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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9节

 

边境道州尚可,环境民风也适合乡兵发展,再加上军队以及都司的大力扶持,都导致边地的乡兵建设都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氛围也很浓厚,李继隆所言边地乡勇在边防事务上承担更多责任也是事实。

相较之下,内地道州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虽然大汉民间依旧习武成风,并受到了官府的引导,但对大部分百姓来说,习武的成本还是高昂的,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深切参与其中。

而经大汉此番兵制变革,对于乡兵的建设,也将加大了。而与此前那种维持基本简单的训练不同,变革下的乡兵,对其要求要更高,所承担的职责要更大,在大汉军队中的地位也要提高,待遇更要提升。

当然,这指的是那些被选拔出来,充实入大汉国防体系的乡兵。不只是边地需要正兵削减后的补充,对于地方道州上,也将成为驻军的辅助部队。

枢密院拟定的策略,是从乡兵之中,选取精壮者,编练成半军性质的军队,称为团练,是在大汉的军事体系中重新规划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将填补国防戍防上的空缺。

根据枢密院提出的要求,地方上的团练兵每年当保持至少两百天的训练,并要承担维护治安的职责,且异地服役。边境上的团练,则以三年为期,三年期满,再调回原籍,年龄限制,也放宽到四十岁。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团练兵除了战争抑或执行剿匪戡乱等特殊任务时,是不给军饷的,取而代之的,是朝廷免除这些团练家中丁税、两税以及每户每年两人的劳役。

而朝廷养这些团练兵的正常支出,只有日常的训练、被服、军械、给养,装备上的要求也要低上一等,这样的待遇,与朝廷那些在籍正兵相比,可谓低廉了。当然,伤亡抚恤也是要给的,同样要次于在籍官兵。

对团练兵的建设,也是朝廷对兵制改革中,实行的最为重要也最根本的举措,而那节省的军费,也就是从中的而来。

毫无疑问,团练兵比起朝廷正兵,是要弱上不止一筹的,裁兵的影响也不是靠区区团练兵就能弥补的,大汉的国防实力会有大幅度的下降。

但是,在基本保障国防的基础上,能达到维持一个正常军费开支的目的,同时,也更加完善大汉的军队体系。

而整个兵制改革,唯一没有变动的一支军队,大抵只有拱卫刘皇帝的宿卫军了,那是皇帝的亲兵,是守护皇城、拱卫刘皇帝的最后一道防线,无论何时,其地位、其实力都不会动摇的。

另外,曾一度作为大汉军队组成部分的番兵,也遭到了裁撤,朝廷不再维持基本的编制,其中一部分有功者、心向大汉的将被挑选编入汉军。

当战争爆发,在有需要时,再进行临时征召,临时花费,组织作战,这也是消除胡民军事威胁的一种考虑。当然,如西南飞堑军这样的军队,还是保留下来的,他们已经不算番兵了。

我赵匡胤何德何能?

秋风秋雨愁煞人,不过开宝十三年的这个秋季,刘皇帝却没有这种感觉,大概过去每到秋时总是惆怅,无病呻吟也有些多,因此到了今年,刘皇帝决定换个心情,活得潇洒些。

在朝廷中枢的文武大臣们有条不紊、紧锣密鼓地推动兵制改革时,刘皇帝待在汉宫中则显得很放松。于他而言,大政既然定下,也有了详细的施行方案,具体的负责职吏,并且由赵普、曹彬这样的军机重臣亲自监督,剩下来的事情,就不需他抓着不放,定时关注一下即可。

因此,中秋之前的日子,刘皇帝过得很潇洒,每日闲情意志,练练字,读读书,听听史,带带孩子。

时不时的,召些功臣勋贵进宫作伴,喝喝酒,聊聊天,纵论古今,畅谈天下。当然,受召的基本都是老臣老将,且退居二线,没有在朝中担任实职的功臣,如郭威、符彦卿、向训、王全斌、赵匡胤、王彦升等人。

君臣一道谈天说地,追忆往昔峥嵘,也是一大乐事,当然,这只是对刘皇帝个人而言。如今的刘皇帝,已经没有人能从容地与之交流,整个天下,大抵只有符皇后能“正常”地坦言说事了,但即便是符后,也会注意态度与语气了。

在刘皇帝看来,这些功臣勋贵退居幕后,感情上或许受到了一些伤害,因此他亲自招待,示以关怀,宽慰其心,以示亲近之意,表明他与朝廷都没有忘记他们。

另一方面则是,这些贵族功臣退下之后,到底在干什么,闲下来的刘皇帝还是很关心的。虽然有秘密机构帮忙盯着,但那终究是二手的,大臣们也都学聪明了,任皇城司再是无孔不入,经过这么多年的适应,也早就学会了应对,也难以做到完全监控。

再加上,二手的消息,刘皇帝也总是有所保留,从来都不是偏听偏信,有些情况,还得他亲身亲眼地体会才能知道,谨慎也好,多疑也罢,这就是他的一贯作风。

当然,结果或许也只是求得一种自欺欺人的心安,最难测者是人心,刘皇帝也没真的长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而对于刘皇帝的这份“关怀”,哪怕是王彦升都学乖了,更何况那些老于世故的勋贵的。

退居幕后的人,或老或病,但唯独一个赵匡胤最为特殊,他正值盛年,身体也没有什么大毛病,但却不得不消沉下去。

在开宝北伐之前,或许还称得上是正常“轮休”,休养一段时间,便还有再度启用的机会,北伐时东路军主帅就是明证。

但自开宝北伐结束后,赵匡胤也基本进入彻底养老的状态,不管明面上如何,旁人如何看待,在刘皇帝这里,是选择彻底弃用赵匡胤的。

也是多方原因造成了,一是赵妃进了东宫,还生下太子唯一的儿子;二则是赵匡义,刘皇帝要用他,就必然要限制赵匡胤,兄弟父子同朝,在大汉并不少见,比如吕胤、吕端兄弟,比如名噪一时的窦氏五龙,但他们都是文臣,没有可比性。

第三,也是最重要最根本的,还是“历史”因素。过去的刘皇帝,自信乃至自负,自觉能够执掌乾坤,驾驭群豪,管你什么“帝王将相”,都敢大胆去用,并且一定程度上做到用而不疑。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那种心理也在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怀疑,是多虑。对刘皇帝而言,赵氏兄弟自然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毕竟以“史”为鉴。

皇帝老了之后为什么会多疑,不只是心态上的变化,也在于身体的老,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的掌控力不足了,甚至怀疑自身。越是英明之主,就越是如此,过去的自信,到了晚年,也往往变成自负。

刘皇帝似乎也渐渐在朝那个方向发展,而闲下来的他,多思多虑,也就不足为奇了,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关注这些。

刘皇帝保持着警惕与怀疑,结果便是赵匡胤的政治生涯基本走到了头,哪怕地位显赫,影响力犹在,身上还兼着内阁大学士之衔,都没有意义,没有实权,也就难称大丈夫。

对于这样的境遇,若说赵匡胤心里没有想法,没有一点怨言,那也是不可能的,对于一个素有壮志的豪杰来说,早早地被束之高阁,无处施展,堪称悲剧。

崇政殿,赵匡胤恭恭敬敬地退出,迈着缓慢的步子,从御阶上走下,离宫而去。脸上还带着少许明显的醺意,但脚步很稳,表情间则透着少许的苦闷,叹息都是无声。

刘皇帝又找他来喝酒了,虽然赵匡胤好酒是出了名的,但与皇帝对饮,是越发苦闷,越发乏味,也越发忐忑了。

事实上,赵匡胤这几年也是颇觉郁闷,自我审视之时,也难免陷入自我怀疑,他很疑惑,那么多功臣勋贵,皇帝为何独独针对自己。

如果说过去,刘皇帝所有的忌惮与戒备都掩藏在心理,那从近几年的情况来看,已然有些显露痕迹了,旁人或许无从所知,但赵匡胤自己是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有一段时间,赵匡胤觉得只是刘皇帝在打压约束勋贵集团,毕竟他也算是勋贵之中的牌面人物,但后来发现,真的只是在针对他赵匡胤。而这份针对,于赵匡胤而言,也确实有些沉重。

赵匡胤始终难以释怀的是,论功劳,论资历,论威望,勋贵之中,他都不是独一份,如果没有开宝北伐的统帅履历,他的声望则还有低一等,至少无法同慕容延钊、柴荣比肩膀。

若说是外戚的身份,仍旧活跃在大汉军坛政坛上也是不少,高怀德前不久才调任安东,给秦王刘煦做副手。而论出身,论战绩效,赵匡胤都不觉得自己能盖过高怀德。

而仔细回想过去,赵匡胤也发觉了,刘皇帝对自己一直都是格外关注的,从一名禁军的中低级军官,被提拔为侍卫班直,后来更是多次提拔,委以重任,其中的破格越级,原本可以当作刘皇帝爱才,但如今看来,根本原因还是那份特殊的“关注”。

当初忌惮郭威,早早让其卸任归养,这可以理解,毕竟那时刘皇帝的地位还不算稳固,对所有的开国功臣,都使了手段。

就是有当代卫公、英公之称的慕容延钊和柴荣,他们的名望总高过自己吧,刘皇帝却始终表现出信任。

这也是赵匡胤最为不解的地方,他赵匡胤何德何能?

当然,赵匡胤不知道的是,如果柴荣身体好一些,又或者再多活个几年,那日子不会比他好过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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