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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节

 

迅速地沉下心,范质想了想,说:“李信臣巡抚荆湖,以其地位、才干,皆足以镇之,莫若以之自长沙溯流入蜀,治成都府事?”

如范质之言,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用李涛这前宰相去主持成都乃至川蜀政务,挺合适的。不过,考虑到李涛的为政风格,很大可能难以达到他的期许。

刘承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赵普如何?”

闻此问,范质不由看了眼同样有些意外的赵普,又张望向刘承祐,沉声应道:“臣以为可!”

“赵普,你收拾收拾,就火速前去赴任吧!”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刘承祐对赵普道。

赵普大脑中迅速琢磨了下赴任成都的利弊,得出结论,立功之所,用事之地,异日还朝,可拜相位。当即拜道:“是!”

待刘承祐一干人离开后,对着暂时没有离去的魏仁溥、李谷,范质不由道:“魏公、李公,我劝不动陛下,你们为何也不开言?”

魏、李二人,乃是朝中有名的仁人君子,范质话说得很开,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听其言,魏仁溥平静地笑道:“范相,陛下素来刚强,他下定决心的事情,哪里是劝得住?蜀中善后之事,陛下显然筹思许久,利弊得失想来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乃有此议。再者,蜀中积弊,公难道不知吗,如能趁势刷新,对川蜀百姓,对大汉的统治,也是有利处的!”

范质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只怕操之过急,恐蜀中生乱啊!”

“有些事,就需要操之过急!蜀中的情况,也只有陛下,能强势革之!”李谷开口了:“陛下针对的,终究只是少数人,大军在彼,再争取得军心、民心以及中下职吏,可以免祸!”

“再者!”顿了下,李谷说道:“范相难道没有注意到,陛下所指安蜀几条,并没有直接言及此事吗?”

“李公的意思是?”范质反应过来了,眉头紧锁。

李谷说道:“军队做起事来,更加干脆,果断,也容易落实!”

脸色微变,范质当即道:“如军队为乱,则祸必甚矣!而况,此有违大汉今制!”

李谷说:“川蜀还不算彻底平定,事急从权!”

“陛下难道忘记前代的教训了吗?”范质却不认可这说法:“不!我一定要再谏陛下,三思而行!”

言罢,看了魏仁溥与李谷二人一眼,便离席而去。

望着其匆匆而去的背影,李谷不由叹道:“范相还是刚直如斯啊!”

“知其难为而力为之!”魏仁溥也悠悠而叹,不知在说宰相,还是在说天子。

压抑的成都

初冬的成都,实在难称寒冷,对于来自北方的大汉将士们而言,总算体会到了锦官城的舒适,虽然还不至于乐不思归,但大多希望能够停驻久些,班师晚些。

自成都克,孟昶降,其下辖的州县,陆陆续续地,都向成都进献降表与所治册簿,以示臣服之意。而随着朝廷善后诏制的发传,向训也没有任何拖延,飞遣军骑,通报诸州县官府,使之布告广传川蜀百姓,以昭汉天子之仁德。

蜀主孟昶一家,在九月初,便随着第一批北输的船队,离开成都,前往东京了。孟蜀既亡,也确实到了分食蛋糕的时间。

蜀宫室之财货、金玉、珍奇、字画、藏书,加上公库的钱帛、绢绸、军器、籍仗、文书等等,都被汉军装船,一股脑儿地走水道,输出成都。据说,孟昶花巨资建造的水晶宫,连同其他宫殿装饰之奇,直接被汉军给拆了,而花了二十余日时间,蜀宫及成都官库,仍旧未被搬空。

到入冬为止,自成都外运的大小船只,已有数百艘,江道之上,舟船不绝,实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即便如此,往东京输送战利品的船只,仍旧未停。

为了保障水道的畅通,向训还派排阵使郭进领军南下,进驻嘉州,弹压控制成都以南的州县,顺便将在陵、荣二州为祸的獠人给打击了一番。孟昶妥协给二州獠人的地位,汉军是不认可的,该当剿除。

而那些獠人,大抵在与蜀军的作战中,打出了自信,竟然敢聚众对抗郭进的汉军,结果自然是一击而溃。郭进心狠,治军甚严,也喜好杀戮,对于獠人,更不会客气,将所俘的数千人,尽数诛杀,曝于荒野,獠人胆寒,不敢复叛,蜀人亦多畏之。

在这一个多月之内,经过补足蜀卒之后,平蜀诸军,经过一次分兵。除了郭进进驻嘉州外,还有张永德驻渝州,刘光义驻果州,崔彦进驻遂州,何重建驻绵州,李彦驻梓州。

既有弹压地方维护秩序意思,也有就食地方的打算,同时,所俘蜀卒,也根据籍贯,随军分驻。当然,重点区域,仍在成都及其周边的平原地区州县。

因战事之故,孟蜀朝廷过分压榨民力,汉军之来,却也轮到大汉买单了。蜀中多乏食者,向训依制下达军令,发府库放粮,甚至拿出了一部分军粮,闻讯聚众于成都而乞粮者,有数万人。平蜀大军,朝廷所配,再加上一路缴获,手里的粮食实则是足够的。

但是,都需动用军粮了,显然问题有些严重,碍于“匮粮”的现状,向训不得不考虑筹粮事宜。此事,交给转运使张美负责。

而碍成都粮、盐价格居高不下,他第一把刀,就砍在了那些商人身上。作为西南地区最大、最繁华的城邑,商业繁荣,商贾们所占据的财富,实在一块肥得流油的大肉。

一口咬下,汉军自然是吃得满嘴流油。成都城中,数十家富商大贾,以“囤积居奇、图谋不轨”被拿下,查封其店铺,收缴其货物。紧接着就是第二口,依照名单,究其不法,查抄其家财,没收其土地,家人悉收监于成都……

哪个商人,背后没点关系,就借着这层关系,按图索骥,张美又开始挥起第二刀,那些为奸商提供保护便利的蜀中贵族与官僚。

打击贪污,惩治不法,这是政治正确的事情,高举这面大旗,正义执法,实则行清算收缴之事。强权在手,随便几道罪名下去,就整治了不少人。

在这个过程中,平蜀汉军的第一批酬功赏赐,也就有了,发放与诸军将士,军心大悦。些许流言,也被平息下去,毕竟,前边光看着给天子与朝廷运送财货,他们这些劳苦功高的将士入宝地,怎能没有想法……

而汉军这些异常动作,明显引起了震动,让成都的贵族与官僚不安,有聪明人主动向汉军将领进献财货,贿赂以求保护。对此,所有收受之军官,全部被向训下令捉拿,斩杀。

向训的脑子里,是有个清晰的认识的,收缴其财,是整个军队干的事,也由上及下以作分赏,是不能让下面的军官乱来的。虽然面对遍地的诱惑,难免杜绝此事,但在向训这边,是不能开那个口子的,发现一个,杀一个。如若不加控制,一旦发展下去,必受其害,将来也不好向皇帝与朝廷交待……

同时,那些想要以“糖衣炮弹”腐蚀大汉将士的人,也算是主动将把柄送了上来,直接被抓住,掀起新一轮的整治。

如此一来,成都的遗老遗少们,是真的感受到危险了,许多人选择舍弃家财,逃归乡里。有些幸运儿成功了,但更多的人被抓回来,投入狱中,进行审查。理由也很充分,身正不怕影子斜,若非心虚,没有犯法犯罪,何必潜逃。当然,说是审查,实则就等着安排罪名,判以惩罚……

结果就导致,成都的蜀廷权贵、官僚、富商们,惶惶不安,逃,逃不掉,等,或许就等来汉军的拘拿查抄。偌大的成都城,仿佛成了一座巨大的监狱,而作为这座城池原本的主人,成了其中的要犯,时刻等待着清查。

而对于成都的大部分百姓而言,粮价跌了,盐价平了,街市之间,欺行霸市的人匿迹了,进出城池的管控也更加严厉。市井之间,仍旧繁荣,汉军将士,是其中最庞大的一批消费者,获得了大量赏钱的他们,哪能不在这天府之国享受一番。只是这种异样的繁荣之下,空气似乎都是压抑的……

成都城北,新建了一座营垒,守备十分森严。比起营垒,用监狱来形容,或许要更恰当些,足有近万人,都是这段时间捉拿的蜀地上层人士及其家人、宗族。

没有人,会在面临家财、田宅被夺的情况下,而任人宰割,尤其这些人大都掌握着一定的实力,未免留后患,向训干脆下令,将之全部锁拿至成都看守。同时,将成都城内的“罪犯”也一并转移出城,严格看管控制。成都监狱,由此一空。

汉军的动作,从来都不局限于成都,城中拿下一家,伴随着的就是对其乡里的财产的掠夺,由各地的官兵,响应成都这边的动作,负责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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