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我不会让他失望的。”陆子羲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坚定下来。
晏允臻喝完了水，补完了妆，重新路过他身侧，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陆子羲只是笑了笑，便起身进场。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晏允臻这样的人，感受到失望呢。
扮演小军爷哥哥“季少校”的常懿已经捧着剧本，在场边等候多时，他听见声响，抬起头，随即就是一记眼刀。
然而陆子羲轻飘飘地就避开了他的眼神，找到自己的站位，准备就绪。
常懿碰到了个软钉子，只能不尴不尬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刀自有人替他接住了。
并且不打算善罢甘休。
“第三场第一次，action！”
听见导演的声音，在场所有人的思绪都就此归位，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电影里。
在原著的设定里，馆主是一个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天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曾救过很多被人认为是不该救的人。而这个角色最大的魅力就在于，这么一个行事怪异的人，却甘愿为了理想，默默在危机四伏的第八区，也就是曾经的法租界内潜伏下来，给共|产党提供情报，甚至还策反了自己一手救活的小军爷，让他成为了半个间谍。他本该为了理想冷酷无情，然而这次他得知小军爷可能会有危险时，犹豫再三还是前往宴会，希望这个自己曾经救过的人平安无事。
他的脚步略显急促地在大厅中穿梭，餐厅，没有人，舞池，没有人，馆主的额角少见地汗湿了。多年与生死一瞬的危机打交道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小军爷没有出现在这些觥筹交错的地方，那一定是有麻烦了。
只有不熟悉的人，才会觉得人多的地方浑水摸鱼好下手，而熟悉的人，反而会觉得人少的地方，可以毁灭一切证据，让他们从容地离开。
对于小军爷这种刀刃舔血的人来说，没有几个陌生人可以突破他的警惕性下手，可熟人……
馆主的步伐越来越快。
这一条，晏允臻刚刚已经单独拍过了，重点在于馆主此行的终点，温室内。
室内花园的琉璃窗折射着灿金的阳光，倾泻而下，小军爷就坐在石桌边，孩子气地撑着脑袋，眼睛也跟着一闪一闪的，像是上好的黑曜石。
副导演看着，眉头一皱，刚刚准备说错了，军爷怎么能这么乖，却被周和一把拦下了。
周和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种感觉，和当年的陆子羲给他的惊喜，简直如出一辙。
一样喜欢自己琢磨一些特殊的小动作小细节，一样喜欢自己丰满人物的性格，让人物变得立体而生动……
更重要的是，一样的热爱自己的角色，无论演什么，都像是有灵魂，哪怕只是一个配角，那也是活的，这种敬业精神，能让人感觉到，他是真的喜欢演戏。
周和顿时明白，为什么晏允臻能放心让一个新人去演这么复杂的角色了。
因为他真的可以演得很好。
是啊，他是小军爷，可这又怎么样？小军爷就不能有孩子气了吗？在面对从小疼爱自己的哥哥时，流露出的稚气，不正应该是这个角色该有的一抹亮色吗？
“哥，你叫我来这里干嘛？”小军爷环顾自周，没发现什么异样，就掉转过头，开开心心地说，“还是哥疼我，知道我烦那些乱七八糟的应酬。”
季少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一丝愧疚，但最后又演变成强自镇定，他只是不自在地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嗯。”
小军爷依然期待地看着他。
“哥是来请你喝酒的，顺带找你聊聊天。”季少校一把将桌上的玻璃杯推给他，如血的西洋葡萄酒晃悠了一下，在镜头下，能看出细白的粉末被瞬间吞噬，神色颇为不自然，“你……”
“cut！”
常懿的话还没说完，周和就不满地喊了咔。
“他是你弟弟啊！你这是干嘛，巴不得他快点去死？”周和一遇到演员表演不好的情况就炸了，“你要犹豫啊，你要不舍啊，我怎么感觉你全程除了他对你口气好点儿你不自在像是真的，其他都像是假的呢？”
在场的人都是剧组的员工，不少人都曾经出现在拍摄定妆照的现场，他们想起常懿故作可怜地让陆子羲“不要把私人恩怨代入拍摄”时的模样，一时间都有些毫无同情地想笑。
“没事，”陆子羲倒是挺大方的，“再来一次吧，麻烦了。”
常懿咬着牙，挨着批，看着本可能属于自己的角色被别人更为精准的演绎，气得简直火冒三丈。可他越是不忿，角色诠释得就越差，简简单单的一个镜头卡了十几次，副导总导轮番上阵讲戏，等到了最后，陆子羲都有些累了，他简直搞不懂，常懿也是演过戏的人了，怎么就在对他的死心存不舍这关卡着过不去了呢？
“cut！”在常懿的表现越来越差之后，周和的火已经被彻底点上来了，他在场地中间绕了几圈，指着常懿就吼，“你这样的，怎么被天翰送过来的，我就敢怎么给你原样打回去！是不是觉得定妆照出了就能瞎拍了？啊？我告诉你，不好好拍戏，我就是赔违约金我也给你把这角色给撤了！”
“晏允臻！”他掉头吼了一声，“先上！他这条等下再补！”
常懿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灰白。
“对手戏吗？”等候许久的晏允臻走上前来，皱眉问道。
“对，他死在你怀里。”周和不耐烦道，“陆闻启下去找服装道具组的改妆，常懿什么时候调整好了什么时候再说，永远调整不好我就换人，说到做到！”
常懿退场后，晏允臻才走上前来。
“你是真的打算换人吗？”他凑近了，看着周和监视器里的场景，低声问。
“知道你烦他。”周和盯着监视器说，“但是真换人是不可能的，前期宣传都打出去了……”
“所以？”
“删戏份呗。”周和毫不在意地说，“不给他正脸，后期找个好点儿的配音，多大的事……”
而此时刚刚下场的陆子羲，则抢着换场的间隙，打开了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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