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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的成员

 

可能是这几天睡觉太多,睡出了耐睡性,我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

直到把太阳给翻了下去,肚子终于抗议起来。

我最终向胃肠手举白旗,苦着脸下楼找饭吃。

在楼梯中间,我垂眸看着三个一同盯着自己的人,转身就要往回走。

“小六”

一个温柔的声音让我定住了脚步。

没别的原因,我纯粹就是想知道,这人是怎么把汤校六这名,给拆分出九十年代乡土气息的。

就这一个愣神的瞬间,我就被其中一个人给拉到了桌上。

我正对面就是脸黑的能吃人的秦匀,他好像一直饥肠辘辘的狼,而我像是被咬断了腿的羚羊,他目光落在我身上,要把我撕碎一样。

我被除了秦匀的两个人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尤其是我右手边一个长得特显小的男生,像是看不到我有意的躲闪一样,硬是把我揽到了他怀里。

还把下巴搁在了我头顶。

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这样抱着,除非傻子,是个人都应该看出来不对劲。

果然,秦匀嗤笑一声,眼神更加鄙夷不屑。

我皱了皱眉,手握成拳头抵在他的下巴上,强制把他推开。

他也没生气,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像个大笑牌的汤姆猫永动机。

我看着他在灯下跟罩了一层亮膜似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小狗眼,显得特真诚。

我觉得他好像挺容易接触,于是试着开口:“你……”

他接着我开口:“六哥,我怎么了?”

我说:“不好意思,你的名字是什么?”

这次换成他皱眉了,握着我的肩左看右看,像是看什么新鲜东西。

看着看着突然笑出了声,眉头也舒展开,他向我探身,感慨了句:“失忆原来是真的啊。”

他靠过来时,我下意识向后躲,便倚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没等我回头,又被永动机捉住。

“我叫赵寒,寒暑的寒。”

我心中暗道:他这名字,还真是跟本人背道而驰。

名字如同万丈深冰般孤傲的江湖大侠,本人却像是能把人烧灼成灰烬而不偿命的烈火。

赵寒笑着说:“这次要记准了。”

我点了点头,正想问另一个人的名字,却被秦匀打断。

他把筷子随便往桌上一扔,白瓷筷子跟红木矮桌碰撞,发出闷厚的声音,随后圆柱形的筷子骨碌碌掉在地毯上。

我弯腰想要去捡,就听到他说:“真倒胃口。”

我摸到筷子的手一愣,甚至可以想象到他说这句话时上挑的眉毛,显得特别高人一等。

我捏起筷子,直起腰,似笑非笑地对上秦匀轻蔑的眼神。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我毫无怯意,直接把手中的白瓷筷子狠狠地扔到了他身上。

“去你妈的。”

说完,我也不在乎另外两人什么表情,大步上了楼。

我一点不怕,甚至有点爽。

我专门找准了方向,那筷子只冲着秦匀的白色t恤上去,菜汁沾在上面,跟他的头发一样招摇。

他的脸我肯定不会碰,出了问题实在是赔不起。

我听见秦匀怒声喊我名字,我脚步不停甚至加快了速度,进了自己房间这才舒了口气。

果然,无论主动还是被动的做坏事,我都会有点良心不安。

我从枕头下掏出手机,搜索了我们组合的名字。

一大半的词条是夸赞另外三个人的帅气,而剩下的,毋庸置疑就是让我这个废物赶快滚出去,不要拖累她们哥哥的前途发展。

我将搜索内容自动净化,认真了解了一下那个叫我“小六”的人。

康子野,温柔的邻家哥哥人设。

长得也是,人畜无害又和善,像是个会捧着八二年龙井,悠然跟公园大爷下棋的模样。

然后,我又搜索了一下赵寒,公司给他的人设应该是可爱型的,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十九岁真的没多少人能老成起来。

当然,我就算了,这张脸属于例外,放在一边不讲。

已经高达二十五岁的年龄,再搞个可爱人设只会被骂油腻。

我也真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年龄差高大6岁的两个人,会被凑到一个组合里面。

明摆着找骂恶心人。

可惜了,我高考作文写的还挺顺畅,数学题还没见着就被扔来了这里,多少心有遗憾。

当然,这种短暂的遗憾,在我看到银行卡两千多万的余额之后,就已经显示的一干二净。

人不能总是停留在无法挽回的过去,二千万的未来值得我向前看。

按我原来的消费习惯,即使这一年什么戏也不接,跟公司解约之后,我也能无忧无虑,不用工作照样舒坦过一辈子。

所以,我更加没必要委屈自己。

大不了自己买个房子搬出去住,眼不见为净。

但我更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中午只吃了碗鸡蛋面,晚上又急匆匆逃走了,单闻了个味,一大桌子菜没记住几个。

现在肚子咕咕咕的叫,像一群找妈妈的小黄鸡,此起彼伏的叫声止不住。

我觉得我好像闯进了鸡场,揺碎了它们的鸡蛋,引发了鸡怒。

我轻手轻脚下楼,打开冰箱,看到自己昨天买的蔬菜牛肉还在,肚子这才安心消停点。

我进入厨房给自己煎了两块牛排,还拿了瓶冰果酒,放在炎热闷燥的暑夜,我第一次拥有了牛排和果酒的完美搭配。

十八岁以前的限制太多,我现在是个二十五岁的未成年。

他们吃的东西还没收拾,乱糟糟垒了一桌,按这天气,明天早晨一准要臭。

我将桌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才将牛排端了上去。

桌子挨着的墙面挂着个小壁灯,晚上一开,昏黄色的光撒在矮桌上,特别有氛围感。

我坐在地毯上,刚消灭了一块牛排,就听到楼梯上有动静,抬头一看,是穿着睡衣的赵寒。

他现在整个人很颓靡,真的很像我以前苦灯夜读到十二点,然后一脸懵逼跑厕所的样子。

他声音有些沙哑:“六哥?”

我嘴里还有块刚塞进去的牛肉,我嚼了嚼没嚼烂,这块煎的有些老了。

我只好向他点点头。

我期盼他快点离开,却没想到他从厨房端了一杯水回来,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喝。

我被他盯得那块牛排卡在嗓子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好不容易咽了下去,谁知道他非常自然地从我手中拿走叉子,偷走了我刚切好的一块牛排塞进了他自己嘴里。

我盯着他嚼动的嘴唇,沾了点酱汁显得油澄澄的。

我说:“煎的老了,不好吃。”

我主要是想表达:你别跟我抢,我还没吃饱。

他却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把水杯放我手里,把我面前的牛排拉到了他面前,一块一块地吃了起来。

赵寒美名其曰:“老的我吃。”

我总觉得他这句话很奇怪,意有所指。

我的肚子只有三分饱,但我又不能明着跟他抢,只好把水杯放下,拿着果酒小口小口地啜吸。

他吃得欢快,还不忘问我:“以前没见过你进厨房,变化还真大。”

我心有怨气,随口一答:“我失忆了,脑子里除了做饭,什么都没有。”

“味道还不错”,他好像在跟我炫耀。

我低头看着喝了一半的果酒,脑子有些晕沉沉的,我没想到果酒也有这么大的劲儿,不过挺好喝的,桃子味的甜,只有一点点辣。

我将外表面融化的湿漉漉的瓶子抱进怀里,水滴蹭到我的t恤上,有些凉意。

我仰头喝了一大口,把空玻璃瓶扔进了垃圾桶。

我半阖着眼,含糊说:“我要睡觉了,你把盘子洗一下。”

交代完,我想站起来,身子却软在了厚实舒适的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好像要陷进去了一样。

我又说:“我要上楼了”。

可我窝在沙发前,一动没动。

手脚没力气,脑袋也没力气,全身都没力气,空气中酱香味浓的晕人,刚才那块牛排好像是被空气吃掉了一样。

赵寒见我把自己抱成一团,探过身来问我:“不是要上楼吗?”

我有些困,不想理他,将头转到离他远的一边去了。

厨房出来水哗声,应该是赵寒在洗盘子,他还挺听话的。

可是脚步声变近,没有跑到楼梯上,反而黏到了我身边。

我只觉得身子腾空,被包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我把湿体恤往发热体上蹭,却被按住不让动。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赵寒把我抱起来了,已经到了二楼,然后是开门声,应该是进了房间,但不知道是谁的房间。

我现在不太想考虑这么多,眼皮沉得好像压了两个秤砣,现在的我只有睡觉这一个任务。

只是临睡前我模糊在想,这一夜非常美好,除了公主抱。

桃子味的酒香环绕着我,我仿佛变成了浸泡在酒坛中发酵的桃肉。

床垫软的要命,不像是我的房间,似乎是因为汤校六怕骨骼长歪,特意换的硬床板。

我是不知道一个已经二十五岁的人,骨头还有什么生长的空间,这人怕不是鬼迷心窍了。

桃肉被摔到软床上,汁水迸溅,我晕乎乎的,觉得世界变成了粉红色,无数个气泡在我眼前绕来绕去。

随后桃子的甜香被一股冷冽覆盖,那味道淡淡的,像是带着刚从浴室出来的冷气。

一滴冷水不知顺着哪里滴到了我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于是我朝着那滴水的主体寻过去,谁知却抱住了一个比我更加炽热的庞然大物,他似乎长了触手,将我按在他身上挣脱不开。

随后我的衣服被一件件脱掉,上衣,裤子,最后是内裤,但我的袜子并没有被脱掉,黏糊糊地套在脚上,我不情愿地蹬了蹬腿,却被压了下来。

后面被淋上冰凉的液体,顺着大腿根往下划,像是融化的冰激凌,带着点香草味。

我觉得我像是一叶扁舟,漂浮在海面上,巨浪在我身后袭来,将我不断打翻再摆正。

我伸出脚抵在巨浪上,那巨浪竟然硬邦邦的,像是火山喷洒了岩浆后一样的滚烫,将我烫的浑身战栗。

我肚子有些撑涨,可明明第二份牛排全都进了赵寒的肚子。

风雨飘摇起来,浪打到我的身上,将我的头发湿成一绺绺,岩浆的热量以海水为介质,守恒传递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房间一般十分安静,尤其是清晨八点左右,小鸟也唱累了,别墅又在郊区,基本没有什么噪音。

可是我却被吵醒了,因为有拖鞋沙沙拖拉的声音,不算太大声,但是很烦。

我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却又一瞬间的怔愣,看着头顶不是熟悉的粉色跳跳虎玩偶,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没等我坐起来,就听到床尾传来一声询问:“醒了吗?”

我好像是一个姿势睡得太久了,浑身都有些僵硬,我试着动了动腿,忽的股间一阵刺痛,从椎骨传至全身。

我原本就僵木的手脚,像是泡进了冰水里一样,由内而外的寒意散至血液中,最终汇入心脏,好像把我的心冻得停跳了一瞬。

我缓缓抬头,看着赵寒在阳光下特别灿烂的笑容,咬着牙说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候。

“去你妈的!”

听见我的又一句脏话,赵寒神色变了,全然没有昨天的隔岸观火的样子。

果然只有当灾难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真正在乎起来灾难发源者的心情。

我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出“未成年”这件事,可我又伤心地想起,我现在已经二十五岁,早就被未成年保护法无情踢出了门外。

我抖着手把散落一地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赵寒裸着上身,晃悠到我面前,我没理他,自顾穿着衣服。

“六哥”,他轻声喊我。

我低着头,只能看到他的小腿,好像是刚洗完澡,还有些水珠没擦干净。

“去你妈的。”

我现在只想骂他,可是嗓子干疼地严重,我脏话的储存柜也极其有限,所以翻来覆去也就这一句话。

见我是在非常严肃的生气,赵寒这才收起笑呵呵的模样,蹲下身子跟我平视。

他将我扒拉了很久都没拿到手的裤子递给我,声音放的特别柔,特别轻。

“六哥,你以前总是求我,我没答应过。”

他的手覆上我的脚,炽热的温度落在脚面上,烫的我往回一缩,却被他紧紧抓住,放到了他胸口上面。

他的表情极其真诚:“你昨天很可爱,我以为你会喜欢。”

听见这话,我皱起眉,低头看着胸口的掐痕和吻痕,突然有点恶心。

明明我说过自己失忆了,明明说了不只一次。

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可他偏用我最空白的记忆来掩饰。

在清醒的角度来看,他毋庸置疑是在哄骗。

我当时满脑子都是“勤劳”这一简单的高考作文题目,还没有意识到,背叛跟欺骗这东西,一旦有了开始,结束便是漫漫无绝期。

我看着他澄澈的眼神,更加烦躁,用了很大的力,一脚把他踹开。

他被我踹倒在地,头磕在了后面的墙上,“咣”的一声特别响。

赵寒满脸难以置信,皱眉抬眸看我。

汤校六会做这种事吗?

但我做了,所以我不是汤校六,也永远不会是汤校六。

我可以拥有他的身份,他的脸,甚至他的钱他的地位,我本质可能还是自私的,我可以接受他的一切优点,但过错不行。

即使我应该坦然面对他所带来的糟糕透顶的结局,但我绝对不能心平气和地全盘接收这个过程中的所有戾气和委屈。

我几乎是愤然地走出门,拽着被揉的皱巴巴裤子,一瘸一拐地往自己房间走。

赵寒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而我的房间在楼梯口,相差着一整个走廊的距离。

我刚走出赵寒的房门,就差点撞到突然打开的门。

是秦匀。

他似乎是刚睡醒,看我的眼神有些呆呆的,等到意识到我是谁时,又立马露出我所熟悉的厌恶,在扫视我全身后,反应更甚,像是有种看脏东西的感觉。

我绕过他,一声不吭地走了。

洗完澡之后,我立马拿出手机,将买房计划提前。

我的最大预算是一千万,可以在一个很好的地界买个比较舒服的独居了。

中介的速度很快,下午我就接到了看房电话。

房子的位置不算太中心,虽然交通没那么方便,但好在安静。

也许是高三的习惯,我对声响的确有点敏感,所以安静对我来说是尤其重要的一个选房条件。

我在床上趴了一上午,这才缓过来一点,只不过走路还有有点别扭。

我从衣柜中翻出来仅有不多的一件高领衬衫,向中介公司去了。

开门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上楼的赵寒,他跟没事人一样快步走过来要跟我打招呼。

他挡在楼梯口,楼梯太窄被他挡了大半。

“六哥,要吃东西吗?我们点了外卖。”他说着,还要过来拉我的手。

我皱着眉,将他推开,看也不看楼下的另外两个人,开门走了。

外面的太阳有点刺眼,我后悔没有将帽子带出来,回去拿也不算多远,但我实在不想对上里面三人,在街边打了个出租。

我摘掉口罩,深吸了口气,倚在椅背上,带着热意的风从车窗缝里吹在脸上,让我心里的压抑被舒缓了些。

中介热情的有些可怕,像是极力推销必过六百分的高考补习班,好听但最好别信。

别墅还不错,八百万,对于我的预算来说也还可以,这条街道空的房子还剩两个,中介说这里一向很火爆。

旁边的房子也正有人在看,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是我未来的邻居。

我期待她会是个和蔼可亲的奶奶辈。

但我一想又不太可能,她们子孙满堂十分幸福,应该不会出来独居。

那我只期望她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我偷偷往那边看了一眼,好像是个男人,身材不错,长得也高,不过没看见正脸,总觉得拥有这个身材的人会有点凶悍。

我利落地付了全款,中介笑得很开心,应该会有不少的提成,不过也有可惜的地方,房子不是精修,我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住进去。

我在外面吃了一顿穿越以来最豪华的一顿饭,只有我一个,孤伶伶的,有点可怜。

现在的我,好像有点理解,有钱人那种矫情的孤独和空落感了。

我打开门,便看到马行远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不耐烦。

我乖乖叫了声:“马哥。”

见我回来,马行远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然后责怪地问我:“现在的节骨眼上你乱跑什么?”

我顿了顿,没打算隐瞒:“我买了个房子。”

但我没说具体位置。

他楞了一瞬间,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你买什么房子?”

“一个小房子”,没细说,我往里走了两步,将口罩摘下放进口袋里:“马哥,你来有什么事吗?”

被我这么提醒,马行远似乎才回想起这一趟的目的。

他看了眼手表,说:“替你约了医生。”

“什么医生?”我有些不解:“我没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

“快到点了,走吧。”

他根本没有给我质疑和拒绝的机会。

我坐在副驾驶上,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忽闪而过的风景,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跟马行远开口说搬出去的事情。

马行远眼睛直视正前方,黑色西装服帖地像是长在了身上,一看就是那种精英里的工作狂。

但在我的意识里,工作狂一向不太好说话。

他从上车开始就没看过我一眼,却好像直接将我剥开,将我的跳动的心暴露在空气中,探查的一清二楚。

他直截了当的开口:“我知道秦匀脾气差,你再忍一忍,如果实在忍不了,我替你找个房子。”

我想,这也许就是精英的自信和直觉。

虽然直觉不太精准,我要搬出来,的确有秦匀的原因,但大头还是被赵寒给占了,他根本就不像网友说得那样可爱单纯。

果然人设就是人设,只假不真。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见我有些抗拒,马行远也不再问。

到了医院,却不是之前的那个,我眨了眨眼,看向马行远。

他停了车,开始解释:“这家医院专家很有名。”

我的额头恢复地很好,一点疤痕都没留下,甚至新生出来的皮肉更加光滑了。

虽然我并不在乎这一点,但马行远看样子却很在意。

他起码跟医生重复了不下五遍:“他这张脸不能毁。”

我从他的话中隐约听出了点“只要脸没问题人傻了也没关系”的意味。

出了问诊室,我下意识地往右走,却被马行远拉住变了个方向,上了一层楼。

然后拐弯进了精神科。

我沉默地看着面前头发花白,带着眼镜的医生,反应过来这才应该是那个“有名的专家”。

他问了我几个问题,似乎是在验证我失忆的真假,马行远应该还是在怀疑我。

问诊结束后,我被赶了出去,而马行远接替我听最后的结果。

他这样做,真的好像我妈一样。

他们聊了很久都没出来,我有些无聊,趴在窗边往下看,青绿灌木丛跟茶条瘫在了一个平面里,不同的绿色交杂渲染,小石子路的坑洼寡灰,有很多穿着条纹服,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的人。

我伸出手去,太阳撒在手上,我握了握拳,好像把太阳抓进了手心。

我回忆了一下那个医生的胸口的绣字,好像是姓宋,我喃喃一句:“宋医生……”

却忽的听见一个脚步停在我身后,清澈的声音传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转过身,看着面前比我高了快一个头的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来。

目光最后定格在他胸口的名字:宋轶声。

我敢对天发誓,这绝对是一个巧合。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叫“医生”的医生。

他推了推眼镜,再次耐心地问我:“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反客为主问他:“请问您是精神科的医生吗?”

他眼中多出一份惊诧,随机点了点头。

我笑了起来:“那可以跟您要个名片吗?”

到最后我也没得到名片,只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打通的电话号码。

他告诉我有事一定要给他打电话,好像把我当成了一个真正的需要关心的精神病人。

我刚把写着手机号的纸条塞进口袋里,马行远就推门出来了,他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了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我。

“诊断结果说你得了精神分裂症。”

我在那一瞬间沉默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这是可以告诉我的吗?”

马行远直接把诊断书给了我,“你自己的病。”

意思是:你的事我不管了。

我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比如那种突然失去依靠的恍惚,他又不真是我妈。

那既然全权交给我自己的话,我就不要那个专家,太严肃了,问问题的时候,眼神犀利地好像要扎进我的心里面,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最重要的是好贵,果然名气最值钱。

我摸了摸口袋中的纸条,若有所思。

很不巧,马行远将我送回去的时候,一进门就碰到了在客厅阳台地沙发上,不知道干什么的赵寒。

开门的瞬间,他眼神直冲着我来,盯了我好一会儿,才笑眯眯地跟马行远问好。

“六哥,去哪了?”赵寒的眼神只在马行远身上停留了一秒钟,又跟胶水一样死死黏在了我身上。

“下午去你房间找你,结果发现没人,我还以为你去医院了呢。”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医院了?”马行远往赵寒那边走了两步,问他。

赵寒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他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我猜的。”

然后又特别真诚地对我说:“六哥,真抱歉,应该是我陪你去的。”

他果然想岔了。

我紧抿着唇,不太想跟他说话,但在马行远面前又不能暴露我们之间的矛盾。

毕竟矛盾的源头我实在难以启齿,而且我马上就要从这个房子里搬出去,没必要多生事端。

马行远没有停留多久,他手下带的人不少,忙得脚不沾地,能亲自带我去医院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马行远一走,赵寒立马从地沙发上站了起来,用审视的眼神打量了我一圈。

我没理他,转身要往楼上走。

赵寒说:“昨天是我不对。”

我脚步没有一点停顿。

赵寒声音加大了点:“我向你道歉。”

我这次停下,在楼梯上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打算怎么道歉?”

他笑得时候面部表情总是拉得非常大,应该是在屏幕前形成了习惯,笑容是他的代表特点,所以他要尽可能地放大美化。

但放到现实中来看就觉得有点夸张,我扶着楼梯手,半垂着眼,有些恹恹地看着他。

“最近的戏男三的位置还有空缺”,赵寒走上两节楼梯,跟我的距离缩短了些,但仰头的高度却更大了。

我看着他势在必得的得意样子,忽的笑了。

见我笑出了声,他伸出手,探过来要摸我的脸,被我偏头躲开。

我将卷土而来的手打开,面色冷了下去,几乎是有些厌烦地回答:“你拍戏的时候,最好别回来再让我看到你。”

“六哥!”

我转身离开,他匆匆开口叫我,我加快了步子,砰的一声将他关到了门外。

这扇木门好像是一道屏障,将房间跟外面的世界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空间,外面是属于汤校六的世界,而房间里隐藏着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开了脚步声,应该是赵寒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洗澡去了。

等回来时,手机上多了一个未接来电,是马行远。

我愣了愣,擦头发的手停住,将毛巾放到一旁,我重拨了回去。

铃声响了足足十五秒,对方才接了电话。

没等我开口,对面就抛来了一堆信息。

大致意思就是现在仍旧是在合约期间,公司不养闲人,即使是个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的劣迹爱豆,也要顶着被人扔菜叶砸鸡蛋的风险,出去为公司赚钱。

果然无论是哪个世界的资本主义,都是一样的可恶。

“马哥”,我问他:“我要是在片场发病了怎么办?”

对面沉默了一秒,才重新开口:“你病的不重。”

我垂眸看着滴在地板上的几滴水珠,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资本主义从来不谈感情。

资本主义的奴隶也一样。

我放下手机,长舒了口气,心中有些焦躁。

我只是个高三学生,半个月没碰试卷就已经生疏到连导数题都看不明白,十八岁不到的年纪更没什么深奥的人生经历。

没体验过五花八门的酸甜苦辣,让我去扮演另一个人的人生,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把握。

可没办法,我现在是资本家奴隶的奴隶,没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利,只能点头和执行。

马行远动作很快,电话刚打完五分钟,剧本就已经发到了我的手机里。

戏份不多,比起龙套也多不了几个镜头,我这种人人喊打的偶像,能捞着个角色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

马行远就算没出大力,肯定也是为我说了几句好话。

点开文件,看见人物信息,我心稍微落了点地。

我要扮演的是个临近高考的高三学生,在学业和霸凌的双重压力之下,最终不堪重负跳楼自杀。

听马行远的意思,这算是个大制作,能让我掺一脚,肯定也不只是马行远那几句好话起了作用。

我这种现实恶人,在电影里却是个受尽欺负结局悲惨的懦弱无能的人,就冲着这一点,也能吸引不少的人去买票。

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精明又伤人。

但我心中没什么太大感觉,利益只有是相互的,才能长久下去,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

开机的日子来得很快,在马行远的“逼迫”下,我还是不得已又去了趟医院。

这次不一样,只有我一个。

医生也不一样,不比专家便宜,但比专家帅气。

这么年轻却这么贵,肯定也是有他的原因。

我看着坐在我面前,带着眼镜翻看病历的宋医生,弓着后背趴在桌子上。

“医生,我的病怎么样?”

我百无聊赖,转着手中的笔,完成任务一样问他。

一只手伸了过来,在我面前挥了两下,将出神的我拉了回来。

“想跟我聊聊天吗?”他笑着问我,温温柔柔的,特别和气。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将手中的笔放在桌上,对上他的眼神,随后低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回答:“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聊不出来什么。”

“喜欢吃川菜吗?”宋医生将我随手扔在桌面上的笔,捡起放到了笔筒里,问了个跟病情毫不相关的问题。

我摇了摇头,觉得他应该是想要拉进跟我之间的距离,让我放松。

人一放松,就容易说漏嘴。

“不喜欢吃辣的吗?”他见我摇头,随后问我。

“不是”,我看着他,抓了抓额头不听话的几缕头发,随口回他:“我没吃过川菜。”

“那喜欢吃什么?鲁菜或者湘菜?”宋医生将看完的病历合起放在腿上。

“有的就喜欢,有的就不喜欢,不分菜系”,我含糊其辞。

“是吗?”宋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真地将我的话听了进去。

整个过程挺顺利的,他没有想要一次将我挖空的疯狂想法,而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渗透。

我站起身跟他告别,他笑着说:“下次再见”。

我也笑着回应他,心中却想: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永远不见。

回了别墅,又变成了空无一人只有我的房子,我很庆幸不用再面对赵寒那张虚伪的脸。

装修最快也要一个月,加上散气通风,怎么也要一个半月,这就意味着,接下来我还要过一个半月躲躲藏藏的生活。

不过很庆幸,中间穿插的龙套角色,让我能逃过几天。

我从衣柜里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中,勉强挑选出仅剩不多的能穿的几件。

现在的经济情况,已经不允许我在服装方面奢侈了。

飞机在下午两点,马行远太忙,发给我剧本的时候似乎没想过我会同意,还同意地那么干脆。

所以根本没有帮我安排随行经纪人。

其实这样对我来说倒是更好,我只知道汤校六嚣张跋扈、攀炎附势,但一个人总不可能只有缺点。

我永远无法完美扮演,曾经存在过的一个鲜活的人。

我将自己包装严实,但不至于太过注目,以免适得其反。

登机很顺利,去往剧组的路上也很顺利,出租车师傅还非常友好地跟他介绍了剧组附近值得一去的景点。

直到我在剧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猝不及防地转身,我逃无可逃,赤裸地暴露在他略带诧异的目光里。

他似乎没想到在严词拒绝他后,我还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但我知道他误会了,因为诧异之后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似乎是在为我想火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叫好。

他抬步向我走来,伸手想摸我的脸,被我偏头躲开。

他并不强求,只是轻笑:“六哥,既然想来,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我的保姆车还算可以,你也能舒服地休息。”

我不想跟他有过多交集,没有反驳也没有怒怼,他对我的态度,在我这里没有意义。

我只是秉承基本的礼貌,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走向一列排坐在一起的蓝色铁皮屋里的一个。

这里临近大山,条件不算太好,周遭都是茅土房,他们只能用铁皮搭建几个简陋的临时住所。

当然了,像赵寒那种咖位,另有住的地方,条件当然不用多说,至少也要比他“还算可以”的保姆车舒服。

每扇门都标注了名字,所以不用担心会进错。

我没想到赵寒会摸过来,最起码不应该饥渴到我来的第一晚就这么迫不及待,我自认为无论是货真价实的汤校六,还是我这个只跟他见过两三面的冒牌货,都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似乎演练过许多次,赵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我的床,甚至在我熟睡的时候十分贴心地替我脱光了衣服。

我没有裸睡的习惯,应该说是住校要五点半起床的高中生不配。

所以当我翻身,全身皮肤接触到的都是滑溜溜的床单被罩时,猛地睁开了眼。

没有人不会在床上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时候不害怕,他从身后抱着我,像是恐怖电影里活过来的木偶娃娃。

我下意识踢过去,却被赵寒抓住脚腕,他压低了声音提醒我:“六哥,是我。”

幸亏他提醒的即使,我踢出的下一脚才能更加毫不犹豫。

我用了狠劲,他躲避不及被我一脚踢了个正着。

他闷哼一声,在寂静的夜晚十分清晰、

我趁机从他的桎梏中逃了出来,然后立马打开了灯,刺眼的灯光晃得我眼花。

我眯着眼看到赵寒光着身子盘坐在我床上,于是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他捂着被我踢到的地方,全然没了刚见时的蔑视,他皱着张脸,可怜兮兮地回道:“六哥,我一个人睡不着。”

我知道他藏着什么鬼心思,所以对他的示弱根本不为所动。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跳下床,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他见我这么防着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我没有这么可怕。”

我的睡衣被堆成一团扔在赵寒的旁边,我只能从行李箱中找了一套衣服匆忙穿上,然后重新看向他:“滚出去。”

赵寒笑眯眯看着我,缓慢地摇了摇头:“不要。”

我听完皱眉,打开相机直接将他这副样子拍了下来,然后亮给他看,威胁道:“我现在就可以发到网上,让所有人看看他们口中的哥哥,到底是什么样子。”

赵寒无所谓地挑了挑眉,甚至摆出一个上镜的姿势,无耻地对我说:“六哥,这个角度比较帅,价格会更高。”

他见我一直皱着眉沉默,才坐直身子,撑着下巴问我:“你忘了我们签的合约?这几张照片泄露出去,你一辈子都要绑死在华云。”

华云是我那万恶的娱乐公司的名字,要不是赵寒,我还真不清楚有这样的条约规定。

于是我收回手机,赵寒以为我向他妥协,动了动腿想要站起来。

而我拨通一个号码,等待了几秒接通后,直接打开免提。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汤校六。”

我看着赵寒的笑容便僵,在他的注视中乖乖叫了声“马哥。”

马行远揉了揉眉心,看着手表显示的两点十三分,声音中夹杂着几分不悦:“你最好有什么要紧事。”

我自然不愿意承担马行远这份怒气,毕竟在合同到期之前,我还要跟他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所以我看了眼床上的赵寒,然后果断地将手机扔了过去,提高音量说:“是赵寒要找你。”

赵寒看了我一眼,捡起手机,毕恭毕敬地喊了声马哥。

马行远似乎十分惊诧于凌晨两点赵寒竟然跟我这个"道德败坏、声名狠藉"的劣名艺人"鬼混"在一起,但赵寒似乎并不因此而慌张,他更多在意的是我出乎他意外的不配合。

赵寒面不改色地胡扯一通,让我见识到了他作为一名合格演员的强大业务能力,电话很快就被挂断,刚刚缓和的局面又变得紧张起来。

当然,这种紧张只针对我个人。

“六哥,我没有看不起你”,他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极其虚伪的道德制高点的前提:“即便马哥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凭你的信用,你觉得他会信谁?”

“没有这种可能,你不会让他知道。”

我戳破他意图把自己的过错强加在我身上、并且无耻地企图我自愿接受的龌龊心思:“赵寒,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心知肚明。”

他听完笑出了声:“六哥,看来你对我的误解很大,我按照你的心愿亲近你喜欢你,为什么你先不高兴了?”

这肯定又是汤校六以前鬼迷心窍说的屁话,但我毫无印象,只觉得离谱至极:“那好,我现在不喜欢你,你能按照我的心愿滚开吗?”

赵寒摇头:“不能。”

他看着我皱眉,轻声叹了口气:“六哥,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不明白他口中自私的定义,但肯定跟中文字典中的解释大相径庭。

我尝试着向门那边挪动,用对话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你就当我自私好了。”

反正只有不到一年时间,我就能真正离开公司,跟他撇的干干净净,我跟他没有任何利益往来,没必要因为迁就他而忍气吞声。

我看向门锁,庆幸没有上锁。

于是我抬脚快速向门口跑去,我听到赵寒跳下了床,在我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将我拦腰抱住,砰地一声摁上了门。

他贴在我的耳边,声音沉了下来,似乎因为我的挑明而彻底摘下了伪装面具,他冷笑着嘲讽我:“跑什么?在床上当婊子,下了床当队友,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我无法理解赵寒的逻辑和所为,他像是一座沉眠的火山,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彻底息灭,就像我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爆发。

但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阴晴不定的火山因为我的不断拒绝和逃避而蓄势待发。

岩浆一般滚烫的热息喷洒在我的脖子上,似乎要烫出一个专属于他的烙印。

“这是你认为我想要的”,我伸手去掰他紧锁着我的手臂,一字一句道:“赵寒,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婊子和队友都是你想要的,跟我没关系。”

“你跟我上了床,现在又说没关系?”赵寒将我向后拖,我奋力挣扎起来,却被他毫不留情用膝盖顶在后腰处,我脱了力,被他扯着扔到床上。

“六哥,牌坊不是这么立的”,说着,他将我的睡衣拧成一股绳,把我的手腕紧紧捆住。

我喘着粗气,趁他绑我的时候,将腿从他身下抽了出来,狠狠踹向他的胸口。

来不及管还被绑着的手腕和被脱了大半的衣服,我赤脚跑下床,将蓝漆喷刷的铝合金门一脚踹开,随后拼命地往外跑。

因为明天要换场景,剧组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外面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刚跑了没有几秒,我很幸运地撞上了剧组剩余不多的人。

我跑得急,冲劲太大,装得他后退小步闷哼了一声。

我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整个人脱力地快要站不稳,我抓住那人的衣袖,说:“帮帮我…”

话只说了一半,刺眼的手机手电筒照到我的脸上,随后一点点向下,是我被赵寒扯的歪扭的衣领,以及松垮挂在胯骨的裤子。

我抬头,在被强光刺激的目眩中,清晰地看到了秦匀毫不掩饰的、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我缓缓松开抓住他衣袖的手,由于奔跑而松散绑在我腕骨的睡衣滑落掉在地上,紧接着听见他厌恶地贬低:“汤校六,这次你又勾引的谁?”

秦匀对我的恶意似乎远超出我的想象,我无法推测汤校六以前到底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事,才让秦匀这么憎恶他。

赵寒腿长步子大,没等我开口解释就追上了来,而秦匀的目光绕过我的肩膀落在赵寒身上,眼神又暗了几分,他后退两步跟我拉开距离,仿佛我是一堆散发着臭味的垃圾。

“秦匀,你怎么在这儿?”赵寒十分自然地跟赵寒打了个招呼,尽管他像我一样衣衫不整。

这两个人刚偷完情,如果我是秦匀,一定会这么想。

“不是…”我试图解释,把自己从这一天大的冤屈中拯救出来,但显然赵寒并不愿意给我这个自证清白但坏他名誉的机会。

他长臂向前伸过来,横在我脸前,然后毫不客气的捂住我的嘴,把我向后拉到他怀里,笑呵呵地接上了我还没说完的话:“六哥的意思是这次不一样,他不是自愿的。”

我愣了一秒,不太明白赵寒说这话的意思,这种坏自名誉而证我清白的操作,让我大脑运载负荷而空白起来。

赵寒对上我震惊的表情,中指暧昧地弓起轻轻摩挲我的嘴唇。

但秦匀对我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并没有兴趣,他只是再次扫视我一番,然后对我做出评价:“汤校六,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恶心。”

是的,对于赵寒强迫我这件事,秦匀毅然而然地选择了侮辱我这个受害者。

他们的对友情果然名不虚传。

赵寒在秦匀说完这句话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中指强硬地想要伸进我的口中。

我这次顺了他的意思,刚张开嘴,他的手指便迫不及待地伸了进去,而秦匀的眼神也更加厌恶。

他的厌恶我完全理解,但他这么恶心我,还站在这里处之怡然地观赏我跟赵寒的调情,我百思莫解。

不过这恰恰也证明了一点,“汤校六”这个人,对秦匀来说有着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意义。

虽然我并不记得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这正是让我暂时逃出赵寒虎口的一个关键。

于是在秦匀冷漠的态度中,我张口,狠狠地咬在了赵寒的中指上。

赵寒吃痛抽出,一圈深深的牙印,我毫不露怯,正视他的目光。

他正要发火,余光瞥见站得挺拔的秦匀,忽地变了态度,将我揽得更紧,黏糊地故作亲密:“六哥,你是怪我刚才在床上咬你咬疼了吗?”

赵寒张口就来的谎话我早就见怪不怪,但我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看着秦匀,他周身不近人情的保护罩似乎微弱了不少。

很幸运,我捕捉到了他眼中瞬闪而过的诧然。

于是我凝望着他,直到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我才缓缓开口:“你看到了吗?我的态度。”

秦匀动了动脚,似乎并未想到我会说出这些话,他突然变得有些烦躁起来,耳鬓的发丝随着夏夜的风而向后扑去。

“汤校六,你到底还要骗我多少次才会觉得愧疚?”

秦匀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更让我坚定了秦匀跟汤校六不同寻常的过往。

我沉默了,因为我不确定我的回答是否会为我带来有利的条件,我不敢冒险。

而我们两个的相对无言,换来了赵寒的行动。

我被赵寒拦腰往回拖,狼狈地冲秦匀伸出了手,他的目光沉落在我向他伸出的手上,轻轻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报警?报警比我有用。”

我当然知道报警有用,但我没用,报警牵连的人太多,且先不说马行远,以赵寒的身价,甚至会惊动公司的高层,我没这么大的本事得罪他们,也不想我退出娱乐圈后,顶着个“诬陷顶流强奸”的污名,躲躲藏藏一辈子。

我被向后拖了一米多远,才大声回他:“你先”

只是我还未说完,便被赵寒捂住了嘴,回答戛然而止,而秦匀站在原地像是棵执拗的松,一动不动。

赵寒幸灾乐祸地靠在我耳边,带着满满的恶劣:“六哥,该让我说什么好,你偏偏找他救你。”

赵寒重新将我扔到床上,已经解开的裤子轻松地就能被脱下,其实我知道自己今晚已经再逃不出去,我任由赵寒脱掉我的所有衣服压在我身上。

我不是什么贞洁至上的人,我只能尽可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跟他做爱,能避免天价的违约金以及退隐后的安静生活,其实勉为其难也可以接受。

因为虽然赵寒是个人渣,但好在足够赏心悦目。

又是个当红爱豆兼新生演员,包养起来,应该要比我一年的通告费还要多上几番。

于是我不再挣扎,这反倒引起了赵寒的好奇,他俯下身来,鼻尖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然后冲我吹了口热气,问我:“六哥,怎么不反抗了?”

我伸手将人推开:“我没有当的爱好。”

他听这话笑了出来,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我倒想试试当s的感觉。”

说完,他又要贴过来,我一手捂住嘴,一手抵住他压下来的胸膛,试图跟他商量说:"能不接吻吗?"

他罕见地点头同意:“当然,我本来就没这个打算。”

他给人扩张的时候异常熟练,甚至连我这个从没谈过恋爱的高三生都能察觉出来,果然娱乐圈的大部分人都“身经百战”。

于是我下意识的想到性病上面,猛地一愣,刚要开口问他,又想到之前那次醉酒的事情,就算后悔也早就晚了。

其实我对做爱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更别说对方是个在我上面的男人。

可临了临了我也逃不掉,还不如欣然接受。

润滑液有些凉,似乎是桃子味的。

因为赵寒非常恶心地把他指尖上的润滑液涂在了我的胸口,桃子味顺着逸到了我的鼻尖,我被他压得死死的,根本躲避不开。

我皱着眉看他,他却不以为意:"你不觉得很好闻吗?六哥,这是我专门为你买的。"

他说的话,我一点不敢信,刚才他从管中挤的时候,我明明白白地看到润滑液只剩下了半管。

剩下半管他抹到了谁的胸口,我不得而知。

赵寒的确遵守承诺,从头到尾都没有强迫我跟他接吻,可他却恶劣地在我脖颈处留下了明显的吻痕。

让除我跟赵寒之外的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所谓的黑料爱豆,在进组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勾搭上了某个投资方,以求像以前那样愚蠢地重蹈覆辙:升番加戏份。

我不知道他这种做爱水平算得上是什么等级,他插进来时的低喘很性感,像是古早唱片里的低沉男音。

我没有感到不适,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看赵寒情动的样子,仿佛我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头人。

我没有感觉到一个正常男人做爱的时候应该有的那种澎湃,整个过程平淡地像是寡味的白开水,、高潮和结局连成了一条没有任何起伏的直线。

进行到一半,我甚至想打开微博刷刷八卦。

可我的双手被赵寒强硬地十指相扣压在床上,我只能看着漆蓝色的天花板发呆。

赵寒压在我身上,用他喘得有些沙哑的质问我为什么不叫出声。

在他深信我羞于出口的时刻,我真诚地点破他:“或许是你不对我的胃口。”

他一再地追问,让我烦不胜烦,只好装模做样地夹起嗓子低喘几声。

我实在是没有经验,装得太过拙劣,被他一眼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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