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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节

 

针对于此,又督促吏部,对西北吏治,拿出一套更进一步的整治条制来。而对那些借机谋利的商贾,也要做好秋后算账的准备,赵匡义就很贴心地提出,那些官商勾结、权钱交易、囤积居奇乃至偷税漏税,可都是堂堂正正的理由,完全可以利用,不必急于一时。

喜欢牟取暴利的人,总有个上限,鱼肉百姓者,也往往是权力下的鱼肉,在割韭菜之事上,朝廷干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已得心应手。如此,方才稍稍消解了太子刘旸心中的不满。

而不论封锁榆林的政策,有多少过激之处,又造成了怎样的后遗症,但在平叛事宜上,却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待进入开宝二十二年之后,榆林道就仿佛从大汉消失了一般,除了宣慰司偶尔而发布一些官报消息之外,再无其他内容,好似被遗忘了一样。

再没有比饱暖更真实的了

事物的发展总是有迹可循的,榆林之事亦然,朝廷的严厉封锁之下,消息闭塞,但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也能够简单地判断出,那里并不平静。

关内道前后征召的兵役、劳役,超过十万人次,成千上万的马车、驼队,装载着数不尽的粮草军械,向榆林输送,而最显著的,就是自赵王刘昉率军北上榆林后,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间,陆陆续续,有超过五万的朝廷各路官军也踵迹以入榆林。

至于那些背插军旗,骑着健马,飞驰于榆林至东京驿道间的驿卒,整个冬季都没有停歇过,或传令,或上报,或通知,而诸驿,尤其是那些军事驿停,也始终处于连轴转的状态。

消息的封锁,仅仅针对那些层级不够的普通人,但对于大汉上层权贵而言,榆林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即便不能全悉,也多少有些耳闻。

当然,最清楚的,除了剿贼前线之外,就属政事堂了,就是刘皇帝都未必有全方面的了解,他只是适时地查问一番,真正关注着,替他顶着的,还是太子刘旸,而刘旸,对此也一直比较上心。

不过,对于榆林的平叛,刘旸这个太子也十分坚决,没有优柔寡断,没有心慈手软,能够拯溺那数万榆林难民,已经是他努力的结果了,问心无愧,至于其他人,力不能及,自不必强求。

对榆林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这是刘皇帝的态度与想法,但具体怎么做,并不在意。而由赵普提出的这项封锁政策,不得不说,很毒辣,完全是打蛇七寸。

当初,赵王刘昉在北上榆林之后,除了把定边周边的一些叛军以及党项人驱杀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动作,而后直接东进,入驻扎夏州。

其后,刘昉便把精力放在平叛指挥系统的构建、指导思想的建设以及军事准备上。如果说关内,在静默管理下,只是生出了一些弊端,产生了一些后遗症,引起了一些民怨与不安,那在榆林,则完全是另外一种形势。

平叛从封锁榆林开始,随着刘昉的抵达,在榆林境内,也彻底展开。刘昉往各州县城镇派驻军队,增强防御能力,同时大挖封锁沟,把城镇、据点与广大乡野隔绝开来,军队的重心,也放在抵御叛军骚扰以及保障后勤补给线上。

到二十一年隆冬之际,大汉对榆林的统治,已仅限于夏绥银盐灵这些主要城镇,城镇之外,基本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似乎将之彻底遗弃了一般,随叛贼。

剿贼行营向各官府及全军发布的命令中,直白地写着一句,不使一粒粮、一匹布,流入叛军之手,当然,最终演变成的是,榆林过去需要从外部输入的各项资源,被彻底断绝,尤其是粮食。

榆林的生存条件,本就恶劣,过去也没有经过太精细的开发,汉胡矛盾,也牵扯了发展进程,一直以来,都是通过皮货、甘草、青白盐来支持当地经济的发展。而本身农牧业的发展,并不足以满足整个榆林的生存需要。

乱事一发,脆弱的经济体系,就彻底被打破了,叛军烧杀抢掠,裹众作乱,官军严防死守,驱逐限制,一个冬季过去,整个榆林,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衰败下来。

刘昉进榆林之初,不论是盐州的袁恪,夏州的李继迁,还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叛军,都警惕异常,甚至做好了全力应对一轮浩荡进剿的准备。

像袁恪,由于大本营明湖乡距离定边太近,干脆放弃,向北转移,想要把官军吸引到党项人的活动区域对付。

结果,抛足了媚眼,官军根本不为所动,刘昉的目光更是没有放在那些叛军身上。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天气逐渐严酷,随着官军一系列的调整展开,即便再愚钝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

官军的手段,实在太毒辣了,进军平叛,剿杀的只是造反的叛军,而如此封锁,对付的却是整个榆林境内的人口,不论胡汉。

此前,各城官府,还能收容一些主动来投的汉民百姓,也予以一定保护与救济,等各城的封锁沟挖成,这条生路就断了。至于向南逃难,见机早,走得快的,还有生还的希望,慢人一步者,也逃得没得逃。

进入二十一年十二月后,在大部分官军眼中,除了依附于城镇的那些难民以及一部分杂胡之外,剩下的全都是叛贼。事实上,榆林并不是全境皆反,但是,官军这边,已然如此定性了。

带来的后果,是严重的,也是可怕的,人要生存,需要吃饭,需要穿衣,但是,在如此混乱的时局下,在如此坚决的禁令下,他们基本的生存权力,都已经在事实上被剥夺了。

被困在榆林的胡汉人等,他们的选择并不多,在官府把生路断绝之后,要么等死,要么参与叛乱,与官府作对,如果被剿灭,那还是死路一条。

当然,对于这些后知后觉有从贼之嫌的人,官府并不是完全不给机会,早在之前,刘皇帝就曾说过,提叛贼头颅投官者,可免死。

而这一条政策,将贯穿整个平叛过程。

普通的汉胡平民,在这样的浪潮之中,是极其无力的,一个冬季过去,榆林冻死、饿死、杀死了多少人,谁也不清楚,但是,那些废弃的村寨,横躺的尸体,说明了一切。

当然,在朝廷如此平叛政策下,那些叛军,也极其难受。叛军也是人,也需要吃喝,粮草、武器也需要消耗。

即便通过叛乱初期的大肆的抢掠,获得了大量财富、牲畜与粮食,但那都是一锤子买卖,成千上万的叛军的消耗,同样巨大,坐吃山空,也终有耗尽的一日。

在榆林大乱,各项生产活动荒废的情况下,连抢都没地方抢,榆林就这么大,就这么多人,就这多资源,叛军的军需来源,就更加狭窄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就更为严重。

到十二月时,榆林的各路叛军,彻底按捺不住了,真就感觉陷了朝廷构建的一座囚笼之中。到这个地步,所谓党项复兴,抗汉大义,所有对荣华富贵的奢望,都慢慢消融了,什么也不如吃饱穿暖来得重要,来得现实。

在寒天雪地之际,各路叛军,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榆林横冲直撞,到处乱窜,奋力反扑。有冲击州城的,有攻击汉军补给线的,但这两项,也是官军下死力气维护的,叛军自然碰了个头破血流。

相对容易攻击的,是那些运输队伍,不过,行营除了派遣精兵押运之外,还有降了一道命令,事若不济,即行焚毁,若使之落入叛贼之手,军法处置。因此,往来关内榆林的辎重队伍中,往往存在这么一些人,他们的职责不是押送保护,而是随时准备焚毁粮草军需。

想从官军手中抢食,难度确实大,也危险,因此,很快,榆林的“义军”开始互相攻击抢夺粮食物资,只为争取一丝生的希望。很多时候,血拼一场,发现对方除了一条烂命,也不剩什么。

轰轰烈烈的榆林大叛乱,还没有熬过二十一年,就陷入了分崩离析,自相残杀的境地。对此,不论是袁恪还是李继迁,都倍感无奈,当然,这等时候,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能制约那些叛军了,即便那些人接受了他们的封赏。

如果说榆林叛军中有谁是值得刘昉重视的,大概也就袁恪与李继迁这二人了,他们有手段,有策略,当然,实力也最强,都各拥数万之众,当然,他们承受的生存压力也最大。

这二人,同样没有坐以待毙,而是选择主动出击。夏州那边,在刘昉亲自坐镇的情况下,李继迁不敢南下,于是选择北上,他要去打河套。

盐州的袁恪,也不甘寂寞,经过几番尝试,数度失败,横山难越,关内难入,他选择了尽起贼众,西进灵州,汇合灵州叛众,意图渡过黄河,到河西就粮。

血色榆林

不论是李继迁还是袁恪,都勉强称得上是“枭贼”,都具备被时人称之为豪杰的气质,没有到绝境,总是选择要挣扎一二。

但是,刘旸可以坐视榆林的混乱,放弃除城镇之外几乎所有地区的控制权,但也不会任由叛贼行动。对进攻城镇的乱军严防死守,对劫掠运输线的贼军更是重点打击。

像李、袁这等在朝廷甚至是刘皇帝那里都挂了号的叛首,也是刘昉的重点目标,按捺不动,只是策略问题,属于战术沉默,并不代表一成不变,自缚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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