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脑袋上还会长毛吗?
半晌,他轻叹一声,转了个身在床板上跪下了,“仙君要是不理我,那我就一直跪在这直到仙君消气好了。”随后又自言自语地轻声嘟囔了一句,“看来,让刘叔从集上带回来的蜜柑只能明天去取了。”
“什么蜜柑?”鱼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好吃吗?”
“好吃得很,又甜,”于小六弯起眼睛来,“水又多。”
“你看看,满不满意。”代卖人拍拍那床绸面的大红鸳衾和小褥,“我这可跑了好几个铺子才挑着这么好的。”说着又端过一只笸箩,指着里面的各色瓜果道:“这些也是在集上转悠好半天才给你买齐。”他轻叹一声抱怨道:“小六啊,你叔今天为了给你捎这些东西,好悬没把两条腿都跑折了。”
于小六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忙从怀里掏出块碎银递过去,“今天辛苦刘叔,这些您拿着,多的您留下买烟叶子,就当小六孝敬您的。”
代卖人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碎银揣进怀中,脸上这才露了点笑模样。眼见于小六将那床大红绸衾捆了两圈背在背上,打趣道:“置办这些,是准备娶媳妇了?”
“嗯。”于小六笑着点点头,应得很是自然。
“看这意思是已经提过亲了?”代卖人看他一脸喜气,不由奇道:“求娶的是哪家姑娘,咱们村的吗?长得如何?”
“不是咱们村的,不过娘家也不算远,长得嘛”于小六将笸箩里的瓜果往褡裢里一装,随后甩上肩头,“跟天上的神仙似的。”他露出一口白牙来。
于小六背着大包小裹迈着铿锵有力的步子回了家,先去到厨房将褡裢里的瓜果往水缸里一藏,这才捏着两颗蜜柑背着鸳衾回了屋。出了厨房,他挺阔的双肩就往下一塌,笔直的腰杆子也弯了下去,跟让人抽了筋骨似的做出一副体虚无力的样来。“仙君”他扶着门框粗喘几下,抬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碧胧这会已经完完整整变成了人身,方才想跟于小六显摆他又不在,正心里郁闷,本想拿捏腔调训斥他回来得太迟,可见他这样,苛责的话不知怎的全咽了回去,变成了轻轻柔柔的一声,“你回来啦。”
于小六走过来,将两颗蜜柑塞进他手里,“可等着急了吗?”
碧胧摇摇头,捧着蜜柑一边闻一边朝他背后瞄,“你背上是什么,也是吃的吗?”
于小六将碧胧从床边拉起来,“这是专门给仙君置办的。”他也不过多言语,只埋头将床铺理好,拉过碧胧,“仙君试试,看舒服不舒服。”
碧胧在床边坐下,先是扭着光溜溜的屁股在被面上蹭了蹭,随后一个咕噜翻身上了床。原本床上就铺着个粗布单子什么都没有,硬邦邦的,这下可好,旧的那床被子被连同丝滑的新褥子一齐铺着,再盖上滑溜溜软绵绵的绸衾,碧胧只觉自己像钻进了云彩眼里。
他捧着两只蜜柑跟个孩子似地在被窝里滚来滚去。
“仙君可还喜欢?”于小六在床边坐下笑问。
碧胧从被窝里坐起身子欢欢喜喜地点了点头,“喜欢。”说完又觉自己这样实在有失仙人风度,便又敛了些笑清清嗓子压低声线淡淡道:“你有心了。”
“仙君喜欢就好。”于小六从他手里把蜜柑拿过来,垂着眼睫细细地剥皮,不再说话。
碧胧看看他,又看着地下草席上刚铺的粗布单子愣了半晌,抿抿唇,“铺的盖的都给本仙君了,你怎么办。”
“我皮糙肉厚的,不碍事。”于小六抬头冲碧胧笑了笑,掰下一瓣果肉喂给他,随后继续低头剥果皮。
“你拿走一个吧。”虽然有点舍不得身下软乎乎的感觉,可看于小六这样,碧胧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都说了不碍事。”于小六半开玩笑似地回道:“仙君莫要担心,小六今晚一定规规矩矩的,指定不会偷偷爬床。”
见他曲解自己的意思,又提了昨夜的事,碧胧又臊又恼声音都高了几分,“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仙君没那个意思,小六是怕自己再把持不住冒犯仙君,说这话是敲打自己呢。”于小六若无其事地又喂了一瓣果肉,“甜吗?”
碧胧眼睛飘到了一遍,点点头。
耳朵不知怎的,有点发烫。
“我们地面上的果子种类可多着呢,仙君若是喜欢,明日我再叫别人给仙君带点别的尝尝,其实也不止果子,还有别的好吃的”于小六一边喂一边剥,嘴里还念念叨叨地给碧胧讲地面上各类吃食。
可这么感兴趣的话题碧胧愣没听进去几个字。他空着个鱼脑子呆呆地坐在那,于小六抬头喂他,他便垂下眸子,于小六低头剥皮,他那眼皮就不自觉地又撩上去,一双眼睛飘忽着在于小六的脸和腿上的绸被之间来回游走。
碧胧这边心神不定,于小六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烛影摇红,给碧胧那张隽秀的脸添上了几分柔光,似罩了层朦朦胧胧的薄纱,带上了点仙气儿。微卷的长发笼了他大半个身子,唯留胸腹之间的一溜雪白和两粒从发丝间探出的浅红奶头。他就这么低垂着眉眼坐在大红喜衾里,一副任君采撷的摸样,真真像极了降世临凡过来给于小六当媳妇的神仙。
于小六看都不敢多看碧胧一眼,生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将他按躺在喜被上。待到两颗蜜柑全都喂进碧胧肚子里,他垂着眼睛掸了掸裤子上落的白丝,又拍拍手,“既然仙君吃好了,那就早些歇息吧。”他夹着两腿起身就朝地上的那方粗布单子去,不想衣裳的后摆竟被扯住了。
“你、你还病着,今夜就先睡床上吧。”碧胧也不看他,微微侧着脸捏着他的衣角声如蚊讷。
于小六一愣,继而嘴角弯了两下又瞬间敛去神情,正色道:“还是算了,我怕半夜再犯病冒犯仙君。”
碧胧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歪着脑袋想了想,“其实本仙君倒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仙君请讲。”
“你去找根绳子来,我给你捆上不就得了?”
“仙君还真是聪敏过人。”于小六眼角不由抽了两下。
事情竟然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眼见碧胧拿绳子把他两腕和两只脚踝都绑了,于小六哭笑不得。
这样别说想抱碧胧,就算想拿两条腿去夹碧胧的脚丫子都费劲,早知道还不如躺在地上装病。
正躺那后悔呢,就见碧胧转过身子和他脸对着脸,轻声说道:“小六,你心口的病我能治,不过我给你治病的事你不许告诉旁人。”
“仙君,我已经不疼了。”于小六没料到他竟生了给自己治病的心思,猜想碧胧定是又想要放血给自己医治,忙道:“真的,就疼了那一小会,这会已经好了。”他抬起两只被绑在一起的手去拽碧胧胳膊。
却见碧胧白净的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拇指长甲抵住食指根部使劲往上一划,食指从下到上瞬间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他手背淌下来。碧胧眼疾手快把食指往于小六嘴里一戳,“你使劲吸,我不说停就别停。”
于小六含着那根血淋漓的手指,舌头僵直地抵着牙齿,吸也不是,不吸也不是。
“你快点。”碧胧见他迟迟不动作,催道。
于小六舌尖试探着轻轻舔了一下。
只听碧胧闷哼一声,他手一颤脸瞬间白上了几分,可饶是这样他脸上也没有丝毫不快,反倒露出些许笑来,“你使点力气吸,这样要舔到什么时候去。”
于小六用舌头卷住了他的手指,垂下眼睫不轻不重地吸吮起来。碧胧的轻颤和痛哼像是给血液加了料,于小六只觉咽下去的血都把他的心给淹酸了。
他心中懊悔不已。
“好了,可以了。”碧胧哆哆嗦嗦地将手指从于小六口中抽出,虚虚地笑着说:“这下,保准你哪都不会疼了。”言语间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于小六看着他被细汗濡湿的鬓发和渗出了血珠的下唇,艰涩道:“多谢仙君。”
“真要谢,明天就给本仙君带点葡萄回来,还有那个柿子本仙君也想尝尝。”
“好都好”于小六捉住了他没几分血色的手,垂下眼睫,“仙君想要什么只管说就好。”
幽光之下,那道长长的口子翻卷着殷红的皮肉裂得极开,深可见骨。
“别担心,本仙君有仙法护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等过两日它自己就会长好了。”碧胧往回抽了下手,可手被于小六紧紧攥着,到底没挣脱开。
碧胧只觉紧握着他腕子的那双大手滚烫滚烫的,那热劲顺着胳膊一路涌到了自己身上,“你、你干嘛。”
于小六不回话,只低垂着眸子看他的伤口。
“你是不是又动了什么歪心思,要、要轻薄本仙君。”
“再不撒手,本仙君可揍你了。”
“告诉你,本仙君揍人可疼了。”
碧胧只觉耳根子越来越烧连带着鬓角的头发都快烧着了,他磕磕巴巴地嚷嚷着伸出另一只手要去掰于小六的腕子,却见于小六猛地一撩眼皮朝自己看了过来。
“仙君。”他声音轻得像片鹅毛。
“嗯。”碧胧不由垂下眼睛。
“我们凡间有句话不知仙君有没有听过。”
“什么。”
“生同衾,死同穴。”
“没听过。”碧胧不懂,却隐隐觉着于小六说这话带着点深意,想听他解释,可于小六又不吱声了。碧胧抬起眼皮偷偷看去,却跟于小六那灼人的视线撞个正着。他心慌意乱地避开于小六的目光,稳了稳心神又瞪回去,“看我干什么,这话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啊。”
“没什么。”于小六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微微压低了头在他裂开的食指尖虚虚落下一吻。
“这话的意思仙君以后就知道了。”
虽说于小六手脚都捆着,也没再“犯病”,可他这一睡着就往碧胧身上贴的毛病是一点没改。碧胧面对着他躺吧,他就从头到脚紧贴着碧胧。碧胧若是背对着他躺吧,他被捆住了的大手就往碧胧屁股上搁。要是碧胧平躺着,那就更不得了,准保压着碧胧半个身子,头埋在颈窝里嘴唇喷着热气往碧胧脖子上蹭。也不知这人怎么就睡得这么刁钻,无知无觉地净往敏感处碰。
跟于小六同床共枕了没几天,碧胧就有些受不了。也不知怎的,跟被于小六下了蛊一样,只要于小六一贴过来,他就一颗心连同身体颤个不停,脑子里全是两人之前交欢的情形。
搞得他整晚整晚睡不着,屁股总湿乎乎的。
可于小六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不光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连换回来的果子都不带重样的,他只一句“待得有些闷”于小六就灰头土脸地捉了只鸟来哄他开心,简直拿他当祖宗供着。他实在是不好跟于小六发脾气给人撵回地上去。
碧胧地把后背又往墙上靠了靠,睁开眼睛看向眼前人,略有些烦闷。
还不如犯病呢。
他手不自觉地背到身后。
犯病就给他撵到床下去。
手刚在湿滑一片的臀缝间揩了一把,就见于小六睁开了眼,四目相交,碧胧紧张得脚趾都蜷在了一起。
却见于小六紧贴着他的身体朝后拉开一段距离,“仙君怎么没睡?”
“我你没犯病啊。”想想也是,于小六清醒的时候才管自己叫仙君,犯病了都是叫自己“媳妇”的。
“嗯,现在清醒着呢。”于小六冲他笑笑,抬起被捆住的两手,“仙君能给我松绑吗?小六有点事想做,这样不太方便。”
碧胧垂下眼睫咽了口唾沫,“做、做什么。”也没等回话,他纤长的手指便解开了活扣。下一刻,碧胧的脸颊被粗糙的大手捧住,滚烫的鼻息喷洒过来。他心如擂鼓,震得身子都有些轻轻发颤,不由闭上了眼。
却觉额头被轻轻柔柔地碰了一下,随后身边就空了。
他睁开眼,就见于小六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床边正往身上穿褂子,“仙君再多睡会,我出趟海,晌午就能回来。”
碧胧一时竟说不好是个什么心情。
他也不知哪来的怨气,“这会太阳都没出来,出哪门子海!”
“仙君不是说自己一个人待着没趣。”于小六系好扣子,俯身摸摸碧胧的脑袋,“我早去早回,这样白天就有时间陪仙君了。”
“那、那你早回。”碧胧咻地一下把头缩进了被子里,手按着颈侧将自己蜷成一团。
坏了,他好像被于小六搞坏了。
已是深秋,在海上就跟入了冬一样,再加之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海水更是刺骨的冷,潮气如有实质像是浮在空气里的微小冰碴。
一般来说,渔民们这个时节都是赶在正午日头足的时候才出海,这种时段出海的于小六也是头一遭。饶是他多加了件薄袄子,依旧冻得够呛。他双手抱胸蹲在船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网,嘴里牙咬得咯吱响。夹袄已经被潮气洇得半湿,贴在身上跟往毛孔里刺了冰碴一样,别提多难受。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动半分回程的念头。
都答应了碧胧白日里多陪他,于小六不想食言。想他一穷二白,也没别的能给,除了事事顺着碧胧心意,于小六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怎么留住他。他倒也想在家守着碧胧哪都不去,可刚又嘱托人捎带的东西花费不少,手里存的银钱已经去了大半,不出海擎等坐吃山空,只怕以后想给碧胧买果子吃都困难。
他家媳妇娇气着呢,净喜欢吃一些贵的好的。
又想起碧胧头回吃梨的笨样,于小六缩着脖子哧哧笑出白色的哈气来。
于小六顶着凛凛海风在海上呆到快晌午,这才回到岸上,迎面正撞上刚要出海的一群人。
“小六今天这是几时出的海,怎么没等大伙一起啊。”其中一人凑过来看看地上几个篓子,咋舌道:“嗨呦,打这么多。”这人正是之前让于小六把碧胧给乡亲们分食了的那个大汉,为人刻薄又极爱占人便宜,眼一热说话就不怎么好听,“你这可不厚道,有什么好鱼窝也不说给爷们们指点指点,还偷偷摸摸的。”
“桂成大哥这话说得好像我是藏私的小人。放心吧,没寻着什么好窝,只不过是今天运气好些。”一向谦逊有礼的于小六罕见的冷了脸,竟是连招呼都没跟众人打一个,担起几个篓子就走。
“看来那大鱼是能卖不少钱,瞧瞧,这都抖起来了”身背后于桂成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传过来。
于小六实在是冷得厉害,又心里惦记着碧胧,懒得跟他费口舌,头也没回径直往家去。一路上走得虎虎生风,几个篓子荡个不停,漾出来的水把鞋面都泼湿了。待等到了家,篓子往屋前一放就钻进了屋。
“仙君,我回来了。”他扯了条毛巾一边擦着额上的细汗,一边往床边去。
“哦。”被子里闷闷地应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于小六不解。这几日,碧胧态度可好了不少,每每一回家,碧胧哪怕是正睡着也要从被窝里钻出来跟他打个招呼,今天这样倒不知是为何。
看了床上一动不动的被团半晌,于小六有些忐忑地上前掀开被子,“仙君怎么了?”
碧胧没吭声。
这会正是晌午,碧胧还是鱼形,于小六对着个鱼脑袋也看不出他是个什么表情,只能瞎揣摩,“是哪里不舒服吗?”
怪鱼鱼腹对着墙,连个面都没翻一下,两腮一扇,“没有。”声音不大,带着点幽怨。
“那仙君是饿了?”
“没。”
他这闷闷不乐的样,让于小六也不知如何是好。在床边呆坐半晌,于小六俯身凑过去,“仙君若是无事,给小六掌掌眼呗。”
“什么。”碧胧刚应声就被抱了起来。
于小六抱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屋门口,指着鱼篓子,“仙君看看,里面可有仙君的亲戚?”大脚又踢踢鱼篓,“诶,里面的,有认识这位仙君的就跳出来打声招呼。”
“看在仙君的面上,我放你回去。”
“听见没有,不出来我一会可就都给你们炖了。”
于小六对着鱼篓装傻充楞耍宝好半天,碧胧这才明白,他是做了这蠢样子给自己逗趣,心跳了两下,却是更闷了,“你傻不傻,这都是些没开灵智的寻常鱼,你就算在这问一百遍,也没哪条会理你。”他语带不耐地说道。
于小六的笑一下就凝在了脸上。
“仙君”
碧胧避开他的视线,“行了,你做饭去吧。”
为着给碧胧解心宽,于小六中午这顿饭算是下了血本,不光煎了两条小鱼,还又去隔壁婶子家借了肉和蛋回来,菜色弄得好似在过年。可碧胧并不领情,只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便不吃了,鱼脑袋往枕头上一歪又躺了回去。
于小六这下可真慌了。碧胧的嘴最是馋,平日里别管于小六端上来什么,保准吃得一干二净,之前于小六还笑他不忌嘴来着。今天可好,弄了这么些花样,倒不吃了。又不见他像哪不舒服,那便是心里存着事了。
于小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待他这边吃罢饭收拾停当,就听碧胧开口了。
“现在宵禁还没解吗?”
于小六微愣片刻放下笤帚在床边坐下,“还没呢。”见碧胧半天没再吭声,他又道:“仙君是想要回去了吗?”
碧胧闷闷地“嗯”了一声。
“可是有哪里小六招待不周?”
“没有。”
“那可是仙君待得太闷?若是这样,小六去再给仙君捉只雀儿”
“不是。”
半晌,于小六抿抿唇,垂下眼睫一脸幽怨嗫嚅道:“那就是小六哪里做得不好,让仙君不痛快了?”
“都说了不是,已经都待了这么久我也该回了!”于小六这委屈样让碧胧心头一哽,他烦闷地翻了个面,头钻进被子里。
碧胧其实舍不得走。
在海里时,大部分人都拿碧胧当异类,与他来往的人不多,平日里想找个人说话解闷都难。在这,每天都能听见不少稀罕事不说,于小六还会使尽浑身解数想着法地逗他哄他。于小六对他好得不得了,不管他想要个什么,只需张嘴,于小六没有不应的。碧胧觉着,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可能也正因如此,一想到要走他才会这么难受。
但不走不行。
等药效一过,不论白天还是夜里他都只会是一条长腿的丑鱼,再也变不出“仙君”样貌。碧胧心里隐隐不想让于小六知道这个“真相”。
于小六是因着他的“身份”和“相貌”才对他诸多殷勤,若是知道了他的真身其实是这幅怪模样,到那时于小六还会如现在一般对他吗?
碧胧克制不住地猜想,结果越想越焦躁,越想越难受。
于小六倒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揣测着碧胧这样许是在他这破屋子里待久了太过憋闷。便大手轻拍着被子哄小孩似地柔声道:“仙君莫急,再等几日,等宵禁解除我一定送仙君回去。”看被子里半点反应也无,他顿了顿,“往年这个时候县里都是要举办灯会的,说不定等举办灯会,宵禁也就解除。仙君去过灯会没,不如到时候我陪仙君去逛逛可好?我们这边的灯会可热闹了,有不老少好吃的好玩的”
衾被掩了哭腔,瓮声瓮气地传出一声,“不去,你烦不烦。”
见他如此,于小六也不言语了,看着被卷呆坐半晌,起身往地上重铺了草席躺下。这回碧胧可没让他再回炕上,整条鱼埋在被子里连头都没露。于小六躺在地上眼瞅着床上的被筒,心跟让油煎火烹了一样。
一人一鱼两厢无话,就这么跟躺尸似地躺到了晚上。
眼看天色不早,他这才支撑个混混沌沌的脑瓜子从地上爬起来,“仙君想吃点什么,我去做。”他这脑仁都想疼了,也没想出个什么留人的好法子,只得继续在碧胧这张嘴上下功夫。
“都好。”
看着从被头蔓出的几缕青丝,于小六刚想上前,就听院门外有人喊他。
“小六在家呢吗?”
于小六急冲冲掩上屋门走到院门口,“明达伯伯,您怎么来了。”
于明达笑得慈容满面,“我来知会你一声,明日我上集,你若是有什么要我捎带着卖的,一会把东西拉我家去。哦,对了,”他在鞋底磕了磕烟袋灰,“你把那条大鱼也拉来吧,我已经托人在县里打听好了,有几家酒楼挺感兴趣,让拉去瞧瞧。”他呵呵笑道:“这不正赶上县里这两天灯会,观灯的人多,有的酒楼听说是稀罕品种还挺老大个,就说要买了应个景。”
于明达一向对他颇为照拂,于小六也不愿蒙骗他,可碧胧这事是铁定不能让外面人知道的。“这倒是让您白费心了。”他挠着脑袋吭哧了半天,羞愧道:“那鱼没了让我给放回海里了。”
“放了?!”老头惊得声音都高了好几个调门。
于小六越发羞愧,都不好意思再看对方,“嗯,就有一天,那鱼给我托梦了,说他是海里静修的神仙,我半夜醒了越看这鱼越怪,就拉海边给放了。”
“诶呦,你你你,说你点什么好!”老头惋惜得直拍大腿,“就做个梦,那么大条鱼就放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扔了多少银子。”
老头心疼得胡子都一抖一抖的,“真是神仙那得是有多笨才能让人捉着,你个糊涂蛋哟。”
他家“仙君”确实是有那么点笨的。
小六不由弯了下唇角。
“还笑,等回头娶不上媳妇有你哭的。”老头气哼哼背上手转身就走。
看老头走远了,于小六转身进院把门插好,再进屋就见碧胧已经起来了。他半裸着坐在被窝里,一双丹凤眼没什么情绪地盯着自己。
“仙君”于小六被他这一脸不苟言笑的样弄得有点紧张,怀疑是不是碧胧听见了什么。他忐忑地坐到碧胧近前,“饭还没好,怎么起来了。”
“于小六,我想吃炸小鱼,还有小虾米,还有、还有那个”却听碧胧软着声音报出一溜菜名来。
于小六顿时心安不少。
也是,自己方才跟于明达在院外说话,音量不高又关着屋门,这么老远怎么可能听得着。
他笑着拢了拢碧胧有些凌乱的头发,“好,都给仙君做。”
这餐饭碧胧吃得可不少,从小桌端来嘴就没闭上过,直吃得他小肚子都有些微微涨起来,鼓溜溜的看得于小六直想上手摸两把。
于小六就觉着今儿晚上的碧胧特别乖,连给他洗漱时,他也没这不行,那不许的,只乖乖顺顺地坐在那任于小六摆弄。等洗漱好后,把自己往被窝里一埋,还自觉地在身边给于小六空出位置来。
于小六看着,喉结滚动两下,笑问:“仙君,这都捆了好几日,手都是疼的,今晚能不捆吗?”
“随你。”
那双眼睛在被头上方一眨不眨地看着于小六,勾得他肝都有些颤,恨不能扑上去。可他是真不敢,碧胧已经起了要走的心思,他这会要再做点什么,怕是怎么也留不住了。
“我跟仙君说笑呢。”于小六拿起炕边的麻绳递给碧胧,随后两手并着举到他眼前,“跟仙君定好的规矩,我不能说了不算。”
碧胧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从被窝里伸出手给于小六的手腕捆上了。
其实,于小六进被窝之前是真打定了主意不碰碧胧分毫。谁想睡着睡着碧胧却朝他这边凑过来了,像只粘人小猫似地一个劲往他怀里扎,那一身细皮贴在他的胸膛上,蹭得他骨头都酥了。这几日,他因着碧胧的伤没好全,也不好再“犯病”,只能每天晚上趁碧胧睡着的时候吃两口“豆腐”解馋。可这样与饮鸩解渴无异,弄得他夜夜硬挺着鸡巴,“火”越攒越多。
今儿碧胧这样,可算是把他一下就“燎”着了。只觉这些日子憋回去的东西翻着劲地往上涌,都快把他龟头撑爆了,鸡巴涨得像快要裂开,连卵蛋都跟着颤起来。
连半炷香的功夫都没到,于小六的“道心”就破了。
他咽了口唾沫,性器贴上碧胧大腿磨蹭着,嘴凑过去,又装出了迷迷糊糊的痴傻样来,“媳妇。”
“嗯。”
却听枕边亦是迷迷糊糊的一声应。
于小六:???
枕边人忽地这一应声,倒把于小六弄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一瞬还以为是碧胧醒了。
他想要睁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却又不敢,生怕被碧胧发现他是装病,只得在心里翻江倒海地瞎琢磨。于小六身子僵直地几乎绷成了一块木板,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可于小六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再有什么动静,只觉那具滑溜溜的身子又往自己怀里窝了窝,冰冰凉凉地给他胸前贴出一团火来。
于小六到底是有些耐不住,偷偷把眼睁开一条细缝。
甫一睁开眼,碧胧那张冒着仙气的小脸就撞进了于小六眼底。他神态安然两目闭阖,似是毫无知觉,睡得极香甜的一张小脸贴得于小六极近,近到不过一扎距离。
近到于小六觉得自己微微低头就能亲上去。
温热的呼吸轻慢地拂过于小六下巴,撩拨得于小六只觉从尾巴骨到后脑勺炸起了一溜的鸡皮疙瘩,下身愈发胀疼。
于小六盯着那两片娇嫩的嘴唇,喉结滚了又滚,终是大着胆子轻声又唤了一句,“媳妇?”
“嗯”眼前人模模糊糊从鼻子里挤出个鼻音。
于小六又惊又奇。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怎么跟以往的发展不太一样啊?!
可眼看碧胧两眼紧闭神态未变,依旧没有要醒的意思。于小六琢磨了半天觉着碧胧定是睡糊涂了。瞧着碧胧晕着薄红的小脸,又猛然想到今晚晚饭碧胧吃了两盅酒,猜想许是碧胧吃得醉了也说不定。
也是,不然就碧胧那性子,听见他叫媳妇,别说答应,不拿大鱼尾巴抽他就不错了。
一想到碧胧有可能是醉着,于小六心思越发不安稳,胆子也愈发大了。他将脸凑到近前,在碧胧两片嘴唇上浅啄两口,又唤了一声“媳妇。”
没听到回音,他又试探着吮吻碧胧下唇,含含糊糊地问:“怎么不应啊。”两齿衔着软嫩的唇瓣黏黏糊糊地碾磨,直碾磨得怀里人轻哼一声,身上发起颤来。
于小六双手捧住碧胧的脸,舌尖挑开柔软的唇瓣钻入齿缝,如翻江蛟龙一般舌头卷着碧胧的软舌抵死纠缠。
直吻得碧胧抖着身子一个劲搡他前胸。
“没唔没气了”
见自己这般都没挨打,于小六越发笃定碧胧是吃醉了酒,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大手放开碧胧的脸,摸上了小巧的乳头,一边用粗糙的指腹在上面刮磨,一边狗一样把脸埋进碧胧颈窝去舔舐那片软鳞。
不多时便觉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自己耻骨处,流了凉凉滑滑的一片。于小六舔得越发卖力,“好媳妇,再应一声。”
“唔嗯应别舔”碧胧呜咽着不住哆嗦,撅着屁股往后要躲。
于小六两脚一钳,便把碧胧两条小腿夹在了腿当间。他下身贴过去,拿肉柱碾蹭着身下两颗“肉笋”。
性器抵磨间粘腻的水音隐隐可闻,两人身下一片泥泞。
于小六嘴巴一路从碧胧颈侧吻到耳朵。粗粝的舌尖沿着耳廓的起伏描摹,像在给碧胧耳朵哈气似的,他嘴唇罩上了碧胧的大半耳朵。
热腾腾的气流伴着微喘灌进碧胧耳道:“好媳妇,水可真多。”
话音刚落,身下那两条“笋尖”又流出了一大股,淫靡的水音愈发粘腻。
就见碧胧“唔”一声脸扎进了于小六胸口,屁股又要往后挪。
于小六心中只觉醉酒的碧胧实在可爱,愈加忍不住想逗弄。他暗暗解了手上的麻绳,扯过碧胧的手放在自己性器上,带着他套弄,“媳妇给我摸摸,我难受得紧。”
见怀里人没反应,只是喷吐在胸口处的鼻息越发地烫,于小六低笑一声含住了碧胧发缝间的犄角。他一边舔弄着犄角,一边将性器插进了两条闭拢在一起的“肉笋”间。两只大手包着碧胧的手,引领他上下捋动。
胸前的人闷闷呻吟着,鼻尖和嘴唇随着身体颤抖不时蹭上于小六的胸口,就好像是在他胸膛落下了一个又一个情意绵绵的吻。
“媳妇真好。”
“摸得为夫好舒服。”
于小六吮吻着犄角,性器抽插的速度越发快起来,直插磨得两人指缝里满是起泡的黏液。不肖多时,只觉怀里人身子一震,那两只被插磨得殷红的“肉笋”便吐出两道水线,冰冰凉凉地喷在了于小六的小腹上。
于小六终是按捺不住,一把扳过碧胧身子将他压在床上。他提膝插进碧胧两腿间,一边用性器在股缝间碾磨一边俯身喘息着去寻藏在那丛乱发里的唇。
可拨开乱发,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
于小六不由愣住。
碧胧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幽蓝色眸子一脸幽怨地看着他,眼眶里含着莹莹水光。
“你骗我。”
随着委委屈屈的哭腔,两颗莹亮的珠子砸进鬓角的发丛。
“你根本就没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