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这句话,犹如一根针扎在苏霓儿的心尖尖上,让她记恨了多年的仇怨忽地变得?不真切起来。
她不自主望向窗外院子里候着的陆卫青。
依照老郎中而?言,前?世的她根本不可能怀孕。
既是如此,她又如何怀得?子嗣呢?又如何小产呢?
想起她小产的事来得?如此蹊跷且巧合,恰恰是在陈木莲推了她一下之后,可之前?她毫无任何怀孕的征兆。
细细琢磨,好似真的不寻常。
院子里的陆卫青着一席月牙色锦袍,负手立在苍郁的翠竹下。
金辉透过竹叶形成斑驳的光影,洒在他白净的脸上,有?一种朦胧的模糊感。
苏霓儿是愈发看?不透他了。
又或者说,她从未看?透前?世的他。
前?世的他,到底隐瞒了她多少?
文人墨客指着她鼻梁骂的时候,他虽是维护过她,却从未制止过流言,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孩子的事,究竟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她最后死于的那场大火,到底是宫人的无心之举还是谁的蓄意谋害?
她死后,他是怎么过的?
他活了多少年?他有?没?有?娶妻?他有?没?有?去她坟头看?望过?
他有?没?有?那么一刻是悔悟的、是思念她的?
苏霓儿找不到答案,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以至于陆卫青要进屋,都被她拒绝了。
她说:“陆卫青,我想一个人静会儿,你给我点时间,好么?”
许是察觉到她的失意和怅然,陆卫青竟也没?多说什么,当夜宿在外间,与她一墙之隔。
青衣端了黑乎乎的药汤进来,是按照老郎中的方子抓的药。
青衣:“您呀,该好生?休息几天,老天爷都不让您离开呢!”
青衣说最近山洪频发,出行的道?全被山石堵了,官员正带着老百姓搬抬山石呢,怎么着也得?好几日。
苏霓儿笑?笑?,没?说话。
换做从前?,她定认为是天意,现在却认为是陆卫青的安排。
依着陆卫青执拗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呢?
深秋的夜总是绵长?的、孤冷的。许是装着心事,苏霓儿很晚才睡下,睡着后,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八年前?的乱葬岗,见到十岁时的陆卫青;
也回到前?世,见到曾经让她记恨的人、见到那些伤痛背后的真相。
少年锦时
八年前, 皇家权斗、东宫势变,十岁的陆卫青用险招逃出东宫,现下?正?在黑漆漆的棺材里。
大户人家的孩子难有体弱多病的, 为了改命, 会提前办丧事, 寻个“替死鬼”。
陆卫青就成了这样的“替死鬼”。
为了压制“替死鬼”的怨气, 往往会给?“替死鬼”办冥婚。
是以棺材里躺着的是一对“替死”的鬼夫妻。
夜黑风高、残月斜挂, 送葬的队伍行在僻静的山林小?道上。
山路崎岖,一面是褐色的石壁, 一面是陡峭的悬崖, 悬崖下?是荒芜的乱葬岗。
山路宽不过数尺, 抬棺人并排前行已是拥挤,加上前几?日刚下?过雨,湿滑难行。
身穿黄色道袍的道士手持摇铃, 唱过几?巡引路的丧曲, 叮嘱众人小?心些?,莫要搞砸了这单大生意。
今夜要埋的是一对童男童女。
黑漆漆的棺材里,十岁的陆卫青睁开眼?。
身旁传来断断续续的细弱哭泣声,压抑着哀婉、流转着悲伤, 若不是棺材闭合得严实,他俩怕早就被发现了。
他烦躁地蹙眉。
也不知哪里骗来的女娃娃, 糊涂得很,在灵堂的时候傻乎乎地喝下?有毒的鸡汤, 被人扔进棺材里, 到死也不知道自个是来陪葬的。
到底和他脱不了关?系。
“别哭了。”
如果哭能解决问题, 眼?下?他就不该在这。爹爹生死未卜、娘亲深陷牢笼,东宫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陆卫青闭上沸腾着火焰的眼?睛, 下?颌线咬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