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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节

 

身份上,辽国内部还有诸多比耶律屋质更高贵的,但论及政治地位与权力,与他相当的,几乎没有。是故,对于这个两度止内乱,保存契丹实力的贵族大臣,萧海璃与萧护思都很敬重,不敢有所怠慢。

不过,还没等二人出帐,耶律屋质已然掀帐入内。

“拜见大王!”二人行礼。

耶律屋质正是年富力强的岁数,器识从容,风度尤佳,常年的高位,更使他自带一股威严。摆了摆手,耶律屋质直接将目光投向萧护思,开门见山地说道:“闻北枢密归来,我是特意前来,略作问候,也想听听你南下的见闻啊!”

显然,耶律屋质也关心着其事。

萧护思眼中的强汉

毡帐之中,三名辽国重臣对座胡床,饮酒吃肉,共论对汉事务。

“曾记得,应历初年,我奉诏南下开封,与南朝共商弥兵议和之事。那时,世宗不幸,崩于乱贼之手,陛下初立,逆叛方平,而因我朝精锐南下,一意伐汉,南朝亦针锋相对,陈兵布众,修甲屯粮,河北州县,军众北移,络绎不绝,粮械转运,塞断路途。

然不论那时南朝如何调兵备战,我都不曾畏惧过,然如今的中原汉朝,北驻军队,日加削减,北向喊杀之声不复,却更令我感到惊悸!”萧护思喝了口酒,开始说起他使汉的感想。

“听起来,萧枢密此次使汉之旅,感慨甚深啊!”耶律屋质举酒相敬,开口道。

“有些事情,耳闻终究不如目睹,只有亲自走一遭,方才知晓今时的汉国,究竟何等情状!”萧护思应之。

再饮而尽,缓缓叙来:“如今的南朝,在我看来,就像一头暂时收敛起锋芒的猛虎饿狼,凝目假寐,但暗中一点也没有放松磨砺其爪牙。只待其扫平南方,必然将其恶爪獠牙转向大辽。

如今,南朝驻于河北的兵马,不下三万之众,皆遣良将镇守统驭,裁减老弱,留其精锐,岁月操练,不曾废怠。又有陈留王安审琦总帅,那安审琦年岁虽高,却是沙场宿将,一生戎马,鲜有败绩,非易与之敌。

若再加上燕军及河东的汉军,燕代以南的汉、燕布防军队,长年不下六万之众。这些年,南朝屡屡动兵,讨击诸方,对于北面军队,却从来没有动用过,并时而轮换,以精兵充实诸关!

由此可见,汉国君臣对我朝的戒备与防御是何等严重!”

萧护思的叙说,让耶律屋质与萧海璃表情都肃重起来,这些情况,他们并不是一无所知。这些年汉辽之间也算交流不断,边市贸易频繁,在这个过程中,大汉不曾放松对辽国的关注,辽国又何曾放松过对于大汉军政的刺探。有的事务,是无法彻底隐藏的,尤其大汉军队、边备的建设,很多情况都是摆在明面上,用以震慑辽国。

耶律屋质说:“南朝这些年,军力已然十分强大了啊!”

萧护思颔首,以一种忌惮的语气说:“如今南朝的精锐军队,当在二十万上下,而这些汉军,都是经过十年间续统一战争而成长起来,战斗经验不俗,其战力即便与我大辽虎师相较,只怕也不会差到哪里出去。而在这十年中,汉军中也涌现出了大量的将帅之才,壮士豪杰,多善加委用。

并且,汉主改革兵制,选练精兵,收缴兵权,将军队置于其掌控中。相比于此,则更令人忌惮,数十年来,南朝内乱不休,论及对军队的掌控能力,未有超过今日之汉主者。

有整个国家及几十万军队供汉主统筹调用,其所能爆发的战争实力,远比二十万精兵,更值得警惕。

取淮南、收荆湖、平川蜀,除了夺取城池、土地、财富,还获取了至少八百万的丁口。非我危言耸听,这么多人,只要运用得当,加上中原、河北本有的底蕴,其武装百万大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其言,萧海璃忍不住叹道:“千百年来,南朝为人所畏惧的,除了那庞大富庶的国土,就是这些难以消耗完的人口、钱粮啊!”

萧海璃的语气中,流露出了一种望洋兴叹的意思,即便今时,论及人口、经济,大汉已经可以吊打是辽国了。但国家实力的比拼,又不止于此。

契丹立国之初,人口约以200万,那时已是统一契丹诸部及征服塞北诸族的结果,对于一个游牧政权而言,不算少了。其后,兼有渤海、燕北之地,前后发展了四十多年,一直到耶律璟统治的当下,也就350万人左右,这也就是大汉的五分之一。

当然,对于一个农猎结合,半游牧半封建的帝国而言,靠着这样的人口实力,也是足以和大汉扳扳手腕的,也可以征调武装起一支满足与大汉对抗的大军。

是故,对于南朝大汉,耶律屋质他们,忌惮有之,慎重对待,却也不至于畏惧。

“南朝应当组织不起百万大军,即便能,以其明智,想来也不会为之。毕竟打仗,可不是人多就行的!”耶律屋质冷静地评价道:“我大辽亦有民数百万,军三十万,足以敌之!”

萧护思点了点头,继续道:“此番我自河北南下,其上百州县,数百万民,显然已恢复了发展,人心已然安定。我所过处,其乡里之民,多于农闲,聚众操练,习练武艺。其地方州府官吏,亦不断修复沟渠,疏浚河道,往来南北的官商民船,成千上万,遮天蔽日。而通过运河,南朝可以将河南地区的军队、钱粮、军械,顺利北调,直抵北关,甚至达幽州……”

“南朝开封,比之七年前,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城郭足足扩大了数倍,人口几达百万,万商云集,百业兴旺,车船牛马,不绝内外。其国力之富强,肉眼可见。

其大修都邑,兴建官署、仓场、营廨,使开封成为世间最为雄伟壮丽的城池,然而皇城宫室,却未有大改,我入汉宫,犹可见当年熟悉景象,诸多翻新维持的痕迹明显。”

“由此可见,汉主绝非一般帝王,堪称雄略明君,其所图者,必在大业,这样的人,对大辽而言,过于危险。

太宗皇帝当年得以灭晋,却也因晋帝石重贵昏聩,贪图享受,而不能治国经武。今时之汉皇,比之当初的晋帝,就犹如展翅雄鹰比矮脚草兔,有天壤之别。”

“而南朝文武,不乏良臣,君臣相宜,上下一心,共谋治安,法度严明,内外奉之,其政治之清明,朝政之稳定,也开新一代面貌,远非前代之混乱可相提并论。”

“其国庆之日,典礼之盛,更远超想象,党项、吐蕃、回鹘、大理、高丽等势力,皆携礼庆贺。我见汉帝高居崇元大殿,接受万众朝拜,就像面对一轮凌驾天地之间的大日,光芒万丈,夺目而不敢直视。”

“我游开封,除目见其民生富庶之外,更感惊奇的是,其升斗小民,贩夫走卒,都在议论攻取江南,统一南方之事。其人心依附,民志所向,已是万众一意。

可以想见,南朝的国家大略,仍在削平江南犹存的贰叁小国,并且已然进展到最后阶段。一旦让其完成最终的统一,那么大辽将面对一个解决了方面之忧,近乎完整的中原帝国。

届时,大辽将是南朝汉国最直接的敌人,他们也将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大辽身上。倘若面对那等局面,即便以大辽如今的实力,也是不容易应付的……”

萧护思唾沫横飞,将他使汉的见闻与个人感想理解悉数叙来,一直到口干舌燥了,方才停下。而听其所述,在场的两名辽国重臣,心情则更加沉重了,这是种忧国忧民的意识。

“不过七八载,南朝已然强大至斯?”耶律屋质喟然一叹。

萧护思所言,侧重于大汉国力的强大,尤其是军事实力的提升,虽然言辞描述中,有种盛赞过誉的夸张感。这才多少年,南朝能强大到这个地步?

当然,因萧护思素来谨言慎行,能让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毫不掩饰惊忌的情绪,也可见今时之南朝的可怕。

虽则不知道南朝的实际情况与萧护思口中的强汉有多少出入,但有一点耶律屋质与萧海漓都是承认乃至确信的,南面的大敌已然强盛起来,并且很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向大辽露出獠牙。

而这样的情况下,大辽该如何应对?他们需要认真反复地思量考虑,然后给皇帝给出正确的意见。

但是,不管如何,席间的酒肉,似乎不那么香了……

辽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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