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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4

 

22

今天心情很好。

是因为陈确早上那句给我的承诺。

好像说承诺有点太庄重了,但是陈确这个王八蛋,在我长大后,食言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

要是骗人会变成小狗,那陈确下辈子要做一生的狗了。

“暄,放学去不去网吧?组团五缺一。”左望飞坐我后面,在我认真地抄检讨书的时候扯了扯我的衣领,“哇,不是吧,昨天你和尹鸿打架,你也要写检讨书?”

“不去,没意思。”我在心里说了句“傻子才去”,向后打了下他的手,让他松开,我现在写得心烦气闷,“你好吵。”

现在谁不知道教导主任在严查周边的网吧,就爱放学后去杀个措手不及,被抓到的全部通报教育处分。

我才不想我哥在家的这段时间他因为这破事儿被叫来学校。

主要还是怕他再揍我一顿,教训我不学好。

我现在屁股还疼着,不敢坐放松了。

“你更没意思,怂。”他回我。

我懒得理他,今天也好脾气地没和他拌嘴计较。

我没意思就没意思,我哥有意思就行了。

“那我也不去了。”又有道声儿从身旁传来。

我回过头看去,是隔壁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吃着棒棒糖的萧承畅。

他有烟瘾我知道,最近校园里把得严,他只能叼棒棒糖解解馋。

“别啊萧哥。”左望飞看起来很是失望,又眼巴巴地去求萧承畅,“你走了我们怎么打。”

我听后气得笑起来,一拍笔:“怎么我不去就怂,萧承畅不去就‘萧哥’啊?”

萧承畅大概也觉得有几分好笑,左望飞理亏,小声说了句“那还不是你菜”,见我一副马上就要决战的架势,他扒了扒萧承畅。

“萧哥,你管管。”

“我也觉得没意思,你们爱怎么打怎么打。”萧承畅说这话时看向了我,他本来想轻飘飘地掠一下我的脑袋的,被我躲了过去。

我在心里骂他神经病。

只有神经病才爱动手动脚的。

结果这神经病下一句给我来了句更炸裂的。

“我送他回家。”

23

我没把萧承畅那句话放心上,我一没病二没残,除非他脑袋进水了才会花时间送我回家。而且萧承畅有时候说话就跟放屁似的,就纯贱得爱开玩笑。

一到下课时间萧承畅就争分夺秒趴着桌子睡了。

我有些口渴,拿了水杯出去装水,发现萧承畅就正好堵着我要出去的位置,一点缝隙都不给我留。

我、萧承畅还有左望飞,铁打的班级三角组合,多次蝉联班级卫生角座位,反正就是在垃圾堆里野蛮生长。

没人管我们仨,反正也就只有我有时候良心发现会学个习。

老胡每次都想把我从“垃圾堆”里拖出来,但没人想和萧承畅坐一块。

萧承畅是有名的刺头儿,说句牛的,他平常比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时发狂骂陈确还难搞。

但我不怕他,反而觉得他可怜。

他是孤儿,所以心软的胡老师每次也管不住他,总觉得自己是往可怜孩子的心上扎刀一样。

其实萧承畅也并不觉得难过,他和我说过,他父母早亡,从小到大从未给过他一点爱和关心到最后却给他留下了一辈子挥霍不完的家产,挺讽刺的。

和现在的我好像。

陈确若有若无的关心,和以为给了我钱就能安定抚慰我的情境。

但其实又不一样,陈确至少名义上是我的哥哥,在我成年之前,他不能撇下我,也不得不管我。

我出不去,就踢了踢萧承畅的椅子。

他睁开了眼,抓住了我的手:“干嘛?”

“我要喝水。”

萧承畅坐了起来,瞥了一眼我尚未写完的检讨书,伸手把我水杯夺了。

“……我去给你装。”

24

萧承畅爱忙活,我巴不得,饮水机在走廊尾巴,天气冷我都懒得动弹。

我继续回座位上,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一笔一划抄着检讨书。

“陈复暄。”

我正抄到“和同学之间相处应和谐友爱”时,有人站在了我的桌旁。

我掀起眼皮看了眼。

哦,手下败将尹鸿。

“干嘛?没被揍爽?”

我其实还有些得意,因为我知道尹鸿看到了早上在校门口拥抱的我和陈确。

正这么想着,我又发现尹鸿脸上好像又严重了点,脸颊看上去比昨天还要肿上几分。

“不是……”

他神情很是复杂,半天站在我桌前又憋不出半句话,我有点烦了:“不说话就滚。”

“你、你最好离萧承畅远点……他……”

“尹鸿。”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承畅回来了,他走路几乎没声儿,跟鬼魂一样,下课的时候人又多又吵,他不出声我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萧承畅看向尹鸿的眼神中带了点无声的警告,又把装满水的杯子丢给我。

我接住,还算他上道,知道掺点冰水才能喝。

而我再看尹鸿,他仿佛像看见了什么厉鬼一样,立马转身就跑。

25

天地良心。

我真不知道萧承畅又在发什么疯。

但他发疯也不是法,最后我在最上面用筷子插到奶油里去,轻轻勾了字——“陈确最爱陈复暄”,还把爱直接替换成了“?”。

结果前面的字写得太大,后面写到我的名字时只剩下一小块空位,再加上我的笔画笔顺太多,奶油糊在了一起,只能看到“陈确最?陈xx糊得不行”。

领居家姐姐是看着我写那排字的同时还听到了我在念,她笑着说她快分不清这是谁的生日蛋糕了。

哪有人会在生日蛋糕上写字,写的还是要寿星最爱谁。

我叉着腰,说她不懂,只要晚上点了蜡烛,再由陈确吹灭,蛋糕上的字就能算成生日愿望,替陈确实现。

哦不,其实是帮我。

最后我奶油重新刮了一遍,又再写了一次。这下清楚多了,老天爷在实现愿望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因为花字而看错,把陈复暄看成陈夏喧又或者是陈只晅。

晚上陈确下班回来,家里黑乎乎的,他一边喊着我名字一边要去找被我拉掉的电闸,而我点了蜡烛捧着蛋糕从厨房里冒出来,欢欢喜喜地给陈确唱中英文生日歌。

唱完之后,我以为陈确会很开心的,但结果他很生气地直接一拂袖灭了烛火,拿了树杈子揍了我的屁股,警告我下次不准一个人在家去碰电闸。

我哭得很大声,蛋糕被我摔在了地上。我骂陈确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本想板着脸训到我知错为止,可能是看我哭得太伤心,在我一声声控诉着今天做的蛋糕有多辛苦多艰难的情况下,他良心发现把我抱了起来放在怀里,人就坐在地上哄我。

他直接拿手指沾了奶油吃了一口,我感觉他都还没品一秒,就大言不惭地说好吃。

我说他骗人,他就又挖了一小勺,塞我嘴里。

我被迫尝到了,他确实没有骗人,食材买的不够新鲜,做出来放久了后就有一股涩涩的味道,我一想到今天在市场上那黑心阿姨骗我说奶油特好吃,忽悠我说是新鲜的,我又在陈确怀里大哭起来。

我本来是想让陈确夸我的,还想让他许愿“最爱陈复暄”这个愿望,结果到头来只被揍了一顿,什么都没实现。

陈确不停地问我怎么了,我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和他说自己怎么被骗的,又是多想给他过个好生日的。

到最后陈确听笑了,叫我别再哭了,随后拿起桌子上停电时常备的大红蜡烛,直接放在地板上的一坨奶油上,划火柴点燃了它。

“你可以许愿了,我把生日愿望给你,不哭了。”

我受宠若惊地看着他,明明生日愿望归根结底也是一件虚无缥缈的,许下去好像也不见得会真的能实现,但我依旧还是期待着。

“我希望陈确最爱陈复暄。”

我把原本蛋糕上的字读了一遍。

很快我的脑袋被揉了一下,听见我哥不咸不淡地重复。

“嗯,陈确最爱陈复暄。”

32

我在梦中惊醒。

眼泪已经打湿了整个枕头,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睡前挂在床头边的小灯被灭了,我知道陈确大概是进来过了。

晚上还对我凶巴巴的人,半夜又随便进我房间。

我伸手打开小夜灯,暖黄的光晕笼罩这一隅天地。

忽然我敏锐地听到像是滚轮在木板上滑的声音,房门被轻开启后又阖上,我几乎是直接掀开了被子下了床。

我对这种声响特别敏感,让我想起了大概从三四年前开始,陈确开始频繁离开家,离开我很久很久的那些日子。

他就如现在这样,站在黑夜中,连灯都舍不得给自己亮一盏。

“你要去哪里?”

我光着脚匆匆从楼上跑下来,见到一只手扶在门柄上,穿戴整齐推着行李箱的陈确,我的怒气几乎要遏制不住。

陈确像是和这样让我担惊受怕的夜晚融为了一体,全身上下都是黑色。他似乎很惊讶我这时候醒来,还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公司有事,我要回去一趟。”

他的语气很生硬,我认定他是在找借口。

“你又要一声不吭地走?”我现在的脑袋无比清醒,呼吸急促,“然后呢?又给我一大堆钱,打发姜显给我,偶尔还得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我才能听到你的声音。你再给我一些没用的口头关心,重要的是我几个月难以见到你一次面。”

“你知道我这次等你回来等了多久吗?整整一百三十九天,你自夏天走了之后,我再也没亲眼见过你。你回来待了几天?三天?三天都还不到吧。”

陈确听我喘气声越重,他松开了行李箱的手柄,朝我走过来,试图安抚我的情绪:“小暄,深呼吸……”

“滚开!”

我一把推开他,我又想起了今天晚上陈确对我说的那些话。

忽然地,我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心情。

谈恋爱可以留住他吗?

“陈确,你不是说要我跟你谈恋爱吗?”我看着他,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我讨厌这种我把控不住的所有感觉,包括现在,“我不介意啊,我答应你。”

我扑上去抱住了陈确,像在滔天骇浪中找到了能救命的浮木。

缠紧他、绕住他,就算下沉,也要一齐共坠落。

“嗯……陈复暄?”

陈确不设防地被我撞到了背后的墙上,我察觉到他在挣扎,便抬起头,眼眶蓄满了泪珠。

“哥哥,你不要走。”

我像只求欢的小狗在我哥的怀里乱拱乱窜,我想他摸摸我头,想他把我抱进怀里,想他告诉我,他答应陪着我不走了。

“陈复暄,你没睡醒?”

然而陈确把我的头从他的肩窝里推出来,感觉我就像是什么不值钱的垃圾,连带着把我环着他腰的手臂也扯了下来。

他的面色很是严肃,见我落泪更是不动如山:“这句话以后不准随便乱说。”

“什么话?要我跟你谈恋爱吗?”我感到有一丝好笑,那种期冀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这不是哥哥先说的吗?不是哥哥想要的吗?”

我逼着他,不断靠近,明明是陈确先提起的,他怎么能轻飘飘地带过再来教训我呢?

“是不是我给你抱,给你亲,你就不走了?”

“陈复暄!”

陈确抬手给了我一个巴掌。

不是很重,我看得出来他没下死手,但我还是被他打愣了。

小学的时候我因为和别人打架,把别人门牙都扳掉了,我死都不认错,最后陈确顶不住压力只能抢在别的家长面前给了我一巴掌。

和我打架的那个人,他爸妈是在夜市开小饭店的,我哥在他们后厨打零工,日结。那时候我哥有时候回家总会打包一点香喷喷的饭菜回家,有时候是碎掉的红烧鲫鱼肉,有时候是几只断了头的却被炒得很香的油爆小虾。

我至今都记得那个小孩冲到我桌前开始大肆嘲笑我是个乞丐的孩子。

我把手中的笔一摔,问他:“你说谁是乞丐?”

他指着我嘲笑:“陈确是你哥哥吧?他每天都在后厨偷剩菜剩饭,别以为我们家不知道,真是会贪便宜的穷鬼!你哥捡垃圾,你就是乞丐的孩子。”

我被他说我哥的那些话气到红眼,直接往他脸上招呼。而我哥是和他爸妈一起来的学校,我看见了我哥低声下气的样子,但他不忘把我搂在自己身后。

这些菜实际上我哥是得了那对夫妻老板的默许才带回家给我的,那个小孩不知道,有一天看见了,就记在了心里。

那对夫妻尴尬,但我把他们家小孩牙都揍掉了,他们自然也很生气,对陈确说话也毫不客气。

最后我的倔强是以我哥的一个巴掌和照价赔钱结束的,回去之后,陈确一边给我涂药,一边说事情到最后,他要是不亲自揍我狠一些,那家人估计也不会这么作罢了事。

我赌气不理他,因为我是为了维护陈确才和那个人打起来的。

陈确把我抱在怀里拍着背,他跟我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歉,而我在他第二十一个“对不起”中哭着解释我不愿认错的原因。

我说,我哥才不是捡垃圾的,他爸妈才是捡垃圾的。

他附和着我,对对,不是捡垃圾的。

我又说,我哥才不是穷鬼,他才是穷鬼,他们全家都是穷鬼。

我哥这时候笑了,用鼻子拱我的脸,说,这个他们骂的对,我现在确实是穷鬼。

我抬手就要打他,我哥就把我的手捉住,说以后不会再当穷鬼了。

他说,小暄,再等等哥。

33

我站在原地,脸上陈确打过的地方依旧火辣辣的。看着陈确不为所动地打开灯,整理好风衣上的领子和我弄出来的褶皱,将手重新搭在行李箱手柄上。

“如果你今天走了,我会讨厌你一辈子。”

我自以为是地说出了杀伤力最大的话,而陈确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我会打电话给你。”

他的意思就是一定要走。

“我说,你今天出去了,我一定会恨你的。”

我憋着眼泪,学着他一贯冷漠的姿态,殊不知我从一开始说出的话就出卖了我的不成熟和天真。

我永远做不到像陈确那样狠心。

陈确走了。

我的大吼大叫,失控呐喊,又或者是威逼利诱,通通没有留住他。

我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慢慢地把自己缩了起来。

玄关处亮着小灯,可距离太远,它照不到我所待的暗处。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锁孔处有一丝轻微的声响。

我以为是陈确回头了,喜极而泣地站起来朝大门跑去,主动为他开了门。

而外面,是拿着钥匙一脸懵的姜显。

他也许是被我现在的模样吓着了。头发也许乱糟糟的,脸上的泪痕交纵,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大。

姜显不敢进来,试探性地说了句:“陈总……说你情绪状态不好,要我这几天多陪陪你。”

我了无生趣地撒开了握着门柄的手。

陈确怎么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情绪状态不好?

他怎么会不知道我最想谁多陪陪我?

但他就是不让我如愿。

他好坏。

我捂着脸蹲了下去,在姜显的手足无措中哭得天翻地覆。

晕过去前,我想,我再也不要和陈确说一句话了。

他既然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了。

如果爱我的话,怎么舍得我这么难过却视而不见呢。

34

说来也好笑,哭着哭着也能把自己哭晕过去。我醒来的第一感想是,自己怎么没在陈确面前哭晕过去,反倒晕给了姜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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