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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墙面两秒,最后转头开了点窗向下看。
萧承畅穿着黑皮衣,靠在他那嚣张飞扬的红色机车上,一只手就插在运动裤的口兜里,另一只手将手机放在耳边,仰头看向我房间的窗户。
在我和他对视的那一刻,朔风阵阵,萧承畅却在天地万物凋零时冲我挥手。
忽然他大声喊了一句我的名字,我吓得立马清醒,紧接着把电话给撂了。
这回他不接着打了,反而给我发消息。
【萧承畅:是你昨天要我来接你的,怎么把我骗来就想爽约啊?】
【萧承畅:你不下来,我一会儿就只能亲自上去接你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确实理亏,同时我也知道了,绝对不能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做任何奇怪的决定。
于是我只能给他回了两个字“等着”,再很没骨气地起床,换衣服。
因为我知道,我要是不下去,萧承畅真的会把我家吵个天翻地覆。
我没有挑衣服的心情,干脆直接把校服穿上,外面再套件厚外套。
开房门的时候姜显就正好站在门口,像是等了很久,我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为什么站在这儿?”
姜显一副心虚地被抓包的模样,摸了摸鼻尖:“小暄,你应该在家好好休息。”
我翻了个白眼,有时候还真想骂姜显,简直就是陈确的走狗,但他大概也是无辜的。
我这么不讨人喜欢,要是陈确没发工资给姜显,估计他也不想多理我吧。
“让开,我同学找我,我要出门了。”
我一把将姜显推开,耍起横来从不手下留情,显得很不近人情。
我知道因为陈确迁怒于姜显这件事很无理取闹,但我明白,姜显一定会把我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地全部禀报给陈确。
最好添油加醋,把我说得有多恶劣就有多恶劣。
到时候我会感谢姜显的。
“小暄……哎,陈复暄!”
我不顾姜显的反对,兀自地换鞋下楼了。
38
萧承畅大老远就在和我招手,好傻。
“你怎么就穿成这样?”萧承畅看起来很不满我随手套的衣服,“和我难得约会一次,你难道一点都不上心?”
“滚,谁跟你约会。”我无语地抢过他手里的机车头盔,“我爱穿什么样什么样。”
萧承畅哼笑了下,没在意,只吐槽了一句:“狗脾气。”
我承认我就是狗脾气,冲他龇牙咧嘴了一下,把抢来的头盔往头上戴。
“那个才是你的,小公主。”
萧承畅略有点无奈地看着放在后座上那个孤零零无人问津的粉色头盔,我嫌弃地看着他,在心里暗骂他没品位。
玩机车这么酷的事情,配嫩粉色?
粉娇你几呢?
我没骑过机车,更没坐过后座,大人们都说是很危险的东西,可我眼里看到的只有萧承畅每次迎风疾驰时的潇洒。
正如现在,惯力不得不逼着我紧靠着他,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萧承畅用极有穿透力的嗓音,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和我说:“怕吗?怕可以抱紧哥哥。”
我冷嗤一声,萧承畅真的很擅长在我并不想怼他的时候故意恶心我一把。
我只有一个哥哥,但他现在不要我了。
萧承畅那句不经意间以“哥哥”的自称,就好像按下了我身上悲伤的按钮。
喉咙干疼,我说不出话来。
39
萧承畅带我去了海边。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景点海边,而是在一条盘山公路,从小径穿下去的才能抵达的偏僻沙滩。
冬天很冷,咸湿的海风阵阵地往我脸上吹,巨浪拍岸,耳畔皆是波涛翻涌的嘈杂声。
他可能看出我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没有像以前那样聒噪,只是牵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句“这里的路不好走”。
我本不想和他接触,因为他刚才叫我想起了那个“负心汉”陈确,但这种抵触在我差点不小心滑一脚后就彻底消失了。
萧承畅不容分说地就拉着我十指紧扣,说这样牵比较紧。
我晃了下手:“你松开点,我要是再没站好,带着你滑下去,我们就一起死吧。”
谁知道他听说“一起死”可开心了:“好啊,你不让我和你生同衾,还不能死同穴吗?”
我嘴角抽了抽:“死同穴我也没同意。”
要是真的死了,像我这么孤单的一个人,能有资格葬在我旁边的亲人,只有陈确。
可是我又想到,陈确要是有了妻子,他们才是写在一本的户口簿上的关系,死了也该合葬。
那我呢?
我又怎么办呢?
我发现不管怎么样,陈确最终都是会丢弃我的。
陈确是我唯一的选择,可在他的选项里,可不仅仅只有我。
40
我和萧承畅坐在一块高大的礁石上,为了爬上来,我的长裤都被浪潮打湿了。
我很讨厌这种沉重阴湿的冰冷感觉,甚至鞋子里其中还掺杂了一些沙粒,所以一坐下来我就打起了赤脚,把鞋子放到一旁,闷头卷起湿漉漉的裤脚。
萧承畅就在身旁看着我慢吞吞地做,时不时再插手帮我拎一下裤管,被我伸手拍掉了。
萧承畅上来时可有巧劲了,不像我,拉着人的手都在底下蹦哒了很久。所以他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只有我变成了灰头土脸的臭小孩。
“挑的什么破地方……”我嘀咕着,特意瞪了萧承畅一眼。
萧承畅没有生气,反而还捏了下我的脸:“陈复暄,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躲开他的手:“眼睛瞎了就去看眼科。”
反正长大了之后,身边再没有人夸过我可爱。
他们只会说,陈复暄真不让人省心,陈复暄真是屡教不改。
——陈复暄是坏小孩。
“萧承畅。”我开口喊他的名字,“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概是我的神情太过认真,萧承畅玩味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下去。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换作平时我已经挪开视线了,但此时我却无比坚定地和他对视着。
我想我在这一刻,需要有个人能给我答案。
“你想听好话还是实话?”
好经典的反问,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萧承畅就抢先一步:“好话就是,我觉得你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成绩顶尖,品德优良,谦虚有礼,文质彬彬,陈复暄天下第一棒……”
“谢谢,在我还小的时候,我预计自己应该是这么长的。”我假笑了一下,打断了他准备长篇大论的彩虹屁,“实话呢?”
“实话吗?”萧承畅转向我,用手撑着脑袋,思忖了半晌,轻声说,“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想要被爱,渴望爱。”
“我只是让你形容我是什么人,不是让你帮我找同类。”我眯起眼睛看着他,警告道,“你不要自作聪明。”
“何必这么警惕?我既不会嘲笑你,更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知道的,我只是想更加了解你。你每次和人打架最后都闹得那么大,应该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吧?其实小时候这方法我也常用,没有能力的人在一开始总喜欢歇斯底里。”萧承畅不管不顾地开始当起了福尔摩斯,“我记得你打完架,大部分都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来替你收拾的烂摊子,但你每次表情都很失望,应该不是想他来吧?”
“他对你的态度也很纵容,看起来更像是专门为你服务的一样,所以那个男人绝不是你的家人。我知道你现在唯一的亲人只有哥哥,就是我上次我在楼梯口见到的那个人,你想利用自己惹出来的这些事见他,或者更确切地来说,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萧承畅得意地看向我,“我说的对吧?”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萧承畅,我最讨厌那种没有眼力见的人了。”
萧承畅对我露出八颗白牙的灿烂笑容:“你不会讨厌我的,我们是同类,是需要互相取暖的同类。”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熟悉你的做法吗?因为在我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我父母生意忙,没有空管我,我以为多做点与众不同的事情,就会引起关注,从而让想见的人来见自己。”萧承畅偏头眺望灰蒙蒙的天际,“可是你又怎么知道,你想见的人,一定会像你在乎他那样在乎你呢?撒娇和耍赖,永远只对特定的人管用。而这个特定的前提,就是他爱你,且最爱你。”
海燕振翅而飞,我空洞地抱着膝盖,认真地思考萧承畅说的话。
我想他说的是对的。
陈确的视若无睹让我铭记于心,他也有可能是真的爱我,但也绝不会是最爱我。
那一点爱,还不够他多留在两百平米的家里一天。
“陈复暄,别哭了。”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萧承畅抬手用拇指揭掉我的眼泪时,我才发现我早就泪流满面。
“他不爱你,我爱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