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 /彩蛋人鱼夏
少女留着及腰的银灰色卷发,厚重的大红围巾在脖子上胡乱的绕了两圈,身上的衣服好像在仓促出门间混乱搭配的,脚上穿着黑色的英伦风马丁靴,配着长短不一的混色袜子,卷边的牛仔单裤和厚实的冬季毛呢外套透露着不和时令的怪异极……但这和他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他被少女用脚踩进泥地里,沙土混合着他被打掉的牙齿全塞进了口腔,让他脑袋眩晕,直呕酸水。
按照女孩子的体重,他应该能轻易将她掀下去,但是踩在他背上的那只脚好像有千万顿重量,压得他无法动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我就是跟风参加过几次他们的活动,我真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他在喘息的间隙大声道,试图引起少女的注意力。
真是见鬼的霉运,他只是想来乡下找个乐子,没想到在这个无人的小村落被人黑吃黑了。
泥土塞满口腔,喉咙被绳子一样的东西绞住无法通过一点空气,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困难,他想起来自己还没参加盘星教前的妻子,他也曾经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但是他被金钱和欲望腐蚀了头脑,将自己的妻子献给了教祖,换取更多的权利……往日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而他也将迎来最终的死亡。
少女用触手勒住他的脖子将人吊在树上,双手合十做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祷告手势,“愿主保佑你。”
“不要杀掉他。”
随着声音落下,缠在他脖颈上,普通人无法看到的触手如潮水般褪去,他摔在地上将泥土咳出来张大嘴呼吸着新鲜空气。
“太不礼貌了。盘星教解散之前,松岛先生可是主要出资人。”直到那人出声,从窒息死亡的阴影中逃出生天的松岛一野才发现在场的人有三个,只是那人一直隐在阴影里也不说话,被他给忽略了。
那人靠在树下,手里抛接着一个圆滚的黑球,及时制止了少女的杀戮。
松岛一野显然明白能一句话叫停少女动作的男人才是场上真正的主事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大人,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很少参加盘星教的活动的!!求你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孩子在上学。”
夏油杰没躲开松岛一野的脏手,脸上的笑意更甚。
下一刻男人碰到夏油杰的手被咒灵寄生——肿胀成异型后直接炸开。
松岛一野发出不成语句的痛嚎,抱着断手在地上打滚。
夏油杰又扔了几个小型咒灵过去,世界安静下来了。
我好奇用触手翻弄了一下地上的男人,发现他已经疼晕过去了。
夏油叫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地擦干净我沾上泥土的手指,“还好吗?”
我不明所以,乖巧收回已经被打理干净的手,看向地上的人形物体,“我很好。这个人要怎么办?杀掉吗?”
“不用,把他扔在这里就好,会有人来处理的。”
对此我毫无异议,“那我们要回去吗?”
收起咒灵玉的夏油杰眯眼若有所思:“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什么?”我皱眉将自己乱成一团的卷发理成马尾辫,但是过于急躁扯断了好几根。
夏油杰接手了头发的处理任务,解开发绳重新梳了一个漂亮的麻花辫,摸摸我的脑袋,只回答了上一个问题,“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做完,你要一个人回去吗?”
我眯眼用额头抵住他的掌心舒服地蹭了蹭。
类似于小猫撒娇的动作。
夏油杰无奈的松手,我因为惯力作用扎进他怀里,顺手环抱着他的腰,像个复读机一样叠声叫他:“杰,杰,我好累啊。”
才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公交车。
相处了这么久,夏油杰也明白当女朋友说自己累的时候,并不是真的疲倦,可能只是一种想要贴贴的撒娇手段。
“还有最后两个人,”夏油杰环抱着我,用咒灵操术从我的外套口袋里掏出盘星教高层名单,在最末端划去了一个名字。“任务完成带你去买新衣服。”
名单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可以看到大部分名字都被划掉,这是我和夏油这些天的主要任务。
清理一些猴子,为未来重组盘星教做准备。
我困倦地将脸埋进夏油杰的颈窝,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发出了疑问,“是不是到了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放学时间?”
夏油杰面上的笑容一顿,少有心虚地将名单收好,“对的,还有去接美美子和菜菜子。”
我直起身和他对视,他呼出的热气扑在我脸上,痒痒的,我故意拖长声调,“夏油大人不会忘记了吧?”
“怎么会。”
“笨蛋杰提到的重要的事情该不会指这件吧,记住了这件事很重要却忘记了这件事本身吗?”
“……年纪大了忘记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要告诉美美子和菜菜子……”
学校门口人来人往,我和夏油杰在其中算不得最怪异的那一对,但很多行人还是投来了注视的目光,我搂着夏油杰的腰,负责将所有不善的目光瞪回去。
“好讨厌啊,那个人为什么一直看你?”我凑近夏油杰悄声道,“他开始拿手机了?他在拍我们?”
放任不管的话,那条有关我和夏油杰位置信息的消息就会迅速通过网络传达到各级咒术师的手里。
“要处理掉这些人吗?我可以!”我跃跃欲试,想要在市中心大干一场,被杰拽住红围巾拉了回来。
“不用理会,美美子和菜菜子比较重要。”
“好吧,听你的。”我收回已经飞出去一半的触手,路边的行人恍惚觉得自己被什么极其柔软的东西蹭了一下,再仔细回想只觉得应该是冬日里的风,但并不寒冷。
有一根触手在收回时主动从主腕上断掉,一蹦一跳的抓住了拍照路人的裤腿,然后暗搓搓的停在他的脖颈后。
在场众人里只有我看到了这个场景,触手按住那个偷拍的人脖子,像是悬起的达斯克摩之剑。
找个杰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杀掉好了。
“那边有卖章鱼小丸子哎!给美美子和菜菜子也带一份吧!”
这个冬日里,夏油杰通过孔时雨重组了盘星教,但我没能见到心心念念的,穿袈裟上台演讲的杰。
那件事情发生时,我在外出逛街。
回来后只看到了舞台中央的血迹。
杰看到了台下的我后,笑着抹了一下脸上溅到的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为走到一半发现落下东西了。”我上前两步掏出包里的湿纸巾给他擦脸,一边擦一边佯装不开心,“杰为什么要支开我!我可以帮忙的。”
“不想让你沾上血,太恶心了。”他误以为我真的生气,想要摸摸我的脑袋又因为手上血迹斑斑退却了,最后只是垂下眼无奈解释,“上次你见血一直在吐,看起来很难受。以后这种事情交给我来就好。”
上次?村庄吗?我当时吐了吗?我怎么记得自己一直在屋里安抚莱莱子和美美子?
后来我想起来那段因为救了灰原而遗失的记忆,我面对土地神屠杀过的村庄的满地肉糜吐的死去活来,我都忘记了,但夏油杰还记得,所以他从来不肯让我插手盘星教的事情,也不让我杀人。
除了这次本该逛街的我提前回来,他见我时身上甚至不会带有血腥味。
现在的我暂时没有想到那些,只是眨眨眼略过了话题,“那我还要继续去逛街吗?”
夏油杰擦干净手上的血迹,温暖的手掌在额头翘起的呆毛上按压,“叫上美美子和菜菜子一起去吧,顺便去点心店买你喜欢的草莓大福?我去换衣服。”
“好,顺便解决掉晚饭!”
“已经决定好要吃什么了吗?”
“那倒没有,杰有很好的建议吗?唔哇……”路过拐角的我被突然冒出的美美子和菜菜子吓了一跳,下一刻腿上一边趴了一个软软的团子。
经过我这些时间的疯狂投喂,两个小女孩明显圆润了许多。
我弯腰一手抱起一个,“美美子和菜菜子想吃什么?”
“……盖饭……”
声音很小,但相比于刚来时的害羞模样已经很有进步了。
“我知道有家店的盖饭很好吃!杰呢?要一起吃盖饭吗?”
“都可以的,不过不能再叫清酒了。”
“为什么??我这次只是想尝尝青杏味的酒而已!”我据理力争。
夏油杰从我怀里接过小孩子,“如果没记错上次你的理由也是这个,需要我提醒你上次喝醉后你做了什么吗?”
“啊,脑袋好痛,好像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什么触手捆绑py的完全记不起来了。
“上上次你也这么说的。”夏油杰微微一笑,“你已经不是小孩子,要承担起做错事后的相应责任。”
我沮丧地低头,肉眼可见的低落。
“只能喝一点。”看我实在难过,夏油杰退让了一步,在这种事情上,他很少有坚持原则的时候。“且不许给美美子和菜菜子尝。”
隆冬的暖阳穿过天窗落在榻榻米上,女孩淡色的眼睫阳光被映衬成金色,她闭着眼捞过被子,又埋进身边男人的胸膛。
夏油杰被太阳晃醒,下意识揽着她的腰往身边带,于是女孩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
意识回笼时我只觉得身边格外温暖,衬得空气格外的冷。
我懒得睁眼,摸索着想要抱住夏油杰继续赖床,“杰,再睡一会儿吧。”
我伸手只抱住了一团冷风,从美梦中乍然惊醒,坐起来时背后冷汗淋漓。
“你不是要赖床吗?”夏油杰见到我猛然起身,坐在床沿有些担忧地探探我的额头,“怎么起这么急,做噩梦了?”
我抓住他的手,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一瞬间,我就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情绪,只觉得冬天室内好冷。
我牵着夏油杰的手,他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迟疑片刻松开手,“你怎么起这么早?”
话一出口我升起一阵浓烈的违和感,我刚才是想问这个吗?
夏油杰拾起地上的毛衣给自己套上,他背对着我穿衣,背上是触手勒紧留下的青紫,两个明晃晃的腰窝在我眼前一闪而过,上面还留着我昨晚没控制好力度的指印。
早上八点钟的我满脑子不可描述,一眼扫过就开始兴奋。
我承认自己一直是个色批,这和什么时间点没有多大关系,现在的我只想伸出触手将人拉进爱の巣窟,然后做点不可描述的事情,一起睡个回笼觉。
暗搓搓探出去的触手在搭上他脚踝时被夏油杰无情踩在脚底,他还碾了两下,转过身若无其事问我,“昨天还说要出去逛街,只一个晚上就改变主意了吗?”
我一时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亦或者是故意不小心的,一边小心翼翼抽回被踩痛的触手一边抱着被子绞尽脑汁想借口,“但是!天好冷,改变主意也是可以原谅的事情吧。”
“……”夏油杰掀开被子把我也挖出来,冷酷地给我套上新买的毛绒外套,“这不是理由。”
我不服,再次伸出触手缠上他的小腿,想要继续——被夏油杰放出水母咒灵电了一下,我服了。
穿戴整齐站在庭院中时,我被眼前银光晃了眼,雪从灰蓝色的天空轻飘飘落下,纷纷扬扬,浩浩荡荡,漫无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