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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1节

 

刘曙不说话了,沉默了下,嘀咕道:“大哥在安东,做了那么多有违朝制的事,他如何肆无忌惮,任性专权,您也从没责他……”

“你是怪朕偏心了?”听此言,刘皇帝彻底恼了:“你也不度德量力,你能与刘煦比?你自问,你有那个能耐吗?”

“未曾尝试,如何得知?”

“不需再试了,朕已经看清了!”

听刘皇帝这么说,刘曙两眼有些红了,面上仍有不服,但精气神却是弱了下去,颓丧着一张脸,不再作话了。

见其状,刘皇帝也无心再与他废话了,起身离开之际,平静地说道:“别在宫里待着了,而立之年的人了,别像个没断奶的孩童,凡事还需你娘操心。回你的公府去,给朕好生反省,半年之内,不准出府。你本来该去宗正寺的监室待半年的……”

说完刘皇帝便离开了,刘曙闻言,则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符惠妃急匆匆地闯进来,方才回过神。

“此事就算揭过去了?”刘曙看着符惠妃,有些不敢置信,他也听出来了,刘皇帝没有再继续追究他的意思。

这可实在让他意外,要知道,当年他只因为胡言乱语,以过继之事呛了刘旻两句,便被刘皇帝怒斥圈禁。怎么这回,刘皇帝明显盛怒难遏,反而轻轻放下了,莫非是皇叔的求情起作用了?

迎着寒夜秋风,就着昏黄的宫灯,刘皇帝漫步于宫室廊道间,脸色严肃,表情深重,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深思。

不得不说,今夜与刘曙一番谈话,有些刷新了他对这个儿子的认识。从其言谈来看,刘曙并不如过往表现出的那般愚不可及,虽然还是有些烂泥扶不上墙……

另一方面则是,连刘曙都能条理清晰地指出吏治清洗下地方政治民生的问题,那这件事是否该值得深思了?

看起来,似乎已经有失控的趋势了,还要不要继续?刘皇帝终于有所迟疑了,至少有一点,他心里是清楚了,也认可包括太子在内很多人的看法,那就是贪官是真杀不完的。

从本质而言,这场运动只是一场自我净化,改良是最终目的,而非革命。手段可以狠,但似乎确实不应该把大汉的官僚逼得太狠了。

真把国家搞乱了,那刘皇帝自己也会追悔莫及的,再加上,安西方面与ysl世界战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发了,国内是否真该缓缓了?

这一夜,刘皇帝想了很多,但是越想,越显得杀意凛然。不过这一回,针对的对象,多了些人,比如刘曙口中那些“恃权逞威、肆意妄为”的查案专使。

当初在紫宸殿饯行之时,他还专门强调过,不许他们胡作非为,但是,显然有些人把他的告诫抛诸脑后了。或许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在里面,但刘皇帝可不会管那些,他只看结果效用,他要整肃朝纲,刷新吏治,可不是让他们为了完成任务,不顾一切,祸乱国家的。

当然,刘皇帝也知道,免不了冤假错案,牵连无辜,但凡事总该有个限度,一旦超过了底线,那也是难容于刘皇帝的。

对贪官污吏,刘皇帝固然是深恨不已,但对那些把朝廷善政念歪了的人,同样不会有好感。

刹车,碎叶河畔战鼓鸣

或许冬季本就是休养生息、享受收获的季节,又或许考虑到其他因素,开宝二十三年入冬之后,刘皇帝针对这一年来吏治整饬运动中产生的弊端与乱象,再度发布一道“庚戌诏”,因在九月初九,又称之为“重阳诏”。

在诏书中,刘皇帝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在反贪除恶过程中产生的弊案,以及专使等执法人员在查处过程中的一些过激乃至逾制手段,严厉地申斥了那些背离朝廷良好初衷的官吏,对于其中违反乱纪、罪行深重者予以严厉警告,并表示不排除追责的可能。

在“反省”的同时,明确表示,吏治整顿是朝廷永远坚持的基本国策,朝廷反贪除恶的决心是不容动摇的,只不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调查审判上,要以国法为准,不搞无辜牵连,要在保证官民正常秩序的条件下。

整个“庚戌诏”,在表达上或许有些含蓄,但其中妥协的意味,稍微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感觉得到。自庚戌诏颁布后,京外的反应且不提,至少在洛阳,朝廷上下勋贵大臣都大松一口气。

这场“浩劫”虽然仍未过去,但至少看到了一点利好的趋势,皇帝陛下终于清醒了,对于天下的官僚而言,即便还无法松懈下来,但那把悬在头顶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暂时从脖子上挪开了。

同时,这道庚戌诏,也将成为今后面对那些鹰犬酷吏针对的底气,无罪加诛、小罪重判以及株连无度的情况将得到缓解。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庚戌诏的颁布,在安抚官民上或许没有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毕竟拨乱反正也是需要时间的,但那种笼罩在全国的躁动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缓解。过热的吏治整顿,就像被浇了一抔冷水,恢复理性,缓慢地回到正轨。

当然,如果仅仅是一道诏书,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威力,关键在于后续的一些行动与措施,刘皇帝拿出了一些实际的东西。

比如对吏治整饬队伍中一些行事过分甚至干脆违法的人员,进行了严厉处置。以辽东为例,楚公刘曙在那里跌了跟头,被刘皇帝做了圈禁处罚,但他所提到的辽东办案人员,也紧跟着作为典型被清洗,罢的罢,杀的杀,为朝廷政策调整祭旗。

同时,这项综合整治运动的重心,也逐渐从官僚身上转移,放到对地方黑恶豪强势力的整顿上。吏治虽然依旧持续,但已然不是重点。

不论面上表现得有多强势偏激,但刘皇帝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要维系大汉的统治,首先要靠的,还得是官僚,他不可能无限制地折腾他的官僚。

同样的,豪强地主也是大汉帝国统治基础的重要组成部分,也不可能真的清理干净,官府也难以做到直接管理那些黔首氓隶。清理净化只是手段,根本目的还在于缓解释放这二三十年积攒的社会矛盾。

强势、傲慢,已经成为刘皇帝一个比较鲜明的性格特征了,但有些事情,却又不能不妥协,最终只是做到什么程度的问题。以一人之力,对抗全天下,刘皇帝也早已不做那美梦了。

在刘皇帝的帝国,在当下的朝廷体制下,他权威几乎是无限大的,口衔天宪不是空话,但终究也要讲究基本法的。强势了一辈子,最终发现,面对太多事情,他都是无力的,年纪越大,看得也越清楚。

而在国内政策调整之时,安西那边不出意料地再度爆发战事。前后经过近一年的时间准备,由中亚诸国及ysl信徒组建的东征军终究露出其獠牙,东来怛罗斯,参与到黑汗对大汉的战争中。

这是一场报复性的战争,也是一场宗教战争,是ysl神权与东方皇权的一场碰撞。发生在二十三年暮秋的这场战争,规模不算小,ysl圣战者及黑汗国联军共计五万余众,浩荡东来,连破安西的阻截迟滞军队,直抵碎叶。

安西汉军不到三万人,其中只有不到三成的西征老卒,剩下都是在过去一年中,刘皇帝给刘旻重新调派的西北健士。

面对来势汹汹的ysl联军,安西的应对准备,显然是不足的,不论是思想准备,还是军事准备,毕竟从一开始,安西预想中直接对手,只有黑汗余孽。

即便对ysl所谓的教义信仰有重视,但仍旧没想到,其反弹能如此剧烈。而安西这边,正处在一个调整期,基础统治构建,汉制推行,移民安排,屯垦种田,恢复生产,这些都需要不断的时间才能见效。

而西京朝廷这边的支持准备,终究是滞后的,虽然枢密院调度准备了一批军队、武器,但还未起行,安西战事爆发的消息已经传来,即便后面加紧了布置与调度,也难以赶上战事,毕竟近水难救远火。

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西面来敌的大举入侵,安西是多少有些措手不及的,被敌军打到碎叶城下,就是最直接的反应。

联军众,汉军寡,但进攻不足,防守有余,依靠着坚城金汤,ysl联军抵达后,也再难得寸进,甚至连碎叶城的边都没摸到,便被大汉架在城头的火炮给慑住了。

同时,ysl联军也有自古联军普遍的问题,那边是指挥不一,号令不齐。那些教徒士兵,虽然满怀热情东征,但宗教狂热,只是思想上的加成,气势上的鼓舞,行军作战,还得看组织号令。

在稳住阵脚后,刘旻抓住机会,派军出击,小打了一仗,再挫其兵锋,不过,也仅此而已,效果一般,只是稍遏敌势。

吃了点亏后,ysl联军稍退,重整旗鼓。那些教徒战事虽然狂热上脑,但领军的将领却非全是莽夫,尤其是黑汗新汗哈桑,有一定军事才能,又与汉军交手过,更加熟悉。

强攻碎叶是不可取的,简单的试探过后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们更想将汉军诱出,野外决战。不过,这一点,也是战争初期安西汉军尽量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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