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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蒲公英绝学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透过窗帘缝隙的一点朦胧光亮。

“几点了?”成君彦问。

周敬霄眼睛闭着:“五点。”顿了顿,“三十。”

“你怎么知道?你都没睁眼。”成君彦平躺着,右手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弹空气,弹的是小时候学过一阵子的蓝色多瑙河。

不知为何,感觉空气变得有厚度有实感,弹下去的瞬间有一种弹到透明晶体的触感,滑滑凉凉,连呼吸都变得畅快。

周敬霄抓住他的手指,“猜的。”

成君彦就改在他的手心弹,指尖轻轻敲击掌心,不信,“真的假的?”

他抬手摸床头桌,摸到了闹钟,费了很大力气看清上面的指针,五点三十二。

“好准!”成君彦语气雀跃,翻了个身,问他:“怎么猜的?”

周敬霄依旧闭着眼,嘴角隐秘地翘了翘。

他侧趴着,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发尾落在锁骨处,睫毛浓长得像黑羽扇,是标致的美人脸,人却是清清冷冷的,成君彦想到刚才上山偶然看到的山泉水,清澈见底,摸起来很凉。

聒噪的人突然安静,周敬霄睁开眼睛,看成君彦好好的,只是怔愣在那,眼睛睁得圆,他又把眼闭上,“发什么呆。”

成君彦眼珠动动,手悄悄按上自己的心口。

又躺了会儿,成君彦该走了。

他衣服都湿了,周敬霄让他在衣柜里拿几件穿,最终他穿了周敬霄的一身运动服。黑色的,衬得他身体修长,人像把笔直锋利的黑金薄剑。

周敬霄坐在床上看他换衣服,等他穿好后,招招手。

成君彦走过去,周敬霄先握了下他的手,顺着向上,挽起对他来说有些长的袖子。

“一会儿我送你。”他边挽边说,耳边的头发被轻轻碰了碰,他停顿下来,成君彦正在摸他的头发,动作那么轻,像在抚摸鸟类幼崽的绒毛。

两边袖子都挽好了,他放了手,成君彦的手也收回去,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周敬霄还有事,成君彦自己坐电梯先下去。

电梯下了一层停住,他把帽檐压得更低,靠在角落,进来几个男人,他看着自己的鞋,他们说话没有顾忌,谈话中心正巧是自己。

他们在说那晚在荷苑的事儿,杨傲身边的人在跟没到场的人说成君彦怎么在桌子底下当狗,那人是有名的嘴碎,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跌宕起伏。

“你们是没见着,他原先多傲啊,从来不带看旁边人一眼的,在地上爬,狗一样……”

杨傲倒没有参与他们,他瞥向电梯角落,那人一身黑色,是价格不菲的品牌,他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只是身形像,现在的成君彦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电梯打开,西装革履的几人率先出去,电梯门合上,复又打开,成君彦才从里面走出来。

周敬霄在一楼等他,站在门廊前看什么,成君彦走过去,见地上开着一丛丛蒲公英。

一团一团,被风吹散了,是一场从下向上飘的雪。

“成君彦。”周敬霄随手摘下一朵蒲公英,“给你看个……”他顿了顿,学着十七岁成君彦会说的话,“武功绝学。”

“嗯?”成君彦不解,但周敬霄难得开个玩笑,还是接了过去,周敬霄握着他的肩膀让他对着正前方。

周敬霄一本正经地说:“你讨厌谁,就念他的名字,然后用力吹。”他抬抬成君彦的帽檐,让他的眼睛露出来,“试试?”

成君彦怎么会不知道他在说着玩,但还是配合了,正前方就是走远的杨傲一行人,他拿蒲公英瞄准他们,用力吹了一口气。

杨傲他们正在谈论近期新批下的一块地皮,突然就感觉一股劲风呼啸而来,常人根本无法抵抗,扑通几声响,几个人接二连三地跌进旁边的喷泉水池。

成君彦难得地低声骂了句脏,看着狼狈落水的几个人,嘴角扬上去,“丫真的假的……”他转头去看周敬霄,整个人从低沉一下子变得愉悦,眼睛都亮了,“怎么做到的?”

周敬霄不回答,往前走,“都说了是武功绝学。”

成君彦追上去,“你快告诉我……”

喷泉中央的天使石像在阳光下微笑,腾空而起的水柱折射出彩虹色彩,周清颐在楼上看着这一切直摇头。

他们一起下山,今天天气很好,有一段路窄,周敬霄走在前面,两边是茂盛的草木,还有丛生的黄刺玫,成君彦走在后面,又想起奶奶村子里的水渠和芦苇。

那时候,他也这么送树雪回家,两道人影重合又分开,成君彦快走两步,走到周敬霄的身边。

成君彦先去疗养院看了奶奶和妈妈,然后和周敬霄一起回到七号院。

院子里,龙新棠正在水缸旁边啃甜瓜。

“龙!”今天成君彦有些兴奋,“你送我的蝴蝶刀太好用了。”

“你和人打架了?”龙新棠啃的速度慢下来,“谁啊?需要找回去吗?”

成君彦走过去,对他展示自己的改良版,手一松,蝴蝶刀挂在他掌心,银链子在月光下发光,“我平时都扎不准,今天准头特好,把那人吓得。”

他刚被周敬霄抓着去包扎了伤口,很小的一道口子,依他意思撂着不管就行了,但是周敬霄很温和地说不行。

他头发被纱布翘得很呆,在那跟人喋喋不休,周敬霄在他后面,他侃了多久看了多久。

“哥,你下次还可以这样。”龙新棠教他用刀,“这样竖直发力。”

刀在他手指间灵巧地转了一圈,递回给成君彦,又说“但是最好别,弄不准会死人,平时吓唬人足够了。”

“怎么转的。”成君彦模仿着他的样子,差点摔了刀,龙新棠笑:“且练呢,我五岁就玩小刀,不开刃的。”

他们越聊越起劲,周敬霄碰了碰他的手腕,示意他自己先进去,成君彦分神点一下头,一边说话一边余光看到他走进自己的房间。

“你今天心情很好啊?一直在笑。”龙新棠问。

“有么?”成君彦摸摸脸,心说真是奇怪,只是想想自己的房间里有人在等,就会不自觉想笑么。

成君彦推开房门,里面的人脱了外套躺在床上,枕着他的花枕巾,闭着眼在休息。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周敬霄却开口了:“我九点走。”

听到这话,成君彦马上去看表,已经八点五十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你那么能聊。”周敬霄睁开眼睛,“就没打断你。”

成君彦坐下,低头看着他身侧的手,“就十分钟。”

“嗯。”周敬霄手向左侧动了动,碰到他的,两人手指挨着。

气氛有点别扭,要说心迹也算表明了,可还是有种生涩的感觉,两人一时都还没有找准相处的方式。

正当成君彦打算打破沉默,说点什么,隔壁突然传来奇怪的动静,一男一女,女的娇喘,男的低吼,床板有节奏地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周敬霄,清清嗓子,没话找话,“这儿的隔音真是不怎么样。”

周敬霄嗯了声,歪歪头,看着他。他的头发像上好的黑色绸缎,映着脸更加冷艳。

成君彦错开眼神,后颈被手覆盖着,用了力道压下去,他连忙用手肘撑住身体,和周敬霄脸挨得很近,两道呼吸交错。这个姿势一如他们在运河边上第一次相见。

不过,周敬霄的眼神没有树雪那么冷淡。他眨动两下眼睛,开口说道:“成君彦,还剩两分钟。”

听到这句话,成君彦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紧迫感,都没来得及细想,就低头亲上周敬霄的嘴唇。

周敬霄的手掌摩挲着他的后颈,成君彦后知后觉,剩两分钟,也没说一定要亲嘴啊……

十月,成君彦跟邱霁月去了南方做生意,周敬霄按部就班在学校上课。

北方的秋天干燥、飞尘,天空淡蓝,太阳时常发白。

周敬霄一出教学楼,被风吹得眯起眼睛。他的头发更长了,用成君彦送的荷花头绳随手一扎,人走在校园里,总是被注目。

“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乐队吗?”蒋心追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很适合我们乐队啊!”

周敬霄抬腕看看手表,对他说:“我不会唱歌。”

“没关系。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即使已经被拒绝八百次,他也毫不气馁,“我们就在那边天台排练,真的不来吗?”

“你想想,到时候我们去演出,有很多人为你欢呼,喊你的名字,你就不心动吗?”他极力游说:“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别的城市,有很多姑娘……”

“试试呗。”一道男声插入,蒋心下意识应和,“对啊!”

然后转头看向来人,是个穿皮衣的年轻男人,头发上架着墨镜,长相英俊,眉目温和。他没有犹豫,立刻掏出一张乐团自制的简易海报递过去,“请问有兴趣加入我们乐队吗?我们还差一个吉他手……”

“别说,我还真会弹吉他。”成君彦抬手要接,就被周敬霄给截下了,他随手叠了叠,对蒋心说:“谢谢,你再去找找别人吧。”

蒋心被他看着,一时嘴像粘住了,什么也没说出来,“哦……好。”

“你干嘛拒绝得这么干脆。”成君彦搭着他的肩,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道:“校园生活嘛,就得多姿多彩。”

“你呢?”周敬霄看他,“上学的时候多彩吗?”

“我。”成君彦干笑:“凑合,也没太……彩。”他看着周敬霄安静的目光,有些没底气,最后一个字都没声儿。

周敬霄嗯了声,才说:“怎么来这儿了,不直接回家。”

“霁月开车送我来的,我说顺路,正好你不今天有课,我就来溜达溜达。”他看看四周,“你一会儿还有课吗?跟我一起走?”

“没课。”周敬霄低头摸了摸手表,“不走。”他径直往前走,成君彦追上去,“走那么快干嘛?”

“不快。”周敬霄表情十分平静,“没有开车快。”

“你……”

“君彦!”邱霁月在校门口对他们招手:“去哪啊?我送你们吧!”

周敬霄淡淡瞥了一眼两人身上相似的皮衣,头也不回地走了。

成君彦看看邱霁月,又看看走远的周敬霄,叹口气,过去对邱霁月知会一声:“你先走吧,我自个儿回就成。”

“有车多方便,上车吧。”邱霁月长着一副不容易被拒绝的讨喜的脸,成君彦笑笑:“不用了。”说着对他摆摆手,小跑着去追人了。

周敬霄好像故意的,步子跨得特别大,成君彦跑着过去,墨镜都跑掉了,弹到周敬霄脚边。

“给我捡起来。”他在后面喊,周敬霄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这厮甚至还越走越快,成君彦助跑两步,跃到他后背上,两人打闹起来,成君彦捏他耳朵:“哥哥跟你说话呢,你装听不见,啊?”

“是不是?”成君彦不让他躲自己,追着看他的脸,捕捉到他脸上一晃而过的笑,“笑,还偷笑。”

“没有。”周敬霄否认。他笑起来犹如雪后初霁,但是笑意总是短暂,成君彦有意逗他多笑,跟十几岁孩子一样和他闹了半天。

眼见着就快哄好了,没眼力劲儿的就来了,邱霁月没走,把车开过来,摁摁喇叭,车窗下一张笑脸:“君彦。”对周敬霄也点头招呼:“君彦朋友。”

“上车吧,我送你们啊。”

成君彦冰雪聪明一人,哪能不知道刚才周敬霄挂脸是怎么回事儿,他走到邱霁月车前,手搭在车上:“邱儿,咱们是下周二上广州么?”

“是啊。”邱霁月点头,还要再说点什么,成君彦就说:“成,那下周我联系你。”接着站直了身体,对他摆摆手:“开车慢点,啊。”

他都这么说了,邱霁月不好再说别的,对他笑笑,“那我先走了,再见,君彦。”

目送他离开,成君彦回到周敬霄身边,眼镜被捡起来了,他顺手插到皮衣领子上,“走,饿了吗?”

周敬霄:“现在三点半。”

成君彦扫着街边有什么吃的,随口应道:“嗯,想吃什么?”

周敬霄:“不饿。”

“我饿。”成君彦拽他胳膊,“我饿行吧,为了赶早一趟的火车,我都没吃饭。”

“为什么要赶早一趟?”周敬霄被他拉着才走,“你不是晚上才到么。”

“我心里惦记着。”成君彦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周里和周外。”

周敬霄走的速度变慢,“周里周外我天天喂,有什么惦记。”

“我走得太久了,会想我的。”成君彦说。

周敬霄表情平淡:“它们没有人类思维,不会想你。”

“嗯?”成君彦奇怪,回头看他一眼,“我说的又不是它们。”

“吃馄饨行吗?”成君彦老远就闻到肉馄饨的鲜香味儿,“我早就想吃。”

一直没得到回应,手背敲敲周敬霄的胳膊,征求他意见:“行么?”

周敬霄看着他略带疲惫的眼睛,低下头,“行。”

馄饨摊子很小,就路边三张桌子,成君彦跟老板要了两碗馄饨,拉着周敬霄坐下来。

“等会儿啊,很快就好。”老板是个女人,很和气,又给他们擦了一遍桌子。

“谢谢。”成君彦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给周敬霄,闲聊起来:“我这次去杭州,顺道去看了西湖,但是我去的时候没什么荷花了,等明年夏天再……”

“周敬霄?”他敲敲桌子,“看什么呢?”

“馄饨好了。”老板这时端上馄饨来,周敬霄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了,他仰头看着女人,声音很轻:“二姐。”

王修竹十九岁结婚,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地种得越挣越少,夫妻俩就到了北京,她卖馄饨,男人在工地,一家三口的日子也算惬意。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她偶尔也会想起小宝,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在新家里是不是再也不会饿肚子。

也会告诉女儿,她还有一个小舅舅。

“他长得高吗?”女儿会问。

王修竹想了想,肯定地说:“可高可高了,你也要多吃饭,像你小舅舅一样高。”

女儿往嘴里塞一大勺饭,又问:“他吃得很多吗?”

王修竹给女儿夹菜,摇摇头,“不多,小舅舅吃得不多。”

她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小宝。虽然眼前的男人已经和当年的小豆丁完全不一样,但她还是迎风红了眼眶。

“好好,那就好。”她坐下来和他们聊天,知道了小宝现在叫敬霄,被家里人认回去,在这里上大学,很欣慰,在身前一比划:“当年才这么高,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姐姐,他小时候长得好看吗?”成君彦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可爱吗?”

二姐笑起来,“可爱!又可爱又懂事儿,那时候家里好吃的东西少,孩子又多,有什么吃的都抢着吃。”

“小宝他。”她看向周敬霄,眼中尽是疼惜,“他说他人最小,吃得最少,可后来娘生了小弟,他不是最小的了,又什么都紧着小的吃。”

成君彦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嘴角越抿越平。

“有回我去地里干活,碰见这小孩蹲在草窝里……”

“你干嘛呢小宝?”少女王修竹走过去,“玩什么呢?”

“唔。”小宝嚼啊嚼,抬手举给她一把白槐花,“甜的,好吃!”

“我那时候才知道,他平时饿了就去寻摸能吃的草啊花啊,还跟我传授经验,说紫色的槐花吃了肚子很疼,还会吐……”

“二姐。”周敬霄打断他,神情有些无奈,王修竹回忆起往事,难以控制情绪,“我们全家人都对不起小宝,大哥用那钱娶了媳妇,爹娘用那钱盖了新房子,甚至小弟上学也是……”

她的眼泪淌出来,“小宝啊,当年你去那个家里好不好?他们对你好不好?”

成君彦和二姐一起看向他,他轻轻笑,先看看成君彦又看看二姐,“好,我这些年过得都很好,吃得好住得好。我现在还记得在那里第一顿吃的有虾和鱼,还有奶油蛋糕。”

“二姐,我第一次吃奶油。”他难得地说了很多话,语气也鲜活些,“还以为是硬的,没想到那么软。”

二姐破涕为笑,“是啊,咱们小时候哪吃过这个,欸,小宝,姐再给你下碗馄饨,咱们现在有的吃了,管够!”

周敬霄让她别忙了,“够吃。”

“没事儿,很快,都包好了。”王修竹执意要再做一碗,“马上就好。”

她去旁边忙活,桌上很沉默,成君彦低头扒拉碗里的馄饨,周敬霄也没说话,用汤匙喝汤。

风把他头发吹得乱,他抬手扎头发,成君彦忙囫囵咽下嘴里的,“我来。”

他站起来,走到周敬霄背后,帮他把头发拢在一起,很麻利地扎了个揪,然后飞快地擦了擦眼,“好了。”

周敬霄听出他语气里的颤音,垂下眼睛,汤匙在碗中轻轻画圈,“成君彦,你不要觉得。”说到这他抬起眼睛,“我很可怜。”

成君彦不和他对视,摇摇头,大口吃掉一个馄饨,是香的,可他却尝不出味道来,馄饨汤里晕开一圈涟漪,他嚼着嚼着,喉咙里干涩得发疼,吞都吞不下去。

那句话后,周敬霄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和二姐告别,回家的路上也沉默。

七号院里的人搬走了很多,院子一下子变得空荡。周敬霄的房间早就退了,有时候来了就去成君彦屋里待着。

成君彦回来了就说很累,想睡觉。他面对墙蜷着:“周敬霄,你先回去吧。”然后把被子盖过头,一动也不动。

周敬霄就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把被子卷里的人挖出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用手指轻轻擦去成君彦脸上的泪,语气隐隐有些无奈,“哭什么?”

哭什么,成君彦自己也说不清,是哭周敬霄一句“这些年过得都很好”淡淡抹去所有痛苦,还是哭王小宝小时候吃不饱去吃草叶子,如此懂事的孩子却被家人用来换娶媳妇和盖房子的钱,还是说他哭的是周敬霄的那句:成君彦你不要觉得我很可怜。

他看着上方的人,看着周敬霄那张总是很平静的脸,所谓清冷气质,实则是由苦难累积,他觉得胸口很疼,“周敬霄。”

他没有再提今天的事,只是说:“你名字还真多,周敬霄,王小宝,还有笑笑。”他眨眨眼,“你最喜欢别人叫你哪个?”

周敬霄认真地想了想,“笑笑。”

“笑笑。”成君彦抬手捧他的脸,“笑笑。”

这两个字念起来,人的嘴角是扬上去的。时至今日,成君彦才明白,周敬霄的妈妈为什么要叫他笑笑,或许不是因为他多爱笑,而是别人喊他笑笑的时候,是真的在笑的。

“笑笑。”成君彦说:“你是谁啊?”

周敬霄看着他,不肯开口,成君彦晃晃他的脸,“说话。”

周敬霄只得低声应:“笑笑。”

成君彦叹一口气,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笑笑,什么时候才能发自内心地笑啊?”

“当时收养你的人对你好吗?”窗外是尚未萧条的初秋,树影晃进来,在周敬霄的脸上投下花一样的斑驳光影。

成君彦摸摸那处,“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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