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来
说罢,王断红哈哈大笑起来,她一蹦一跳地向着远方走去,楚书甄侧头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笑,陈华伟的身影出现在楚书甄身边,他也望着王断红一蹦一跳的身影笑着说道。
陈华伟(中年)这孩子,真是古灵精怪的。
楚书甄直起身,她深吸一口气,她的手在腿侧一动,她一下转过头看向身后,她又左右张望着喊道。
楚书甄老陈!孩子呐!
一阵阵风铃声在天际回荡,楚书甄一皱眉一下扭回头看向前方,发丝随着风在她脸颊回荡着,她看着王断红手里牵着一个孩子缓步前行着。
雾气在二人身边回荡,陈华伟哈哈大笑起来,头上顶着箱子继续向着前方走去,楚书甄愣了一会跟在陈华伟身后向前走着。
一声呐喊响彻了镇子,青石街道上奔跑着一个人凌乱的脚步,随着他的脚步跃过石拱门,拱门上有块烫金的牌匾“清水镇”,那双脚步在镇子青石板上奔跑着,他的声音形成一阵阵回音。
李九吝来生人啦!
一滴雨珠落在石板上,李九吝伸开双臂,密密麻麻的暴雨落在他的胳膊上,他缓缓仰起头,雨水冲刷着他的脸颊,他张开嘴,水珠成串落在腮边,他一挥手再次大声喊着。
李九吝清水镇颇有久旱逢甘霖之象!似是吉人归!
一把黄中泛青的竹伞被撑在半空,陈华伟穿着一身长衫和其他三个人站在拱门前,他们仰起头望着拱门上的牌匾,天空变得昏暗,只是因为白天的缘故四周才没有黑下来,陈华伟缓缓迈开步走入拱门之中。
李九吝侧头看向身后,发丝不时滴着水珠,一个个人推开门站在屋檐下看着在街上行走的死人,他们有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人笑盈盈地打量着。
一声声钟声从远方高耸的钟楼里传来,雨滴在竹伞之上溅起一滴滴水花,李九吝向着死人奔跑而来,水珠在他脸上划过,他笑着看着王断红喊了一声。
李九吝小姐,你在带路吗?
王断红一点头,陈华伟缓缓将巨大的竹伞一偏,遮在李九吝的头上,李九吝几根发丝垂落在眼帘,他抬眼看着陈华伟,笑着问道。
李九吝敢问客从何处来啊?
陈华伟笑着看着李九吝,他一歪头,李九吝的袖子不停滴着成串的水珠,他轻声说道。
陈华伟(中年)我是来见一位故人,他曾是我的引路人,我不曾忘他,我从故乡而来,向他汇报,光明的路我已经替他走了。
一处小店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她探出头来,屋檐的变得好似水帘洞一般,她望着五人在街道上向着远方前行,她缓步迈开步走到屋檐下,一阵阵风将她的发丝泛起涟漪。
孙明昭清水镇来了个从故乡过来的生人,他似乎对这的一切习以为常一般,后来不知从谁嘴里听说,他是一个干过大事的人,是将故乡整片天翻过的人,也难怪他每一步都透着莫大的胆识一般。
一只只淋湿羽毛的鸽子落在屋檐上,它们咕咕叫着,脚步踏着瓦片发出嗒嗒声,孙明昭仰起头看着屋檐,几根发丝拂过她的脸颊。
孙明昭我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召唤,它在天际散发着金光,我突然觉得困在这个小店里守着柜台,似乎不再是我生命的归宿。
孙明昭的身子退到屋檐后,狂风暴雨打湿她的头发,一道闪电在远方的天际劈过,短暂震亮了天空,紧接着就是轰隆作响的闷雷声,雨水令孙明昭耳侧的发丝粘连,随着雷鸣渐息,一只白鸽掉落在孙明昭脚边奄奄一息。
孙明昭缓缓侧头看这脚边的鸽子,她眼珠左右动着,额前的细发不断滴着水珠,她缓缓屈下身将白鸽抱在怀里走回店里。
一双脚步出现在一处门槛前,他的脚步缓缓抬起迈过门槛,他缓步向前走着,望着硕大的房间,看着厅里的沙发,看着一处横着的木板落了灰的陶罐,他缓步走到那几个陶罐前,又侧头看着几片硕大的屏风,屏风映着鲜红的梅花,他缓步走到屏风前颤颤巍巍抬起手轻轻扶在纱上。
他侧头看着一处柜子上摆着一个木头相框,他深吸一口气,几扇大开的大门透过一缕缕白色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缓缓拿起相框看着,相框里有一阵照片,照片里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是孙文一个是王升。
一根拐杖触碰在台阶上,一个人拄着拐杖下着楼梯,陈华伟眼中闪着光,他缓缓将相框放回桌上,他深吸一口气笑了出来,一双脚步走下楼梯,他侧头看向屏风里那模糊的背影,他喊了一声。
王升(中年)谁啊,李管家,来客不说一声。
陈华伟没有转头,他听着熟悉的喊声,他颤颤巍巍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他的肩膀发着抖,泪水涌出眼眶,他颤抖地抬起手擦去脸上的泪珠,他声音哽咽,颤抖地说道。
陈华伟(中年)先生…我啊…那个比你愚昧…比你落后的继承者啊…
王升愣住了,他一下抬起头看着屏风后的背影,眼珠左右动着,他的气息变得粗细不均,嘴唇微微发着抖,他的手一抖一松,拐杖缓缓倒在地上,一声巨响过后,他挪着步子走到屏风后,颤抖地说道。
王升(中年)华伟?
屏风后的王升脸部被薄纱模糊,却清晰地见到一滴眼泪划过他的脸颊,陈华伟嘴角上扬,泪珠聚在他的下巴上摇摇欲坠,他缓缓转过头,泪珠掉落,在半空闪闪发光。
他眉梢向下,眉间紧蹙,他嘴角抽搐,依然上扬着,泪痕在脸颊上闪闪发光,他转身缓步走到屏风前,望着薄纱后的王升。
陈华伟(中年)咱们认识整二十年了…王先生…
王升的手缓缓举起,在半空微微发着抖,他嘴巴微张,头微微晃动着,一阵阵哭声从他嘴里发出,两行眼泪在他眼尾不断涌出,陈华伟一吸鼻子,他笑着大步走到屏风后,站在王升身边。
陈华伟抬起手抓住王升的双手,王升点着头,他转过身,二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一阵阵风将二人的长衫泛起阵阵涟漪,王升望着陈华伟的手有气无力地问道。
王升(中年)咋现在才回来呢…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没有?为什么不给我回一封呢?
几缕光芒从云层里透过,街道恢复了行人走街串巷,陈华伟望着王升的眼睛,他哎呀一声,眼中闪着光,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陈华伟(中年)都收到了,中国革命挫折不断啊…没有你的信…我怎么撑的下去呢…可是你写的信到我那都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了…你给我写过一封让我替你问孙先生好的信…我收到时…孙先生已故去了…我东征负伤了…所以我就不想写了,这样咱俩见面时,还有说不完的话啊…
王升抿着嘴,他颤颤巍巍吐出一口气,他摇着头,他抬眼望着陈华伟,无奈地说道。
王升(中年)我终究没有和孙先生说上最后一句话啊…这将成为我一生的遗憾…孙先生故去的报纸到我这,也是过时许久了。
陈华伟笑着看着王升,他的手抬起轻轻拍着王升的手背,开口说道。
陈华伟(中年)孙先生生前经常和我念叨你,说啊…出手那么大方的人在革命成型时消失不见,一定是个完人,不求回报的贤人,将来革命成功,一定要把你找到,让你回故乡看看…我从始至终没和他说你做得什么生意…就安慰孙先生…生意人都忙,只能用钱对革命做贡献,真正投身革命,咱们可就没这样的人资助了。孙先生只是笑着点点头,说,是啊…都忙…
王升呵呵笑了起来,他二人的手在半空微微发着抖,一束束白色光线在二人手上盘旋着,王升开口说道。
王升(中年)不告诉好啊,不然孙先生该怎么想呢?这害人的行当…我现在是全交给那两个弟弟打理了,哪都能卖,就是不能祸害葚福,祸害中国…这里一旦挨上这英国人带来的罪恶种子,难洗啊…太难洗了…
陈华伟看着王升低下头浑身发着抖,他微微躬下身,望着王升眼睛,开口说道。
陈华伟(中年)有没有想过做点别的生意,干脆撒手不管了,落得一身清明,不也是一种办法吗?学学林则徐,全部销毁!
一个人手里握着火把,随着火把被他抛进罂粟花里,漫天火海点亮天际。
一个个人穿着破破烂烂,他们蓬头垢面,无数人满脸狰狞地聚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张张血书,他们变成黑白色,他们大声喊着:“断我生路!罪不容诛!”无数双拳头举向半空,刺眼的白光包围了拳头。
王升眼眶泛着红,他抬起头,眼珠闪着泪花,他露出一丝微笑,开口说道。
王升(中年)是啊,这生意我不做,我当然可以落一身清闲,因为这生意有的是人愿意做,可你能保证别人接手后,葚福的鸦片还能只出不进吗?
王升(中年)已经…根深蒂固了,英国人还在,他们不能看着罂粟在自己眼里消失,百姓也不能,因为大家已经心照不宣,鸦片已经成了讨生活所必需的东西…谁来也改变不了鸦片充盈的局面,而我坐镇一天,规矩就还在…
王升缓缓直起身,二人的手逐渐松开,王升缓步走到掉落的拐杖前,他无奈地笑了笑,屈下身捡起拐杖杵在地上,陈华伟侧过头望着王升的背影,一阵阵风将王升的衣服泛起涟漪,王升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王升(中年)葚福不能没有鸦片,也不能有人抽鸦片成瘾…这就是规矩,我的本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王升(中年)谁若抽鸦片,我会当着当地人的面亲手枪毙他,警示所有人,我不会等到鸦片把你害死,谁若跑去境内贩鸦片,就算他跑了,我也会叫人追杀到他天涯海角,这就是我必须坐在这里的作用。
陈华伟的手指在腿侧微微一动,房间里陷入一阵寂静,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陈华伟抬起手一捋头发,缓步走到王升身边,看着他那双恢复波澜不惊的眼睛,陈华伟笑着说道。
陈华伟(中年)我见到你女儿了,古灵精怪的,未入清水,便知我意,像你,都有点大智之天赋,只不过你太闷,你女儿如夏日的百灵鸟,热烈而明亮。
三个人站在院子中,王断红抬起头望着楚书甄,楚书甄也望着她,二人大眼瞪小眼,眼睛丝毫不眨,陈德海左右看着二人,王断红嘴角动着,她缓缓抬起手大拇指顶着自己的太阳穴,四指扇动,一吐舌头,眼睛一聚,头来回摆着。
楚书甄眉毛动了动,哈哈大笑起来,她伸开双臂一下将王断红抱在怀里转着圈,王断红哈哈大笑着,陈德海愣愣地看着,王断红的鞋子被转掉一只,陈德海眼珠一偏,他跑到掉落的鞋子前,屈下身捡起。
王断红被楚书甄放下,她捂着脑袋踉踉跄跄地一甩头,嘴里依然哈哈笑着,她的脚来回踩着,她一眨眼睛看向双手捧着鞋陈德海。
她接过鞋放在地上用脚一蹬,她笑着望着仍然举着手的陈德海,她伸开双臂一下将陈德海抱在自己怀里,陈德海一脸茫然地头贴在王断红脸侧,王断红侧头在陈德海耳边小声说道。
王断红(少年)你可把鞋穿紧了…
陈德海看向楚书甄,楚书甄一挑眉,对着他做个鬼脸,王断红侧头对着楚书甄挤眉弄眼一下,她深吸一口气一下紧紧搂住陈德海的腰,陈德海吓一跳,愣愣地看着王断红身后的景象飞速旋转着。
他愣了好一会,也哈哈大笑起来,王断红的脚步旋转着,她闭着眼睛,感受着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二人的发丝摇摆着,瓦片的积水流淌着,屋檐不时滴答下一滴水珠,融入青砖凹陷的水洼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