差点笑出来,然後又叹了口气,想起日葵那些一针见血、让他哭笑不得的言论,想起日葵平日是如何突然冒出来对他造成惊吓,同时又给予他适切的陪伴、安慰和开导。他想到她一直在注视着他,就因为备受关心而倍感窝心,但又因为ygsi被剥削而觉得困扰。他想到如果他真的成功实现她的心愿,那她将会离开,到时他想必会非常挂念她。一想到这里,甚至有种心痛的感觉。
来到工作室门口的时候,夜晓又有点後悔答应日葵报名参加这个兴趣班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打开教室门。
「你来得正好,我们打算等你来了就正式开始。找个位置坐下吧,仪器和材料都准备好了。很感谢你们参加这个自制香薰蜡烛的工作坊,接下来我会一步一步教你们怎样做,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和喜好制作属於你们自己的香薰蜡烛。坐好了吗?那我们现在开始吧!」导师是一位有着酒红se波浪长发的nv人,约莫二十多岁,日葵要是没si的话年龄就跟她差不多。
在导师说话的时候,夜晓很快就找了个眼见所及脚程最短的位置坐下。他环顾周围,工作室很宽敞,光线很明亮。这堂课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另一名学生。那是一位nv孩子,跟他年纪相约,有着一头浓密的短发,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脸容看上去挺友善。她对他礼貌地笑了一笑,他也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导师开始详尽地介绍需要用到的仪器和材料,又详细地讲解如何选用香jg和jg油。由玻璃杯、钢杯、搅拌bang、蜡、蜡烛芯,到每一款jg油和se素,无一不各花时间逐一细数背後的故事。在讲述各种天然蜡的事宜时,更是分别在大豆蜡、蜂蜡和棕榈蜡上各耗用夜晓觉得能够烧完一支蜡烛的时间,喋喋不休地谈论自己的使用心得和个人感想。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一样,缓缓说话的语调也几乎没有波动,他被她像空调声一样的长篇大论和东拉西扯弄得昏昏yu睡。
夜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立刻感受到来自旁边nv学员的视线。他尴尬地斜睨她,却发现她并不是鄙视他,而是给了他一个「我懂你感受」的笑容。要是他没猜错,她应该跟他一样觉得导师轻飘飘的絮絮叨叨让人很想入睡。
「好了,现在,要是你们没有疑问的话,我们正式动手制作蜡烛了,准备好了吗?」终於可以进入正题了,夜晓和nv学员都松了口气,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首先要把蜡加进钢杯中,隔水加热至ye态。导师告诉学员们可以把钢杯放到锅里,然後打开电磁炉,并吩咐他们接下来的步骤有不明白的地方就问她。夜晓和nv学员按照她的说话做,夜晓很快就打开了电磁炉开始溶蜡,而nv学员就需要他的帮助才懂得使用电磁炉。
「谢了,我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煮食的东西。」nv学员说话的时候显得更友善亲切了,「对了,你叫甚麽名字?」
夜晓想起日葵说他的英文名字很中二病,「夜晓,你呢?」
「夜晓,那我也说自己的中文名字吧,叫我尔情就行了。」尔情很自然地和夜晓交换了名字,这让夜晓如释重负,他没有再在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犯蠢了。
「那麽,你为甚麽会参加这个蜡烛工作坊?」在他们等待大豆蜡融化的时候,尔情问。
「我刚好在网上看见广告,反正我周末又没有别的事做,所以便来试试了。」夜晓总不能告诉尔情他其实是被一个名叫日葵的幽灵b迫参加的,「你呢?」
「想不到男孩子也对这种事情有兴趣,还自己来参加。」尔情说:「我向来对这种手工艺的东西很感兴趣,之前还参加过陶瓷杯和手工编织的t验班。我的朋友都对自制蜡烛没兴趣,没有人陪我参加这个工作坊,所以我便自己来了。」
夜晓真庆幸自己不是唯一一个独自参加这种工作坊的人,原来自己一个人也不是那麽奇怪。
「你也是还在念中学吧?」夜晓希望这个问题对刚认识的人来说不会太僭越。
「是的,中五,你呢?」
「我也是。」
「真巧!你读甚麽科目?」
「物理、化学、生物。」
「我读视觉艺术和化学。」
之後他们就开始讨论各自有多後悔选择了化学。夜晓解释自己其实想选电脑和音乐,不过他母亲b迫他选读理科。尔情表示非常理解,因为她也完全只希望将来不用乞食才b迫自己选一个理科。
「那麽你平时周末会做甚麽?除了参加蜡烛工作坊以外。」尔情又问。
「我??有弹结他。」虽然自从自杀未遂那天以後就许久没弹了,但夜晓还是这样说,希望这会显得他酷一点。
「是找结他老师教你的吗?」尔情大感兴趣。
「自己学的。」
「真厉害,那麽你弹甚麽?」
「试着弹我平时会听的音乐,摇滚、民谣、流行曲都有。」
「你喜欢甚麽乐队?」
「英国和日本的乐队,你呢?」
「我喜欢本地的。」
夜晓和尔情向对方分享自己最ai的英国乐队、日本乐队和本地乐队,最後他们达成了共识,向对方承诺会各自听听对方推荐的歌曲。
蜡溶解以後,导师提醒学员们熄火。在准备添加香jg和jg油时,夜晓问可否同时添加几种jg油。导师说可以,但要注意每款不要加太多。
「你打算加哪种香味?」夜晓问尔情。
「我在犹豫应该用苹果还是薄荷,你觉得呢?」尔情反覆嗅闻苹果和薄荷的jg油。
「薄荷。」夜晓说。
「那就用薄荷吧。」尔情开始量度薄荷jg油的添加量。
夜晓逐一嗅闻每一款jg油。他率先选择了雪松木,那木味让他想到他的木结他。然後他猜想日葵会最喜欢向日葵的气味,可惜这里没有向日葵的jg油。於是他徘徊於薰衣草和郁金香之间,他觉得这两种香气都很适合日葵,最终他决定把两种都加进去。
「你竟然会用上花香耶,是打算送给nv朋友吗?」尔情一边搅拌一边问。
「我没有nv朋友。」夜晓立刻说。
「真的吗?那麽你肯定是很有少nv心了。」听见夜晓说他没有nv朋友,尔情不禁微笑起来。他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双颊有两粒可ai的酒窝。
夜晓和尔情把搅拌好的蜡慢慢倒进玻璃杯中,等待它们冷却。这个时候,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蜡烛凝固以後,学员们在指导下修剪蜡烛芯,香薰蜡烛终於大功告成。导师再次感谢他们的参加,然後夜晓和尔情就各自带着自己的蜡烛一起乘搭升降机离开了。
「挺有趣的。」尔情说。
「是的。」
「不知道你那个混合了几种jg油的蜡烛烧起来会是甚麽气味呢?」尔情也探头看夜晓的蜡烛。
「肯定很奇怪吧?不过我想我会舍不得用。」夜晓说。
「那麽,很高兴认识你,下次再见了。」二人挥手道别,然後分别前往地铁站和巴士站。
课堂b预期更快结束,夜晓发现自己意想不到地享受亲手制作一件物件出来的过程。他看着装在玻璃杯里的淡紫se蜡烛,想到这是他自己制作和调香的,就非常有成就感。最让他惊奇的是,他竟然在这个校外兴趣班上认识了一个能够和他聊得颇为投契的朋友,他由衷希望跟尔情的联系能一直保持下去。
「那麽,你打算怎样庆祝几天後的生日?」这天放学後,苗夜晓喂完黑仔,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幽灵日葵如往常那样从天花板直接飘下来,一下子坐在窗台上。她垂下来的纤细双腿缓缓地前後摇摆,纯白se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我的生日不重要。」夜晓漫不经心地回应,坐到电脑桌前,按下电脑的开关键。
「为甚麽这样说?」
「反正没有人在乎,没有人会帮我庆祝的,所以我甚麽时候生日又有甚麽要紧?」夜晓说,从语气上倒听不出丝毫的不愉快。
「你可以帮自己庆祝呀,就算别人觉得你的诞生不重要,你也要肯定自己的存在。」日葵一本正经地说。
「那你建议我怎样做?给自己弄一个只有我自己参加的生日派对吗?」夜晓低下头滑手机,对日葵的话不以为然。
「你可以给自己焗一个生日蛋糕。」日葵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我的日记上说我一直想尝试焗蛋糕,所以为了实现我的心愿,你要代我做。」
「别傻了。」夜晓显然觉得这是个很愚蠢的想法,而且他立刻就被别的事情抢去了注意力,「林煦晨!」他瞪着他的手机。
「怎麽了?」日葵走到他旁边和他一起看手机。
「煦晨传讯息给我了!」夜晓很激动,「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坟场遇到了煦晨吗?我把庄月盈剽窃你的诗歌还因此获奖的事告诉了他,他说会帮我联系她问清楚。」
「我的天,你们就不能放下这件事吗?就不能假装你们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吗?」日葵无奈地说。
「要我去调查你的事情的人是你。」夜晓说:「不管怎麽样,煦晨跟我说他找到庄月盈了。他约了她出来见面,就这个周末。我们可以好好质问她抄袭的事情,帮你讨个说法。」
「好吧,代我跟月盈问好。」日葵对夜晓和煦晨的计划兴趣缺缺,她飘进墙壁里消失不见了。
星期六下午一点,夜晓b约定的时间提早半个小时来到林煦晨的咖啡店。这是一个装潢漂亮的小咖啡馆,吧台很乾净整洁,木地板上塞满了柔软舒适的橘红se沙发椅和圆形小餐桌,深se的墙壁上挂满ch0u象画和黑白照片,角落设有摆着许多文艺书籍的书架,背景播放着让人心情放松的爵士音乐。除了咖啡、n茶等饮品,这里还售卖面包、蛋糕、馅饼等点心。
「你来了,在这里坐下吧,喝甚麽?」煦晨看上去很像一名绅士,他穿着白se的恤衫和黑se的长k,身前围着黑se的背心围裙,两边衣袖卷到手肘处,露出了他小麦se的健壮手臂。
「要一杯??平白咖啡吧。」夜晓在吧台前的椅子坐下。
「没问题。」煦晨一边磨泡咖啡一边说:「老实说,这真有点尴尬。我很久没见她了,也跟她不熟。突然约她出来真的很奇怪,但没办法了。慎防她已读我,我觉得当面问会b较清楚,而且你也可以在场。」
夜晓想像半个小时以後,他和煦晨质问庄月盈的画面。他们会轮流审问她,让她招供自己是如何剽窃日葵的作品获奖,让她承认是她的恶行害si了日葵。
半个小时过去了,夜晓一早已把他拉花的平白咖啡喝光,他和煦晨不耐烦地看着门口。又过了半个小时,月盈还是没有出现,他们开始担心她爽约。终於,两点十五分的时候,她才姗姗来迟。
虽然迟到了,但那nv人依然不慌不忙。她缓缓推开了门,不紧不慢地踩着高跟鞋来到吧台前,很像把咖啡馆当成了模特儿走秀的伸展台。夜晓打量她,跟日葵旧照片里的她b起来,她似乎有很大的转变,美yan了很多也老成了很多,以致他几乎认不出她来。
她有一头九一分界的长发,像波浪一样搭在一边肩膀上,另一边发鬓则有一束被烫成螺旋状的卷发。她满脸的浓妆yan抹,脸蛋涂了厚厚一层近乎b日葵的屍t还要苍白的碎粉以致脸和脖子的肤se深浅不一,向上吊的丹凤眼几乎被双眼皮贴纸和假眼睫毛淹没,嘴唇上似乎抹了一整支鲜红se的唇膏,原来的眼眉能够表达的感情也被画得像贴纸一样的假眉掩盖。她身穿着千鸟格纹的珍珠钮扣外套和同款的迷你包t短裙,露出一双亮晶晶的长腿,还抓着一个装不下多少东西的名牌袋子。
她让夜晓想起网络上那些美颜滤镜用得过度的虚荣浮夸的网红,一看就是把大量jg力花在自己的外表而非内涵上的人。要是她只是一个在街上路过的普通路人,他可能会认为她算得上一个美nv。但一想到她其实是个背叛朋友的剽窃犯,他就完全不觉得她漂亮,只觉得她像个金玉其外、虚有其表的戴假发的草包。
「你迟到了。」煦晨说。而夜晓猜测他们刚才之所以要等一个多小时,是因为她要化妆、弄头发和选衣服。
庄月盈一pgu坐到夜晓旁边,翘起了腿,「是呀,我的朋友都说这是我最大的坏习惯,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改不了。你知道吗?我顾着看近期很红的那个谁模仿直播开箱的ga0笑短影片,竟然看得忘记了时间。其实我没有缺席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我平时经常放人飞机的。」跟她成熟的外表不同,她的声音听起来稚neng多了,就像一个甜甜的小nv孩似的,「真的是许久不见了,为甚麽会突然想跟我聚旧呢?事先声明,我绝对不买保险的哦!哈哈!」她一边打量周围的装潢,「这里挺漂亮的,就是感觉缺了点甚麽,也许是缺了个有格调的打卡位??」
「让我猜猜缺了点甚麽,也许是墙壁上缺了你的自拍照。」煦晨懒洋洋地以应酬的腔调说,「咖啡还是n茶?」
「拿铁还是卡布奇诺好呢?」月盈显然没意会到煦晨在嘲讽她,她点完咖啡,才留意到旁边的夜晓,「这个??发型像披头四的
「怎样?」苗夜晓回到砖屋的时候,幽灵日葵问。
「没怎样,她当然否认,我们甚麽都问不出。」夜晓说。
「我不就说了?不用浪费时间在月盈身上。」
夜晓生日的日子在迫近。对上的三年,祖母和母亲都有为他的生日做特别的准备。祖母弄了b平常丰盛的晚饭,通常有腌j腿、炒大虾和烧r0u排骨。而母亲给了他数百块零用钱,分别在三次生日里送了他因为长高而不得不买的新衣服、上t育课要用的运动鞋和一部电器店里能找到的型号最旧的新手机作为礼物。但是她们都没有买生日蛋糕,可能是因为那并不实用。
自从父亲si後,生日就只是很普通的一天,不会切蛋糕,不会进行甚麽特别的庆祝活动,只是饭菜和零用钱b平常多了点的平凡日子,也是一个提醒他没有朋友记得他生日的日子。如果是小时候,只要有薯条吃、有气球收,他就会特别开心。但现在,就算有蛋糕吃,他也不觉得自己就能高兴起来。
而这次的生日,是一个上学日。到时候,他大概也像往常那样起床、上学,度过没一个同学跟他说生日快乐的一天,放学回家接受一份能够预期的生活必需品作为礼物,然後甚麽事都没有做就浑浑噩噩地过完他十六岁的生日,就很像他这天并没有b以往成长了一点点。
最後,虽然还是觉得焗蛋糕的主意很愚蠢,夜晓还是照日葵说的去做了。他特地到超级市场购买材料,回家的时候抱着沉甸甸的面粉、n油和一大堆水果。他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田婆婆,对方问他买这一大堆东西打算做甚麽,得知他要做蛋糕以後,她非常鼓励,并告诉他她经常烘培,所以有甚麽问题都可以请教她。
把材料都放到厨房後,夜晓才想起家里没有筛子和搅拌器等烘培用品。在日葵的提议下,他决定问邻居借。田婆婆非常热情,一口就答应借给他,并邀请他乾脆把材料拿过来,在她的厨房里制作蛋糕,她会亲自教他怎麽做。他觉得这b他自己跌跌撞撞地尝试靠谱多了,所以同意了这个方案。
於是夜晓用了生日前夕的周末下午,待在田婆婆的厨房里,在她的指导下和她一起搅拌面团、切水果和装饰蛋糕。她非常亲切,对於有访客到来十分高兴,慢条斯理地进行着每个步骤,还拉着他说了很多不相g的东西,例如一些关於田莎兰的琐事。但他并没有不耐烦,和老人家消磨时光有一种很悠闲的感觉。烘培本身也是一项很减压的活动,因为在进行的过程中,全副jg神只专注於如何做好这件事情,不会去想其他的事,自然就有种烦恼受到摆脱的感觉。
如果不是有田婆婆的帮助,这次应该b煮咖喱的那次还要具灾难x。但在她的提醒和鼓励下,经过两次的努力尝试,夜晓便成功了。他做出了一个巧克力味的水果蛋糕,上面缀满了n油,切成一块块的蜜桃、香蕉、菠萝、草莓和蓝莓则像堡垒一样覆盖在n油上面。虽然卖相不怎麽样,但j蛋和n油的香气很浓郁。
原本夜晓想跟田婆婆一起分享这个蛋糕,但她说她不能吃太多甜食,知道这是他的生日蛋糕以後,坚持要他拿回去跟祖母和母亲分享,於是他收拾乾净她的厨房以後,跟她再三道谢,就捧着蛋糕回到砖屋。
不过,夜晓并不想和母亲分享这个蛋糕,他不想听见甚麽诸如是「你不如把做蛋糕的jg力放在温习上」之类的话。而要是把做蛋糕的事情告诉祖母,她一定也会告诉母亲的,所以他没有让她们任何一个人看见他做的生日蛋糕。
夜晓把蛋糕带到自己的房间里藏好,吃完晚饭回到卧室时,他发现日葵正饶有兴味地靠在他的蛋糕前打量。
「做得很不错嘛!几乎可以放在蛋糕店里卖!」
「我之所以会做这件事,完全只为了赶快了结你的心愿。」夜晓一再声明。
「我衷心感谢你。」日葵这样保证,然後兴奋地问:「离午夜还有一些时间,我们做甚麽好呢?」
「不知道,等待?」
「我们做一些你喜欢的事情吧,毕竟是你的生日嘛,你说了算!」
最後夜晓用电脑播了一套电影,那是他父亲最喜欢的电影《阿甘正传》。自从父亲si後,他不断翻看又翻看,渐渐变成了他最喜欢的电影。现在日葵和他一边看一边讨论。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夜晓不自觉地跟着电影中的人物一起念出这句台词。
「所以就像是一份礼物。」日葵说。
「但我不觉得是礼物,大部份的巧克力都是苦的。」
「但总有那麽几颗是甜的。」
「我的那盒是全苦的。」
「你确定?你真的这样认为吗?一颗甜的都没有?」日葵问。
「好吧,是有一些是甜的。」夜晓想了一项,说道。
虽然电影接近两个半小时,但看下去的时候却感觉不到有这麽漫长。
「我能看出来你为甚麽喜欢这套电影。」播放到中段的时候,日葵说。
「是吗?」
「夜晓,我觉得,你终究不是一个自杀的人。」日葵语重心长地说。
「为甚麽这麽说?」
「你经常摆出一副忧郁的模样,认为人生是个没有希望的黑洞,但这套电影出卖你了。」日葵这样说。
电影结束的时候,随着悠扬悦耳的钢琴配乐声响起,片头出现过的羽毛在片尾再度缓缓飘飞起来。夜晓和日葵都没有动,依然坐着观看黑se的屏幕上慢慢滚动的演职员名单,依然沉浸在电影若轻若重的氛围之中。
「你知道我最喜欢这部电影的甚麽吗?」日葵说。
「甚麽?」夜晓问。
「我喜欢那根羽毛,那彷佛代表了生命的意义。我们就像那根飘泊的羽毛一样,无法预知和决定人生将会有甚麽际遇,但我们能做的是以安然自若的态度面对一切。」
「你当然能像羽毛一样在空中舒展地飘来飘去。」夜晓心想。
「不用把人生想得太复杂和沉重,我们毕竟只是羽毛。」
离午夜还有一点时间,夜晓播起了他很喜欢的其中一个乐队的演唱会片段,把酷炫的结他演奏声和气势磅礡的鼓声的音量放到最大。
舞台上两名身材轻盈、动作敏捷的结他手一边跳动一边拨弹电结他,肌r0u结实的鼓手大力地挥动鼓棍敲击架子鼓,披着长发的贝斯手使劲甩头。主唱的身上没有华丽夸张的舞台服饰,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se上衣和一条黑se高腰长k,完美t现出她修长高挑的身材线条。她站在舞台中央,拿着麦克风高举着手,以像表演戏剧一样的优美而澎湃的肢t动作,配合着她高亢激烈的歌声。她虽然衣着简单,而且是舞台上唯一的nv孩子,但却彷佛是全场最强大的王者。舞台下塞满了成千上万手舞足蹈的观众,不断地挥舞着荧光bang,为台上的表演者欢呼喝采。
「这真是一场很有力量的表演呢。」日葵说。
「是呀,他们是十年代风靡一时的乐队,在他们活跃的十年间推出了七个专辑。他们最出名的就是他们的nv主唱,她为乐队所有的歌曲作曲填词,可惜她後来因为患癌而离世了。这是他们最後一场演唱会,也是他们乐队生涯最bang的一次演出。在演唱会结束没过多久她就离去了,当时她才三十二岁,甚至还没结婚。」夜晓在日葵观看表演的时候在旁介绍着。
「这样啊。」日葵黯然神伤,「可是她看上去不像是在生病。」
「对吧?她表演得很好,看上去jg神抖擞、充满g劲,又有那麽多的舞步。但事实上,她当时正强忍着疾病的痛苦和折磨,尽可能地在si前献出最jg彩的演出。」
日葵沉默地注视着屏幕上不断闪耀的人影,注视着nv主唱挥动手臂、抖动长腿、甩动长发、变动姿势、不断走来走去的身姿。她以响亮的歌声为人们打气,以琅琅上口的歌词诉说着热血和励志的故事,全场的人都跟着她歌唱她所写的史诗。她是一个将si之人,但身上却散发着最强的活力和生命力,点燃着整个舞台,点燃了无数观众的心,也点燃了日葵。
夜晓发现日葵没有答话,转头看向她,惊讶地发现日葵的眼眶不知从甚麽时候开始盈满了泪水。她一边注视屏幕上的演出,一边无声ch0u泣,让泪水流下脸颊。
「怎麽了?你怎麽哭了?没事吧?」夜晓忙问,伸出手触碰日葵的脸,轻柔地帮她擦眼泪。
此时,演唱会的片段播完了,笑容满脸的nv主唱对观众席的人海挥挥手,淡出了舞台,画面慢慢转黑。夜晓注视着哭泣的日葵,等待她说话。
「我只是在想,为甚麽我喜欢的伟人和英雄都孤独地英年早逝。最伟大的作家、最伟大的诗人、最伟大的画师、最伟大的演员、最伟大的歌手、最伟大的音乐创作者,他们要麽被杀,要麽自杀,要麽si於绝症,要麽si於意外。」日葵说:「就很像他们用自己的作品、歌声和歌词影响了生命以後,拯救了别人以後,为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後,他们??他们就任务完成了,他们就si了。」
夜晓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这麽个演唱会的片段会让日葵起这麽大的反应,最後他只能吐出:「起码他们留下的作品永存,他们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我只是忍不住想,要是他们还未si的话,要是他们不是si得这麽早的话??想像一下,他们也许还可以做更伟大的事情。」日葵这样说,让夜晓开始觉得她是意有所指。
「我只是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很坚强、很伟大的演出,让我很感动。为甚麽这麽才华洋溢,最终却独自一人地si去?她实在si得太年轻、太孤独了。生活让她痛苦不堪,她却一直不放弃,坚持到最後一秒。因为她知道她还有事情要做,她还要继续用自己的作品和演出改变世界。」颤抖的泪光依然在日葵眼中闪烁。
原本夜晓还想深入地追问日葵话里的意思,但她很快就缓过来了,她说:「快要午夜了!」
临近午夜,夜晓在日葵的提醒下,拿了把刀准备切蛋糕。
「你还没有点蜡烛和许愿!」在夜晓把刀举到蛋糕上方时,她急忙制止他。
「别这麽麻烦了吧!」夜晓皱起脸抱怨。
「一生人只有一次十六岁生日!」日葵非常认真和坚持,「快去拿那支香薰蜡烛出来点一点!」
说不过日葵,夜晓只好掏出他前几天在自制蜡烛工作坊制作的香薰蜡烛。那当然不能cha在蛋糕上使用。但把它带回来以後,他从来没有点燃过它,也许现在是点燃它的好时机。
夜晓从火柴盒中取出一支火柴,往边缘一刷,火花从火柴头冒出。他用火柴点燃了蜡烛,日葵关上了灯。
「真好闻。」日葵闭上眼睛,弯下身把脸探到烛光前,用鼻子深深嗅闻隐隐飘出的香气,「让我猜……薰衣草,接着是雪松木,还有一点郁金香?」
「你真厉害,全都闻得出,你觉得这个气味怎麽样?」夜晓看着火光穿透日葵半透明的脸,照s到墙上,看着光影在上面跳跃。
「嗯??」日葵依然闭着双眼,陶醉在香薰蜡烛的香气中,「它很香,很清新,很优雅,让人觉得很平静,很舒服。就像身处於森林之中似的,而这个森林中央有一片被yan光照s的草地,那片草地是一片开满花朵的花田。」
「我想做一支你会做的蜡烛。」夜晓搔了搔头,「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很奇怪?」
日葵张开眼睛。夜晓正注视着她,她也注视夜晓。空气静默着,两张脸孔在摇曳的烛光照s下忽明忽暗。
「你当然很奇怪。」在短暂的停顿後,日葵补充:「是酷的那种奇怪。」
夜晓笑起来,希望蜡烛的光线照不出他脸上的绯红,也很庆幸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他得以睁大眼睛直视日葵的脸,观看她灵动的双眼,和从耳朵後面垂落下来的发丝。日葵也直视着夜晓,双手托住两边脸颊,歪头看着他。好一会儿,他们只是这样看着彼此,没有说话。
「我喜欢这个气味,很感谢你为我制作了这支蜡烛,我真的很喜欢。」最後日葵打破了沉默。
夜晓低头凝视着摇曳的烛光,「可惜它最终会燃尽。我想??我既舍不得吹熄它,又不忍看它消耗殆尽。」烛光给他的脸添上伤感的y影。
「但它在燃烧的时候很灿烂很jg彩,它点亮了四周,在漆黑中为我们带来光明和温暖,为周围留下一gu久不能散的香气,这样就足够了。」日葵静静地说。
夜晓把视线从蜡烛转移到日葵的凝视中,烛光在两双眼中跳动,她的话让他深受触动。日葵的人生,对於他来说,就像这支香薰蜡烛。那麽他,能否也像她这样漂亮地燃烧?
「祝你生日快乐,夜晓。」日葵的声线像蝴蝶搧动的翅膀。
「谢谢你,日葵。」
「许愿,然後吹熄它吧。」
夜晓的表情变得迟疑。他一直认为生日没甚麽好庆祝的,不过是si亡的倒计时,他有时还希望自己不曾诞生。至於生日愿望甚麽的更是骗人的,他许久没许过甚麽愿了。随着年岁增长,他愈渐觉得,似乎他越渴望某样事情就越得不到它。所以他从来不敢许愿,因为不想失望而不敢期望。
看见夜晓对於庆祝自己的生日还是感到抗拒,日葵继续说:「你活了十六年了,即使经历了那麽多的挫折和磨难,你还是活过来了。我觉得你很厉害,起码b我厉害多了,我还没到十六岁就si了,而你能一直挺到现在,你不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吗?所以,你应该肯定和欣赏自己一直以来的挣扎和努力,既然生日就奖励自己吧。」
夜晓点了点头,他低头凝视自己的手臂,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慢慢地抚0手臂内侧皮肤上微微凸起的长条形疤痕。他闭上眼睛,默想了一会儿,思考该如何许愿。
「我希望我……不要再在自己身上留下另一条疤痕了。」夜晓诚心地在心中默念。他睁开眼睛,吹熄了蜡烛。
苗夜晓起床的时候,因为昨夜所做的事而感觉格外jg神和充实,他甚至不在乎今天有没有别的人记得他的生日。
「又大一岁了,是不是?话说,你该剪一下你的头发,你这样真的不会被学校记名吗?」下楼梯吃早餐的时候,夜晓发现他的母亲还没有出门上班。她往他手里塞了封红包,「今天难得有一天假期,我等会儿要x1尘和抹地,顺便帮你收拾一下你的房间。」
「不用!不用了,您不用帮我收拾我的房间。」夜晓忙说。
「清洁一下还是要的,不然你自己来清洁吗?」
「不用理我的房间。」夜晓非常坚定。
「好吧,我给你买了礼物,你放学回来拆吧。」母亲说。
「谢谢。」
「我帮你把礼物拿去你的房间。」母亲站起来。
「不用!放在这里就可以了,我回来会拆,谢谢!我要出门了,不要走上我的房间。」夜晓急忙制止自己的母亲走进他的房间,然後往书包里塞了块面包就出门上学去了。黑仔送了他一段路,直至他走过吊桥,牠才停下。
所有人都知道这天是万圣节,但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天是夜晓的生日,不过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班上有位nv同学给每位同学都送了一颗万圣节糖果,连夜晓也没有漏掉,让他颇为惊喜。他给她道谢的时候,几位旁观的nv同学像傻瓜一样吃吃窃笑,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开口说话的样子在某程度上很好笑。邻座的阿光在午休的时候b迫大家听他唱歌,让教室笑声不断。夜晓觉得他唱得还不错,但又觉得他有点滑稽,所以他也忍不住偷笑起来。除了巫老师的数学课跟平常一样漫长以外,这天的其他时间过得特别快,眨眼间便放学了。
离开校门以後,路上的学生都在讨论要去主题公园的哪个鬼屋玩,夜晓只想快点回家找幽灵日葵。当自己的家已经是鬼屋的时候,他还需要去主题公园的假鬼屋吗?当自己的家里已经有一只鬼魂,他还需要去找假的鬼魂吓自己吗?他心想,不知道她在万圣节会不会跟别的幽灵开派对。
夜晓如往常那样,一到车站便打开手机查看新消息。他为发布日葵的画作而开设的社交帐户收到一条私人讯息,他好奇地打开来看,发现联系他的并不是假帐号、商业用户或者广告。
你好,这些图画很漂亮,请问是明日葵画的吗?
夜晓很是惊奇,他没有在这个帐号透露任何日葵的资讯,只是把她的作品一gu脑儿全部放上去而已,一句说明文字都没有,这个人是怎麽知道这些是她的画作?
夜晓点开对方的帐户页面,帐户名称是「hopg_fan」。头像是一个用原子笔扫描的nv人的背影,他猜想对方是个nv的。但她的帐户是私人帐户,所以他看不到更多的资讯。不过他发现林煦晨也有追踪这个帐户,难道她是他们的中学同学?
「是的,你是怎麽知道的?」夜晓回覆讯息。
帐户立刻上线,对话页面很快便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夜晓等着,但对方输入了很久都没有发出讯息,一直都在输入中。在他开始怀疑她究竟是打算永远不传出她输入的讯息,还是正在给他写一篇论文的时候,一段正方形的文字讯息终於弹了出来。
我果然没有猜错!我一看到这些画作,就觉得笔触很眼熟,看上去很像日葵画的东西!我是她的中学同学,和她一起选修视觉艺术的。请问你是她的朋友吗?为甚麽你会有她的作品?
夜晓真喜欢对方这种传讯息的时候资讯详尽完整的叙事模式,他也立刻回覆对方:「我其实只是一个无意中发现了日葵的画作的无名小卒,我搬进新家以後,在阁楼发现了这些图画,觉得很漂亮,所以就决定放上来让大家看。」
经过一番输入中,新的讯息很快弹出来。虽然对方的言词看上去颇为健谈,但夜晓猜测她现实中应该是个很文静的人,只有这种人才会在跟人传讯息的时候条理分明,不只没有错别字,连错误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我真高兴你这麽做,也很庆幸我发现了这个帐户!再次看到日葵画的东西,真是让人怀念呢!
巴士来了,夜晓上车以後,继续发送简讯。
「你跟日葵是朋友吗?」夜晓传出讯息,然後又发出,慢慢交织成一首曲子。
幽灵日葵看见夜晓在弹结他的时候,很惊讶又十分雀跃。她没有冒出来打扰他,而是静静地躲在角落,想听听他弹些甚麽。越听下去,她越感到惊异。想不到如此轻快的乐声,会从如此忧郁的少年手中弹出。明明以前从来没听过这首歌,但那些旋律却让她有一种怀旧的情感,彷佛唤起了她遥远的童年记忆。她闭上眼睛,沉浸於美妙的乐韵当中,感觉整个人置身於由清新曼妙的旋律构筑而成的秘密花园,身心都感到舒畅和轻松,b原来还要飘然。
「真动听,我喜欢这首曲子。」日葵深受触动,飘到房间的半空中,随着自然流淌的旋律翩翩起舞。她转着一个又一个的圈,瀑布般的长发飞扬起来,轻薄的白se裙摆随着舞动而旋转翻飞。这让她看上去像一朵随风而飞的蒲公英,漂亮极了。
夜晓弹奏着铺展而开的乐章,双眼凝视着日葵的身影,被她自由自在的姿态所x1引,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弹得更投入了。
在一瞬间,破碎的一切变得完整,所有的情绪都得以释放。动人的旋律自然地变幻着,回荡於整个时刻和空间,把他们带进一个超脱现实的宽广境界。
一直看着日葵率x的笑容和无拘无束地舞动的姿态,让夜晓的心底逐渐泛起一种苦涩的感觉,隐隐刺痛他的心。他真希望自己也是一只鬼魂,这样他就可以加入她,和她一起肆无忌弹地共舞。他真希望她是活着的人,这样他和她也许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他甚至希望他能用魔法复活她,把她的灵魂带回她的躯壳,让她从坟墓中起si回生。他最希望的是自己早十年出生,或者她晚十年出生,这样他们也许可以在他们两个都还在世的时候相遇??但要是她还活着的话,如果她遇到他,她还会像现在这样愿意和他做朋友吗?
某些陌生又隐秘的微妙情愫在心底暗暗滋长,夜晓懊恼地压止自己的傻念头。但他还是禁不住想,要是日葵不是一个幽灵,而是一个活生生的nv孩子的话,她完全便是他理想的类型,他一定会ai上她的。不过这幻想终究是太美好了,他注定无法拥有如此美好的事物。这样的人,只能是以幽魂的形式,才有可能出现在他身边。
一曲终了,日葵停了下来,为夜晓鼓掌。
「你怎麽了?」日葵低头注视夜晓沉默不语的忧郁表情。
「没甚麽。」夜晓继续低头沉思。
如果日葵还活着,她会是二十五岁,b夜晓大十年。她应该会是一名全职作家,而他大概在无意中读过她的以後成为了她的书迷。她写的故事陪伴他度过最孤独的岁月,让他在最艰难的时候坚持了下来,但她永远都不会认识他。好吧,她也许会认识他,在他於某个签书会上带了她的书让她签名时,她会和他闲聊几句,传授几个人生哲理给他,不过她转头便会忘了这位小男孩的存在。
夜晓郁闷地想:「如果你还在世,我会是你的书迷,但我对於你来?」
「我会是你的乐迷!」日葵突然大叫,打断了夜晓的胡思乱想。
「啊?」夜晓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日葵。在那一瞬间,他还以为她有读心术,能够看穿他的想法。
「我是说,我肯定会成为你的粉丝,如果你是一名结他手的话!」日葵激动地说。
「真的吗?」夜晓抬起头。
日葵笑起来,她上前伸手触0夜晓的木结他,然後0到他的手。
「你的手真冷,跟我的一样。」日葵这样说,然後握着夜晓的手站起来,「来和我跳舞吧,那能让你的身t暖和点。」
「我不会跳舞。」夜晓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红了起来。
「我也不会,乱转就行了。」日葵説着,开始一边自转起来,一边哼着夜晓刚才所弹的曲子。
夜晓不禁笑起来,翘着手臂观看日葵举起双手,在原地不断转动。像花瓣一样的裙摆飞到膝盖上,露出她白皙纤细的双腿。
「你看来自唱自跳得很得心应手。」
「来嘛!我正乐在其中,别扫兴!」日葵再次邀请夜晓。
「好吧!」夜晓説着,学着日葵跳动起来。他故意用非常滑稽夸张的动作在原地跳上跳下和不断转动,惹得她哈哈大笑。
「就是这样!」日葵大笑着说。
夜晓转得有点头晕,停了下来,日葵伸手扶住他。他们一起哼唱他刚才所弹的曲子,还开始用他随意想到的凌乱词句作为临时歌词唱起来。
孤独的长夜迎来吿终??寂静的冰川开始流动??褪se的风雪已成旧梦??
夜晓拉着日葵的手,让她在他臂弯下转圈。日葵也拉着夜晓的手,高举着手臂,让他弓着背地在她的臂弯下穿梭。他们假装自己身处於收音机播出的流行曲之中,他们假装自己身处於某个迪斯科之夜,他们假装自己身处於某个摇滚乐团的演唱会。他们手拉着手,疯狂地转动和跳动。
夜晓的动作越发率x和自然,笑容也越发真挚和肆意。他从来没试过这麽疯狂,就在这一刻,他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黎明的光线照亮小路??哒啦哒啦啦??柔和的微风吹开迷雾??嗯哼嗯??郁葱的森林埋藏珍宝??
「哎呀!」
夜晓转得太起劲,失去了重心,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日葵大笑起来,背倚靠在墙壁上,指着他止不住地大笑。他缓缓从地板上爬起来,背倚靠在床缘,坐在地板上跟着她一起傻笑。
夜晓感觉自己整个身t都变得炙热,他不知道是因为剧烈运动,还是因为奇异的情愫。不管怎样,他知道不论是友谊还是恋ai,他和日葵都注定无果。但他此刻的快乐是如此真实和珍贵,他只想好好珍惜。
良久,日葵和夜晓终於止住了笑声。他依然坐在地板上。而她依然靠在墙壁上,双手交握在後,一只脚撑在地上,另一只曲起了膝头撑在墙壁上,注视着他。
「这首曲子,不能只有我听见,你必须把它弹给其他人听!」日葵停下大笑以後,颇为严肃地说。
「你这样认为吗?」夜晓问:「这其实是我节先提及一下她们。
四,花树星的那对恋人是很有记忆点的角se,可以给他们作个名字。
五,看读者的评论得知守护天使和天使王也是人气很高的角se,会否考虑多交代一下他们的背景故事?
六,关於角se的名字,建议把君君、花花、伊依改成b较成熟的名字,让显得不那麽像儿童读物,以x1引更多年龄层的读者,当然这取决於你们的喜好。
七,有一个疑问,结尾处伊依回来了,但是花花没有出现,花花是真的si去了,还是忘记了交代?
「我真不敢相信我可以出书!」幽灵日葵仔细编辑给的建议,「我真希望我没有si!这样我就可以亲眼看着我的出版成书了。」
「这实在太好了,是不是?你写的故事要变成实t书了,我敢打赌这就是能够让你获得解脱的心愿!」夜晓b日葵还要高兴。
「也许是呢!我之前可从来没想过我的真的可以被放在书店里!」日葵受宠若惊地说。
「但是版税怎麽办呢?我根本不知道怎样联系你的家人。而这个编辑却想约我出去和他谈版税,我可不行。」夜晓搔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