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节
而这样的思考,完全就是被动发生的。
他并没有去主动思考这一切,但长达二十五年的全功率信息处理,让他已经养成了一种可怕惯性。
只要他还清醒,他就必须思考点什么,即便他刻意放空自己,想让自己好过一点,也时刻会有无数思绪在他的精神体之中流过。
他不能让自己成为一片真空。即使他向往那样的未来。
……向往。
雷廷倏然惊醒。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向往虚无,在痛苦、压抑、悲伤、绝望与近乎无限的指责中,那指责有外来的,也有他心中自发的。
他意识到问题所在之处了,极端理性的思维并没有让他把一切推向最完美的状态,因为感性的缺失让他难以照顾到所有人。即使完美一词本就是个伪命题,他还是心生愧疚。
这是否算得上一种傲慢?一种认定自己做得到一切的傲慢?
雷廷不知道。他不想知道。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他只想坐在这儿。
他不想去帮一把‘火酒’,即使对方需要帮助,那场战斗也非常重要。
他不想去见一见伊文海勒,即使只要想到这个名字,他内心深处就能升起一丝微小的安宁。
他甚至也不怎么想再延展自己的感知范围,因此他收回了这玩意儿,它没必要再扩张下去了,虽然战争仍在继续,但他要做的事已经做了个差不多。
就这样吧。他想。他不想再关心任何东西了,至少现在如此。
遮阳棚下,金焰浮动的身影肩背有些塌陷,不再如往常那样挺拔。
他决定停留在这里,直到未来迫使他有所行动为止,无论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一个错误,也无论他是不是曾经犯了很多错,未来还将把它们延续下去。
他很累。
他想休息一下了。
伊文海勒从一片星空跳进另一片,低头拍了拍胸前闪烁一丝蓝光的护具。
‘xiv001’,这玩意儿确实好用。如果有量产可能,他会在执行任何任务时给他的战士配备一套。
金发男人抬起头。
他眼中映出两道宏大的荧蓝光环,那是星门‘长安-罗马’,在战争期间,以它为首的部分大型星门一直承担着链接联邦内部通路的重大责任。
不知为何,伊文海勒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但想想他也不是第一次经过它了,他就很快将这点念头抛去了脑后。
此刻,他身上闪烁着一丝金光,那是属于‘阳星’的颜色。
虽然之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但这次,金色光华中散逸着细碎星尘,它们被金光染上色彩,却依然清晰地保持着它们自己的形状。
至于原因……
伊文海勒抬手虚握。
星光在他指间流动,变幻无定,其间显现出几乎所有他曾体会过的力量。
《银河超能战争》的游戏里都做出了‘星流可以使用他人力量’的角色特性,而‘星流’本人对此毫无意见……这是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他本来就能同化并拟似他人的能量——就像同化物质那样。
s级的能量系超能者,这名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论对能量的精确控制,即便‘阳星’在前,伊文海勒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他完全做得到将一整颗行星转化为他的星尘能量,然后把它切分开来重现于世。
这一切达成的速度不会慢过一小时,但主观调整可以精确到其上生物的每一根毛发。至于更精细的信息,他会将它临时记录在那一整个能量团里,重现时只需要能量自动执行程序就行了。
现在,他自然也可以轻易变化出‘阳星’的力量来,只是他对‘不动’这一属性的模拟程度不高,更适合只使用‘金属操纵’。
其实正常来说,他都不应该能模拟‘不动’,因为变化与伪装才是他的本质。但此前他趋近破碎时,雷廷拆下其自身灵思的一部分,修补弥合了他。这让他的灵思如今同样坚实至极,具备了理解‘不动’的基础条件。
每次想起这个事实,伊文海勒心中都会猛地一抽……旋即拳头就是一硬。
忍不住了。给那家伙一拳的冲动要忍不住了。
他真是上辈子造了孽,才和那么一个一意孤行的混球玩意儿纠缠在一起……还有了一个孩子!!
——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想起那个孩子,伊文海勒有片刻失神。随即他突身飞入星门架构,他在路上侧身避过几片太空垃圾,它们大多是飞船残破的碎片和漂流陨石,看得出来,有些来自苦寒之地,有些来自商贸星球。
他落进链接两片星空的伟大造物里。
刚才伊文海勒避让陨石,这会儿宽阔的模块化方形平台又自行避让了他,两旁银灰色钢铁巨柱反映一丝流光,他清晰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黑衣金发的瘦高男人,迅捷有力,轻盈优雅,即使身穿最简单的衣服,也像是披着最华丽的礼服。
这身影曾是他敌人的噩梦,现在他归来,就像一把解剖刀从群星中归来。
银河众生从来都在一场漫长的病变中活着,伊文海勒曾以为自己能是那个切除肿瘤的人,后来他以为自己错了。
最终,黑金身影坠入一片空间,那里头林立整洁的老式计算机阵列,每一台的核心里都装着一台小型维生罐,它们小到只能装下管线与人类大脑,因为它们只需要维护一颗大脑。
“你好,‘星流’。”‘万年’的合成音响起,机械而富有韵律,“他们向你提出问题:来到这里,有何诉求?”
“我要去一趟银核。”伊文海勒说,“‘阳星’正在那里战斗,我的战友与孩子也是,我必须去找到他们。
“‘灵之底’的环境变动太大,我无法进行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