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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节

 

但如今看来,这警示并没有起到效果,或者说没有达到预期。如果说在西北之时,卢、王二者来往密集些,尚在可以理解的范畴。

然而,当下的形势与在河西之时,又堪称迥异。自古以来,内外勾结,都是难以真正杜绝的。

但他们二人是什么身份,一个是两浙主官,再进一步或许就是两京府尹挂平章事了,甚至直接登堂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则是掌管武德司这个庞大情报组织的武德使,这二者若是两相勾结,那会造成怎样的影响,爆发出何等的力量,就不可控了。哪怕以刘皇帝如今的器量,都会生出忌惮之心的。

而卢多逊与王寅武这二者,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否则也不会没有一点遮掩避讳,怎么也要多几分谨慎。

因此,张德钧的汇报,是起了效果的,对卢、王这一对故旧,刘皇帝显然已有想法了。当然,说到底,也在于刘皇帝在用人方面也有些问题,在武德使的选择上,难免有些随意。

在当下的朝廷中,赵普的对手不算少,但道司大吏中,敢亮明旗帜同其作对,突出矛盾的,也唯有卢多逊一人。

这一年多,刘皇帝这里收到的卢多逊关于朝廷一些政策方面的问题可不少,那些可都是赵普主导施行的。虽然没有直接攻讦弹劾,但明显是在上眼药。

这二者的关系,有点类似当年王朴与宰相李涛之间的不对付。当初那二人,一个是淮东主官,一个是当朝首相,不过更多是政见上的分歧。而卢多逊与赵普之间,显然私怨的属性更重。

对于二者之间的龃龉,刘皇帝一向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坐视乃至纵容,他虽然信任赵普,愿意把朝政交与他,却也需要给他找些对头,否则岂能安心地垂拱而治。

但是,倘若卢多逊自身不知谨慎收敛,刘皇帝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刘皇帝心中总是存在一条权衡的底线的,若是让他觉得底线被突破了,那么,他就要考虑摘掉其官帽子,乃至摘脑袋。

“官家,水凉了,添点热水吧!”沉吟间,小周妃轻声唤道,让刘皇帝从神游之中回了魂。

看着小周那娇靥,刘皇帝收起了凝思,露出点笑意,摇头道:“不用了!”

虽然早已习惯了被人伺候,不过自己擦脚的习惯,刘皇帝还是保持着的。药汤撤去,擦干双脚,抹布一扔,大概是觉得小周娘子蹲久了辛苦,将她拉起揽入怀中,感受着那娇臀的紧致。

“适才张德钧的奏报你也听到了吧!”轻嗅着小周身上醉人的味道,刘皇帝随口问道。

“嗯!”小周点了下脑袋,应道。

“可曾听懂了?”刘皇帝追问。

这大概是刘皇帝头一次同她探讨类似的问题,小周意外地看着环抱着自己纤腰的中年油腻男,蛾眉微蹙,思索了下,试探着道:“那卢使君携礼拜访武德使,莫非官家怀疑有贿赂之嫌?”

见怀中美娇娘那认真的表情,刘皇帝目光中带有一丝爱怜,摇头说:“卢多逊若是想要行贿赂之事,怎么也得隐蔽些!”

“那官家为何忧虑?”冰雪聪明的小周娘子,自然注意到了刘皇帝的异样。

刘皇帝随手在小娘子的腰腹间活动着,幽幽道:“比起行贿,有些事情,更值得注意,也更值得警惕!”

对于刘皇帝的话,小周显然不解,刘皇帝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相反,暂时放下卢、王二人的交往,思绪又转移到了张德钧身上。

虽然适才张德钧表现得低调,言语之间也没有太明显的针对性,但是,有些目的,仅从行为便做个基本的判断。

比起当年,如今的张德钧似乎越发狡猾了,连埋雷都做得不显痕迹。张德钧针对的,自然不是卢多逊,全程在说卢多逊,但暗箭实则指向王寅武。

比起那二人,张德钧显然要更加了解刘皇帝,那二人往从愈密,那么刘皇帝的猜疑之心便愈重,早晚要出事。

素来与武德司存在嫌隙的张德钧,自然乐于见此。这大抵也属于阳谋,哪怕刘皇帝对张德钧的动机有所察觉,但依其猜疑成性,总是有效果的。

三月初十

在卢多逊批判着赵普,在张德钧针对向王寅武,在刘皇帝评估着臣僚们之间矛盾的同时,被卢多逊惦记着的赵普还在为封禅事项操劳忙碌着。

大典日定在三月十日,而随着日期的临近,一切井然有序地铺开,但气氛也逐渐变得严肃紧张,事到临头,反倒比此前的千头万绪更令人忙乱。

作为大典的总导演,赵普承担的压力显然是最大的,同时,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深度地参与一项事务。

过去不是没有重点关注某事、某务、某政,但像此番这般,过问每一个具体细节,确属首回,显然,尽善尽美也是赵普的目标。

不同于大汉以往的朝会、祀天、祭祖等大典,那些典礼早就形成了一套固有的流程与模式,上上下下,包括能够参与的人,都很熟练,即便有所变化,也只是正常的小范围调整。

封禅则不然,这立国以来头一遭,完全没有经验,哪怕在史册古籍中能找到那些文字用以借鉴,但是,那文字描绘的画面想要将之真实且更加完美地呈现出来,可就不是易事了。

没有彩排,场面还搞得这么大,还得完美呈现,这个完美,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以赵普统筹事务的能力,在这方面也是个巨大的挑战。

暮色已降,春夜轻寒,宰相下榻处仍旧是灯火通明的。赵普坐下大案后边,坐姿仍旧是那般端正笔直,几道烛火微光只能照到他半张脸,而半张脸上能够看到明显的疲惫。

七八名“封禅委员会”的僚属在下,二三人坐着,四五人站着,静听赵普吩咐。赵普也是不厌其烦,郑重其事地,与众人展开对封禅流程的梳理,完善每一个环节,深挖每一个细节。

“新到的大臣、使节,全部通知到位,不只要把章程告悉,还要明确一点,不论是谁,都得按照章程来,必须听从指挥……”

“通知杨殿帅,从明日开始,封锁来岱道路,禁止外来人众,同时,对封禅路线进行戒严,以免聚集在周边的闲杂人等,影响大典的筹备与展开!”

“大典过程中,所涉人事、器物、建筑,全部再检查一遍,当值的宿卫、仪仗,可以进入岗位待命了!”

“礼乐队,车队,继续操练!还有那些道众佛徒,再强调一番,务必按照章程走,这里不是他们超然物外的地方……”

“厕所粪坑兴修得如何了?道路野地间的牲畜粪便清理得如何?这臭气漫天,必须尽快解决!”

“……”

事无具细,赵普是一条一条,把所有能够涉及的人事物都考虑进去,一件件地做敦促安排,而下属们,则笔速如风,埋着头拼命记录。

就连大典日当天,每个人的站位,都画了一张图,要求传达出去。当然,在整个规划中,那些固定的站位、职守,并不是什么难题。

难点在于,整个过程是动态的,刘皇帝先要驱车前往封祀坛拜祭,然后才登山,其后还有下山南行梁父,其中周折与麻烦远非寻常祭祀可比。

所幸,这些流程需要分三天进行,不是要求一天之内完成,也给了一些调整的余地,但即便如此,整体而言,仍旧是紧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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