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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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的留宿,让韩诺瑾非常地开心……与兴奋。
理性并不能很好地归纳出在家与在酒店的区别,同样一张双人床,同样的一个对象,同样是床笫的缠绵游戏,规则与本质应该都没变,还是约炮,还是仅仅为了解决身体的欲求而彼此拥抱。
并不会有任何改变才对。
但是理性探知不到的地方,在情感海域的最深处,却荡漾起了神秘未知的喜悦,韩诺瑾想,这大概是因为欧阳博是他、
欧阳博再一次拒绝了韩诺瑾的提议,他大笑着抱着韩诺瑾,脸埋在他的颈间,嘿嘿地说:“我都被你操熟了,还试什么?你想找老公了?等我走了以后……”
“不做就算了。”韩诺瑾抽动嘴角打断了欧阳博的话,一股裹挟着怒意的烦躁从胸膛中弥漫开,他默默地穿上睡衣裤,屏了下气息,改变了话题,“你饿不饿?我们可以叫点宵夜,这附近有烧烤、海鲜粥,茶点也有,要吗?”
欧阳博懒洋洋地侧躺着,眯眼望着韩诺瑾:“这里你的地盘,我当然是客随主便。”
主人热情奉上的主菜却不留情面地拒绝,这是哪门子的“客随主便”——韩诺瑾腹诽着取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随便下单了一点东西。
他是真感到迷惑,从、
韩诺瑾在始终不曾真正安静过的急诊部病房陪了欧阳博整整一晚,他的情绪虽然一直在爆发边缘徘徊,然而身处医院的认知与欧阳博头上脸上那显而易见的伤痛,铸成了牢不可破的理智闸门,无处发泄的潮水只能转而向内,冲击韩诺瑾的五脏六腑,让他通宵忐忑,周身难受,稍一闭眼,似睡非睡中,又会突然惊悸醒来。
探身端详欧阳博沉睡中依然紧皱的双眉,不过数日不见便已经憔悴不堪、下巴一片黑青的脸,韩诺瑾只觉得心脏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这种情绪他并不完全陌生,作为朱诺琳女士的哥哥,韩诺瑾曾有过为了保护妹妹而与几个大孩子缠斗至满街打滚的童年经历,他现在的心情,跟久违的那种奋不顾身的保护欲非常相似,遗憾切肤之痛激发的狠戾战意,却愣是没有一个对象。
只不过,与朱诺琳那是兄妹间的是血亲天性,对欧阳博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他如今看着欧阳博,大脑会时不时地闪现出毫无理性、荒诞不经的念头:如果受伤的是自己而不是欧阳博就好了。
好个屁!
欧阳博什么都没有告诉他,韩诺瑾头疼,他该拿这样的欧阳博……上过床睡过觉却连对方什么来路一概不清楚的熟悉的陌生人怎么办?
欧阳博连伤带累,一直到天亮才睁开眼,韩诺瑾站在床边,俯视着他:“一会儿医生再给你检查一遍,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走了。”
无声点了点头,欧阳博从床上坐起,不由自主地摸向头上的伤口,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韩诺瑾盯着欧阳博,随即叹了口气:“很痛吗?”
“……我的平板被抢了。”欧阳博的表情有些呆滞,声音比昨晚更粗粝,像是生了锈的铁器。
韩诺瑾一愣,这才想起似乎没看到欧阳博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包:“你遇到抢包的了?在哪里?”
欧阳博却没有马上回答他,把脸埋进了掌心。
韩诺瑾注视着欧阳博微微发颤的背脊,愈发地不知所措与焦躁难安。
那平板里是韩诺瑾平时创作作画的工具,一定存入了大量的作品,如果没有备份的话,那确实足以让人发疯抓狂,可是韩诺瑾却有种无法解释的直觉,欧阳博的痛苦失态里,藏着什么更加深沉的东西,并不仅仅是被抢夺被打伤而已。
他想安慰欧阳博,却又像被施了静默咒语,思绪千丝万缕,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接下来的一通检查,除了与医护人员的交谈,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交流,直到项目全部结束,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医院大门,韩诺瑾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欧阳博:“你去哪里?我送你——要不要去报警?你平板里要是装有自动云盘备份软件的话,应该全都能找回来的,有吗,书生?”
欧阳博依然像是没有回魂,怔怔地回视着韩诺瑾。
此时此刻,韩诺瑾心头的困惑迷茫已经远远超过了其它任何一种情绪,眼前的欧阳博,跟他认识了一年多快两年的那个温柔开朗,志同道合快乐地作“黄色废料”的伙伴,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被夺舍了?被附身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人格变异,韩诺瑾知道大脑受伤病变也可能导致整个人的个性产生颠覆性的扭曲——
可……
轻微脑震荡有这么颠覆性的后果吗?
就这么瞅着原本习惯的躯壳下似乎置换了个灵魂,感觉实在是糟糕,更不幸的是,这个新灵魂还一改昔日谈笑风生,变得沉默寡言,能点头摇头的,就不肯说话。
比如现在,欧阳博点了点头,但神情间依然恍惚与无措,韩诺瑾只能猜测他这大概是回应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无可奈何中,韩诺瑾只能叹了口气,拉着欧阳博的手腕,带着他到马路对面的停车场,上了车。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带回家吧。
欧阳博没有反抗,只是一路呆滞,浑身散发着让韩诺瑾只想把油门踩死的憋闷。
到家之后,韩诺瑾推着魂不守舍的欧阳博先去洗澡,他则打开电脑收发工作邮件,今天肯定是不会去公司了,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
完成了以后,他又将欧阳博的外套拿来,拍拍口袋,掏出了手机,手机的保护皮套是带翻盖的,恰好翻开,露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火车票,韩诺瑾没忍住好奇,抽出来一看,时间是今天早上的,已经过点了,而目的地,则令他禁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那是韩诺瑾听说过名字的海边小城,靠渔业和旅游业支撑,欧阳博的工作调动怎么会跑偏到那个地方去?
虽然说只需要有网络和工具,地点不是问题……
韩诺瑾将火车票塞回皮套中,默默地决定,等一下一定要抓着欧阳博问个清楚不可。
去他的“成年人交往的尺度分寸”,他不懂,也不想懂,太过有礼貌太过在乎教养只能把自己活活憋死。
再说……那是书生,在床上一起摸爬滚打纠缠了一年多的人,身体上已经亲密无间到曾经融为一体,现在再来计较社交距离是不是有点荒谬。
韩诺瑾瘫到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三分钟之内就进入了浅眠。
没有了时间概念,但某种被窥探的不适,催逼韩诺瑾睁开沉重黏连的眼皮,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亲切的脸,他重新合眼,含含糊糊地嘟囔:“书生……你还好不……”
“不太好。”
韩诺瑾听着欧阳博一声轻叹,他有些意外,脑子瞬间清醒了起来,翻身坐起,只见旁边的欧阳博带着沐浴后的香味,苦笑着凝视着他。
“头还疼?”
“……葱生,唉,我没想到会在临走时候欠你……”欧阳博用手虚虚地碰了碰头上的伤,又一次苦笑,“早知道我就不去管那个闲事了。”
“欠”这个字让韩诺瑾微微扬了扬嘴角,他用掌心搓着脸,有意拖长了腔调地笑:“既然知道欠我,就该给我个交代,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我这不明不白了一晚上,担心得不得了啊。”
欧阳博垂下了视线。
“你该不是欠了高利贷吧?连夜跑路?”
“不是。我只是……累了。”欧阳博看着韩诺瑾,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辞了工作退了房,离开这里……昨晚我是想着干脆在车站过一夜,没想到……”
“碰上了闲事?”韩诺瑾听到车站过夜,便有了隐约的猜测。
果然欧阳博干瘪地讲出了路见不平的经历,当晚他在车站大候车厅过夜,目睹两个醉汉在纠缠一个单身带着大行李包的年轻女孩,他一时冲动地上前阻拦,结果就是身无分文地被送去医院——“我好像是昏迷了一阵子,别人打的报警电话……还好手机没丢,就是连累了你。”
他有些怅然地把话说完,倏然又自顾自地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喃喃自语:“人算不如天算,还真的是。”
“你工作这些年,连千把块都没存下来?”韩诺瑾迅速地提取出了有用的信息:无业无住处,无存款,妥妥一实打实的流浪汉。
“……两天前不是,现在是。我……把钱都给我家里人了,反正我也用不上。”欧阳博笑了笑,笑容里有挥之不去的苦涩,“所以我说人算不如天算么。”
“用不上?”韩诺瑾挑眉,这话他听得格外别扭。
但欧阳博却很快地岔开了话题,他瞅着韩诺瑾,为难地挠了挠眉角,有些尴尬地笑道:“葱生,你……能不能再借我一点钱?我得买个能作画的新平板,这样才能最快地还你钱。”
韩诺瑾满口答应下来,见欧阳博松了口气,他笑着又说:“哪,我作为你的债主,担心没有固定住处的你赖账跑路,是很正常的对不对?”
欧阳博抬起眼,唇角微微扬着。
“你得住我这。”韩诺瑾命令。
“好。”欧阳博回答得很爽快,眼睛弯着,“我可以帮你搞卫生,还可以……”
“跟我睡。”
两人相视一眼,各自笑出了白牙。
韩诺瑾摸着欧阳博的脸颊,他刚才把人塞进浴室的时候还丢了个一次性的刮胡刀,欧阳博从善如流地清理好了自己的脸面,察觉到这一点,韩诺瑾不觉凑前,在欧阳博嘴上一亲,欣喜像突然膨胀的气球一般鼓鼓地填满了他的胸腔,从欧阳博皮肤上传来的真实温度通过指尖,一路雀跃进来,像是什么神秘的物质,刺激了多巴胺的分泌。
“如果不是我现在很困,而你又伤到了头,需要多休息,我现在就想和你滚到床上去。”
“我没关系,也洗过了澡。”欧阳博说,很是真诚。
韩诺瑾轻笑,揽过欧阳博:“那我也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去睡——等起来再出去买平板怎么样?”
身体很应景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视线瞬间朦胧了起来,欧阳博的表情也自然而然地模糊起来,但他的轻声苦笑韩诺瑾却听得很清楚:“诺瑾,唉……你为什么对我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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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诺瑾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原以为这种程度的回血至少沉睡两小时,抓过手机一瞅,居然只过了四十分钟。
他见卧室内没有欧阳博的身影,忙起身走向客厅,地起来到他身边,堂而皇之地望向电脑屏幕——
他的心脏在看清画面之后不争气地加倍用力地紧跳了几下,化身为重锤,狠狠地砸向他的胸膛,他知道那不仅仅是因为画面内容的关系,还要叠加上刚才无意间察觉到的欧阳博恍神的微笑。
不需要精通微表情,直觉就能让韩诺瑾读懂欧阳博溢出的怀恋,那温柔的浅笑,与电脑里这幅画中夏日傍晚无比契合,依然是欧阳博清新明丽的风格,霞光万丈,遥远的海平线上犹挂着一点夕阳的余影,通向远方的台阶上,一前一后,是两个背对着画面,正在前行的少年,少年们穿戴很是平常,背心短裤,踩着拖鞋,尽管看不见他们的脸,但韩诺瑾却莫名地清楚,这画中的两人,其中一定有欧阳博。
再次细看,两个少年的动作各有不同,走在前面的一个小小地侧身,似乎想要转回来与后面的伙伴交谈,但他一只脚却向前伸出,也没有回头,手上更没有任何动作;后面那一个则上身前倾,手臂也向着前方伸出,似乎是要拉住伙伴的手,韩诺瑾反客为主地抓过鼠标,把图画放大,只见俩少年的手挨着很近,但画者确实没让它们连在一起。
眨了眨眼,韩诺瑾龇牙笑问欧阳博:“这里面哪个是你啊?前面的还是后面的?”
欧阳博愣了愣,马上也咧开了嘴:“说什么呢,这又不是照片,哪来的我啊。”
“是吗?”韩诺瑾挑了挑眉,想再试探一下,转念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就算欧阳博身怀秘密,又关他什么事呢?
人家也不是他真媳妇。
“葱生?”
“啊?”韩诺瑾回过神来,看欧阳博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胸口顿时泛出些许五味杂陈的味道,他抬手滑向欧阳博的脸,锁着他的视线,轻笑着说,“书生,这段时间好好给我当媳妇,行不?”
欧阳博咳了两声:“那我可不可以不叫你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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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
韩诺瑾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人生会有那么一天,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而快乐到每天出门都忍不住嘴角上扬地微笑。
“金屋藏娇”的感觉真是妙极、妙极。
要知道,韩诺瑾打小就更喜欢独处而非聚众热闹,绝不是人际交往技能欠缺导致人缘不好,肤白如雪眉目如画的形象加上一张甜甜的嘴巴让他在人群中很吃得开,他的聪明也分了部分在感知以及应对别人的情绪上,所以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能让老奶奶忍不住牵着手当亲孙子的好青年——然而,与表面的游刃有余不同,与人打交道对韩诺瑾来说,是要消耗内外能量的,即便亲如父母手足,都不例外,他坚持离家另住,也是为了独享空间时间而不被任何意外打扰。
但欧阳博这个意外却与“打扰”这个负面词汇毫不相干。
并不是因为欧阳博能与自己做爱,事实上因为担心欧阳博的伤,韩诺瑾这两天一直婉拒欧阳博的主动要求,他不希望欧阳博认为自己是另有所图才施以援手。
这种感觉新奇且纯粹,如果再早几年,韩诺瑾甚至可能会认为自己爱上了欧阳博。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说到底,他们仍然不过两条暂时同行的小船,随波逐流后,各自漂泊向不同的方向,就欧阳博的情况来说,分别的那一天并不遥远。
到周末时,父母强势来袭,韩诺瑾无能阻止,硬着头皮请欧阳博继续帮忙周旋,欧阳博一笑应允之外,还苦口婆心地教育起韩诺瑾:人生能有疼爱且尊重自己的双亲,实在是天大的幸事,在这点上葱生你已经可算是“天选之子”,要珍惜才好,等自己离开以后,还是认认真真找个固定的伴侣,让父母安心才好。
韩诺瑾把欧阳博的话扭了几扭完全变了方向后入耳,嘿嘿笑着表示,亲生父母那是当然要孝顺的,麻烦在找个跟自己一道孝顺的。
欧阳博没接他的话,只是虚拳在他肩头轻轻一捶。
于是周六就在家族大团圆中忙碌完毕,这回朱诺琳也带上了准备结婚的男朋友,诸人发现欧阳博头上无法掩饰的伤自然是一番的嘘寒问暖,韩诺瑾不无骄傲地替腼腆浅笑的欧阳博一阵吹嘘,把他也不大清楚详情的“英雄救美”事件讲述得绘声绘色,犹如评书,听得全家全神贯注,朱诺琳为此还特地把午宴上的大菜炖土鸡的两条鸡腿都分给了欧阳博:“欧阳哥,你太勇敢了!必须得补补营养……不过你为什么大半夜去车站啊?出差吗?我哥也真是的,那时候怎么不陪着你?”
欧阳博看着碗里大树杈一样的俩鸡腿,微微抽了抽嘴角,瞥了韩诺瑾一眼,旋即向朱诺琳笑:“嗯,临时有事……是我没让你哥送,小琳,你不觉得我比你哥更强壮些?”
朱诺琳兴趣盎然,笑盈盈地睨向相挨坐着的韩诺瑾与欧阳博,靠近了用蚊蚋的音量发问:“所以欧阳哥,你俩到底那个……谁在上面?”
韩诺瑾哈哈一笑,转向未来妹夫,表情肃杀:“你还想要老婆吗?”
未来妹夫忙不迭地作势要去朱诺琳的嘴,朱诺琳偏头一躲,狠狠瞪了过去,没大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韩家父母则依然与欧阳博家长里短,韩诺瑾听着欧阳博应付自如的回答,瞄着他脸上浅浅的笑容,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之前欧阳博曾提及的“钱都给了家里人”的这事来。
按照欧阳博的说法,他是父母双亡,韩诺瑾无意探究他的伤心过往,点到为止,但是这事细细想来,其实怎么也不大对劲。
什么样的“家里人”能让欧阳博把全部积蓄倾囊相赠,连千把块应急的钱都没有?
到了晚上,欧阳博抱着崭新的平板准备开始工作时,给他泡上了一杯咖啡的韩诺瑾没能忍住好奇,故意凑上前扫了眼凌乱的草稿,开口问:“书生,你这次的工作能有多少收入?”
“怎么了?担心我还不起债?”欧阳博拿起杯子轻啜了一口,笑着反问。
“不是……”韩诺瑾咧开嘴,“就是想知道你怎么把自己闹得这么身无分文的,跟个落难王公似的。”
欧阳博的笑容不减,也没有答话,只是拿着马克杯斜瞅着韩诺瑾,韩诺瑾等了好一会儿,识趣地低笑起来,摊了摊手:“好吧,你不想说。”
“你乖乖等我四十分钟好不好?我弄个框架就去陪你——今晚,你可以了吧?”
“……你真没事了?”
欧阳博笑出了声来:“我伤的是头又不是那,早没事了。”
韩诺瑾挑眉:“话不是那么说,欲望可是犹脑子控制的,你要不是真想,那就算了,别搞得我乘人之危似的。”
他话里有一丝丝赌气的意思,欧阳博听出来了,朝韩诺瑾眨了眨眼,尖着嗓子像剧里的公公般叫了一声:“老公……”
“去你大爷的!”韩诺瑾拍着桌子笑骂,欧阳博眯着眼,恢复了平常的口吻,温和地说:“葱生,你等等我,好不好?”
韩诺瑾抿了抿嘴,丢下句“别太久”转身回了卧室。
他不是不期待和欧阳博的床笫狂欢,但是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再只是简简单单的互相打炮而已,隐身在单面玻璃外的书生,莫名地让韩诺瑾心神不宁。
尝试着打开了游戏,玩了一小会就因为心不在焉而意兴阑珊,韩诺瑾抓了抓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本人就很讨厌工作时被打扰,当然也不想现在去自讨没趣,心念转了转,索性换上了一套运动服来次夜跑。
韩诺瑾曾经养成过夜跑的习惯,每天晚上从小区跑到江边再折返,不到五公里的距离,恰到好处。
他也没去打扰欧阳博,下到小区做了做热身运动,拔腿就跑。
考虑到约定时间,韩诺瑾有意加快了速度,当他气喘吁吁地回到家中,一开大门,有些意外地看见欧阳博正坐在客厅,正直面着他,两人视线一接触,欧阳博便站起身来,笑着问:“那么好兴致去锻炼?就不怕等下没体力了?”
“你忙完了?”
“……静不下心,干脆放下了,结果被你放了鸽子。”欧阳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他看向韩诺瑾,“你要不要洗澡?”
韩诺瑾被欧阳博的笑脸整得心神一荡,凑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嗯,再等我一下。”
他拿好衣服进了浴室,刚利落地脱干净,花洒还没来得及打开,欧阳博便大大方方地推开浴室门走了进来。
“怎么?要鸳鸯浴?”韩诺瑾挑眉?
“不好吗?两只公鸳鸯泡一起好看。”欧阳博抬手做了个鸟嘴的姿势。
韩诺瑾不禁笑出声,上前一把拽住欧阳博的手,果断地解开他的裤头,掌心裹住半软半硬的器物,欧阳博气息一紧,韩诺瑾趁机亲上了他的嘴唇:“来吧,小鸟儿……”
欧阳博眯了眯眼,没二话地张臂就抱住了韩诺瑾。
两人不一会儿便齐齐赤身裸体地滚进洒落的的温水中,韩诺瑾捧着欧阳博的脸笑:“像不像在雨里疯?”
“哪有这种温度的雨。”欧阳博回答的同时将韩诺瑾压在了墙壁之间,他滚烫的唇热切地在韩诺瑾的脸上移动,身体也在用力地压过来,无形中禁锢着韩诺瑾,急促的气息喷在韩诺瑾的颈项间,韩诺瑾试图去亲欧阳博的嘴,没想到对方却快速地移动到了他的喉结处,有些力道地咬了一口,他脱口低呼,欧阳博改咬为舔,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他疼痛的地方。
“书生,你……”
将“好像有点不一样”的话咽了回去,韩诺瑾直觉这种时候不要试图使用理性,那将会彻彻底底地煞风景,欧阳博的主动让他感到了刺激,这就足够了——
配合得分开了腿,让欧阳博可以更顺利地挤进他的空间,韩诺瑾咽了口唾沫,湿润着发痒的喉咙:“要不要我转过身去?”
欧阳博没有应声,韩诺瑾感到他的身体微微地一僵,心中顿时打起了鼓来,他抬起腿,大腿内侧摩擦着欧阳博的肌肤,有意将语调调至情欲满档:“那要不咱俩换个位置?”
说话间他紧贴着欧阳博,手掌抚摸向欧阳博的结实弹性十足的臀部,鼠蹊处故意晃着撞上欧阳博的小腹。
“葱生……”水汽氤氲中,欧阳博的脸也笼罩在一种难以辨明的朦胧之中,韩诺瑾看不懂他眼眸中闪烁的光,他听着欧阳博呢喃着自己的名字,再一次地吻上了那依然甜美灼人的唇。
“没关系的,”透过水声,犹能清楚地听见两人各自的心跳,韩诺瑾的掌心轻轻揉压着欧阳博的胸口,没用太大的力气便引着欧阳博靠墙而立,他凝视着欧阳博,“什么姿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
欧阳博闭了闭眼,随即笑容轻佻放荡,他揽上韩诺瑾的脖子:“我很愿意,小鸟儿,再不干,我俩的蛋估计都得煮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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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诺瑾睡得迷迷糊糊,猛然意识到欧阳博不在床上,登时睡意烟消云散,立刻弹起,打开卧室的门。
客厅里的落地灯亮着,韩诺瑾打眼就看到欧阳博半靠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毯子,手里捧着本书,他当然听到了声音,抬头诧异地看向韩诺瑾:“你怎么起来了?”
“你怎么不睡觉?”
韩诺瑾的声音有些粗粝,他的情绪管理能力因着刚才的惊魂而急剧下降,“干嘛跑客厅来?要看书不会在房间里看?”
欧阳博放下书,站起身来走到韩诺瑾身边,轻轻抱了抱他,柔声道:“我睡不着,怕吵到你。”
温柔的态度消弭了韩诺瑾莫名其妙滋长的怒意,他回拍了拍欧阳博肩头,倏然间察觉到了自己的可笑。
心跳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节奏,韩诺瑾苦笑了一声:“怎么?刚刚还不够你累?以前在酒店里你好像也没失眠过啊。”
欧阳博笑了笑:“大概因为这里是你家,我有些兴奋过度了。”
韩诺瑾亲了欧阳博一口,拉着他坐回沙发,目光落到欧阳博刚刚在看的书上面,那是他自己的一本书,是一家享誉国际的动画制作公司前财务总监以公司的发展轨迹为蓝本写的非虚构类作品,他有些意外地觑着欧阳博:“你居然对这类书也感兴趣?”
“……我对书都感兴趣。”欧阳博拿起毯子往韩诺瑾身上包,“而且他写得很有意思,看看传说中的总监们怎么做事,怎么把公司运营到上市,蛮新鲜的。”
韩诺瑾顺势裹着毯子就往欧阳博身上倒,既然欧阳博没有离开,睡意又重新爬进了意识:“我以为你只对不那么现实的东西感兴趣。”
“哈?”
“、
韩诺瑾对欧阳博那句“不知道拿你怎么办”略有领悟,是在又一夜昏天暗地地纵情纵性之后,他餍足而疲惫,早早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从沉睡中缓缓浮起,意识微仰,韩诺瑾在未睁开眼时便觉察到身边的欧阳博依然清醒,他没有移动身体,只是悄悄地将眼皮眯开了一缝。
光从外界溜了进来,连带刺激启动了他全身的各种感觉。
有只手在轻柔地抚摸着侧躺的他。
从他的脖颈,到肩头,那不属于自己的体热,安安静静地游移到他心口的位置,覆盖于其上。
韩诺瑾生怕对方发现他心跳的加重,而推测出他已经醒来,从而终止了这一次的探索。
他努力保持着纹丝不动,直到蓦然感到脸上摩擦着炽热,那是欧阳博的脸颊贴了过来。
呼吸的潮湿在极短暂的时间里从韩诺瑾的肌肤渗透进身体里,迅疾地点燃了他心头的火焰,他暗中咬紧下唇,完全清醒,正在盘算着是不是不再装睡发动突袭,欧阳博的身体已经小心翼翼地黏了上来,呼吸声渐重,同时,韩诺瑾也不意外地留意到了欧阳博下身的生理反应。
坚硬,火热,蓄势待发。
韩诺瑾的躁动刹那攀上巅峰,然而,就在他忍无可忍的前一瞬,耳畔又似有若无地飘过一声轻叹,所有的热浪转瞬而逝,毫不留情地离去,在他的满心困惑中,他听见欧阳博下床、进浴室,韩诺瑾起身,呆呆地望着关上的浴室门,不多一会儿,从里面接连传来马桶的下水声和花洒淋浴的声音。
为什么?
有一刻韩诺瑾有种撞开浴室,将赤裸的欧阳博按到墙上逼问的冲动——他对自己肯定是有感觉的,但这趁着入睡的时候才做贼一样来“吃豆腐”的行为算什么?
更让人冒火的是,做贼也罢了,偷还不全偷,莫名其妙又偃旗息鼓。
归根结底还是他魅力不够,不能吸引欧阳博犯下忘乎所以的“罪过”么?
韩诺瑾睡意全消,可他一时又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行事吊诡的欧阳博,上一回的经验告诉他,这个话题似乎是欧阳博的禁忌,他还不想在黎明未至的时候与共度良宵的伴侣进行这般艰难的交涉。
于是当听见的水声停下,韩诺瑾默默地呼出口气,怀揣着满肚子的狐疑憋闷,躺回床上合眼装睡。
浴室门轻轻地打开,几乎听不见脚步声,逐渐靠近的湿热水汽让韩诺瑾的心脏不明缘由地一抽,他不禁蹙起了眉,随即他便感到眉间触上一块温软。
猜到那该是欧阳博的唇,韩诺瑾的心脏又是一跳。
但欧阳博依然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他退开,慢慢地、轻轻地,躺在了韩诺瑾身边。
这意外的夜半插曲后,韩诺瑾更加用心地观察起欧阳博与他的相处模式来,他发现,欧阳博从不拒绝求欢,就跟过去酒店时期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到韩诺瑾主导的每一回合床笫嬉戏中……
然而……
他几乎从不主动,甚至在一两次韩诺瑾试图将他推向上方时,又巧妙地在韩诺瑾意乱情迷时重新将他拱到上位。
这着实让韩诺瑾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直觉已经强烈到不是猜测,而是“知道”欧阳博并非纯0了,可自己为什么就是诱惑不动他呢?
细究起来,这也是韩诺瑾头一次为了鱼水之欢中的体位问题犯难,他本来对这种鸡毛蒜皮是无所谓的,只是、
韩诺瑾专心地品味着、
起初韩诺谨对欧阳博所谓的“技术”是发自灵魂深处的不屑,他不信。
一个打认识起就在他身下喘息的人,一个最初的性爱还带着些许生涩感的人,一个……那个地方并不见得比自己伟大的男人,哪来的狂妄说出那样的话?
性技可是实操能力,理论知识那只是纸上谈兵,谁还能靠着光读课本就学会开挖掘机?
但当解放了的欧阳博手掌抚摸上他的胸口时,心脏冷不丁地“噗通”一跳,韩诺谨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体内的炽热感倏然飙高,电流一般流窜了全身。
他们曾经的床笫嬉戏中也试过欧阳博在上方主动吞入他,韩诺谨并不觉得从下往上的角度有多么新鲜,这不是纯粹的角度问题。
是欧阳博的眼神。
像要将他融化入怀的眼神,韩诺谨从没有见过的眼神,当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被欧阳博所珍惜的错觉。
这难道就是欧阳博不愿上自己的理由?
即便是单纯的打炮,他也会不由自主地代入恋人的身份,然后展现出这般让人心悸的模样吗?
韩诺谨有些难耐地挪开了目光,不能再看下去了,那温柔的眼瞳分明是深井,溺进去的话,后果严重,他不希望欧阳博觉察出他的异样,就顺势侧头,舔上欧阳博抚在他唇角的手指,舌尖颤颤地滑过指腹,他有意地闭眼轻笑:“不要那么多前戏,书生,猛一点。”
欧阳博俯下了身,嘴唇贴着他的耳际,滚烫的气息吹拂过来:“照我的节奏来。”
“……”韩诺谨的话堵在了喉间,欧阳博的另一只手从他的裆下滑过,潜进了后方,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指尖正在进入的地方试探,韩诺谨配合地抬起腰,一条腿缠上了欧阳博,这无声的邀约,诚意十足了。
但欧阳博还是没有因此“战神”附体,他悠然自若地舔着韩诺谨的唇,缓缓地退行到胸口的位置,叼住了韩诺谨左胸的红珠,轻轻一咬,在韩诺谨忍不住惊喘一声的同时,从喉间泻出了低笑:“诺谨,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白的男人。”
“你不是早知道了嘛……”韩诺谨有些难耐地扭了扭身体,他很想要,强烈的欲望让他极度渴望将欧阳博掀翻在地,狂操不止,但他不能功亏一篑,既然欧阳博将抱他……咳,插入他这种事搞得那么有仪式感,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全力地去配合。
“是知道,不过以前要说你白皙到像个公主,似乎有些不太妥帖。”欧阳博换到了韩诺谨的右胸,没有咬,含在嘴里,湿热灵活的唇或碾或扫,一阵接一阵的酥麻从全身各处渗入骨髓,当欧阳博的手指终于探入了自己的身体时,韩诺谨一鼓作气地将欧阳博的坚挺握在了掌中,指腹轻擦着头冠柔软处,听着欧阳博猛然倒吸口冷气,他笑得邪恶:“还不动真格的?我看你能忍多久。”
欧阳博抬起头,鼻尖抵住韩诺谨的,两个人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像要到达燃点:“看着我,诺谨。”
“不要。”韩诺谨断然拒绝。
“……看着我……”欧阳博有些失语,但动作没有停顿,他的手指已经完全没入了一根,另一根也正努力地往里面挤,韩诺谨很久没有用过那里,哪怕是跟欧阳博玩得最狂野时也没有什么东西真正进去过,现在光是手指已经让他不禁额角冒汗,偏偏欧阳博又非要与他对视,他调匀了呼吸,索性用左胳膊挡住了眼睛:“不要。”
“……害羞吗?”
听出了欧阳博在笑,韩诺谨挪开了手,咬牙瞪着欧阳博:“看着你的脸我就想干你,我忍得很辛苦了,你能不能快一点?”
“你太紧了,就算有润滑,不放松还是会受伤的。”欧阳博凝视着韩诺谨,一只手在他身下拼搏,另一只手轻柔地抚弄着韩诺谨的脸颊,“既然更想干我,为什么又那么坚持要我上?”
韩诺谨撇了撇嘴,忍不住又闭起眼睛:“就要。你敢不敢现在偃旗息鼓?”
欧阳博没有答话,他俯身吻向韩诺谨,唇舌缠绵中,韩诺谨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欧阳博,他闭着眼,微微咬着下唇,听着自己心跳如鼓,不多时,欧阳博的手指退了出去,转而抬高了他的腿,韩诺谨心口一缩,搂住欧阳博的脖子,重重地亲了上去,睁眼看向上方那双熏满了欲望的漂亮眼眸,深吸了口气:“来吧,猛男!”
虽然应了声“好的”,但欧阳博的进入依然不是长驱直入,他小心翼翼地、缓慢地挺进韩诺谨的身体,这让韩诺谨有了更多的时间去体会被欧阳博打开的那种无法言表的怪异感,他靠着不停大口喘气来减少刺激,但从两人结合处传来的炽热感仍是强势地扩散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直到欧阳博的舌尖舔过他的眼角,韩诺谨才惊觉眼泪居然不知道什么蓄满了眼眶,他回忆着、
淋浴所花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快一倍,直到全身都发红,即便开着抽风机,热腾腾的雾气依然弥漫了整个洗浴间,韩诺谨甚至感到了些许的呼吸不畅,他关掉喷洒头,在氤氲的水蒸气中发了会儿呆,这才拉开淋浴间的玻璃门,扯下浴巾,裹住肩头。
他撑在洗手池上,瞪着眼前模糊不清的梳妆镜,努力地指挥着五官,调整出走出洗手间、面对欧阳博的合适表情。
试了又试,始终是达不到完美的效果,韩诺谨不禁沮丧,决定索性摆烂,当逐渐清晰的镜中照出了他绷紧的嘴唇、微皱的眉心,以及眼中掩饰不住的羞恼时,他做了个深呼吸,一鼓作气地打开了门——
微笑在瞬间浮在了脸上,犹如一款精巧的面具,韩诺谨在心里暗叹,算了算了,苦着脸干嘛呢,书生明明好好地配合了自己的献身计划啊,也用勇猛的冲劲和温柔的爱抚给了这段关系一个特别的印记,这么好的……炮友,值得好好奖励才是。
至于胸口的闷堵,忽略掉就好了。
刚刚还靠着床头屈膝而坐,握着笔在膝盖上的平板画着什么的欧阳博听到门开的声音抬起头来,和韩诺谨视线相对,也是微微一笑。
韩诺谨有意将嘴角扬得更高:“你刚刚太棒了,不过我可不承认你的技巧比我好。”
欧阳博偏了偏头,含笑应着:“好吧,我只接受半斤八两的评价,不比你差就是了。”
这应该是很寻常的打趣回答,韩诺谨却感到不能再扯这个话题了,心口的位置不止是闷,还开始隐隐作痛,他又不是情窦初开懵懂无知的少年,非常那清楚那倒霉的感觉意味着什么,但他更清楚,在强行要求书生拥抱自己之后,欧阳博那直戳他肺管子的坦率又表示了什么。
“你在画画?画什么?”他没有马上凑过去,站在床边问。
“上一单工作的一点尾巴,已经差不多了。”欧阳博笑了笑,“我想快点还你钱。”
韩诺谨正要开口,欧阳博却抢了话头:“对了,今晚还要带我去见识见识新天地吗?”
“去啊,当然要去。”韩诺谨在床上坐下,摊开四肢,“答应你的。”
话音落下,欧阳博没有马上接起,沉默迅速占据了两人的空间,韩诺谨闭起了眼睛,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卧室的门外响起了狗叫,欧阳博起身打开门,小多摇着尾巴进来,一看就是电量充足,猛地跃到床上撒欢,欧阳博见该机器已经放肆到开始在韩诺谨肚皮上旋转,含笑过来把小多抱开,伸手揉了揉韩诺谨的小腹:“这家伙有点分量啊,你不疼么?”
“你男友,是不是你经常画的那个少年?”
问题一出口,韩诺谨自己先吓了一跳,他原本是打算绝口不提这事,仿佛欧阳博从未提起,但小多突如其来的那一下碾压,像是把他的浊气也一并挤了出来。
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他把微笑挂上嘴角,不无暧昧地对凝望过来的欧阳博说:“嘿,我偷看过你平板里的云盘,那个y文件夹里,都是……”
在偶然见过上回让欧阳博露出怀念表情的画后,韩诺谨没能压制住好奇,做了他素来很不屑的事——他没猜错,类似的画作不止一张,好多好多,再是不懂,也能一看出是同一系列,同样清澈纯净的颜色,描画着如梦如幻的自然,天空海阔,崇山峻岭,一前一后的两个少年结伴而行,或沐朝阳,或浴暮色,春夏秋冬,同在旅途,无人惊扰,他们在画里几乎没有出现过正脸,但……
欧阳博垂下了眼睛,看向了平板,并没有开口。
“我记得你说是学生时代的事,没坚持下去……所以是怎么回事?你……骗我?”韩诺谨等了三十秒没等到欧阳博的声音,小多又不识趣地叼了个球,跳上床来摇尾巴——为什么这只狗做得那么像真狗?
韩诺谨从小多嘴里掏出软球,用力地扯出了笑:“好啦,你不想说就算啦,我话重了,对不起。你本来就打算离开的,是我,嗯,不好。”
他本来想用上“一厢情愿”,又觉得这个成语有点太傻又太文绉绉,情愿什么?做0?
见欧阳博依然没有抬头交流的意思,韩诺谨认命地拿着软球,摸了摸小多的头:“到外面去吧,不过只陪你玩一下啊,我的腰还痛着呢。”
“诺谨。”
正换上外出服,冷不丁欧阳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韩诺谨一回头,不由哑然,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多现在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一副入梦已深的放松模样。
“呃,我给它换到了休憩模式,应该没问题吧?”欧阳博见韩诺谨翻出了白眼,小心翼翼地问,手在狗肚子上一滑,接着感慨,“不但有呼吸的起伏,还会打呼噜,太像真狗了,诺谨,你们团队真厉害。”
韩诺谨露出了笑意,书生赞美的是“团队”,这就是眼前人的独特之处。
“不敢专美,核心的智能技术不是我们的,但动物仿真是我们的特长。”他笑了笑,把手上的外出服重新挂回衣柜,转身向欧阳博,“你有话说?”
欧阳博点了点头。
韩诺谨叹了口气:“说吧,我听着。”
开场铺垫都已经替人打好,但欧阳博却依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韩诺谨的情绪再度动摇了起来,他睨了眼欧阳博,挑眉笑:“你不说我就猜了啊,是不是原来的男友出国了,或者结婚了,你俩没法朝夕相处甜甜蜜蜜,但你又实在耐不住寂寞,想找人那啥那啥,于是才有了我俩的关系,而且你还有个奇怪的观念,就是只做0不做1就不算背叛他……嗯,既然你说学生时代就结束,那大概率是……留学了?现在他快回来了是不是,所以你才要辞职离开。书生,这其实没什么,你直截了当地说就好,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嗯、很难维持长期的关系,连床上关系都是,能同欢共乐一年多,你还帮我在家人面前演戏,遇到事情想到找我,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
意思都到了这里了,韩诺谨觉得怎么也该加个“谢谢”来结尾才礼貌,可这“礼貌”卡在喉咙里,像是一口咳不出的浓痰,他不得不清了两下嗓子,重新开口:“那个,谢谢你把我当成特别的,你确实很棒,我很,咳,满足,所以在你离开前,不介意我再各角度全方位多频率地和你进行肉身交流吧,哈。”
欧阳博没有说话,但是他有了行动,放下平板,斜着越过了床,紧紧地抱住了韩诺谨。
意料之外的亲昵让韩诺谨不禁发怔,轻佻收尾,欧阳博应该是借着这台阶走向两人默契已久的一笑了之,而不是这样的搂抱。
是安慰么?有什么好安慰的?
韩诺谨想,毕竟自己也没开过那个口,隔着伪装的负面情绪不需要别人的纾解与开导。
“想一直抱着你。”欧阳博低喃,他将脸埋入韩诺谨的肩窝里,深深地吸了口气,“诺谨,也许你会改变我,可我不想。”
“嗯,不用改变,你做你该做的就好。”韩诺谨明白欧阳博的意思,他拍了拍对方的后背,用力地笑出声,“记得走之前要提前半个月通知我啊,我可以在家人面前来个缓冲,你说戏码是谁变心比较好?”
等待了三秒没等到回答,他自顾自地笑着接下去:“那就我吧,我还是不能适应两个人的生活,太多鸡毛蒜皮的摩擦了,受不了。”
出乎意料的,欧阳博轻笑一声说话了:“不,那必须是我,这才是实情。”
不等韩诺谨反驳,欧阳博抬起头来,看着韩诺谨,两人嘴唇相交了短暂的时间,视线重新相融,他说:“葱生,我想跟你在一起。”
知道有个“但是”转折的韩诺谨听着只觉得心脏刺疼,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不该骗家人。好吧,那就你来当那个渣男,有别人,还想着我,嗯哼。”
他伸手使劲地在欧阳博俊秀的脸上一捏,捏出了红印来,再凑上前,用湿热的舌尖小范围地来回舔舐,低声地哼着:“斯文败类……”
“嗯,实实在在的。”欧阳博躲开了脸,但手臂却用了力气,把韩诺谨抱得更紧,“还有时间,你要我吗?你发掘出了我的‘渣’属性,说不定能让你更兴奋啊。”
韩诺谨从哑然到失笑,他是觉得有趣,同时也更加对真与成为欧阳博的牵挂而感到绝望,只不过整件事看来欧阳博毫无过错,是他把游戏复杂化了,让约炮的对象越了界。
对成年人来说,由生殖器的彼此交换利用发展处彼此敞开心扉的坦诚相惜,才是邪路啊。
“你不累啊?我的腰现在怕是使不上力,”韩诺谨苦着脸婉拒,“我们还是去溜溜小多,正好做一下复健……”
欧阳博无语地看着韩诺谨,眨了眨眼睛,继而嘴角上挑成一个复杂的笑容:“你就这体格,还求着我当1?该不是、
两人并不是、
小女孩庆庆和狗小多又玩了一会儿后,庆庆开始明显地心不在焉起来,频频望向楼层的方向,小脸上露出了挣扎的表情,欧阳博见状,笑着把绘图本还给小女孩,弯腰问:“庆庆是到时间回家了吗?”
庆庆点了点头,眼光黏连在小多的身上。
韩诺谨也上前去,亲切地微笑着,指了指小多:“舍不得小狗?没事,等下回再让小多和你玩。”
小女孩没说话,但眼睛里闪烁出了“真的吗”的期待性反问,韩诺谨向她伸出了小指:“要不要拉钩?”
庆庆含羞带怯地摇了摇头,抱住本子,目光分别掠过欧阳博与韩诺谨,头一低,匆匆地跑开。
韩诺谨讪笑着直起身来,转头看欧阳博望着女孩的背影,若有所思,知道他心中还在担心,便有意地抬肘拱了拱欧阳博:“喂,你真的要去见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