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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

 

“新娘”的胸口没有起伏,捧起他双手时关节活动灵活,像精巧的大型人偶,留有空余的袖子随着小臂的上抬滑下来一小截,骨节凸出的腕骨上没有任何首饰——梁玉心里咯噔了一下,寻常女儿……至少他在这里绝对扮演的是女儿家那方……寻常女儿家出嫁时都要打不少金首饰,有些甚至沉得让新娘子行走抬头都有些吃力的,而这地方的那些柜子和桌椅明显是定制的嫁妆,嫁衣也如此华美,手上却一件首饰都没有。

梁玉视线上移,那人垂头时红纱坠着细流苏垂到胸前,高领嫁衣跟着姿势露出点白瘦的后颈,没有长发,看盖头的体积也不是盘好的新娘头,脖子上确实空空荡荡——他不会除了这身嫁妆之外什么也没穿吧?

……像是被人套上了喜服坐在这金棺材里了。

梁玉正腹诽着,后方突然一阵阴风,似乎是个女声在他后颈轻笑着吹了口气儿,他噌地一下子拽着“新娘”的手站了起来,人偶被这股力拉扯了一下,竟然略微抬起了头。

漂亮的双手还被好好地捧在手里,捂不热似的沁着冷意,梁玉的手掌比他的大了一圈,指尖搭着掌根时,他的手能碰到新娘的腕骨,这人不是营养不良的细瘦,身上带点软肉,好似一块上等玉石。

量他这时候还能走神,但对面手都在这儿了……梁玉也没管他是不是新郎官,鬼使神差地只拿一只手轻轻松松就掐住那对莹白腕骨,腾出只手来要去掀他的红盖头。

——他站在坐着的新娘子面前,盖头挑起一角,露出一只小尖下巴,在金丝红袍下居高临下的衬得好像喜帕里一截嫩生生的藕尖儿,梁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突然感觉他紧抓着的一对腕子微微挣动,“新娘”水蛇似的用胸口贴着他的腰腹扭上来,身上的冷气搭上他在过于真实的梦里清醒的神经,那只掀开盖头的手来不及收回,顺着摸进盖头里,他先感受到软滑的皮肉,然后是柔软的嘴唇在他指尖上轻轻嘬了一口,最后是扑扇了一下的睫毛……指尖穿过柔顺的发丝终于又触到布料,他下意识抓住,于是那只艳鬼像挣脱了蛇皮似的从华美的盖头里带出脸来,那张因为红妆而在清秀里裹着一团妖冶的面皮已经摆在他面前,鼻尖蹭过梁玉的脸,好像蛇信吞吐。

只有一只凉凉的手掌摊在他满是冷汗的手心里。

他的后颈处精准地感受到了五根尖利的长指。

他身上一直是自己入睡前的衣服,像什么混沌中的锚点,秋季薄薄的棉质布料被鲜红的利甲划拉出细小的破口,好像几点压抑的火苗,青年弯起眉眼,张嘴时血块和舌肉碎片从抹着大红的薄唇里滑出来,朗润而带些熟悉乡音的青年声线和少女尖利而哀愁的嗓音从他喉头随着更多的污血,布料甚至蛆虫涌出来,腥臭味充斥鼻腔,梁玉感觉后颈火辣辣的痛,他也张开嘴,但叫不出声音,那具红粉骷髅伸出一条长舌毫不犹豫掏进他的口中,惶然的闭气后不速之客顶穿了他的食管,接着是肚肠天翻地覆的疼——

他说:

“相公。”

梁玉惨叫着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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