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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卡有房 父母双亡

 

宋缓缓十三岁的时候爸妈一起死了。饱受精神与肉体虐待的母亲带着家暴的父亲一起下地狱了。他母亲临死前没想到宋缓缓会被吵醒,躺在血泊里让宋缓缓快回去睡觉。

他们解脱了,只给宋缓缓留下一张银行卡,卡里只有不到一万块。于是宋缓缓在母亲朋友的餐馆里当童工,这才当时年仅七岁的弟弟宋欢拉扯到大,到现在宋欢考上了私立学校的全免,而他也二十二了。

既没有高中毕业证,又没有上过大学,好开在大学城附近的餐馆重新装修,宋缓缓就想,这么拿着三千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还不如说最好就这样了,一荤一素,一眼能望见头。

况且大学城边同龄人不少,他虽然会有些因为教育自卑,好在大部分大学生们都内向而友善,他也交了些不错的朋友。

有活干,有饭吃,有衣服穿,有朋友说话,有弟弟的未来盼着,宋缓缓忽然觉得什么都没必要去担心了。

“宋缓缓,想啥呢端面啊。”于是站着发呆的宋缓缓就被路过的打工仔捅了下腰窝,比他资历还浅的颜彻让他快去干活。

说起这个颜彻来,宋缓缓一直觉得很幸运。颜彻是勤工俭学来打暑假工的,带着宋缓缓认得了很多他们学校的朋友,宋缓缓也能明显感觉自己比从前更放松与安定了。况且颜彻很照顾他,让他有一种不用再一个人撑起塌下来的天的感觉,他也可以躲在谁的身后休息休息。

于是宋缓缓对着颜彻笑,端着面上菜去了。颜彻抿抿嘴唇,抹了抹鼻子。

饭点忙碌过了,夜宵忙碌过了,等到夜里十一点种,宋缓缓坐在店面门口吹风,老板娘端来西瓜给他吃,宋缓缓笑着接过来。然后他看见本来早就下班走了的颜彻乘着夜风走到他面前来。

颜彻先给老板娘打了招呼,然后对宋缓缓说:“室友带女朋友回寝室了,我不太接受得了,出来了。”

宋缓缓递给颜彻西瓜:“去我家住一晚吧。”

颜彻接过,碰到了宋缓缓的手。宋缓缓听到对方说好。

颜彻和宋缓缓拿了剩下的西瓜和老板娘笑着告别,然后并肩漫步在无人路上的一盏又一盏的灯光下。宋缓缓总觉得心里痒痒的,他和颜彻单独相处的时候总这样,他觉得自己总还是缺朋友的。

“我看天气预报后天要降温,明天得去给欢欢送厚衣服,这什么天气十度十度的降。”宋缓缓本来只是想摸出手机听歌,可看见了弹出来的天气预报,习惯性碎碎念了两句。

颜彻常听宋缓缓提起他弟弟宋欢,觉得他对他弟弟是不是有点关心过头了,小孩子总得长大。“周三了,等他周末自己回来拿嘛,你老是这么惯着他,唉,听的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哥哥了。”

宋缓缓摇了摇头:“他小时候身体不好,现在虽然比我高了,但还是要当心。你如果想要一个这样的哥哥,那就找找时光机,去和过去的叔叔阿姨说吧。”

颜彻笑着说你陪我找,两人闹了一会儿,东拉西扯偏移了这个话题。颜彻一路上时不时侧头看看宋缓缓,聊一些平常他们会聊的东西,笑话或者八卦,杂志上的知识和不曾见过的风景。不出颜彻所料的,宋缓缓在这些有趣的话题下鲜活了起来。

颜彻只是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样鲜活的宋缓缓。他虽然总觉得宋缓缓比自己聪明,但总感觉不在地上,总是漂浮在理性与感性的罅隙,执着于真理与真理的中间。颜彻总感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抓住他。好吧,虽然颜彻也总是不知道宋缓缓在想些什么,但他只是知道,宋缓缓总是在人群的缝隙安静的坐着。

而自己并不希望看到总是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宋缓缓。所以他慢慢的找到了能够把宋缓缓稍微片刻拉回地面的东西。

比如博物学与地理。

这是颜彻一点点在宋缓缓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现的。在他刻意而小心的离宋缓缓更近更近一点的时候发现的。只要谈起林芝的桃花与泸沽湖的水,谈起早春的杨柳和杨柳上的天蛾,宋缓缓总是鲜活的。

而颜彻最自得的一点就在于此,宋缓缓和其他人谈论山林与大海时,总会时不时的问对方会不会对此感到厌烦,如果觉得无聊自己可以换个话题聊天,而对他颜彻则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颜彻总是窃喜。傻乎乎的大学生似乎不知道自己对宋缓缓的感情,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我们是好朋友,我和你亲近很正常,我喜欢看你笑也很正常。

“我在攒钱哦,等我攒够一万,就带你去三幺八线上好好玩一圈。”

“你驾照高考完暑假考的?”

“嗯,到时候租坦克吧。”

“怎么能都你出钱,按道理我是上班的,该我带你去,你就给我当司机吧。”

宋缓缓虽然这么说着,但他也知道他其实没攒多少钱,况且还要为了弟弟的学费。

颜彻也知道宋缓缓虽然这么说,但他实际上根本攒不下钱也走不开。

两个人顺着居民楼楼梯往上走,足音哒哒哒和两个人连串的压低声音的轻快话语在楼道之间弹跳。

“不是我给你当司机,是我雇佣你每天给我做饭,我打算带帐篷,这才有意思呢。路上买点蘑菇煮蘑菇汤喝,你做过蘑菇吗,口蘑烤起来很好吃耶。”

宋缓缓在某一扇门前停下摸出钥匙开门,他还回头用亮晶晶的眼神望了一下颜彻:“我喜欢口蘑和虾滑一起烤,鸡腿菇也好吃,可以煮汤。”

“啊?鸡腿菇是什么菇,是长得像鸡腿还是吃起来是鸡腿味。”

于是话题又跑偏了。直到两个人都洗漱完了,还在笑着说话。

颜彻嘴里都是薄荷牙膏的味儿,牙刷是宋缓缓刚拆的:“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你弟学校吧,主要是我对你弟弟有点儿好奇,才不是因为不想回宿舍面对那室友和他对象。”

宋缓缓笑着:“一晚上还不走吗,下次让他们开酒店吧,总不能影响别人,好了快去睡,我记得你是下午的课。”

颜彻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宋缓缓,根本无自觉的低哑嗓音和他说晚安,宋缓缓被他整得脸都要红了,晚安晚安的打发了,转身进了房间。

颜彻睡沙发,虽然他们隔着一道墙,但呼吸同一处空气。颜彻莫名其妙脸红,他不知道的是屋子里的宋缓缓也在脸红。

宋缓缓坠入梦乡前冒出些迷迷糊糊的念头,他似乎真的和颜彻一起出去玩了,和颜彻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第二天清早起床,宋缓缓总觉得脑袋僵僵忘了些什么东西,整个人怅然若失。等到他洗漱完换完衣服,看着刚刚从沙发上爬起来的颜彻才回想起来,他昨夜似乎梦见颜彻了。

这种感觉想忽然找回了前世的记忆一般,宋缓缓的脸就热起来了,他还不敢让颜彻发现。

在流转的梦中,支离破碎的人造记忆胡乱的拼凑,昨夜雪亮的梦又在他脑海里沉浮,他和颜彻徒步上山,去看长白山天池,他们在雪山上惺惺相惜。宋缓缓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忘关窗户了,吹了一夜冷风。

刚刚睡醒一脸迷茫的颜彻睁不开眼睛的看向宋缓缓:“是我起晚了吗,对不起,我马上去洗漱。”

宋缓缓庆幸颜彻没法清晰的看自己,一边回屋子一边说:“不晚,我昨晚房间窗户忘关了,吹的有点冷,我去关窗户。”

两人收拾好出门,宋缓缓一路上和颜彻闲聊着,比平常多说了许多许多话,颜彻似乎很开心,但宋缓缓要尴尬死了,尤其是他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梦到颜彻吻了自己,更不好意思了,于是话比平时更密,似乎像以此逃避什么。

白川外国语学院是白川最好的私立学校,离家里远,也强制性住校,宋缓缓也是和颜彻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公交车才到。宋缓缓跟门卫折腾完手续,看门卫给宋欢班主任打电话,自己等着宋欢自己出来。

颜彻在一旁吐槽这么麻烦吗,宋缓缓耐心等着,似乎不怎么顾得上理颜彻了。颜彻忽然有些委屈,但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委屈的,他关心弟弟多过自己,分明是理所应当的。土木直男只好眨眨眼睛,自己巴巴的吞下委屈,继续陪着宋缓缓等人。

不久,一个拥有少年人独有之高瘦却略显单薄的身影移动过来,朝着宋缓缓挥手。

颜彻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身旁的宋缓缓活跃了起来,那是一种气质,明显发生了改变的东西。颜彻又开始自己委屈了,他总是自己安慰自己,好朋友嘛,希望好朋友多关注自己一点也不过分的。

于是颜彻就在一旁巴巴的看着宋缓缓摸摸比自己还高的宋欢的头,然后把厚衣服塞到对方怀里,笑着嘱咐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宋欢也是带着浅淡笑意的听着。

兄弟结界,展开。颜彻想。

宋欢一直把颜彻当空气一样,直到兄弟俩要分开了,宋欢跟自己哥哥挥手说了再见,这才睨了颜彻一眼,然后走掉了。颜彻被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看侧头看看宋缓缓开心的样子,他似乎注意力又被转移了,满心想的是宋缓缓开心就好。

然后颜彻就跟在宋缓缓后面摇着尾巴走了,而不远处的宋欢又回头看两人,似乎面无表情。

生活总来没有偏离正轨,宋缓缓刚与去上课的颜彻告别,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低沉磁性的男性嗓音问道:“您好,是宋欢的监护人吗?”

宋缓缓没有来有些慌:“啊是的,我是的。”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宋欢同学在学校和同学发生了一点摩擦,受了些伤,麻烦您来一趟吧。”

话说的很含蓄,但宋缓缓依旧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知道自己明明该相信老师说的话,却还是不自觉的怀疑着欺骗,他一时间最能感受到的居然是手里的手机微微发烫。

“……好,好好,老师麻烦稍等,我马上就过来。”

他花了五十多块打了车,在车上甚至脑袋似乎是自我保护的没法让他思考任何东西,他只是呆坐着,呆坐着,吹着窗外的风,看高楼大厦变成立交桥。

更加麻烦的手续过后,宋缓缓强装镇定的走入空荡的校园,学生们在上课呢。他又打了电话给那位没听过声音的老师,在他的指引下来到了校长室。

校长室。

宋缓缓抬头盯着那牌子:……

他手心攥满了汗,本来想在路上措的词在他脑子里和牙齿间绕,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您…您好…我是宋缓缓,能先让我看看宋欢吗,啊,真的很对不起发生这样的事情。”

宋欢眼未至嘴先行,一通连珠串子倒完了眼睛才从下移到了对方的脸上。身材匀称高大,拥有古铜色的皮肤,气质平和而沉稳,恰到好处的皱纹给了他岁月的魅力。

那个因手机传输而失真的声音现在清晰的传递到宋缓缓耳朵里:“没事的,宋欢的…哥哥?先请进来吧。”

于是宋缓缓就看着面前的人,然后呆呆的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两人落座,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先开口,“您好,我叫商黎,”他友善的笑了笑,礼貌的看着宋缓缓鼻子与眼睛之间的三角区,让自己显得认真且不具有攻击性,“麻烦您过来一趟了。”

宋缓缓忙摆手说不麻烦,商黎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您所见,我是我们外国语学院的负责人,两位同学都去医务室包扎了,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他们吧。”

宋欢监护人点头如捣蒜,他不知道宋欢到底是闯了多大的货,才会闹到校长这里来。

商黎交握放在桌上的手没动,稍微抿了抿嘴开口道:“您也不用太担心,同学之间发生矛盾摩擦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肯定不止遇见过这一次。”

“其实这次由我来处理,是因为涉事另一方是现在副校的孙子,我担心他关心则乱,容易忽略了宋欢的委屈,所以我就主动来接手了,回避制度嘛。”

宋缓缓一直绷紧神经听着,至此才舒了口气,觉得轻松的天地晕眩,然后开始感激面前这位校长老师了。谈话在继续,商黎温和而委婉的跟宋缓缓继续说着事情的经过,包括后面问宋欢打人理由却怎么也没法问出来的事情。

“所以,”商黎用他低沉的嗓音总结道,“在双方停课这段时间里,还是要麻烦宋欢哥哥去和宋欢好好谈谈,我们总得知道摩擦发生的原因,这才好斡旋。”

宋缓缓频频点头,谈话结束,商黎带着宋缓缓一路来到了医务室,另一个同学已经让家里人借走了,宋欢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病床上。

“宋欢欢!”宋缓缓基本算是跑了最后几步到宋欢身边,上上下下的看这个被自己一手养大的高中生。看了一遍又一遍后,确认亲弟弟只有眉骨上和手臂上有些已经处理过的淤青意外,没什么大事后,才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宋欢!”如果上一句的指小名道姓是宋缓缓在担心钻石高中生的坚硬程度的话,这句真正的指名道姓代表宋缓缓真的生气了,“到底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就非要打架,你这二两肉是我养大的,这伤口出现在它上面问过我同意了吗?”

宋欢不抬头看宋缓缓,嘟囔道:“淤青,没伤口。”

宋缓缓忙着生气,没看到商黎在门口挑眉。他发完火深呼吸几口,仿佛再不调整下体内气压就要爆掉了。

气压平衡了的宋缓缓又吸两口气,拉起宋欢小声的说对不起,是哥哥太急了,我们回家。

他们是坐公交车回去的,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聊打架的事情,基本上是宋缓缓问宋欢吃穿用度,宋欢蔫吧着回答两句。

好坏都有,宋欢骂的最多的还是四十五分钟的晚饭加休息时间,好在饭菜还不错。“哥啊,我想吃藕盒,我还想吃茄盒。”

四点多,还不算晚高峰,但似乎有点下雨了,连绵的水滴旋转了世界的焦距。

宋缓缓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事儿,别想那么多,这几天就当好好休息了,这两个月我都替你累得慌。”

宋欢在汽车轰鸣声中听打在窗外的雨:“你不问我为啥和他打起来。”

宋缓缓斜眼看他:“我问你就说?”

宋欢回答的理所当然:“现在当然不。”

宋缓缓懒得和他扯,头靠到了旁边的车窗上:“那就回家说。”精神松懈下来他早就累了,断断续续在公交车上摇了半天终于开始迷糊了,他在入睡前还在想秋雨应该下不大。

事实上,雨确实下不大,是个合适吃了饭就去睡觉的天气,但是宋缓缓手腕开始痛了。他们在路上的超市里买了点菜。回到家,宋缓缓让宋欢去洗澡,自己先去做饭。

宋欢不洗,凑到宋缓缓身边来帮忙。

宋缓缓在洗猪肉:“现在想说了?”

宋欢和菜篮里的茄子对视:“我不好意思说。”

宋缓缓洗完肉赶宋欢去洗茄子,隐隐作痛的右手拿起菜刀,像无数个往常一样为这个日复一日的家侍弄起柴米油盐。

“什么不好意思说,为了学妹还是学姐,难道是什么很弱智的理由吗。”

宋欢沉默半晌,洗茄子的流水声填充着安静的空隙。

“他说你腰细,他说让我把你介绍给他。”

咚一声,刀剁在了案板上。

幸好宋缓缓现在在剁肉馅,不然他或许会切到自己的手。

内心有鬼但表面直男的宋缓缓被雷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震撼于对方才十六岁还是这种人居然被弟弟遇上了。他颤颤巍巍开口:“所以你就和他打起来了?”

宋欢理直气壮:“对啊,他想谁不好想你,我没让他再起不能已经对得起这两个月的友情了。”

“他才十六岁…”宋缓缓感觉大脑都断线了。

宋欢要把茄子皮洗掉了:“十五。他还说他爷爷是副校,说要取消我全免,哼,狗仗人势的东西。”

宋欢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宋缓缓就仿佛脑子里被扔个了雷,全是爆炸的轰轰声。完蛋了。

宋缓缓剁肉的手停了下来。满脑子都是宋欢要被取消全免了,宋欢要上不了外国语,上不了最好的高中就考不上最好的大学,考不上最好的大学,以后就要受很多苦。

冷汗簌簌的从宋缓缓背上渗出来。

宋欢发现哥哥好久没说话,于是去看他,他看见宋缓缓一动不动的对自己说:“……要不我们去道个歉吧。”

宋欢当然不愿意,说了半天你脑子瓦特了吧让我去跟他道歉要是他爷爷知道他是同性恋不得把他屁股打开花我不去你也不许去之类的,然后一个人洗澡去了,留下宋缓缓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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