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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节

 

转过身,刘承祐对罗彦瓌吩咐着:“通知下去,换班之后,城上官兵,多赐些酒肉!”

“是!”

带着人,继续在关城上察看,刘承祐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思及方才对话,轻叹道:“那名队长,很不错,也很幸运……”

“能被陛下躬亲慰问关照,自然是他的大幸!”罗彦瓌这么说道。

听其言,刘承祐却摇了摇头:“或许吧!”

皇帝的反应,让罗彦瓌有些迷惑。身边的皇后大符却是若有所思,想了想,说:“官家是想到其他官兵戍卒了吧!”

这下,刘承祐终于点了点头:“军中似这赵扩一般从军者,不知凡己,家境与之相类,抑或更差者,当也不少。但有多少人,能像他这般,存活下来,立功升职,以此改善家中境遇。

像此人者,或许不少,但想来,只怕有更多的人,或死于战争,或伤于战斗,抑或直接客死他乡……”

“陛下如此体恤下情,关心戍卒之苦,将士们闻之,必当万分感念,用心竭力以报君恩!”罗彦瓌当即道。

“朕的慰问,不能仅停留在口头上!”几乎不假思索,刘承祐发出谕示:“凡在边之卒伍,将校当多关心其苦楚难处,另,加强军驿力量,使其通畅,以便将士与家人消息之往来。朕还当颁诏天下道州,百姓有出丁戍边者,官府务必优待帮扶,职吏乡人,不得有寻衅欺辱之事,如有违者,家属可直上州府而告!”

听皇帝这么说,罗彦瓌两眼一亮,安审琦则感慨着:“若将此情通报全军,将士们岂有不踊跃而效死者?”

“朕也是经历过战阵的,带过兵,打过仗,对于卒伍之苦楚,也是有所了解的!将士们背井离乡,远别家人,为国戍边,朕也只能在这些事情上,聊做关照了!”刘承祐这么说。

不可否认,刘承祐做这些,有大半的原因都是为收买军心,但从感情上而言,也是发乎于真心。就如他所言,他是知兵,经历过战阵的马上皇帝,当初可是靠着在龙栖军治练兵马而崛起的。

“陛下英明!”

没有在意将帅的恭维,站在女墙边,关楼上的灯火将他的影子照在墙体,凝目北望,似作深沉。事实上,周边黑漆漆一片,晦暗的灯火,将视野局限在极短的距离内,并不能看出什么,然而身边的人都不敢打扰他。

当然,对于皇帝扶墙北望,看的是谁,安审琦有所猜测。

“安卿!”刘承祐突然唤道。

“臣在!陛下有何吩咐?”安审琦问。

轻舒了一口气,刘承祐悠然道:“关于白日,你所提之事,不要再提了,更不许让第三人知晓,烂在心中,就当从来没有此事。你没说过,朕也没听过!”

安审琦闻言微讷,旋即恍然,也明白,刘承祐让安守忠带御驾去迎接赵匡赞该如何解读了。

“陛下下定决心了?”安审琦问了一句,有出言确认的意思。

“嗯!”刘承祐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大汉如今的战略,仍旧在南方诸国,除此之外,北面无论是西北、河东、还是河北,都要尽量保证安定!”

“臣明白了!”虽然心里有淡淡的不甘,安审琦还是拱手应道,以表恭顺。

“安卿此后统管北军,仍当以稳为要!”刘承祐再度强调。

“是!”

回过身,刘承祐意态又恢复了淡定从容,耳朵动了动,城关内的喧嚣,还为消停,刘承祐以一种探讨的语气说道:“北面诸军将帅,悉集于此,尤其是五军使同在。你们说,若是此时有敌大举南来,我北边防线,岂不危矣?”

安审琦道:“发令之前,臣曾特意警示,诸将对于驻地防御已做妥善安排,并降下戒严令!有责任之将留守,亦有关城之固,再兼诸堡垒之辅,虽无主将,但北面防线仍旧固若金汤,纵敌十万,也非其短时间所能攻破……”

“……”

亦有其忧

巨马河发于太行山脉,中聚百水,汇千泉,经十渡,渐成大河,终横亘于幽南大地,滚滚东流,不舍昼夜。量大流急,恰如其名,似巨马奔腾,水势浩大,同两岸沟壑、山谷、泉涌,构成一幅风光雄奇秀丽的画卷。

千年以来,巨马河滋润孕育了两岸百姓,同时也带来了不少灾难与苦难,以其地理水文情况,汹涌的河水,就如一头暴戾而不受约束的猛兽,稍不乐意,就会挣脱沟壑岸壁的束缚,侵害沿岸田亩、房舍。

在前几年,大汉水患频发之际,巨马河中下游,便是重灾区,官军民财产损失十分严重。同样的,沿巨马河,也是大汉北面的防御重心,防线依托。

顺着巨马河,一支骑兵自东向西,沿溯流方向行进。千骑轻驰,虽挂汉旗,但甲备服色,明显有异于汉军,这一行,正是奉诏南来的燕王赵匡赞一行。

赵匡赞现年三十四岁,面貌方正威严,气度出众,那是种常年浸淫权力而成就的风采。着银甲,披军袍,身处燕骑之中,从容的表情间,却氤氲着一抹凝重。他们这一行南下,是经过永清军,自雄安军渡巨马河,在西向顺安军。

就如同往常,率军护卫赵匡赞南来的,仍是赵思绾,这个燕军中最凶悍的战将,也是赵匡赞麾下第一大将,统领着燕军中最精锐的军队。

经过时间的沉淀,赵思绾脸上的伤痕,也越显狰狞可怕。驱马前行间,赵思绾也不由观察着周遭的地理,良久,指着巨马河说道:“大王,这一路走来,沿巨马河,汉军的守备,十分森严啊!关河相配,堡垒勾连,犬牙交错,这般严密……”

闻其言,赵匡赞不由回过神,瞥着他:“幽南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朝廷修关防,屯精兵,以备契丹,何足为怪?”

“防备契丹人?”赵思绾当即道,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如今汉辽之间,已经和平了近五年,双方相安无事,契丹无南下之意。汉军如此严密布防,也不知在防御谁?”

“你此言,可有失偏颇!”赵匡赞凝眉,盯着赵思绾:“你口中所说,隐言讽忌,有什么话,何不直说?”

沉默了下,赵思绾道:“大王,我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也看得出来,汉帝野心勃勃。如今开始剪除南方诸国,而一旦其将南方平定,必然北上用武。

别人或许忌惮契丹,但汉帝绝对不会,想当年,不及弱冠,便敢率不足万军,抓住机会,一举击破几十倍的辽军,大造伤亡,重创胡人。河北未定,契丹人的势力仍旧遍布幽冀,他就敢派先王,北袭幽州,一举奠定了其后十年的北方局面,而我们,为大汉屏障,也一直到如今。

但像汉帝这样的君王,又岂会允许北面一直受制于人,将来必定北上。而一旦汉军大举北伐,首当其中的,不是契丹人,而我们幽州啊。

到时候,大王如何自处?将士如何应对?幽燕何去何从?”

听赵思绾这么一番言论,赵匡赞不禁露出一抹讶异,看着他:“没曾想,刺面猛士,生啖虏肉的赵将军,竟然有如此见识,这可让孤刮目相看呐!”

赵思绾应道:“性命攸关,前途攸关,末将不得不多想,这种情形,末将也思考多年,方才有所得!”

“孤还记得,早些年的时候,你还不甚服气天子,说栾城之战,乃是其运气,侥幸得胜,虚言夸大战果……”赵匡赞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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