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姊作坟
“两珥现世,伥鬼夜行,这是大凶之兆啊!”
“你!是你!灭族者降世,我夫诸一族将不复存在!”
“滚开!你这个灾星!”
“族长,我们为什么不处死他!”
“处死他!处死他!处死他!”
“杀了他!”
怒吼声凝成一张张愤怒狰狞的脸,他们手上举着火把,高高扬起。
秦春雪无措地向后退,撞进了温暖的怀抱。
“雪儿不害怕,阿妈阿爸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眼前出现阿妈阿爸温柔的模样,秦春雪能看见阿妈盈满温柔的双眼和阿爸嘴唇上的胡须。
秦春雪笑着伸出手。
画面却忽地一转。
阿爸倒在了血泊里,阿妈的肚子上破了个大窟窿,还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秋儿,雪儿快跑,快跑!去老虎村!老虎村……安全……”
“阿妈!”
秦春雪目眦尽裂,急欲扑上前去却被阿姐拉住,她眼含泪光,小手却有力地揪住弟弟的后颈,“雪儿,振作!我们要活下来。”
下一瞬间阿姐却也七窍流血地瘫在地上:“你不是灾星,你是我秦秋雨的弟弟……我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
“不!”
秦春雪一下子惊醒过来,弓身坐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床花花绿绿的棉被,抬起头,看到油腻包浆的桌子,灰扑扑的地面,脏兮兮的木头墙。
四下无人,但秦春雪的心却警惕得提了起来。
他手脚并用地爬下床,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砧板上的刀。
秦春雪手脚着地,小心翼翼地跪地爬着。
一步一步又一步……
到了砧板底下,秦春雪伸出手,却够不着。
秦春雪咬了咬唇,支楞起两条腿缓缓站了起来。
他再次伸出了手。
“老三起来了啊。”
农妇嗓门极大,走路神出鬼没。
秦春雪一个激灵,受惊之下身子缩了回去,蜷着跟个虾米似的,让那女人走到了跟前。
周嫂左手提着一篮苞谷,右手缠着绷带,笑眯眯地蹲下:“哎呦,怎么蹲这呢。”说着抬手摸上小孩的头顶。
周嫂摸了个空,秦春雪扭头躲开了。
“嘿呀,别怕,我是昨晚的婶婶。”见秦春雪不说话,周嫂想起了什么似的用左手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篮子,那是一篮玉米:“啊,看,这是什么,家里还有玉米糊糊呢,甜津津的,我给你弄点尝尝。”
接着,就把秦春雪四肢着地的前两只手搀起来,带着他来到了桌子旁边坐下,自己忙活着起锅烧水。
秦春雪不知道这伙人带自己来这座小木屋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有一点是确定的,昨天晚上拐他的瞎眼男人、想杀他的小黑孩、奇怪的小红孩、屋子里的凶凶男人和眼前这个无事献殷勤的女人都绝非善类!
秦春雪警惕地看着女人忙碌的背影,他的衣襟里闪过刀刃的银光。
秦春雪视野里闪过一抹红色,颜色淡淡,可是敏感的秦春雪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血,就在女人的手臂上。
背对着他的女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拿起身旁的手帕就要擦,转瞬是一声惊呼:“怎么烂成这样了!”说着把手帕扔到了门外。
秦春雪心里一惊,他分明看到她两只胳膊和左手红红的,半落不落的皮屑后面清楚可见红红的血丝,包裹着的右手更是在渗血。
……是了,昨天她的手上还没有这伤口的。
夫诸身上的液体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哪怕像他这样弱小的,只是眼泪鼻涕也能让人受伤,这手帕昨天擦了他的眼泪,周嫂昨天给他洗澡,身上更是沾了不知道多少的夫诸毒液。
怎么会这样,秦春雪心想,他没有想害人。
热气腾腾的苞米茬被端在了秦春雪面前,犹豫了一会儿,出于使人受伤的内疚,秦春雪俯下身舔了一口,很甜。
他和阿姐为躲避坏人,一年来风餐露宿,吃草,摘野果,吃树皮,能捡到别人剩的残羹冷饭就算是丰盛了,如今这温暖又甜丝丝的一碗是多久没有的。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秦春雪一双大眼睛已经红肿了。
“哎呦,我的乖乖,怎么又哭了。”周嫂连忙过来给这个总是哭哭啼啼的漂亮娃娃擦眼泪,谁知秦春雪一胳膊肘撇开了她的手。
秦春雪不想她再被自己的眼泪弄伤。
可是周嫂哪里知道这孩子是在为自己着想,看了自己破皮出血的手半晌,呐呐开口:“老三,吓到你了吧,这小伤,就是看着严重。”
秦春雪使劲用自己的手撇干了眼泪,说出了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我叫秦春雪,不是老三。”
……
走在山间,闻着大雨过后土地湿淋淋的泥巴味,周泥巴抬头望了望天,云开雾散,艳阳高照,真是一个好天气啊!
周泥巴这小孩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麻衣短打,头上却不伦不类地盘了个道士头,没梳好,歪的,很有神气地舞着手上的木头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