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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情敌子宫里了【宫交/语言羞辱/玩耳钉/内S/抵在墙上抱C】

 

他一个劲地用手背擦着嘴巴,我盯着他的手,分明的骨节、小麦色的皮肤、明显的青筋。还有撸动鸡巴时能带来摩擦快感的粗糙手心。

我忍不住俯下身来靠近他,端详起他的手。想要占有一切喜欢的事物的欲望,让我有点想砍了他的手作收藏。

我当然不会犯法,我不会做任何危害我的美好前途的事。

但是他如果能够人走了手留下,人走了身体留下就好了。

怀着“如果他真是没有生命的性爱娃娃”的念头,我俯身吻了吻他擦嘴时露出的手心。把下唇在上面轻轻磨蹭了两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和摩擦感。

“唔……”他终于出声,与我的唇隔了一个手掌的距离的他的嘴巴中传来呻吟。

我带着戏谑的笑,拉远距离重新审视起他的表情。被讨厌的人戏弄过后的他,用手遮住眼脸,偏过头一言不发。

他剩下一只手紧紧揽住我的后颈,两只腿为了不滑下去紧紧盘住我的腰,后背与墙紧贴,想要离我远一点。

真是好玩。

我托住他的屁股,欺身而上顶弄起他的身体。我用胸肌紧贴他的胸。有弹力的皮肤传来奇妙的触感。

他被我顶得一动一动的,但却被禁锢在我和墙中间不得动弹。

有了刚才太吵被我往嘴里塞被子的教训,他不再敢出声,无声地抿着唇、僵着脖子,快要忍不住时就咬住下唇强行憋回去。

我捏住他的屁股,扣住他的股缝。迫使他再把腿张开一点,夹紧我的腰,好方便我的进入。

他偏过头,使他的侧脸和耳朵朝向了我。刚刚被我理好别在耳后的黄毛,露出了他的耳朵。

小芳有一次问起他时,他好像说过,他的右耳本来有交叉桥钉,但疏于护理导致其中一个的耳洞灌脓。他忍着痛去取下了一个桥钉,贴上了膏药。

要不是现在看到他取下桥钉后,留下的一个有疤痕的耳洞,还有一个快要长好的耳洞,我都不敢相信他是会为了痛取下耳钉的人。

平常所见他身上那些毫不处理的打架伤口,顶着伤一坐三个小时自习一声不吭。让我觉得他好像天生不怕痛。

而床上那些举动,巴掌抽上批,擦过他的睾丸,都不能阻止他挺起鸡巴花穴流水的一副样子,则让我不得不猜测起,他是不是什么噬痛体质。让我忍不住变本加厉地让他痛。

但他却也是忍不了这小小的耳洞灌脓的痛的人,真矛盾啊。

我舔上他结了疤快要愈合的耳洞。又舔上原本的桥钉另一边没有灌脓,但现在也快要长好的狭小耳洞。吸吻他的耳朵,咬住他没有取下来的金属耳骨钉,牙齿通过头骨传来金属的振动音,这样的声音想必也传到了他的耳膜处。

我保持着下身的缓慢抽插,细吻着玩弄他的耳朵。已经分不清他身体颤动的原因,是因为抽插,还是因为耳朵被玩弄。

我吻上他本是交叉桥钉一部分的,剩下的那个桥钉。金属的横钉泛着单调的光芒,打耳钉都打得这么刻板的款式,简直就像他的人一样无聊。

我一边吻着他的耳朵、插着他的身体。一边想起了离开高中之后,没有学校的处分规则之后,不用再在老师同学面前装好学生之后,也去打几个耳钉。金属的桥钉其实还不错,但是基础款太无聊了,如果有珠光色那更好……

想着想着,吻落下处,在他的耳洞附近,尝到了血的锈味。

想必是刚刚脱衣服,还有推搡的时候刮到了。或者是被我按在被子里挣扎到时候蹭流血了。

这笨蛋,都不知道先取下耳钉再做爱的吗。明明很怕耳洞疼吧。

我移下嘴巴,咬住他的耳垂,将他的耳钉含在嘴里。轻轻挑逗着他的耳洞。虽然这种人造的洞并不是性器官,也不是对性反应敏感的地方。但他的手指仍被挑逗得紧紧搓着我的后颈,悬空的身体僵直往我身上倒。

缓缓的抽插带来的快感,他的手在我后颈处的摩挲,他的腿在我腰间的蹭动。让我小腹处的欲火越燃越重,我咬住他的耳垂。抬起他的屁股,又按下,套弄着我的鸡巴。

他爽得把头仰起,耳垂被扯长。我听到他痛得忍不住,“嘶”的一声。

我一分神,就让他的耳垂滑出了我的嘴。我的嘴正临上他仰起的下颚侧面,又是一路细密吻下。

情欲催动,欲望驱使。我托着他的屁股一个劲深顶作活赛运动,龟头越往深顶越受刺激,快感席卷我的大脑。

我无处发泄的过分欲念,与他一直忍耐的过分欲望交杂。

他紧紧抱住我,紧紧地与我身体相贴,环抱的手动情地扣着我后颈的皮肤,盘住我的腰的腿动个不停。像是不害怕我会松开让他掉下去似的。

我托着他的屁股摩挲揉动着他的软肉。将头埋进他的肩轻咬他的皮肤。

然后鞭子一样的鸡巴,抽着他体内的甬道,怀着惩罚着他的愚蠢不自量力,开拓着他的身体。顶着他软弱的畸形器官。

我发育完全的健康而粗壮的鸡巴,在他本不该存在的畸形的、未完全发育的、又窄又短又小的通道中驰骋,顶弄着最深处的花心,感受着龟头在一次次冲撞中卡进什么更加窄小的小径。

——如果说他的双性人阴道是勉强能够开进车的小道,那么这里就是车完全进不去的小巷。

但我不愿意在欲望最强的时候受到打击,发狠地撞击起他本就窄小的双性人阴道中更加窄小的甬道,撞得他压抑住的气声痛呼碎成碎片。我听到一两个字像在叫我名字,抽出鸡巴,一鼓作气全部顶入。

龟头卡入窄小的小径,被什么小口吞入,龟头顶部的阻隔全无。

“啊…………嗯!!”头顶的他泄出一缕声音,又抽出双手赶紧捂住嘴。

他像是要脱力一样地蜷曲着身体,上半身离开墙面,紧紧靠在我的身上。

我突然明白了包裹我龟头的小径,和现在顶入的小口是什么。

我突然不知道该庆幸我生物学学得很好,性知识也比较完备,性器官发育得也很好,还是应该后悔拥有这些条件。

该说不愧是双性人的畸形身体吗,短小的阴道,被我超标的尺寸,一举穿透宫颈,顶入了子宫。

宫交,这是一般男女做爱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稀有程度,灭顶的快感,天时地利让我碰上。但交合的对象却不让我满意。

我望向他,他从未经受过这样的折磨,好像身体内的皮鞭抽断了最后一根筋一样捂着嘴巴瞪大眼睛蜷起身子流着汗,苦苦忍受。让我觉得如果在这时取下他的两手,将让他第一次忍不住呻吟出声,让我听见他真正的痛呼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的身子已经完全离开墙壁,挂在我的身上。

他的子宫口也被我破开,挂在我的鸡巴上。

我大力抽插起鸡巴,感受着他的宫口如一只小手一样紧紧套弄我的龟头的感觉。他已经完全脱力,但死死地捂住嘴,蜷缩身子靠上我的肩膀。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将头卡在我的肩上,一边捂住嘴一边环抱住我。

我能感受到他的耳钉蹭上我的耳朵。

也能感受到他的子宫口在我退出鸡巴时蹭上我的马眼,贪婪地吸吮着我的前精。狭窄而不适合性交的宫颈被暴力撑大,圈住我的一截鸡巴,跳动着紧绷着吞吃着它。

我退出一截鸡巴,又狠狠塞入他的身体,他的全身颤动不停,在我肩上的头不断泄出破碎的声音。

我不禁佩服起他的毅力。

“为了不被喜欢的人发现,自己和情敌的奸情,还有自己丑陋又下流的身体……”我凑在他耳边夸奖他,“你忍得很努力嘛?……真了不起啊,陈山。”

我感受到鸡巴一次次暴力拓开他的身体,把他身体里,并非为性交而是为了繁殖准备的子宫,顶弄蹂躏——反正他这种烂货,本就不配拥有像其他正常人一样繁殖的权利,他这种烂货生来就是要被男人操遍里外全身的。

我闷哼着用他的宫口套弄我的龟头,用他的宫颈套弄我的一截鸡巴。把他永远不可能存在的,他的后代的繁殖场所当做性玩具一样破坏,顶得他破碎的呻吟里再也听不出人话,只剩下野兽交合一般本来的苦痛呻吟——就连野兽也可以放肆叫喊,他在性爱中却只能连动物都不如地用忍耐吞没自己。

“你知道我现在顶着的是什么吗?”我用龟头顶住他已经被草软而蠕动不停的宫口,压抑着灭顶的欲望,在他耳边咬牙轻声说,“……你的…子宫!”

他显然是不知道被顶到什么了,但他再蠢也知道子宫是用来干什么的。他被吓得一激灵,身体动个不停。

我惩罚式地咬了咬他的耳朵,吻了吻留下牙印的耳垂。

“陈山,反正你这副不男不女的身体也见不得人。你,一辈子也不会有孩子,更不会用这里生孩子,对吧?”

我在他耳边得意地说,害怕被急了眼的他打一顿,而忍住了最难听的羞辱话语。

我故意抽插着鸡巴,一次次破开进入退出又破开进入他的子宫,感受着紧张的甬道和深处的花心小嘴快要把我吸入的摩擦快感和吸吮快感。

“不然,我把这里操坏怎么样。这样你就可以变成男人了,你就可以和小芳在一起了,好不好呀?”

他被我的话吓到了,但却也害怕掉下去,不敢乱动缠在我身上的手和脚,只是费力地移开屁股往墙上靠,想要让小逼逃开我的粗长鸡巴。

我捏了捏他的屁股软肉,指甲陷进他的屁股肉里警告他。

“我可是为了你好。”

我笑着说,他不敢动了。

我重新把整个后背都离开了墙的他压在墙上,将他抵在墙上大力抽插顶弄。他小声地、咿咿呀呀地叫,没有一句叫床是让我感到悦耳的,也许是因为他男人的嗓音。

但好在他的身体深处深得我心,我沉醉在稀有的宫交性爱的绝顶快感中,像被下了魔咒一样地在他的甬道里横冲直撞。冲击破坏着他不该存在一切器官。蹂躏他的体内的软弱处,他的敏感处,他的软肋。

我们越是交合,他越是无力地靠着墙往下滑去,我半跪的姿势越跪越低,配合他滑下去的小穴深挺,保证无论何种姿势我都能埋进他温热的身体里。

最后他被我顶得屁股挨着床,双腿岔开蹬着床单,脚趾蜷曲绞着床单,虽然已经全身靠在床和墙边了,手仍是害怕掉下去一般紧紧抱住我的后颈。

我以要将靠在墙上他的身体顶得嵌入墙内的力度冲撞着他的下身,上身紧紧贴着他的身体,阴茎退出只剩一个龟头卡进他的阴道,又狠冲进他的身体破开他的通道将大半个龟头卡进他的子宫,环着他的肩膀,深埋在他的子宫里灌了浓精。

我粗喘着射精,缓慢地将射精后仍规模可观的鸡巴退出他的身体,他终于松开我的后颈,整个人脱力地靠着墙闭着眼滑下去。我急忙伸手捞住他的夹肢窝,把他拉起来。

我推起他的腿,他以为我还要再来一次,半睁眼睛,用尽力气只能吐出一句轻如蚊呐的“别”。

“我不操你。”

他得到回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只靠我托着他的胳肢窝才不至于滑下去。

我喘着气,打开他的腿,他裸露的下身已经被他自己的反复高潮和我的精液弄得一片狼藉。

红肿的逼口,正在一点点排出我的精液,米白色的液体从他下身冒出,更多的则是被留在了子宫里。

“冷……冷…”他牙齿打着颤,屋子里23c的空调,让浑身沾湿的他冷得忍不住呻吟。

我还没从射精的余韵中缓过来,只架着他不动。环顾四周没找到空调遥控器,他的全身开始发抖,带动身上的伤疤淤青抖着,让人看了有点于心不忍。

我的目光扫过被他的体液涎液精液沾湿的薄被子。

我伸手够到,然后拿了过来,盖在他的身上。

“你自己弄脏的,自己盖。”我拿着脏被子有点嫌弃,但想起虽然对方可恨,但给我提供了了不起的宫交经历,也决定稍微照顾一下他。

他捏着被子,顺着墙滑下去,躺在了床上。

我看着他盖着被子自顾自取暖,冷极了恨不得把自己裹成蚕蛹的样子,有点想笑。

“我也冷,分我点盖呗。”我取笑他。

其实,我们虽然当着小芳的面分享着一个房间。但却背着小芳,在床上床下地铺分开睡。所以我有自己的被子,完全不用盖他的。

他仰视我,拉开被子,让我进去。

空调吹出的冷风灌入他的被子,让他打了个颤。

“我不盖。你自己盖吧。”

“……”他躺着仰视着我,好像有一丝担忧。

“我不冷。”

我把目光移开,不愿看他的眼睛。

我突然想起。

“陈山,上次给你的药,你每天都吃了吗?”

他缩在被子里,点点头。

“今天的呢,你吃了吗?”我有些急迫地问他。

“今天是,一轮的,停药期。这周过了才能吃,下一轮。”他太冷了,又没什么力气,用被子遮住嘴巴,牙齿发颤,断断续续地解释说。

“药在哪里?你随身带了吗,拿出来吃了!”

我没管他的解释,急忙地说。

又看他那个起不来的样子。虽然很急,但是改了口:

“药在哪,我帮你拿。”

他犹豫了一下,不敢拒绝我:“书包里。侧面夹层。”

我从他书包里拿出一板药片,扣出一粒,从桌上拿来刚刚接好的水。

我让他坐起来,他拉着被子裹着自己,坐了起来。

“吃。”我命令他。

他接过药粒,但没接过水,把药片干吞了下去。

上次,他伤口明明都发炎了,还说,自己不用吃药,过段时间就好了,小芳逼着他才吃了药时也是。

不习惯吃药的样子,干吞下药片,喉咙梗不梗、药片苦不苦,都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喝水。万一药没吞下去怎么办,我可不想对你负责任。”我有些生气了。

他默默接过水,双手捧着水杯,抿了一口。

“不爱喝水?你这人,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急了,拿过水杯,手卡住他的下颚骨,把水往他嘴里灌。

他喝不下,水漫过他的口腔,从他的嘴角流下。

——又来了,这种色情的感觉。

“咳咳……咳…!”他呛了水,埋着头,手放在胸口,开始激烈地咳起来。

他没办法压制住自己的声音,学着我对他做的,把头往被子里塞。

“你……等下。”我有点急,放下水,开始顺他的背。我把他的头从被子里拉起来,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小声但是激烈地咳着。

慢慢地,被我顺过来的他,咳声平息了。

“你,唉,真是的。”他时不时冒出一两声没有完全平息下来的,小声的咳声。我依旧顺着他的背。

“我看看,有没有把药片咳出来。”我用手按上他的下唇,他张开嘴巴让我看,我顺着他的舌头,看着他的上颚,扁桃体,再到他口腔深处的喉咙。

他平常给我深喉的时候,都会进这么深吗,那真了不起。

他喝个水都会被呛到,吞我精液的时候居然没有被呛到。

我想着,伸手触碰他的口腔,抚摸过他的牙齿,摸过他牙齿尽头的牙龈,又蹭刮上他的舌根。惹得他的舌头一直动个不停,我还想再进去,他也张开嘴让我进去。

“咳……!”

但他未平息的一声咳声打断了这一切,我抽走我的手。

学着我刚刚抚摸他的后背的样子,他抚着自己的胸口。

“我看了,药没吐出来。”

“你以前到底吃了没有?你知道的,你要是不吃,我们都得完蛋。”

他埋着头,一头黄毛隐约可见耳朵和金属耳钉,他把手放在胸口。

点了点头。

我长舒一口气,第一次为他很听我的话这一点感到庆幸。

我关掉了空调,熄了灯。打开了卧室里的窗,拉开了窗帘。

周六凌晨1:30,老旧小区建筑一栋栋排列着,只有零星的几户还亮着白炽灯。

六月中旬的夏夜,热浪鼓动着,涌入房间。月光却淡漠地照射上大地,没有一丝温度。

窗外的高大树影被月光投射进房间里,把我的影子吞没。也把在床上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的陈山吞没。

即使炎热,即使知了的聒噪鸣叫扰乱了寂静的夜。在这样的黑夜里,我却比被光照亮的白天,更觉得自由。

我真切地厌恶着任何闪着光的东西。

只是夜里。

我只是远远地,在窗边看着,躺在床上那人的身影被黑暗笼罩。

他蜷曲着身子,紧紧地裹着被子,紧紧地闭上双眼,还没有从急切的喘息和过度的劳累中缓过来。

“陈山。”

他睁开眼。像一条被打捞上岸的干渴的鱼,第一次直观目见烈日一样,呆望着我。

“记得我刚刚说的吗?我现在就要和你说,那个秘密。不过……啊,没什么不过,无所谓你想不想听。”

干渴的鱼,强撑起自己疲软的身子。爬到床边,好像这样就能让它看清那烈日。

“你很喜欢,待在这里吧。小芳租的房子。”

殊不知,靠近那仿佛对它说着话的烈日,并不会让它脱离水体的拘束,接近于阳光下的生存。

“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小芳的生活里,插足我们的关系,装傻充愣无视我的暗示。”

真的能接近阳光下的生存吗?日轮只是日轮,光明的象征罢了。并不是光明本身。

“忍受我的所有威胁,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只是为了,待在这里过夜,我猜的没错吧?”

而鱼这样做,只会让它更加接近它的死亡。

“我不想推测,你究竟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留宿在这里。我也不想推测,你有这样的想法,与小芳她有什么联系。”

“因为关于你的所有原因,我只会越推测,越觉得你可悲而龌龊。”

更接近成为岸滩上的,另一具刺骸。

“但原因并不重要。因为很可惜,你估计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

干渴的鱼。悲哀的鱼。终于连日轮,连那光明的象征也看不见了。

“她在跟房东商量退租了,六月过完,她就会回到家里去。”

“她不会再住在这个可笑的、所谓的自习室里了,我也不会。”

“她集训结束之后,会去她爸投资的校外机构上课,不会再回你们那个学校了。我高三,会在外高旁边租房子。”

无法呼吸夜里的闷热空气,鱼,无法用肺呼吸。

“我们和,你,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正因如此啊,无法用肺呼吸。才让鱼,永远不能在阳光下生存。

加重语气的永远不会。

那个人用手撑起上身,伏跪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我。

披在他肩上的被子缓缓滑下,露出隐约可见的那些伤痕。

还有。

无法呼吸的,耸动的肩膀。

“她甚至没有给你钥匙吧?在被永远锁在门外,没人开门之前。或是临头被赶走,自己丢脸之前。”

“你就保持你的厚脸皮,装作什么不知道一样,表演好这十来天,怎么样?”

“毕竟这是最后的几天,你能如愿以偿留宿在这里的时间。”

我手撑住窗台,笑着对他说。

话里有话,把滚和不滚的选择权留给他。

当然,我也曾认为,这些弯弯绕绕的语句,是他的蠢脑子一辈子听不懂的。

但这么久相处下来,我也有所发觉,他心里其实不像外表表现出来这么迟钝、无脑,他其实什么都清楚得很。

我的话,虽然弯绕,但显然是有效的。

不然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子,目光无光,面孔煞白地望着我。

他撑起上半身的,僵直跪坐的身体,被压在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黯淡的树影里。

好像快要被挤成微小的剪影,被夜风和热浪席卷到高空,又在近地面被重重拍下,灰飞烟灭。

他呆滞地望向我的眼睛,蒙上了厚重的黯淡灰尘。

就连他痛苦地耸动着的肩膀也停下了。

他失语了,又也许,他从不曾学会过说话。

就像搁浅的鱼。

无法呼吸,只因它生来就不曾拥有肺部。

被子,顺着他的肩膀滑下,露出他裸着的身体。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为我的话语而凝滞住。

我能感觉到,我说出的话,如夜晚山中的古钟声一般,久久地回荡在这个房间里。

而他只是呆滞着,用一种受尽伤害的神态和姿态面对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知了的聒噪声音里。

在我听了一万遍自己声音的回响,扶着窗沿的手,都有些尴尬而不自然的时分。

他的眼神,从遥远的真空中,找回一点痛苦的颜色。

他的身体,由灰飞烟灭的尘埃,回归为那个僵硬的存在。

他从床上下来,几乎是跌下床一样艰难。

然后胡乱地扯下床单,胡乱地卷起被子,蹒跚着走向书桌,想要找到自己的包。

看来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选择直接滚的他,这次倒是显得没那么蠢了。

他的腿肉眼可见地还在发抖,股缝之间还残留着我射进去的精液。

蜿蜒着、沿着他直直的大腿向下流去的液体,被月光照得泛着光亮。

跟他没有一丁点血色的脸不同。

他不顾发着抖的腿,急忙地走,脚忽的被绊了一下,膝盖“哐”得一下撞上书桌,流出了鲜血。

他咬住下唇,忍住疼痛,把他的东西一股脑地往书包里塞。

包里塞不下,他也只是咬着唇,一个劲地强行往里撑。

塞着塞着,眼泪,簌簌地低落在他的书包上。在夜里,书包的布料上晕开深色。

在黑暗里看不见的眼泪,咬住的下唇,按耐住他的所有声音。

他皱起眉头,一副痛苦极了的样子。

低下头,脖子紧绷着。硬扯着书包拉链,用力按着书包,用蛮力拉着,直到拉链发出“呲”的声音。

然后,他停下了,流泪却不曾停下。

“照片……”他终于开了口,小声的音量,蒙昧的语气。有些重的鼻音,带了极力压制住的哭腔。

仿若刚学会说话的孩童一样。

“那些照片和…视频。你会……删吗?”

我简直有点受不了他这个人,到了最后的,自己都被人抛弃了的时分。

还保持着这种卑微乞求、好声询问对方的语气。简直是把贱刻在了骨子里。

“不会。”

他抬头望向我,以为我不能看见他眼睛里泪在打着转。

还是那副眼神飘忽、吞吞吐吐想要说话,但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让我怀疑下一秒他就要自我放弃地下跪,爬着过来央求我删掉那些照片了。

“因为我早就删了,脸都没有的几张色情照片,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吧。”

我笑得狡黠,眼睛直直盯着他身后的墙上一点。但不愿与他对视。

他睁大了眼睛,望着我,神情惊疑。

“视频嘛……没拍过呢。”

“本来就是逗你玩说的话,没想到你还真当真了,你也真是蠢得要死。想来真是觉得有点好笑。”

“况且,要拍你的性爱录像的话,也会把我自己拍进去吧?”

“……为了警告你才跟你做爱,却要担负搭上我自己名誉的风险,怎么想都会觉得亏了吧。”

我只是说着如实的话,慢慢走近他,他把头偏向一边,不愿让我看见他的脸。

我对他的反抗行为有点无语。

但既然是最后一面,也得送这次的情敌一个体面一点的最终印象。

“你要是不放心,我就把我的电脑备份u盘给你怎么样。你自己在里面找,看看有没有。手机备份也可以。反正……我不像某个人一样,藏着掖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笑着,帮他理着脑后的乱糟糟的头发。

他的头发比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长长了许多,几乎是女孩会留的长度了。配上他显得可畏的男人五官和高挑身形,多了很多违和感。

他呼吸一滞,深吸着空气,把头埋得更低了,背也弯起来。仿佛我的手有千斤重一样。

“唔……嗯。”

但他没有回答,默认地相信我了。也没有逃开我的手,顺从地让我摸着后脑。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怀疑过我说的话。

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有些心烦意乱。

他并不蠢,也并不迟钝,如果以前的顺从是为了自保。

……那么现在这个姿态是什么?

更早更早之前,那个巷子里帮我挨下拳头的他,又是为了什么?

那句说到一半的“明明一直以来都是我……”,又是指什么?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

他都好像是在顺从着我。

明明以他的体力和势力,就算可能打不过考了国家级运动员证书的我,也能叫上他平常结交的那些人。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堵住我,威胁让我交出拍下的照片。

即使他不这么做,是因为害怕我说出他双性人的秘密。

但是我知道身体的秘密的之前。

包括我发现他是双性人当晚。

我羞辱他看着穿着睡衣的小芳硬了的龌龊样子的时候。

在回房间之后,用脚狠狠踩上他的裆部,用力凌虐他的性器。

他痛得快要昏死过去。被我制住的左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抓住地板的右手扣断了好几个指甲,流出汩汩鲜血。

我低头,本想去欣赏一下他害怕的样子。他却一边抓着我的手,一边嘴里说着什么,他说:

“我没关系的。”

后来,则是我一边说着没关系是吧,一边与他争斗着脱了他的裤子,暴露了他的秘密,顺便用手凌虐了一番他的外阴。带着好几张他的私密处的特写照片离开。

空留他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头,瘫倒在房间里。

即使是那时,涉及揭开到他身体的秘密之前。他对我的态度,也都十分顺从。

为什么?

……我不会细想,也不愿细想。

我不想深究他对我顺从的原因,就像我不想深究为什么我对他靠近小芳这件事如此应激一样。

我的世界,只容得下我和小芳两个人,我无暇再去考虑其他。

其他的存在,太久地停留在这里。只会让我感觉冒犯,感到越界。

破坏我好不容易勉强维持住的平衡。

“算了,烂货,最后一面了。”我抓住他后脑的头发,俯下身贴近他的脸,“你有什么要求吗?我看情况满足你一次。”

他感觉到我的接近,侧过的头向后缩了一点。目光躲闪,用余光触及着我。

快要相贴的裸露的身体,还有离得极近的距离,这明明是床上的我和他习以为常的事。

但现在却显得那么的不自然。

他抿着嘴犹豫着,闭着眼睛想要逃开我,但后脑勺被我抓住而动弹不得。

他犹豫万分,不知是因为想要提出的要求难以启齿,还是又犯了他爱失语的毛病。

仿佛第一次组装句子的小孩子一样,他闭着眼睛,认真而急切地,拼出残缺的句子:

“下次…见面,可以叫……我的名字吗?”

我不能形容我的感受。

仿佛被人强硬地撬开封闭的大门一般的,受到冒犯的感受。我封闭的世界中心传来的严防死守的指令,让我极度的消极排斥起陈山他整个人的存在,就连手中按住的他的后脑的触感,都变得灼烧起来。

这样的冒犯的、越界的感受,让我一时无法命名我的愤怒与疑惑。

无名的愤怒,我扯住他后脑的头发,带着他狠狠地往地上摔。

“戏瘾犯了是吧,废物,给你机会你只想着演。小芳不在这里还来和我装什么和谐友爱。”

我怒不可遏,被尝试压抑无果的怒火烧得面目全非。就连所看重的个人风度也毫不在乎。

“别他妈讨好我了,我说的还不够明确吗,没下一次了,你没机会继续待在这里了。”

“不…是…”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小声地用气声说着。

“既然要滚,就把衣服穿好快滚。”我打断他

“三个月了,你浪费了我三个月的时间,真是个废物。”

他终于不说话,在地上一点点挪着疲惫的身子,一件一件地捡起了先前被我随手扔在地上的他的衣服。

我坐上床边,踢了一脚坐在地上的他,提醒他穿快点。

我一边压着怒火一边看着他穿衣服。但他现在已经太过麻木,以至于对我端详着他的裸体都毫无反应,只是机械地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只有在裤子刮过膝盖上流着血的撞伤时才有痛得抖了一下的反应。

六月中仍然穿着两件衣服,宽松t恤和紧身衣把他的全身上下的伤遮得严严实实。

他麻木地起身,拿上东西,步履艰难地离开,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

他的腿仍是在细微地发抖,我仿佛能看见他裤子下男式内裤磨擦着他被玩得发红发肿的过分敏感的阴唇的样子,让他连步子都迈不开。

我踢了踢脚下的垃圾桶。

“要走,把垃圾带上再走。”

我居高临下望着他蹲着身子低下头露出的黑色发顶。他颤着手在我面前系着垃圾袋,不愿意靠近我一点。

里面全是我们性交时制造的纸团,也许有很多还沾上了他的淫液和精液。换做平常,他一定会别过头不愿意看这些东西。但现在,内心过分麻木的他,连看着这个都无动于衷。

“很好嘛,现在这个屋子里,终于一个垃圾也没有了。”我仍有些生气,转而嘲笑着他。

他一言不发,提着垃圾,僵着步子走到了门口。

他打开门,将要离开时,才仿佛反应过来了我的话的意思一样。

转头看了我一眼,正好对上了我的眼睛。

他看着我,被门框绊住,差点跌倒。回过神来后便扭过头去,逃一般的、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凝滞的空气,在他离开后解冻,僵硬的微笑还挂在我的脸上。

滚滚的热浪袭来,一阵恍惚之中,我仿佛又看见了他。

和独属于他的,一种受尽伤害的眼神。

我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

我强迫自己不要遵从我莫名其妙的心理——想要透过窗户看看是否能够望见离开的陈山的想法。

我别过头,拉上了窗帘,整个过程中没看过一眼窗户。

我打开空调,23c的风拍上我的身体。凉爽的风,让我的烦躁心情稍微平复。

一切都会回归正常。我想。

那个人离开后的第一天。一切回归正常的第一天。

午间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满室,单休的周日。

“小华,你想吃什么?”

女孩枕着抱枕,躺在沙发上,滑动着手机屏幕。

我放下手中的书:“看你吧,你想吃什么,小芳?”

“我也不知道,”她侧躺过来,突然做出灵机一现的表情,“不然等会儿,等陈山回来问他吧,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是我们长期的相处模式,我关照着她,她关照着陈山。倾斜的天平,不平衡的关系。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对方人生中唯一的朋友。

相互扶持,度过虽然物质富足,但被家里严加管教的,精神孤独的童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变故,机缘巧合的,在高中时代逐渐被家里放养。

她的能够坦然接受这样的变故,打开她原本孤独的内心,自由地接纳着所有来者。

但我却做不到,我不能忍受我们的关系里拥挤着别的存在。这种不安稳的感觉,让我时时刻刻都煎熬万分。

以前接近她的那些人也是,接近我的那些人也是,包括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关系里的陈山也是。

都成为了我极力排斥的存在。

“他早上时跟我说,他有事先走了,这几天不在这里过夜。”

我捏着圆珠笔的笔帽,平和地说着:“而且,问他的话,估计一辈子都问不出他想吃什么吧……小芳你随便选点你喜欢吃的吧。”

“啊?”女孩一个打挺坐起来,“小山走了?他说去他哪里了吗,怎么走这么突然。”

“不知道,但是无所谓吧。”

无所谓,关于那个人的生活,和他的原因,怎样都无所谓。

大脑中的声音响起。

“反正他过几天,也会回来的吧。”

不会回来了,我不会给他机会让他回到你身边的。

大脑中的声音在叫嚣。

“你想好怎么跟他说了吗,小芳?”

我从书桌前转过身,温和地闻着坐在沙发上的小芳。

“退租的事吗?”她眨巴眼睛盯着我,又移开了视线。

“跟陈山说吗……?”

我们认识了十几年,心有灵犀让我们很多时候交流都无需多言。

“嗯……大概是想好了吧。”

“再过几天吧,再过几天我就去好好和他说……总之,我不会让他误会自己被抛弃了的,也不会不告诉他就退租的。”

“还有,还要跟他说清楚,我们都要说!即使以后很少见面了,我们三个也是永远的好朋友。”

她侧过身别过头,望着阳台上仿佛要被阳光引燃的绿植,断断续续地说道:

“但是,只是但是,也许啊——我会有自己的计划呢?”

她转过头,朝我咧嘴一笑,眉头却是解不开的蹙起。

事情不按原本轨道行进的预感,让我快要压制不住表面的平和。

“总之,怎么告诉陈山,我会在最后的十几天里想好,然后好好跟他解释的。”

“但是,也许我有了不符合所有人预期的其他计划,小华,你还会支持我吗?”

她的注视使得我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震,别过头去不看她的眼睛。我整个人忐忑不安起来。

“嗯,小芳有计划就好,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会支持你的。”

“你不必装作支持我的,小华。”

也许是不愿意正视局促不安的我,她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不…我是真的支持你。”我违心地说道。

比起支持,我更想让事情按照原本计划的轨迹发展。

像我们从小被期望的一样。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度过高三,我在外高旁租房子走读,她美术集训后去她爸投资的机构不回学校。

然后我们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不出意外的,在同一个城市,我们在首都上大学,在大二一起出国进修。

然后,如我所期望的,如她孩童时承诺我的,如所有人所期望的一样。我们回国然后结婚,在首都定居,拥有一个幸福得千篇一律,美满得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家庭。

但自从。

自从我们从孤独的二人相伴,到被放归自由,双双投放进拥挤的人群里。

我们不断地走上各式各样的歧途,又迷途知返。我看见她身边穿梭过面孔各异的男男女女后。

自从我们初中共同经历过那些残酷的旧日。后来她考高中时,阴差阳错来到这个城三环的,校风和学校一样破败的区中后。

包括这些日子,白天时她身边站着同样爱慕着她的陈山和我。夜晚时,像是摧毁一切的秩序和逻辑一般,我和陈山两个人的身体却纠缠在了一起后。

自从与陈山纠缠着度过这愚蠢的三个月后。

——我自以为是惩罚陈山的三个月。

我却一边自虐式的摧毁自己的逻辑和智商,愚蠢地开凿着怎么也劝离不了的厚脸皮情敌的身体。一边嘲笑着自己,你啊,连自己的欲望都管不好,你简直是懦弱无能到了极点。

自从这些事情发生后,我的不安躁动的情绪,愈发变得难以压抑。

我的心境,我和小芳的未来都逐渐偏离轨道。

小芳和我。原本被计划好的人生轨迹轨迹,原本完美的未来图景,像梦一样美好,让人想要用心雕刻,将它带来世间。

不能再出错了,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再不按原本的轨迹发展了。在我们的高三,这个计划中的重要的节点。

我已经决意不再支持她任性的选择,即使对不起她,但为了我们不再走上歧途,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必须这么做。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但是为了不重复那些残酷的旧日。不再让她受伤,我必须这么做。

——但是为什么,我要说谎呢?

说谎说我会支持她的。

明明是爱着她的,但一直以来,我却在小芳面前说了太多违心的话语。

——我真的支持她吗?

不,我只想拴住她,让她陪着我,永永远远待在两个人的孤独世界里罢了。

如此卑鄙,我是一个烂透了的人。

——过去的事,真的都过去了吗?

不,永远都不会过去的。

直到我亲手掐死,过去那个软弱逃避的自己为止。

————————————————————

我和小芳是青梅竹马。我们从一出生就认识了彼此。

因为我们的妈妈都是大院出身,又都机缘巧合地跨越了半个国家。来到这个新一线城市定居。

她父亲的产业办得风生水起,母亲家里也有家族产业,二人的婚姻虽然时时出现摩擦。但她从小就没有为钱担心过。

我的父母有自己的小公司,母亲的交际圈里也有许多有权有势的亲戚。虽然物质上比不上小芳家,但也算个不错的中产家庭。

后来,在我12岁时。在我读上外高的第一年,在我初一时。父母的公司经营合理,资产跃升。经济实力甚至超过了小芳家。

但在那之后,父母的关系,我家的家庭关系,彻底变了样。

原本三天两头吵架,吵起架来全然不顾我在场的,吵架时经常提起离婚的父母,也变得相敬如宾起来,递盘子时甚至都会对对方说谢谢。

原本嫉妒着小芳家经济条件的父母,拼尽全力也要让我从小到大和小芳读同一所学校,拥有同样多的课外补习班,托尽关系也要把我送进外高,和小芳受同样的贵族式教育的父母。嘴里对于叶家的风凉话变少了,关于叶家聊的内容也无关痛痒起来。

原本总是住的复式公寓,变成了装修华丽的独栋房子。

原本情绪不稳定的母亲,那个七年前砸了父亲的白色轿车的母亲,距此事相隔了三年,吵起架来仍是三两句就要提到“你又要去找那个女人了是不是?”的母亲。再也不提父亲出轨的旧事了,转而捧起她与父亲共享的公司财产报告研究个不停。

原本前后不一的父亲。对待家里也开始像在外应酬一样客气,一改从前不常回家的习惯,相隔每三天就会回一次家视察我和母亲的生活。时不时还会带回他新购置的不动产权证,重重拍在母亲闪着光的眼球上。他还经常请生意上的客人去家附近的酒楼,酒局结束后转向我家的客房妥帖招待。

从前总是和小芳和她父母一起去野餐的假期,现在变成不停地飞行,去世界各地的休养旅游圣地度假的日子。这是连从前在物质上一直比我们家幸福很多的叶家,忙碌的叶叔叔和古板的小芳妈妈都不会去做的事。

在家庭的幸福上,爸爸妈妈终于把叶家比了下去。

我们变幸福了吗?也许是的吧。

我家变幸福了吗?也许不是……吧?

我对此也有所存疑。

在我14岁时。在父母生意场上得意之后的第二年,就读于外高初二的我第一次被带上了酒局。

琥珀色的灯光,映照在黑金色的餐具上。酒楼顶层包厢珊瑚树上镶嵌着璀璨的欧泊宝石。

一切的光亮,都在试图透过我的视网膜,剖开我的大脑,分离我的前额叶,让我变得麻木而痛苦。

于是我以一种僵硬的姿态,站在中式包厢的门口,手抚上楠木茶几,强撑着身体一步步走向餐桌,走近那光里。

光下的,是名利场中——镀金的神们。

千篇一律的头发,是精心打理过后仍显稀薄的“贵人相”。

肥头大耳,或是面颊凹陷。面色红润,或苍白肃穆。

光照上他们的全身,泛着金光的身体。中年男人的肚腩,金色的腕表,光从光泽上看就价值不菲的皮带。

也许是俗气的,也许是邪恶的,但是现在。

——只要坐在光下,什么龌龊的存在,都能成佛。

父亲急忙起身,往我手里塞了酒杯,让我招呼客人。从第一樽金光大佛,敬酒,敬到第十一樽。

阔大的圆桌像大人物广大的胸襟,怎么走都不到一个尽头。又像如来佛祖的手掌,四万八千里也走不出钢筋铁骨般的束缚。父亲不停地哈腰说:“犬子愚笨,不懂生意上的规矩,老板海涵。”

我的身体在战栗,父亲没有发觉。我的心脏在颤动,佛像们不为所动。

眩晕的感受袭来之前,我想,如果是佛的话,为什么只在乎弯腰敬酒的形式,那一句“周叔叔好”、“李叔叔好”、“祁老板好”、“马总好”诸如此类的招呼。

而不在意我这个小小的生灵的恐惧呢。

假佛——光下的假佛,佯装着无事发生,堂而皇之地坐进名利场里,就可以沐猴而冠地成为神,统治他人的尊严。

在十一樽大佛前,在金色光线的高级包厢中。我晕倒前的最后一刻,我只看见了眼前点头哈腰的父亲。

醒来后的第一眼,我看到的也是压抑着愤怒,假装关怀地为我盖被子的他。

下一秒,趁着帮我掖被角的空档,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后来,是我15岁时发生的事。是父母在生意上成功的第三年,就读于外高初三的我还在校游泳队时的事。

有一次,我到达区体育馆后等候开馆期间,才知道体育馆被紧急占用,游泳队的训练也被紧急中止。

我不愿麻烦母亲,也深受母亲对我的过分控制所累,所以就没有通知母亲来接我。

回到家后,只有大开的门户,什么人急迫地脱下而乱扔在地的皮鞋。

我听到房中的异响,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向二楼走去。每跨上一阶,我便更能明白那异响究竟是什么。

逐渐明白的事实,让我的步子越发沉重,到最后,几乎撑着手扶梯,将步子拖上楼梯。

到最后一阶时,我沉默了。

母亲压抑的声音和男人陌生的低喘交汇,回荡在房子里。

这是感情多年不和的父母。

特别是在我10岁时,母亲发现了父亲在外出轨的对象后。两人大吵了一架,母亲精神崩溃地砸了父亲的车之后。留下精神创伤的母亲绝不会与父亲做的事。

我开始犹豫,我是否应该揭穿母亲的秘密。还是应该保守它。

像我和母亲一直以来,对父亲生意成功后,在外面陪生意上的各种伙伴夜夜出入性服务场所心知肚明一样。

我正犹豫时。

“放松点!”男人的声音响起。

——从前听过许多次的,熟人的声音。

我跌跌撞撞地跨过台阶,向母亲的房间奔去。

母亲的房间没有掩上门,我头脑发晕,慌忙地推开那扇门。

拉上的窗帘,交叠的身体,被打开的门中照进的阳光照亮。

人类裸露的躯体,交配的姿势。

两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母亲,我的母亲。

身上的。

李叔叔,我和小芳小学初中的同学,我们唯一一位共同朋友,李雪的爸爸。也是我父亲的生意伙伴。

我感觉到莫大的羞辱,来自性爱的羞辱席卷着我的大脑,嘲笑着与他们同样拥有性本能的我。

自此之后,我把手放上我的性器,想要抚慰自己的每个傍晚,那两具赤裸的躯体都会在我脑中闪过,羞辱着我的性本能,让我的手动弹不得。

时至今日,让我想要自慰的时候,依旧是这样。

后来,迎着光的妈妈的躯体,袒露着,曾经赤裸着哺育我的胸脯。

从容地,缓步,向我走来。

她反手关上房门,冷静地盯着我:

“小华,你不想让爸爸妈妈分开吧。”

“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后来我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母亲从这一日开始,就没有苛责过我的成绩,也再没有严格地关注我的生活。我开始每日日跑步去游泳馆训练。

我知道,她害怕我说出她的秘密。

因为一旦说出,她和父亲势必会分开。即使父亲已经明里暗里背叛过她千百万次,但那个男人,并不能忍受她的任何一次背叛。

而外人所乐于言道的千篇一律的幸福家庭,因为共同财产难以分割,为了守财而守住家庭。为了利益而形成的共同体,为了利益共同体的稳固,阶级的稳固,而佯装着幸福和睦。

我家变幸福了吗?不是。

我们家,从来都没有幸福过。

“像什么,表演一样。”小时候,小芳的一句话,又在我脑中响起。

小芳说她想要从这样的家庭中逃走,我又何尝不想呢?

不过是,我没有勇气,没有毅力。逃离惨白日光中的回忆罢了。

15岁时,是我人生最难跨越的低谷,同时也是小芳人生最黑暗的时期。

发现母亲的外遇只是不幸的开始。

后来,还发生了我至今不愿意回想起的,我和李雪的决裂。

在我尝试接受这一切的变动而精神恍惚时。

小芳的生活也迎来动荡。

她被校园霸凌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虽然我作为学生会主席,只要稍微心性坚定一点,就能上下协调帮她脱离危险。但当时无力面对人生的我内心深处颠覆性地斗争着,无法给她施以援手。

她开始徘徊,开始不安。家人也不理解她。为了排解无法缓解的焦虑。她谈了一个男朋友,一个戴着很多耳钉寸头机车族。她耳朵上的耳钉也开始多起来,她说她想和那个男孩比赛谁的耳钉多。

我不埋怨她,现在看见她快要长好的耳洞时,我知道,那些都是她痛苦的回忆。

我只埋怨我自己,不敢帮助她让她长久痛苦的自己。在放学时叫住等她放学的她的男朋友,用恶言恶语威逼利诱他离开小芳。这样卑鄙的我自己。

我摧毁了小芳排解痛苦的唯一途径,用我的痛苦加害了小芳。

后来,就是她父母终于明白她的苦痛,找校领导潦草解决了这件事。以及小芳在中考前得了坏血病,痊愈后考试受各种因素影响失常发挥的事。

她只考上了以校风差闻名的区中,也就是现在她和陈山就读的那所学校。我对此抱有深深的愧疚。

她却不以为意,笑着安慰我说。

她不想托关系去别的高中,托关系会挤掉原本能读上那个高中的人。她爸妈也在闹离婚,没空管她,她就去区中读。

小芳比了一个耶的手势,大声地对我声明:

“赵会长,你只需要好好看着我就行啦!”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

后来,就是我升上外高的高中部,小芳去区中之后发生的事了。

她脱离了她父亲的严厉掌控,在她母亲的陪伴下在区中旁边的老旧小区,租了一个两间房间的小房子。

我先开始还以为,她过惯了小姐生活,会不习惯这样的住所,而时不时去探望她。

没想到她却很喜欢这样的出租屋,她母亲在和她父亲离婚之后,去了北方的老家继承家里的产业。

小芳仍然住在这样的出租屋里,每天一个人骑自行车上下学,自由得像风一样。

后来,后来,就是三个月前,17岁的我,时隔两个月造访她的出租屋时发生的事了。

那个短发的黄毛,高挑的身材,眉眼凶神恶煞,面相看起来倔强极了。戴着锁链项链,耳朵上打了好几个耳骨钉,还有一对桥钉。

他安安分分坐在小芳的旁边,聚精会神地听着她讲话。看起来有些眼熟,让我想起了小芳的前男友,又或是别的谁。

但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很快我的心就被愤怒蒙蔽。

我是一个软弱逃避的,卑鄙无耻的烂人。

但我也只剩下小芳了,她为什么不肯陪着我,永永远远待在两个人的孤独世界里。

为什么总是会有人,想要进入这样的世界里。

“小华,你来啦,这是陈山。”

“上个月他被班主任安排给我,是我的学业帮扶对象。”

她走近我,凑近我的耳朵悄悄地对我说。

“他性格跟长相完全不一样。我觉得你们会变成好朋友的!”

她又退了一步,心情极好地说道:

“因为…我的直觉!”

我瞥了一眼那个坐在桌前的黄毛小子。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又在与我目光触及的一瞬间移开。

小芳让他说点什么。

他只是捏着笔,低着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后来,了解了他之后,回想起来初见的场景。

我才意识到,他那种表现,并不是说不出来话的表现。

他分明是想要说什么的。在初见我的时分。

但是,无论如何。

他当时想要说什么,现在的我已经再也无从得知。

两室一厅的小出租屋,是小芳母亲认真比对后,在临近郊区的破败的区中旁边能找到的最好的房子。

简单的室内装修。

进门能看见一个最多允许三个人坐的灰色小沙发。

沙发对面,是住在这里忙碌的高中生,几乎不会用到的电视机。

门的右手边,是小到放不下一张餐桌的封闭式厨房。

门正对着,离厨房不远的地方,是一张餐桌。

换上透明桌垫的时候,我们在这上面吃饭。

换上花布桌垫的时候,我们在上面写作业,小芳写完作业,还会在上面画一会儿速写。

在小芳自己住的小房间里也有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桌子,那才是她真正的书桌。但她喜欢和我们一起写作业,所以不经常用那个书桌。

在有时我会和陈山一起住的小房间里,也有一个桌子,那是小芳母亲以前在这里居住时用过的梳妆台。

雕花的格子,巨大的镜子,足以坐下两个人的桌面。有时晚上自习结束后,我们还会回到房间继续做自己的事。陈山在埋头读书的时候,我会假装在床上玩手机,偷偷瞟着镜子观察陈山在做什么。

小芳天天都在这样的环境下起居生活,极少回到有她父亲在的那个家。

陈山来的频率也很高,五天工作日五天都会来这里自习,其中两三天都在这里住,周末一定会在这里睡觉。

我来这里的频率比较低,工作日只来一两天自习。

但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一定会在这里和小芳一起度过单休的周末,像以前一样。

——如果这样的周末不被陈山这样的人打扰的话。

但,没关系了,他现在再也不会打扰我的生活了。

一切都回归正常了,不是吗?

这些日子,我的心里,一直这样对自己说着。

陈山,是我的情敌。

为什么那样说呢?大概是因为他看小芳的眼神吧。

大部分时候亮晶晶的眼睛,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及耳短发的女孩。

就连跟我介绍自己的名字时,也一边用余光触及着小芳,一边支支吾吾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说,他叫陈山。

小芳说,字笔画最简单那个山。

先开始,我对他心怀的愤怒不比现在少。特别是听说了他有些时候会在小芳的房子里留宿时,我更是瞪大了眼睛。

虽然比喻不恰当,但是你明白吗,就是港台脱口秀中提到的。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黄毛鬼火少年,走进你的店里,问你:“阿妈我把鬼火停你家楼下了,xx你女儿的名字在吗?”的感觉。

——可恶的新媒体传播,在我脑子里植入了什么东西!

不管无聊的港台脱口秀也好,总之后来,经过我的委言相劝。小芳最后妥协了,她答应注意安全,并且不要给那个黄毛小混混家门钥匙。以免他招惹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人闯进她的家。

后来有一次,小芳说想要喝乌龙茶,要下楼买。我不愿意和陈山独处,说,我去买吧。陈山听了也站起来,说他去买。

小芳说,不然就石头剪刀布吧,谁输了谁去买。

然后她通过变卦让自己输掉了,蹦蹦跳跳地下楼买,留下我和陈山坐在桌子的对面大眼瞪小眼。

那是第一次,我和陈山独处。

我说,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不像是会学习的人吧。

他说,嗯。

我说,混日子哪里混不好,非要来这里。

他说,嗯。

我说,你不会说话吗。

他说,他嘴笨,不会说话。

后来他支支吾吾的解释了他在这里的原因。

我听了个半懂,自己串联起来大概就是。

本来他也不想来这里学习的,但是班主任余老把他分配给了小芳当学业帮扶对象,积分够了的组合,下学期开学前可以被余老请吃饭。余老为了吸引学生踊跃参与,邀请到了高三的帅哥学长邓秋民一起吃饭。

于是大家都热衷于被余老请吃饭,这个活动就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小芳也不例外。

“陈山,拜托你了!这可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我能见到邓秋民的机会了!”小芳双手合十恳求他。

成天游手好闲的他被小芳猛烈的攻势打败,开始安安分分地来这里自习。

第一次听到邓秋民这三个字,和小芳对他的态度,一种危机感让我皱起了眉头。

但理性分析后。这个所谓的学长,既然跟小芳在同一个学校,见面应当十分容易才是。

意思是,如果二人足够熟悉,随时都能过见面。但小芳却说这是他们见面的“最后一次机会”,可见二人关系并未熟到可以唐突见面的程度。

一个小芳仰慕而遥不可及的、也许一次错过就一生不能再见的前辈,倒不如一个天天黏在小芳身边的同伴混混带来的威胁强。

我把思绪又转回了陈山身上。

我说,你喜欢小芳吗?

他说,什么?

他轻轻地说了一声“不是”,可能是心虚吧,说得特别小声。

然后我们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他飞快地直起身子,想要赶在小芳进门前对我说什么。

他说,你之前……

啪的一声,门被打开,小芳带着三瓶乌龙茶胜利归来。

但也许是沟通真的能解决问题吧,也许是他说不喜欢小芳的回答。我当时是真的相信了他。

以至于后来他一个劲学我向小芳献殷情我都没有管他。

有一段时间,我绕路去买小芳一直爱吃的布丁,他就绕路去买烧烤。

我们拿着东西同时进门,脸色都不好看,只有小芳一个人说好好好这个好。

打开他的烧烤,引入眼帘的是什么都有的烤串,还有八九根烤玉米粒。

小芳说,这么多烤玉米粒……?

陈山看了一眼我,说,嗯。

最后,除了吃了一串玉米粒后就再也吃不下它的小芳,其他玉米粒都被陈山处理掉了。

后来,小芳浅浅评价了这家烧烤,说荤菜好吃,其他的一般啦。

第二次,他带回来一盒烧烤,里面一半都是荤菜。

另一半,还是烤玉米粒。

小芳尴尬地说,小华也吃。

我婉拒了,说我不喜欢玉米粒。

后来,那半盒荤菜被小芳吃掉了,陈山坐在桌子边上吃完了半盒玉米粒。

后来陈山再也没有带过烧烤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慢慢地,当我感觉自己虽然依旧反感他,但慢慢变得不太排斥陈山这个人时。

有一次,他前脚刚离开后,我也被家里消息叫回去。

我出门时,正巧撞见他在楼下犹豫的样子,跟着他的脚步,走过一段路,几乎是在暗巷里穿来穿去,到达一个偏远的街道。

他径直去的地方,是一家破败的网吧。

我突然想:

自尊,是否也是一个假命题?

在这个人们依靠相互对比建立起的,不稳定的价值链中。尊严,只是特定场景特定对象面前的,相互对比之下得出的,价值的副产品。

在牢固不可抗的,上位者剥削中位者、中位者剥削下位者的旧体系中。尊严,只是向剥削者献出的另一份贡品,价值的陪礼。

说什么心如止水,说什么自我价值。

如果真的能不受外界干扰,坚持内心的价值观念。如果真的能抵抗既有体系的压迫,不献祭出自己的尊严,不践踏别人的尊严,自己给自己尊严。

就不会有那么多像陈山一样的人,今天在小巷子里威风得像秋风飒飒掀七尺高浪,明天再大街上落魄得像秋风扫叶败叶枯枝满地。

既然无法改变这一切,那么久适应它,也没什么不好的。

学着所有人的样子,所有人的想法。

慢慢感受这自己的内心生出居高临下带来的优越感,与他人不幸人生对比重拾起来的价值感,让我对他驼着背的背影轻蔑一笑。心中冒出来一百种羞辱他以满足我自己的方法。

我在他背后,说,你就睡这啊。

他被我吓了一跳,说不,他在这里打工。

我说,得了吧,别装了,你还打工。

我说,尘埃里生活,结交点狐朋狗友,靠父母生存,长大了托尽关系找个工作上呗。

我说,不管你怎么样,只要不让你接触的那些肮脏的东西影响到小芳,其他的你怎么样我都不关心。

他埋着头,说,好。

然后我看着他转过头,拉开那个网吧有些脏的卷帘门。他临进去之前转头望了一眼我,好像很自卑的样子,弓着腰进去了。

后来,就是那一次我发现他秘密的经历,让我彻底改变对他的态度的经历。

我们第一次碰上三个人都在这里留宿。我第一次跟人同住一个房间,洗完澡之后犹豫了很久才推开门。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但我能看见从头到尾他的手指都把袖口捏紧。

后来,小芳也洗完澡后,来跟我们说晚安。

她穿着泡泡袖睡衣,看起来很轻松。

她凑过来,摸了摸陈山的头发。

说,好棒,不会掉色诶,她也想染头。

陈山被摸得不舒服,梗着脖子一个劲往后退。

我看了有点不舒服,伸手去摸小芳摸过的头发,挡住她继续摸的手。

我说,当然不会掉色,但是你头发还真长啊,学校不会管吗。

后来,小芳走之后,我才发现陈山的身形有些不自然。

他遮遮掩掩的样子反而让他隐藏的事更加明显:

他因为看了小芳穿着睡衣的样子,因为人家摸了他的头发,就硬起来了。

真是龌龊恶心。

他还遮遮掩掩地说没有,我踩上他的裤裆,说这是什么。

后来,就是我愤怒地凌虐了他的下体之后,发现了他长了一张批,玩弄了一遍他的批之后,还拍了照片的事了。

后来,我们的关系就急转直下,不同的是,我们的肉体接触开始多了起来。

回家后,我翻看那些照片。

回忆起我看他身体的时候,才意识到,我好像治好了我对人类的裸体感到恶心的毛病。

但后来,和李雪的重逢,又否认了我的这个想法。

那都是后话了。

至于陈山与我的关系降至冰点之后的故事,那就是是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三流黄色,再讲也多说无益。

总之,反正,他现在已经走了。

这些日子,反正都是一段将要被遗忘的回忆。

那个人离开后的第三天,一切回归正常的周二夜里。

“我总感觉,小山这两天一直在躲我。”

“但小华,你不要告诉他喔。毕竟在背后对别人妄下推测,却不当面确认,这种事情十分不礼貌……”

洁白发箍压住齐耳短发,夜里的暖白色灯光下,小芳坐在桌对面开口说道。

“只是,我最近碰上他时,他都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我根本没有机会当面问他……”

“他只跟我说,他会好好学,不会拖累我在余老那里的学业帮扶积分的。”

我安慰了小芳,说,可能陈山只是单纯心情不好,过两天应该就会主动来找她说话了。

小芳摆了摆头,轻声说,但愿吧。

她说,余老请不请她吃饭都无所谓了。

她说,但是她真的很担心陈山,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人离开后的第五天,一切回归正常的周四夜里。

一切真的回归正常了吗?

他走后,我望着自己空空的双手,第一次产生如此的想法。

自慰,对同龄人来说如此平常的事,对我来说却无比困难。

我把手放上自己的生殖器官,暗红的肉柱,是微微勃起的阴茎。

用手指顺着它的形状,从根部滑到龟头。

把手掌贴上柱体,慢慢地捋动它,感受着它上面凸起的青筋。

顿时,一股比从前更要强烈的恶心之感席卷了我的大脑。羞耻,罪恶,恐惧……万种情感抓挠着我的小臂,粘黏着爬上我的胸膛、肩膀、下颚,一股脑地灌进我的口腔。

“呕…呃呃……”

曾经的我,除了梦遗之外。还能够做到忍住恶心勉强撸动我的阴茎,只要在到顶之前放开,就有机会能够射出来。

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一把手放上去,就恶心到无法射精。

如同被扔进干涸的海洋,躺在蠕动的、干渴的鱼类中央,渐渐的,被恶心的、生物着翻滚求生的海波吞噬。

性本能,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如此平常的事情,但自从那天目睹母亲房间里的事之后。

这种本能却让我感受到巨大的耻辱。

我与男人女人在暗处耳鬓厮磨,他们都说着爱我。而不知,我只是想试着用他们的身体,脱离自己的羞耻。

但渐渐的,越是敞开的胸膛,越是拉开的内衣,越是肌肤暴露在我的眼里,我越觉得晕眩。

晕眩中,那些男人的面孔,长出了胡茬,脸上带上油光,发际线后移,变成了李叔叔的样子。

那些女人的面孔,袒露着胸脯,纹上了深棕色的眉毛,眼后延绵出细小的鱼尾纹,变成了母亲的样子。

在他们的面孔变为熟悉的人的模样前,我推开了身上的人。

然后避开他们的视线,捂住嘴强忍着呕吐。

但那个人不一样。

双性人不男不女的身体。既是男人、也是女人的身体。

像男人一样高挑的身材,看起来不好惹的面孔,低低的嗓音,三白眼的眼神是仿佛下一秒就要拦住你的去路一般的低气压。

但这样的他,却有像女人一样微微隆起的胸脯,一捏就立起的乳头,还有埋藏在两腿之间的女性外阴,在身体里短小的阴道和本不该存在的子宫。

“……你能,自己操自己吗?”

我曾坏笑着看着他的裸体。

被吓得瞳孔震颤,一丝不挂地跪在我的面前,除了“不要”说不出其他话的他。

却并不会让我产生关于性本能的耻辱。

也许是因为裸露着阴茎与外阴的他,比起我,更要为了自己的性别和性本能羞耻一万倍。也许是我想对他落井下石,也许是我对自己拥有健全身体的庆幸。

也许是在性这一方面,我被他衬得不再可怜。

我放纵着自己,把所有积攒起来无法释放的性欲望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安全感让我不再感到羞耻和恶心,不仅不抵触他的身体,反而变本加厉的想要让他暴露,违背着他的意愿一次次剥光他的衣服,露出他引以为耻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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