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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节

 

额轻轻地贴在垂拱殿平滑得能照出影子的地砖上,萧思温言辞恳切道:“陛下,辽国虽大,的却已无臣容身之处,久居必取其祸!”

说着,萧思温便将他在辽国朝堂窘迫的情况言明,而后道:“蝼蚁尚且偷生,而况臣一家数十口人!且汉典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臣虽不才,却也知契丹溃亡不久,终将为大汉所破,这宇宙乾坤,终将臣服于陛下脚下,因而稽首拜服,还望陛下审鉴!”

言罢,萧思温便做出一副五体投地的模样,静待刘皇帝对他这番心意的判决。刘皇帝呢,笑意逐渐敛起,注视良久,感慨道:“你这番话,倒也显赤忱!”

“陛下当面,臣不敢有任何隐瞒与保留!”萧思温答道。

“朕早知契丹汉化极深,契丹臣民中,沿习汉典汉法者,更难计其数,你萧思温便是其中一人,朕也早听过你的大名,不得不说,你是个人才!”刘皇帝悠悠然地说道。

考虑几许,刘皇帝道:“大汉的繁荣昌盛,需举国诸族,协力贡献,朕为天下万民之主,契丹虽有不臣,但朕同样视其为子民。萧使君能够主动南来投效,朕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相反,朕很欣喜,欣慰,若都如你这般明理明智,那这南北天下,早就化干戈为玉帛了。不过,有你为表率,想来,天下距离真正的安宁不远了!”

刘皇帝话大抵也就随口说说,萧思温也是老狐狸,也就恭维着听听,但刘皇帝表示接纳之意后,他悬在心中的石块也就落地了。

当即再拜首,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陛下胸襟之广博,恰如苍穹之浩瀚,就如江河千古,能纳百川,臣,臣敬佩万分,臣虽老迈鄙薄,愿为王前驱,悉心竭力,效忠陛下……”

“哈哈!”刘皇帝笑了笑,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萧思温,待其表演完毕,方才温和道:“萧卿,起来吧!”

契丹终被打回原形

当明确表明接纳之意后,刘皇帝与萧思温谈话的氛围,交流起来,也少了些套路,多了几分真诚。刘皇帝进入了一个倾听者的角色,认真听取萧思温关于辽国内部的一些情况。

大汉不乏王昭远这样的契丹事务专家,更有武德、军情两司对辽国内部无孔不入的刺探收集,但那终究有局限,一些机密的情况也是难以尽知,再加上政治文化上的差异,对一些事物的认知,多少有些偏差。

萧思温则不然,他既是血缘亲厚的契丹贵族,又是辽国大臣,还通晓汉辽文化,对于辽国的情况,自然要更加了解,也更加透彻。

而萧思温显然知道刘皇帝想知道什么,或者说他明白自己投汉的价值所在,因此,关于辽国内部的底细,尤其是那些要紧状况,悉数告之。

包括辽国的军事力量,部族状态,平乱情况,国家战略,事无巨细,都毫无保留。甚至于,萧思温还此前耶律璟遇刺以及耶律贤登基前后辽国内部的斗争细节,都给刘皇帝讲了一遍。

萧思温毕竟是深入参与当年那场夺位之争的关键人物,从他嘴里说出,也使得刘皇帝对辽国宗室内部的一些矛盾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经过这番交谈,萧思温投靠的诚意,刘皇帝算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因此,这面上洋溢的笑容也越发亲切与真诚,喜悦之情,油然而发。

尤其是,当收到萧思温呈现的那份礼物之时,刘皇帝更是大加赞赏:“萧卿这份礼物,很是贵重啊,比起金银珠玉,更加有价值!”

“朕也不瞒萧卿,大汉对塞北的侦查刺探,是不遗余力的,可惜草原辽阔,部族纷乱,交通不畅,诸多消息情报也显杂乱,难辨真假价值。

于大汉而言,塞北的情况,就仿佛始终笼罩着一层迷雾,朝廷知其乱,知契丹形势恶劣,却难有一个真正清晰的认识。

萧卿这份图,有助于了解辽国形势,可以说替朝廷在对辽事务上解决了不小的难题啊!”刘皇帝感慨着说。

萧思温所献之图,上边详细地描绘着当下辽国内部各部族的势力分布图,也包括辽国的军力部署,以及平叛形势概述,这是一份极具价值的宝图,若非萧思温这样的辽国上层重臣,旁人是难以尽述的。

萧思温当然知道这份图的价值,见取悦到了刘皇帝,也不由心喜,面对刘皇帝的赞扬,态度谦顺道:“能有用于朝廷,臣也就安心了!”

“有劳萧卿费心了!”刘皇帝笑道,继续捧着萧思温:“不过,比起这份图,朕还是更喜萧卿来归。图终究是死的,而形势是变化的,有萧卿在,朕也不怕丧失对契丹事务了解,今后,只怕还需多向萧卿请教啊!”

“臣不敢当!”萧思温老脸上保持着谦卑,应道:“陛下但有所问,臣必知无不言!”

微微颔首,显然对于萧思温的态度很满意,略加思索,刘皇帝又问:“关于汉辽和议之事,朕虽主意已定,不加更改,但对于辽主请和的想法,仍旧抱有一定好奇,萧卿想来也当有所了解,还请指教!”

“朕想知道,朝廷若准和,辽主做何考虑,若不准,又有何应对?”

将辽国,萧思温已然卖得彻底了,因此闻问,也是坦然述之:“就臣所知,不论朝廷准允与否,都将先安内,而后攘外。

辽廷已然做好准备,集中力量,在今岁之前,剪除漠北叛乱部族。这数月以来,在维持着漠北局势的同时,辽廷已在征调粮秣军需,做好对叛军的深重一击。

时已入秋,只怕草原之上,已在调动兵力,此番,辽主的决心很大,纵然无法彻底扫除漠北叛乱,也要将几个大族彻底击垮!

朝廷在塞北当有暗间细作,过不了多久,应当有消息传来,即便动作隐秘,也当有些征兆与迹象显露!”

听萧思温这么说,刘皇帝眉宇略微一阴,很快就转晴,微笑道:“如此说来,耶律贤遣卿南来议和,只是虚晃一招,意图籍此迷惑朝廷?”

萧思温颔首,紧跟着道:“不过,就臣所观,朝廷若允,那契丹当竭力应付朝廷,以示恭顺,悉心避免朝廷猜忌,施以打击,给平定漠北部族,创造一个宽松的局面。

如今漠北虽然动乱,诸族举兵相抗,但其势力分散,且人心不齐,契丹在朝廷征伐打击之下,虽然损失惨重,国力衰弱,但辽廷所拥实力,仍旧不是漠北叛族所能比拟的。

辽廷所畏惧忌惮的,还是大汉,北伐以来,大汉陈兵漠南,蠢蠢欲动,虽未大举北进,仍旧牵制了契丹大量的精力。

若朝廷能允和,那对辽国的形势而言,将是一个巨大的缓解,也是辽国主臣最为期待的!”

“看来耶律贤也做好了朕拒绝和议的打算?”刘皇帝道。

萧思温:“正是!臣南来之前,临潢府便有传言,若事不可为,辽廷当行迁徙之事,移都漠北,将所有力量集中在平定漠北事宜上,以避大汉兵锋!臣以为,这并非流言,辽主或许已然有这个准备了!”

闻此,刘皇帝顿表讶异,说道:“契丹定都临潢府,可已有五十余年了,这等旧都,兴业之城,耶律贤能舍得?就不怕辽国人心,彻底消散?”

萧思温答道:“陛下当知,奚人归附大汉之后,辽京痛失南面防御依托,如今的临潢府,已不再如过往那般安全无忧了!虽有潢水可依,然去岁王师北上,险些遭破,今春以来,董将军数度提兵北上,饮马潢水,虽远隔百里,亦能感天兵之锋利,临潢府也是数惊。

辽国已是内乱不已,上京虽为都城,然长受大汉威胁,久留难安,辽廷也担忧,倘有一日,王师大举北上,届时必定难守。

与其落到可见之危局,莫若早作决断,及时舍弃,转移漠北,既可远避大汉兵锋威胁,也可全力平定漠北!”

“遁至漠北,就可得安了吗?数千里外,就可躲避大汉的兵锋了吗?”刘皇帝冷冷道。

萧思温道:“纵然大汉能够千里远征,但在漠北作战,朝廷所面临的困难以及可能付出的代价,也将更甚于前番两度北伐,漠北作战,于契丹而言,胜算也将更大!

辽主近臣韩德让曾说过,若事到关头,漠北将是辽国最后赖以兴复之地,远避大汉,平定内乱,休养生息,蛰伏以待他时,便是韩德让给辽主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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