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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事后清理/伤心小狗落泪

 

楚江云是在一座山洞里醒过来的。

刚睁开眼,顾钧就急匆匆地扑棱到眼前,一会儿用手背贴贴他的额头,一会儿又去摸自己的,然后跨着一张脸哭丧道,“温度还是好高啊,学长。”

楚江云僵硬了一瞬,手肘抬了抬,最终还是没推开他,只微微瞥过头,“过阵子就好了,没关系的……上次不也是吗?”

“怎么可能没关系!都烫得能煮鸡蛋了!”顾钧急得团团转,“也就是这里测不了体温,不然我一定给你当场量一量,至少有四十……四十五度了!”

楚江云失笑,“那人都要被烧傻了。”

“所以才要更加注意啊!”顾钧信誓旦旦道。

顾钧在楚江云面前贯来顺服,哪怕是上次照顾生病的楚江云时,也是体贴小意居多。

头一回见着他这般强势严肃的模样,楚江云觉得有点新奇,也没逆他的意,低低地“嗯”了一声。

顾钧这才高兴了,随后又猛得一拍脑袋,“我怎么给忘了……学长,你还没吃东西吧?我摘了两个果子,你先垫垫肚子。本来就生着病,千万别饿坏了!”

他从裤兜里掏吧掏吧,一边说一边兜出两枚果子,献宝一样捧到楚江云面前。

火堆在一旁跳动闪烁,照见果子的模样。红色的果皮原本应是饱满圆润的,现在却已干瘪下来,不知道闷在裤兜里多少天,表皮都皱皱的。

顾钧登时变得局促,像烫着了一样急匆匆收回手,“这个不好了,我……我再去重新摘一点……”

楚江云一把拉住他,“卖相差一点而已,又不是不能吃。”

说着便抓过来一枚果子,啪唧咬了一口。

汁水顺着破开的果皮流出来,是有点粉的浅色,在火光映照下却显得鲜亮无比。

楚江云抹了把嘴角,“味道还挺不错,挑得挺有水平。”

顾钧收回落在他嘴边的视线,目光又变得亮晶晶得,把另一枚果子也递过去,“那你把这个也吃了,不够的话我再去摘。”

“得了吧,这一看就放了好几天,是实训头一天摘的吧?也不知道离这里得有多远,你还记得位置吗?”

楚江云推回他的手,“别老想着我,你几天没吃过东西了?自己也垫一垫。”

顾钧:“我不……”

话音未落,肚子先“咕唧”一声响。

顿时臊得埋下了脸,也不再坚持,捧着果子一下一下啃起来。

像只小仓鼠似的。

楚江云不禁想。

小仓鼠咔擦咔擦啃完果子,一抹脸,复又兴致勃勃地说:“那片林子离这里真的不远,我可以再去摘点果子回来,顺道也看看有没有降热的草药。”

光说不做假把式,顾钧边说边站起来要往外走。

楚江云下意识小跑两步想去拉他,刚刚碰到袖子,人先僵住了。

后穴翕动间,有东西一股一股地流出来。

两腿间黏糊糊的,稍一迈开步子便在大腿内侧拉出丝来。

顾钧察觉他脸色不对劲,立马回过头来,一边连连追问“怎么了怎么了”,一边围着他打转。

很快注意到他裤子后头湿了一块,那是先前抱他回来时没有的。

“洞里都收拾过一遍,应该没水啊……”咕咕囔囔地往地上看了眼,果然干干的。

既然不是地上沾的,那就只能是……

顾钧又往那处仔细看了一眼,眉目一瞬间塌下来。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抓着楚江云的肩膀,怒火中烧地问,“是谁做的?难道你这几天……”

楚江云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微不可查地细细颤抖。

顾钧突然就不忍心了,从正面抱住他,一下一下顺他的背,“我……我不问了,不问了。”

过了会儿才道,“那就……就先去洗一洗,好吗?”

楚江云咬了咬牙,推开他,“你别看。”

顾钧扯了下嘴角,强笑道,“我不看,我给你望风。”

……

他说话算话,等楚江云靠近河边,就近找了棵树靠着。

背对着河面,只能听到湍急水流撞到石头溅起的水花声。

哪一道是学长发出来的呢?

或许都不是,学长现在身体不好,动作一定要轻轻的,不然痛了怎么办呢?

清风徐徐,划过鼻尖时留下淡淡的清香,像雨露过后的草木气息。

顾钧自嘲地笑了下。

他为什么那么迟钝,那么久都没发现这是向导素的味道?

明明有过很多次机会的。

枝梢停了一对鸟雀,叽叽喳喳地啼鸣,其中不经意地混了“啪”的一声响。

他甩了自己一巴掌。

……

约莫半刻钟后,楚江云把萧问荆留下的肮脏玩意儿都挖干净了,浑身还湿淋淋的,就直接套上衣服走过来。

他看了眼顾钧,“你脸上怎么红了?”

“有吗?”顾钧抬起手背遮了一下,“可能是热的吧。”

楚江云疑惑地朝上看了眼。

天空阴云密布,清晨的树叶尖上还结着一层霜。

“我是天生比较怕热。”顾钧一边找补,一边抹了把额角不存在的汗。

楚江云点了点头,没说信不信,只是回到山洞后坐了一会儿,突然说:“要不把火堆撤了吧?”

顾钧差点急得跳起来,“那怎么行?衣服都还湿着呢!”

楚江云歪歪头,“你不是怕热吗?”

顾钧一时哑然,支吾半天,最后说自己其实是身体虚,热了容易冒虚汗,但其实一点也不能受凉的。

楚江云困惑地看了他好一阵子,心说还有这种体质,但到底没再追问。

……

顾钧担心学长的身体,很希望他能再好好休息休息,但楚江云非常现实,刚缓过劲来就开始关心实训进展。

这是正事。顾钧肃了肃面容,“这颗荒星的危险等级很高,变异星兽非常密集,目前大概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人已经被淘汰了。”

楚江云问:“是因为星兽潮吗?”

顾钧说:“大部分是,但我也见到几个人精神海状况糟糕,怕进入狂燥期,自己选择退赛的。”

楚江云点了下头。

这颗荒星埋藏着很多秘密,想必其中也有和精神海相关的。

“那实训排名情况呢?”他接着问。

顾钧闻言一愣,连贯的言辞变得磕绊起来,“实训刚开始几天,大多数人还在适应环境,还没到真正刷分的时候。据我估算,和纪念册,俞路白下台时还斜着眼睛朝他睨了一眼。

楚江云统统没心思管,只想快些结束流程,然而去接自己的勋章时,谢见潮却突然往回缩了下手。

楚江云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稍稍抬起头,看见谢见潮晕着玩味和打量的眼睛。

“不好意思。”谢见潮嘴里这么说着,语气和神色却都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他一左一右拿着勋章和纪念册,手臂往外张开,胸膛被深蓝色的衬衫勾勒出起伏弧度,黑黝黝的瞳仁直勾勾盯着楚江云,“衬衫扣子散了,帮忙系一下,小学弟。”

十分轻浮。

楚江云身上的气压也沉下来一点。

谢见潮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动作,于是又抬了下手臂,桃花状的细长眼尾往上弯。

“怎么了,小老鼠?”

楚江云微微垂着眉睫,翻涌的情绪被深藏在眼底。

喊他“小老鼠”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先前使用精神力被发现了,还是……他也认出自己是先前拍卖会上的那个向导了?

方才说话时已经调整过声线了,不应该那么快暴露啊?

可不论哪种情况,都不是现在可以被揭穿的。

身后众目睽睽,无数哨兵还在看着他们。

楚江云终于伸出手,去帮谢见潮系散开的衣领。

这是休闲式的衬衫,两颗纽扣的间距很大。明明只是散掉了顶上一颗系扣,却连胸膛都露出了不小的一片,轮廓清晰可见。

楚江云提着衬衫领口的手和他胸膛隔了一段,一边小心注意着不碰到他的皮肤,一边语气平静道:“谢将军身居高位,以后还是买质量好一点的衣服。”

谢见潮微昂着头,给他留出空间,“那不是很可惜,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只要您想要,什么东西没有?”

纽扣重新系好,给他整理衣领时,楚江云几近凑在他耳边,“何必骚扰不相干的人呢?”

“骚扰”二字特地念了重音。

“很久没见过那么有个性的学弟了,”谢见潮笑了一声,随口道,“以后要来星河舰队吗?”

衬衫已经重新理好,扣子系到最顶上,银白的袖箍圈着双臂,倒显出了几分一丝不苟的味道。

衣冠楚楚、斯文有礼,可惜内里是个败类。

“不用了。我不想进军队给人系纽扣。”

冷漠地拒绝完,楚江云递出手心。

是讨要勋章和纪念册的意思。

身后还有数千人列队站着,无数双眼睛盯在他们身上。

仪式进行了太久,台下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私语声。

“如你所愿。”谢见潮终于把属于他的荣誉交到他手上。

心下浅浅松了口气,楚江云正准备敬个军礼就下台,手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握住了。

热流在指尖涌动,心脏开始狂跳,他连自己还在讲台上都忘了,一瞬间只想把手抽回来。

明明使尽了浑身力气,手掌仍然被人紧紧抓着,纹丝不动。

谢见潮甚至还摆了摆手臂,在场下其他人眼中,就像是一个简单而友好的握手礼。

他微微眯着眼,似笑非笑,低沉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这才是骚扰。”

……

楚江云很难说清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

心脏的剧烈跳动已经平复,鼓噪的精神力也已平静,但严商拍了下他的肩,问他刚刚授勋怎么用了那么久时,他仍然头脑空白了片刻。

好一会儿才说:“谢将军问了几句话。”

严商艳羡地“哦”了一声,随后大惊失色,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坏了,我忘了你有洁癖了,不是故意要碰你的,没事吧?”

放在平时,楚江云多少叮嘱一句下次小心。

可眼下没有心力,只一句“没事”便打发了。

他不是没遇见过骚扰,可胆敢在这种正式场合,在数千人眼皮子底下干的,谢见潮还是头一个。

或许甚至不该用骚扰来形容。

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挑明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这该是恐吓才对。

他想做什么?

楚江云很难直接猜到,但当他面前停下一辆暗色低调的悬浮车,走下来的人对他躬身行礼,说是有人邀请他一聚时,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学院中向来禁止悬浮车通行,诸多哨兵惊奇地侧目看来。

严商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探头探脑地嘀咕着问:“什么情况啊这是?要我去找院长吗?”

楚江云摆了一下手,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审视了片刻,他问:“如果我不上车会怎么样?”

对方彬彬有礼,面不改色,“谢将军说,不被人知道的秘密才是秘密,您觉得呢?”

楚江云眯了下眼,扭头和严商说了声让他先回去,然后便上了车。

到了这会儿,他反而没有那么担心了。

越是强硬,越是虚张声势,越是有所求。

这样的人他以前见过不少,但谢见潮图的是什么呢?

他很好奇。

悬浮车一路开进军部附属的别墅区,楚江云踏进门时,谢见潮正背对着他,拔掉一瓶陈酒口上的软木塞。

深红的酒液缓缓倒入杯中,一旁陈立的光屏停留在军区专线频道,正播放着普罗大众看不到的前线新闻。

“x星系外的星兽群于前日发生暴动,已被把我带来这里,又是棒子又是甜枣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应该都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嘲讽地笑了下,“总不是特地来‘夸奖’我的吧?难道还要给我什么奖励吗?”

“奖励?”谢见潮琢磨着这两个字,细细品味一番,“的确是奖励。”

他身体微微向前倾,明明隔了偌大一张茶几,却无端生发了些压迫感,“做我的向导吧,小学弟。”

这也算是奖励?

他是有多自大?

楚江云几乎要气笑了,“凭谢将军的身份,塔里的向导应该能随便挑才是,何必在乎我这样一个刚分化的普通向导。”

“s级可不普通。”谢见潮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而且向导塔有自己的规矩,塔里的人,不能跟着我上前线。”

都说向导是联邦最珍贵的资源,生命安全尤为重要,除非总统特批,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被向导塔评级为安全的地区。

即便权位再高,如果只是哨兵的精神海问题和疏导需求,自然是够不上特批级别的。

说来也好笑,当权力掌握在他人手里的时候,“珍贵”便成了一个可以自由裁量的灰色地带。

不可以上危险的前线,却可以进危险的实验室。

时刻需要处在监管和保护之中,私下被出售“使用权”的现象却屡禁不止。

但这不是楚江云眼下关心的事。

先前谢见潮也提过让他进星河舰队,但他当时不清楚这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以为那是和“下次请你吃饭”一样的随口一提,所以拒绝得干脆。

可现在看来,这人好像是认真的?

楚江云倏然抬起眼,确认性地追问:“你让我进星河舰队?以什么身份?”

深红酒液在杯中摇晃,谢见潮一只手垂在沙发靠背上,“我的副官刚离职不久,现在正缺一个人顶上。”

“我还没有毕业,没有军衔,当不了少将的副官。”

“我的直属部队,我说可以就可以。”

字字落地,仿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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