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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节

 

闻言,下属眼神一亮,立刻道:“这干贱民,不事生产,反而上京乞食,着实可恶。是否派人,将东京城内的这些人,全数赶出城去?”

听其建议,侯益老眉一跳,生生忍住给这下属一巴掌的冲动,怒色微闪,呵斥道:“糊涂!倘如此,你我就等着陛下的雷霆之怒吧!陛下那般爱民……”

“卑职糊涂!”下属只感脖子一凉,恍然大悟。

“那当如何处置?”

显然,这个问题难住了侯益,揪着老须,好生琢磨了一会儿,方道:“派人,将城内这些‘乞儿’集中起来,年轻力壮的,给一顿吃食,送去埠头、矿山劳作,至于妇孺老幼,暂且放些粮,接济一二。至于之后……之后再说!”

“如此,东京市内气象,必然一新啊!”下属立刻拍着马屁。

侯益老脸上却没什么得意之情,只是摆着头,心中慨叹,这开封府尹的位置,不好做啊。这老朽,已然琢磨着,要不要上表请辞了……

淮阳王刘承勋这边,听从刘承祐的安排,进宫向太后李氏问安之后,方才回府。

一回王府,便直接问府中职吏:“太傅可在?”

“在书斋!”

淮阳王府的书斋,是刘承勋平日里读书的地方,刘承祐给他选的淮阳王太傅李崧正于其间手书。

刘承勋寻来,师徒二人对坐,立刻便将伴驾之时,所受的“委屈”向李崧诉来。

闻之,李崧则是另外一种态度,朝刘承勋劝导道:“陛下所言甚是,大王当知,陛下以少年之尊,维系大汉江山,着实不易,你身为皇弟,当体谅君兄!”

“而况,陛下对大王严厉,言传身教,这正是对你的看重啊……”

很快,又迎来李崧一番说教,大抵是习惯了,虽觉脑胀,但心情却是好了不少。

“对了,另有一事,请教太傅?”

“大王请直言。”

有些不好意思,又带有少许迟疑,刘承勋对李崧道:“我进宫拜见母亲,从她口中得知,欲给我选一王妃……”

新的时代

东京以西,十里郊外,道左杨柳低垂未深,绿芽初生,白絮飘飞,一场长亭送别的戏码正在上演。

初春之际,虽有旭日和风,但身临其境,于逢大变之后的杨邠而言却是不免多了三分唏嘘,三分凄迷,三分感慨,再加一分不舍。

着一身布衣,虽显简陋,但分外整洁,亦未有法具加身,比起一般的流放犯人,朝廷尚且给杨邠留了一分体面,当然,这是皇帝天子刘承祐给的“恩典”。

押送的差役足有八人,皆手执法杖,腰配长刀,肩背包裹或坐或立,散于道旁,未敢打扰亲朋相送杨邠。

送别杨邠的人并不多,除了两个儿子以及两名不怕死的故吏之外,便是宰相王章了。

看着沧桑色种的杨邠,王章执一新折柳枝相赠,沉声道:“杨兄,千尺之情,在此一别,关山路远,务必珍重!”

所谓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当此境遇,上有王章如此深情厚谊,杨邠也不免感慨,郑重地接下:“老夫得此挚友,当无憾矣!”

王章的身形日渐清衢,比起久在囹圄的杨邠也好不到哪里去。注意到他并不健康的面态,杨邠也出言嘱咐:“兄积病有年,也当善加将养,政事冗杂,呕心沥血,也切莫坏了身体。”

能够觉察得到,即便落到如此境地,杨邠仍旧“关心”着朝政……

闻其言有感,王章却是洒然一笑,道:“杨兄却是多虑了,而今朝中人才辈出,何劳我这老朽再施手脚,去朝之日亦不远矣!”

闻其言,杨邠眉头顿时便皱了些:“此言何意?而今朝中,能任事者,唯你与郭文仲,军国大事,必有所担当,万不可意气用事!”

“前些日子,我已向天子乞骸骨,只是天子没有答应。”王章却是摇了摇头,淡淡苦笑:“然,我这三司的位置,恐怕也是做不长久的。或许来日,你我尚有再见之日,亦未可知……”

王章之言,感慨中带有少许郁愤,说得露骨:“而今我去却看开了,似我等前朝旧臣,还是莫于堂上尸位素餐,徒惹人忌惮。若识时务,急流勇退,或得安享晚年……”

相较于平日里的沉默寡言,此时的王章,显然是把话放开了说了。见状,杨邠也是一是无言,化为一声叹息。乍起一阵风,吹动灰白的须发,旭日之下封未凉,但心很冷。

“罢了!不提这些,徒添伤感。此去原州,两千里之遥,道长且艰,一路平安!”

按照刘承祐之制,杨邠当流三千里,然而以东京为,北汉的疆域范围,确是难以满足,故退而求其次,以彰义军节度下属原州为目的地,那里已是大汉西陲最偏远的地方。

王章又道:“原州虽则穷鄙,胡汉杂聚,然史匡懿镇之多年,颇有威势。我已使人去书一封,请他代为顾看,想必史使君,会给我一个面子。”

“费心了!”杨邠提袖,重重一礼。

“父亲,还是让我携家人,一同前往原州,侍奉膝下,以全孝心!”这个时候,长子杨廷侃忍不住出言道。

一番拳拳之情,却引得杨邠震怒,唾液沫子直朝杨廷侃脸上喷:“你这逆子,当真欲使我杨家灭门吗?”

“父亲何出此言?”杨廷侃吓了一跳。

呜咽之声响起,却是旁边一妇人忍不住泣泪,颇为感伤,这是杨邠之妻,显然是为异日的艰苦生活伤神。

杨邠听得心烦,不由得呵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言辞十分严厉,双目仍旧盯着杨廷侃,吓得一边的三子杨廷倚都不敢开口了。

“贤侄也是一番爱护之情,杨兄不必如此!”王章劝道。

杨廷侃依旧面露不解,见其中状,杨邠缓了缓,方才以一种告诫的语气对长子道:“我尚全此命,得以苟延残喘,非天子仁厚,乃其有惧流言。我在原州,尔在东京,只需安分守己,足可保杨氏无虞。你可明白!”

迎着老父难得慈和的目光,杨廷侃双目泛红,下意识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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