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吴琦没往心里去,不耐烦的应着,心想老爹是越来越啰嗦了。转而去户部交代赵宥,拨个三万两出来,用来修王府。
赵宥都惊呆了:“那可是王府,三万两够干什么的?”
吴琦笑道:“这是我们工部应该考虑的问题,你只管拨款,不用操心别的。”
吴琦的小算盘不可为外人道——用最差的木料和工匠磨洋工,磨个三年五载的,皇帝到那时还在不在都不好说了。皇帝大行之后,雍王登基,祁王也该就藩了,还修个屁王府啊!
……
偏殿需要重修,荣贺本该移居到别的住处,但他担心暖棚里的瓜果无人照料,不愿意搬走。
幸而这项预算批了等于没批,工部的官员来了两次,量了尺寸,便拖拖拉拉没了下文。
除了王府官员正常跟进以外,祁王倒也没真的指望吴琦、赵宥这些人能好好给他修宅子,只要皇帝不怪罪他们一家,住得差一点也没什么。
转眼到了三月二十七日,太后寿辰。
文武百官以翰林院为首,悉数献上贺表为太后祝寿。
内外命妇、宗亲勋戚多是在午时入宫拜寿,公主、嫔妃等则是清早就要去寿康宫,陪伴太后左右。
祁王一家也是清晨进宫,先去乾清宫求见陛下,父皇还在练早课,留了话让他们先去寿康宫见太后。
因为皇帝早先有旨意,命荣贺带怀安给太后拜寿,因此怀安也有幸见到了凌晨四点的紫禁城。
来到寿康宫时,朝霞盈天,晨风微凉,琉璃宫灯璀璨,随处可见太监、宫人忙碌的身影。
怀安跟在祁王和王妃身后,屏息凝神,乖巧无比。
一路以来祁王都在数落荣贺,多向人家学一学,不要总像没毛的猴子一样不安分……
荣贺听得心里直翻白眼,他知道怀安不是装的,也不是怯生,而是怂的,生怕一言一行出差错,他爹兜不住。
于是荣贺十分大方的说:“怀安,你不要怕,你爹兜不住还有我爹。“
话音刚落,忽然“哎呦”一声,吃了一记爆栗。
这副情景被殿内的太后尽收眼底,祁王还没来得及训斥,只见宫人从殿中走出,请他们进去。
一番繁缛的礼节过后,太后将荣贺叫到身边,看到他额前一片绯红。
荣贺十分上道,挨着老太太告状:“太祖母,父王打我的头。”
太后翻了祁王一记白眼:“好啊,耍威风耍到哀家门前来了。”
祁王面上带笑,完全不似对亲爹那样战战兢兢,反而带着亲近之色向太后抱怨:“祖母,这孩子最近惹了不少是非,今天是祖母的大日子,孙儿提醒他注意分寸。”
太后果然喜笑颜开,冠下银白的鬓发都发着熠熠的光:“什么大日子,老太太一个,过一年少一年。”
此情此景,怀安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前一晚,老爹已经跟他讲明了祁王与太后的关系。
祁王兄妹还在宫里生活的时候,尤其是生母去逝,又不被父皇待见的那段时间,连太监宫女都敢随意欺辱他们,太后得知了这件事,心疼他们,处处维护,这才使他们平安长大成人,后来出阁开府,也少不了太后的一力促成。
太后对后辈一向慈爱照拂,大抵这宫里除了皇帝以外,所有晚辈都对她心怀感激,由衷的亲近。
所以奶奶虽然不是亲奶奶,但对于祁王兄妹来说,却胜过亲爹。
太后上了年纪,老迈孤独,眼瞅着宫中一日胜似一日的物是人非,忽而感叹道:“如今除了几位公主,只有你们一家居京,曾孙辈上,也只有贺儿这一个,要是阿狸还在……”
太后所说的阿狸,就是荣贺夭折的妹妹,刚一下生弱的像只小狸猫,便取乳名阿狸,学百姓家取“贱名”以辟邪,谁知还是早早殁了。
荣贺目中已有泪光闪烁,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长辈主动提起妹妹。
祁王和王妃忙劝太后,大喜的日子,别想这些难过的事。
太后不忍扫了大伙儿的兴,强自调整情绪,恢复了笑容,将目光落在怀安身上:“诶?这个是谁家的孩子?”
怀安抬头,正撞上太后探询的目光。
祁王道:“回祖母,这是国子监司业沈聿之子,贺儿的玩伴,父皇见他乖巧懂事,命一并带来给太后祝寿。”
太后招手命他也过去,夸赞道:“好俊的孩子啊,爹娘该是何等的人品才貌?!”
怀安被夸的心花怒放,一整夜的紧张心情也烟消云散,笑嘻嘻的对太后说:“祝太后生辰吉乐,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小孩子诚挚而直白的祝福,远胜过满朝百官骈四俪六的贺表,太后本就喜爱孩子,此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孩子,让他们坐在身边最近的位置。
正在说笑,太监通禀,圣驾到了。祁王一家便起身恭迎圣驾。
继母继子关系淡漠,皇帝来此祝寿也无非是为了尽孝道垂范天下臣民,殿内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而不自在起来。
幸而时人有生辰登高的习俗,每年太后寿辰,皇帝都会陪她去皇城内地势最高的五凤楼,俯瞰京城盛景,接受外臣命妇的参拜。
既然没有什么话题可聊,一行人便簇拥太后乘步辇出了寿康宫。
怀安混在人群里登上城楼,俯瞰飞檐斗拱的重叠宫殿,鳞次栉比的内城街道、熙熙攘攘的行人车马,引车卖浆的贩夫走卒。
前世,他们一家人在暑假里陪着弟弟来考试,曾花60元门票参观过这座庄严的皇城,口若悬河的导游和摩肩接踵的游客在宫殿间往来穿梭。穿越时空,他又来到了这里,顿生恍如隔世之感。
皇帝看着脚下的巍峨殿宇和芸芸众生,极目远望,一时心胸开阔,舒畅无比。
忽然他看到了城南方向,一座占地极大的府邸正在施工,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蔚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