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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节

 

汉廷的税收,本就沉重,刘承祐继位之初取消了不少苛捐杂税,但对于王章牵头制定的一系列吸民血汗的政策,可一直没有改弦更张的意思。

负担已然够重,若是再行加税增赋之政,刘承祐可以想见,必起民乱。而若加上各地素质堪忧的官员将吏,他们这些执行者,能导致什么样的恶果,刘承祐也不敢保证。

故,纵使财政再艰难,朝廷也不当继续压榨农民。甚至于,刘承祐想到的,是适当地削减农民的负担,而这只会加剧朝廷的财政压力。

集思广益,总有所得。度支判官薛居正等人,倒是提出了一些让刘承祐满意的办法。核心只有一条,继续在朝廷已有的税入之上,挖掘潜力。

比如官营的盐铁,酒曲,这两项本是朝廷财政收入的大项,他们建议,重立条制,深入规范,同时严厉打击非法。

在盐铁、酒曲的基础上,继续扩大官营范围,将茶、糖等项,尽数纳入朝廷“统筹”管理经营。垄断的,总是赚钱的。刘承祐心中仅有的迟疑,只是朝廷有没有这个执行力……

有人提议,继续币制的改革,新旧钱的淘换,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太大。

也有臣子将目光放到了商税上,然而大汉的商业,并不算发达。刘承祐的想法是,养肥了再杀,非但没有同意加征商税,反而定下,贯彻落实此前减免规范关税的政策。在之前,各地把朝廷政策当放屁的将吏太多了,也该着手整饬。

为国家财税,群臣争相谏言献策,而身为三司的王章,却出奇地,未发一言,未进一策。

还是在崇政殿,刘承祐喝了口热茶,舒缓长时间议政的疲乏。将王章唤至御前,就朝上事问他:“国家贫瘠,财税拮据,朕向为钱粮一道,焦头烂额。崇元殿上,臣僚竞相发言,以抒策略,王卿何故缄默不言。”

“臣素愚钝,不知通变,实无良策。且而今朝堂,人才济济,何需臣这冬烘老朽妄言!”王章的回答,让刘承祐稍显意外,总觉其,话里有话。

盯着冷硬着一张脸的王章,刘承祐心生不愉,被冒犯了的感觉,有些强烈。

“王卿何故菲薄,立国以来,财计大事,悉委于卿,能劳功苦,朕都看在眼里!”刘承祐轻言道,但语气有些不咸不淡。

闻言,坐于案后,沉默了一会儿,王章忽地起身,步至殿中,拜道:“臣有一请,望陛下应允!”

见状,刘承祐原以为王章又有什么财计方面的见地,却没料到,开口后,竟是辞官。

“臣病体缠身,久无良医,愈发不济,已无案牍劳形之力,未免耽误国事,今上请致仕……”王章平静地说道。

一句话,刘承祐微讷,打量着王章的目光,逐渐深邃。

解绑的武德司

“王卿何竟欲弃朕而去?”面对王章的请辞,刘承祐脸上浮现“不解”,情绪稍外露。

脑子则快速地转动着,王章这番举动背后的原因与目的,并不难猜,大抵不过杨邠之事。然而,真正让刘承祐疑惑的是,王章与杨邠的关系,当真好到那个程度?

只怕不尽然!

王章的态度中有些不卑不亢,只是拱着手,操着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来:“臣年老体弱,陛下也是知道的,近来实感力不从心。而今大汉,朝局平稳,地方安宁,陛下英明神武,有诸俊杰辅弼,却是不需老臣这德行浅薄之人,再僭居高位!”

闻其言,刘承祐脑筋只稍微一转弯,意有所指地问道:“王卿何故如此心灰意懒?是不是朕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陛下言重了!”王章长叹一声,摇着头,语气却十分坚定:“实在是老臣病体缠身,而又德不副位,深感惶恐!如今,只欲还乡,置些田亩,含饴弄孙,以享天伦,还望陛下成全!”

见状,刘承祐语气同样坚定,道:“朕不同意!国家财计,离不开王卿,朕必行夺情之举!”

皇帝这样的态度,让王章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刘承祐,然而并不能从年轻的皇帝脸上看出什么,毕竟刘承祐满脸的“真情”流露。

迎着王章的目光,许是自觉强人所难了,刘承祐想了想,又补充道:“王卿身体不豫,朕这便遣太医出宫,长住府上,以备疗养。公务烦累,卿自可减少劳形劳心之事,交与僚佐。总之,朕还需时时咨询王卿,卿又何忍弃君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胆地,与刘承祐对视了一会儿,王章平静的面庞间流露出一丝无奈,只得应道:“臣遵命!”

顿了一下,王章又道:“臣终究老迈昏聩,能干不足,长居三司,非朝廷之福。还请陛下,早作打算!”

刘承祐轻轻地“哦”了一声,明白王章的意思。左手撑在御案上,考虑其意见,琢磨了一会儿,淡淡发问:“王卿以为,朝中何人能佐命三司?”

闻问,王章认真了想了想,注意着天子的眼色,沉声道:“度支判官薛居正,可堪重任!”

刘承祐的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个气度出众、涵养过人中年官员的形象。不假思索,刘承祐直接拍板:“朕知此人,学识广博,王卿所荐,更当不错。就如此,朕以其为三司副使!”

此番君臣相对的情景,若是刨除那些不为人知的场外因素,传扬出去,倒也不失为一番佳话。然而,事实往往与常人表面所见,大相径庭。

待王章退下之后,刘承祐立刻变了一张脸,有些阴沉。

王章,刘承祐迟早会换掉,在杨邠下台就有所考量的,但绝不是现在。杨邠刚倒,王章若是再被踢出朝廷,不管是不是其主动请辞,都是另外一场政治风波,刘承祐心里门清。

故王章在这么个时机,来这么一出,刘承祐不满意,很不满意。

为什么要和杨邠学,过去两年在朝中的作风,可是甚得君心。刘承祐稍感疑惑,或许,还是他对“兔死狐悲”这个词,感触不深。

……

带着一个并不美妙的心情,刘承祐接见表兄李少游,听取他的工作汇报。这段时间,针对于朝廷中杨邠党羽的清洗,武德司上下是卖了大力气,调查取证,罗织罪名,乃至批捕下狱。

武德司成立快两年的时间了,其间身为武德使的李少游不止一次明里暗里向刘承祐请示过,而今,终于在杨邠案上,开了个口子,予以武德司缉捕之权。

从古至今,哪有特务机构,不享捕问之权的道理。

当然,释放一头饿狼的獠牙,刘承祐并没有忘记给予限制。武德司的批捕权限,仅限于五品以下官员,各级探事,所拥权限亦分等级,并且仅有捕问之权,最终还将案宗,移交刑部处置。

同时,针对于军队,未有君命,绝不允许妄动!没办法,而今这个时代,还是文臣好欺负些……

而在这段时间,刘承祐的表兄显得十分有干劲,办事果断,效率极高。

简单地翻了翻李少游呈报的卷宗,显得漫不经心地,足数十人,许多人刘承祐都没有印象,甚至名字都没有听过,但是,该问罪处置的,断无幸免的可能。政治上从不少妥协,但在此事上,并不需要刘承祐任何妥协。

浮光掠影般浏览而过,刘承祐直接放下,混不在意,并对李少游与武德司的表现,表示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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