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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6节

 

你是掌管宗正的,对各家情况比较了解,可有建议?”

刘承赟一听这话,便明白刘皇帝的意思了。虽然刘皇帝说的是实情,他最小的女儿是七公主隆庆公主刘蕙,如今也二十二岁了,且嫁给了慕容承泰之子,甚至已经产子。

但是,即便有年纪合适的未许人的,以刘皇帝的脾性,也不会舍得远嫁异域。这种带有“和亲”性质的政治联姻,还得从宗室之女中挑选,而以大汉宗室如今的情况来看,年纪合适的,大概就是亲王刘煦的长女刘霏。

刘霏生于开宝七年,如今二八未满,虽然比耶律隆绪大了点,但岁数正相合。不过,刘承赟可不敢作此议论,思来想去,也只能从宗室旁支中选了。

这也是有先例的,高丽王王伷的王妃,就是他刘承赟的女儿。思索一阵,刘承赟试探着道:“陛下,臣弟刘承锡家有一女刘琳,年方十八,尚未许人,姿貌端庄,您以为如何?”

“刘承锡……”刘皇帝还想了想,方才记起是哪个:“他如今是什么情况?”

刘承赟道:“陛下,当年,刘承锡因夏州党项民乱之事,被夺了知州之职,贬为庶人,如今只是布衣平民!”

听刘承赟这么一说,刘皇帝回味过来,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赟哥,这也是用心良苦了啊!”

“臣汗颜!”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刘承赟憨厚一笑。

“可!”刘皇帝也没有多考虑,便答应道:“刘琳远嫁,于国有功,至于刘承锡嘛,可以起复,由吏部考评委派!”

“谢陛下!”

三郡公

琼林苑,作为刘皇帝在东京唯一的一座离宫,平日里少不了有贵人前往,踏青游玩,消暑纳凉,刘皇帝过去也多驾幸,常常一待便是十天半月。

不过,近两年来,刘皇帝却很少前往了,似乎已经习惯待在宫廷之内,不愿多动弹,也只有在新科会考后,举行琼林宴时,才会移驾。

不过,在这中秋节前,刘皇帝闲来兴致,再度出宫,驾临琼林苑。当然,不是他一人,随驾者,还有三名勋贵。

还不是一般的勋贵,杨业、潘美、石守信,三郡公,三将帅,老一辈的将帅硕果,这三人算是最具代表性的了,仍是军中柱石。

过去的十年中,三公被刘皇帝“赶”到京外,潘、石二人,被安排轮戍道州,镇守地方。杨业则要更为奔波些,从南到北,都督兵制改革,检察结果,同时协助枢密院,搭建新国防体系,基本上,把大汉各道州跑了个遍,在诸边待得尤久。

大概是想他们了,趁着今年中秋佳节,刘皇帝下诏,将三人一并召回,准备欢度中秋。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三人在京城的影响,已经得到了消除,可以放回中央任用。

对于这三人,刘皇帝的态度是肯定的,帝国也还有诸多需要倚仗之处,外放十年之久,从各方面而言,都到了还朝之时。

金明池的风光,一年四季都堪称秀丽,尤以秋时最盛,和风熏人,遍地黄花。三郡公归来,虽然不像过去一般凯旋载功,但也颇有苦劳,因而也照常跟着刘皇帝一道,享受琼林苑的一条龙服务。

秋意醉人,碧草地上,刘皇帝与杨业几人比试射箭,这是日常保留项目,比起骑马,射艺明显要安全些。

弦颤声,破空声,扎靶声,声声不绝,随着一箭入红心,引得一片喝彩。石守信在旁,放下手中雕弓,恭维道:“陛下神射,是越发精进了!”

闻言,刘皇帝哈哈一笑:“练了几十年了,射中靶心,还得靠运气。朕这眼神也不大好了,箭靶就在远端,只见得影子轮廓,模糊不清,谈何神射,又谈何精进。石卿啊,你这是在取笑朕啊……”

“臣不敢!”石守信一脸小心地应道。大概是离京久了,不知道刘皇帝脾性到底变得如何,是否如传闻中那般可怕,因此都显得有些谨慎,谨慎到压抑。

“与朕相比,你们几人的手上功夫,倒是不减当年啊!”刘皇帝心情看起来不错,做出自认温和的表情,指着远处的几个箭靶道。

潘美与杨业也凑了过来,闻言,潘美笑道:“陛下教诲,臣等时时牢记心中,这创业吃饭的本事,不敢荒废,时时勤练!”

刘皇帝点点头,有些感慨道:“是啊!你们若是荒废懈怠了,那可是朝廷莫大的损失!都是朝廷顶梁,国家柱石,朝廷仰仗你们的地方还很多,可别过早马放南山啊!”

“多谢陛下信重!”三人互相看了看,一齐拜道。

边上设有休息区,练完箭,君臣几人落座,宫娥伺候瓜果点心。不得不说,刘皇帝的日子,多少还是有些享受的。

正逢秋时,河东的白社梨,河中的红枣、五味子,襄州的橘子,怀州的寒食杏仁,天南海北,四方特产,应有尽有。当然,循规矩,这些地方特产,都是需要宫中出钱采买的,只是,在具体执行过程中,做到哪一步,则另说,但至少有这么个规矩在,以免有的地方官,借上贡之名,肆意盘剥地方,既害民,还败坏皇室的名声。

君臣对饮,温酒能暖身,但这气氛,多少有些压抑,终究难以回到当初那般的和谐融洽,即便是杨业,也毕恭毕敬,拘束地紧。

闲谈几句,见他们这般反应,刘皇帝也渐觉无趣,他近来,总有这样的感觉,这些功臣故旧,似乎在不断地疏远他这个皇帝。这让刘皇帝心中很是不快,但是,又不能苛责什么,毕竟这样的敬畏臣服,不正是当初他想要得到的吗?

只能说,一个年纪,一个阶段,一种心态。

大概觉得这样的谈话没滋没味的,年纪大了,话也多了,开始抱怨起来:“朕近来,越觉功臣凋零,故人远去,不胜凄零。你们这些人,陪朕筚路蓝缕,栉风沐雨,历尽千辛万苦,方才创立江山,当初君臣相宜,心心相印。

怎么老了,一个个却都想着离朕远去,与朕疏远!前日,李崇矩又向朕请辞了,他才六十一,就觉迟暮,朕本想让他再为朝廷多做些事,为朕多分忧,可惜其志甚坚,也不好劝,只能同意,全一份君臣情谊……”

听老皇帝像怨妇一般,在那里唠唠叨叨,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杨业三人面面相觑,但都下意识地揣摩起刘皇帝的用意来。

潘美想了想,以一种试探的语气说道:“陛下,臣等也确实年迈,或许也到归养的时候了!”

一听这话,刘皇帝顿时面露恼怒,对潘美斥责道:“潘仲询啊潘仲询,你莫不是以为,朕说这番话,是要让你们请辞吗?朕就这般容不得人?你们就这般怕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就这么怕朕老年昏聩,把朕当那噬人的恶虎?”

“陛下,臣不敢,臣万无此意啊!”刘皇帝的诛心之言说得痛快,潘美可慌了神,直接跪在席位上,叩头道:“请陛下恕罪!”

一旁,杨业与石守信也觉心惊,放下手中酒杯,屏气凝神,低眉顺眼。

见三人表现,刘皇帝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也觉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但温和的表情是想装也装不出来了。

看着几乎五体投地的潘美,心中仍旧不是滋味,良久,摆了摆手,道:“起来吧!你这是做甚?今日是我们君臣相聚,一叙情谊,本欲畅所欲言……”

“谢陛下!”潘美这才起身,但额头已然冒出了冷汗,秋风一吹,甚凉,头脑也更清晰,应付起来也更加小心。

即便刘皇帝想方设法要把气氛活跃起来,但都是无用功,这三郡公,恭敬得让他别扭极了。尝试未果,刘皇帝也就放弃了,他是明白了,这些功臣故旧啊,与他之间的距离,确实是越来越远了。

即使杨业,当年是多么亲近,如今,也变得生疏了,那恭敬谨慎的姿态,让刘皇帝无奈极了。刘皇帝是个习惯反思的人,但在这方面,他也实在反省不出,自己有什么问题……

“好了,想和你们吃吃酒,叙叙话,都这么没滋没味的,今日就到这儿吧!”刘皇帝意兴阑珊地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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