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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张砺这个人,刚直负气,却也不傻,早看出苗头了,知道耶律德光死后,自己日子恐怕不会好过,趁着辽军新败的机会,已然琢磨着寻机南奔了。甚至有些后悔,那夜乱战中,没有果断留下了……

带着气,巡察了一番城中军队,耶律阮果断停下了叫嚣,对军心士气,他心里哪里能没个数,只是没有想到,有坚城依托休整了,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继续恶化的趋势。

“大王,张砺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当此之时,以我军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发兵作战了,稳定人心,恢复士气才是最重要的!”召集着几名心腹商议,耶律安抟再度向耶律阮进谏。

瞥了他一眼,耶律阮这回没有那么固执了,只是心中实在不平衡:“就这么放过那刘家小儿,这心中郁愤,实在难平!”

耶律安抟却说道:“军中将校,哪个不是怒火满腔,大王还需冷静,从长计议啊。”

叹了口气,耶律阮问道:“以你之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南朝已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士卒念家思归,还是速速北返吧!”耶律安抟说道:“可以想见,栾城之战的消息轰传天下之后,中国各州的反抗会更加激烈。当趁着影响还未扩大之前,传令各州官员将领,率军北撤!”

闻言,耶律阮此时却是两眼一亮:“中原、河北各州,仍有不下十万的军队,可将之集结起来……”

没等耶律阮说完,耶律安抟摇头道:“大王,如今的南朝,就是一片烂泥潭,若不及时抽身,以此时的局面,深陷下去,只会难以自拔,届时损失更大!”

“你们也是这等想法?”耶律阮看向其他几名心腹。或犹豫,或点头,或沉默,就是没有明确提出反驳意见的。看得出来,栾城一战给了这些人极大的挫败感。

“难道连河北都要拱手送与刘知远?”耶律阮语气甘。

提及此,耶律安抟却是冷笑着说:“大王,这南朝的江山,哪里是那么容易做的。自大唐以来,四五十年了,换了多少皇帝了。可以肯定,只要我军一退,有的是人站出来,反对刘知远。”

“以汉人过往的表现来看,不斗个你死我活,分出胜负,绝不会罢休。大王只需率我契丹儿郎于国内休养生息,坐看其内耗即可。幽燕之地,还在我们手中,待他日恢复实力,再行南下。”

耶律安抟的建议,听起来挺有道理的,只是,不谈其他,首先恢复势力这个问题,哪儿那么容易……

不过耶律阮想了想,也就点头同意了。

“眼下,于大王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眼珠子转悠了两圈,耶律安抟沉声道。

“什么?”

“国不可一日无主,大王当速登帝位,承继大业!”耶律安抟突兀地起身跪下。

见状,耶律阮倒没多少意外,只是眉头皱起,连连摆手:“我军才遭此败事……”

“正因如此,才需一提升士气、鼓舞军心、稳定局面的举措!”

耶律阮沉默了,若说他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甚至栾城之战前他都计划好了如何众望所归地等上辽帝的位置。

但是,遭逢大败的此刻,他很是犹疑:“上京还有皇叔耶律李胡,述律太后定然是支持他的,以我此时的状况,哪里争得过他!”

“所以,更需集中起遗留在南朝的军力!”耶律安抟说:“况且,皇太弟为人忌刻残暴,骄盈蛮横,不得人心,必不是大王的对手!”

心绪有些烦乱,栾城一败,让耶律阮有些底气不足了。

似乎看出了耶律阮的顾虑一般,耶律安抟继续道:“栾城之败,过错并不在大王,那是先帝种下恶因……”

起身,沉着脸,徘徊了许久,耶律阮扬起手:“撤军之事,你们立刻派出信使,通知各地的驻防军队吧。栾城那边,给我继续盯着!”

“是!”

……

随着信使派出,辽军也基本定确定,彻底退出南朝土地。比起自开封出发的丰收北归,这一回是满带着怨气,临走前还疯狂了一把。不说其他地方,就真定,辽军将之洗劫一空,也造成了更加激烈的反抗。

虽然,耶律阮不断暗示自己,是欲北归夺位,韬光养晦,但北去的辽军将士,完全隐藏不住,灰溜溜的狼狈气质。

两个人才

栾城这边,随着刘承祐接连不断的邀买人心之举,大营之中的气氛和谐了许多,军心、民心渐安。

龙栖军的扩充进展很顺利,除了手下将领办事得力,晋军降卒乐于整编之外,待遇赏赐也很重要,这个时代的将士,收买起来并不算难。

而随着,那些晋军降卒被吸收消化,燕兵过多的隐患也立时下降了许多,明显得能够感觉到,有一部分燕兵,消停了许多。

通过在燕兵中收买的眼线,刘承祐有所耳闻,在扩军整顿之前,燕军的那些将校中,有好些人见财起意,都曾暗中鼓动作乱,只是刘承祐防备很严密,一直没给他们机会。晋兵彻底降服,就更没机会了!

顺便着,刘承祐组织人,将洨水河畔那遍布的尸体给清理了,掩埋太费劲,直接焚烧。天气已经十分炎热,得预防疫病的发生。

周边营垒森严,宽敞的军帐口,一名中年文士背着手,微佝着身子,小心地朝外张望着。看着外边规律地巡逻而过的军士,不由抬手拎着唇上稠密的髭须,感叹道:“这河东军马,果真强悍,有此强军,这天下,合该刘氏所得啊!”

中年文士体形瘦削,身上有股儒气,观其眉色,此时情绪似有些许的焦虑。他叫陶谷,在后晋官居中书舍人,此前也历经职事,不过仕途并不算太过如意。乱军之中,运气不差,活了下来,与一众晋臣安置在一起,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再无当日的狼狈。

“这刘家子,小小年纪,也算威豪雄断,区区八千人,就将契丹数十万大军击败。自古以来,能成此事者,都极具大气魄、大胆略之人,此子端是不凡啊!”陶谷回身在帐中踱了几步,啧啧称奇。

这两日间,关于栾城之战的情况,已然在军民之间传开了,并且在暗中的推动下,快速地扩散开来。这些晋臣,自然也都有所耳闻,文人,总是习惯针对时事,评点一番的。

帐中还有三四个人,也都是后晋朝臣,左右闲得有些蛋疼,遂与陶谷附和着,议论一二。

“只是啊——”陶谷叹了口气,眼神一扫,顿了下,将涌到喉头的某些不逊之言咽了下去,换了个说法:“我等也算朝廷重臣,这都两日了,也不接见一二,就将我们晾在此处……”

闻陶谷之言,有个官员接话说:“我却是听说,冯公、李公他们,颇得二皇子礼遇啊!”

“呵呵……”陶谷努了努嘴,以自嘲掩饰去些许尴尬:“看来,还是我等位卑职低,不受重视,倒也在情理之中。”

语气中,有点泛酸。

话音刚落,外边传来一阵动静,鳞甲的摩擦声很清晰,一名军官走了进来,随意地拱了下手:“哪位是陶谷,陶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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