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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廉价巧克力与昂贵的口红

 

楚苍坐在我的余光里,他在抽不知道第几根烟,脸色沉沉。认识那么多年,看出来他的心情几乎成一种习惯,我知道他在生气。

可是他越生气,我越开心。

刚刚那人我自己也能处理,他偏要插手,可能是一种对我的曲线道歉,但我不吃这套。

他有本事倒是刚刚别起哄我喝酒啊。

陈辉吆喝着玩骰子,我让茜茜把盘子里没动的几颗樱桃吃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推到陈辉面前。

“上次你生日我没去。”我对他很敷衍地笑了下,“今天补上,不好意思啊。”

其实我之前托楚苍给过他礼物,这个是为了什么,我俩心知肚明。

卡是邻市一个俱乐部的会员卡。俱乐部本身平平无奇,只是聚在一起打打台球的地方,特别的只是参加的成员。不过这卡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不打台球,也不想讨论什么市场政策和国际货币体系。

陈辉凭自己是拿不到这张卡的,他看了眼,这次笑得很真心:“麻烦谢哥,还记着我生日,下次请你吃饭。”

我只说:“下次吧。”

这事才算真正过去,陈辉招呼我一起玩,我没兴趣,只随便看了两眼他们的骰子。陈辉手气挺烂,技术也不行,不过在场的人都在让他,不知道是不是有楚苍的面子在。

舞台上换了非主流风格打扮的摇滚乐队,声音吵得我头疼,这群人玩得更上头,已经到灌酒脱衣的阶段。

有人想把茜茜叫过去,我看他已经在被另一个男孩口交,就把茜茜按住。

“她现在陪我。”

“不是吧,小谢总。”他一边按着胯下男孩的脑袋一边说,“你又不睡,守着干什么?”

“担心你那个小鸡巴玩双飞时早泄丢人。”我说,“滚一边去搞,别脏我眼睛。”

他面色涨红,狼狈地换了位置。

这个圈子里就是这么阶级分明,在场的也就楚苍能跟我叫板。我看着他们快把不学无术和不干人事写在脸上,只觉得十分无聊。

楚苍和陈辉一起出来时就这样玩?

我向他那边看一眼,没想到楚苍也在看我。他没再抽烟,手边一杯喝了一半的酒,神情莫测。

……有什么好看的。

我一共给茜茜开了七瓶酒,统共没喝三口,她看起来都有点心疼。我让她端着酒去附近桌,一桌送一瓶,她笑道:“你今晚是来做散财童子了!”

茜茜独独留下度数最高的那瓶,她转一圈回来后坐在我腿上,雪白的手臂环住我,拿起那瓶酒,仰头喝一口,凑过来吻我。

我不好直接推开她,凑合地尝了点酒液,后仰躲开:“你陪我坐坐就行,其他的都不用。”

“为什么啊?我哪里不漂亮?小谢总眼光也太高。”

我不介意来点逢场作戏的亲昵,但确实不喜欢随便跟人睡觉——这也是我不太喜欢和这些人出来玩的原因,他们喝酒喝到后面都会变成乱七八糟的交配现场。

“姑奶奶,放过我吧。”我对她摆出投降的手势,“我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课。”

茜茜含着怒笑了,她说:“你真是……”

她没明说,用活色生香的表情怀疑我是不是不行。

我不在乎她把我当阳痿,恰好也快到十二点,顿时坚决地推开她:“不了,很晚,我得走了。”

“什么灰姑娘,急着回去陪王子嘛。”她不满地说。

午夜场刚刚开始,我就要离席,堪称扫兴。茜茜甩了甩卷发,她不甘心地转向下一个目标,我用手在脸上随便摸了摸,手指上还有口红的红色。

我看到她嘴唇依旧鲜艳,也不知道这什么口红,质量那么好。

陈辉叫我再玩会,我摆摆手,逃离盘丝洞一样从这个酒吧出去。

外面的空气比里面不知道清新多少,我深呼吸几下,脑子清醒很多。

代驾这时给我发消息,说车路上爆胎,恐怕来不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我让他去打救援电话换车胎,不用来接我。这个点叫车也不困难,我刚打开叫车软件,手机就被人一把抽走。

我还以为遇到当街抢劫,抬头看才发现是楚苍。他外套敞开,表情阴沉,把我的手机随手塞进外套口袋里。

这是想干什么?

我想把手机拿回来,楚苍却撕开手里一包湿巾,将一张冰凉的湿巾按在我脸上,用力擦了一下。

脸被湿巾擦得发疼,我怒道:“你做什么?手机还我。”

楚苍没理我,他低头看着湿巾,那上面一块漂亮的红色,似乎还带出酒色场所特有的暧昧和暗香。

随即他捏住我后颈,迫使我抬头,又在我脸上擦了一下。

他就像在给小猫小狗擦掉脸上的脏东西一样粗暴,在我反应过来翻脸前松开我,将湿巾团成一团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我叫了车。”楚苍以理所当然的态度说,“坐我的车,和我一起走。”

“你谁啊,让我听你的。”我脸上凉凉的,皮肤上的痛感还没消失,“擦得我脸好痛,手机给我,快点。”

我伸手去楚苍口袋里摸手机,刚刚碰到,他也把手伸进口袋,将我一扯,我差点撞他身上。

他不松手,我只能维持着这个贴近他的别扭姿势。外套口袋狭小的空间里,他的手指和我的手指紧紧纠缠着。

我感觉我脑子深处可能有个雷达在疯狂示警,楚苍在近距离看着我,他问:“口红好吃吗?”

我说:“滚,我明天给你买两根你自己尝尝。”

他冷冷地说:“你脸上还有。”

楚苍突然低头,靠得那么近,我在一刹那间心中甚至浮现一个荒唐的念头:他可能是想直接尝我脸上的口红。

短短几秒钟,我几乎僵硬地站在原地。楚苍停下,松了手,说:“你手机一直在响。”

我猛地喘过来一口气,拿着手机,却发现屏幕不是打车软件的界面,而是聊天页面。

误触了吗?

屏幕上明晃晃显示着几条聊天记录。

云思:【学长,我今晚出院,谢谢你这几天的帮助。】

【医药费我记下来了,我一定会还的。】

【真的很感谢,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而下面则是我刚刚回复的一串乱码,云思秒回了我一个“?”。

他又问:【学长,是睡觉时按错了吗?】

肯定是刚刚我和楚苍抢手机时候误点到的。我烦得要死,退出去,楚苍问:“谁半夜给你发的消息?这么多。”

我看他一眼,楚苍显然重点也不在这上面,他说:“这种地方你下次要来,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

“你是我爹妈?”我叫好一辆车,“管真宽啊。再说,你自己都来这种地方很多次了吧?我管过你?”

“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这种场合。”

我立刻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爱去哪去哪!”

司机距离我有一段距离,现在还不到。我已经受够了楚苍的脸,很想问他今天究竟是哪种病症,不过我觉得问出来有种被迫低头感,所以咬死不开口。

“音音,那我能知道,你为什么对那个叫云思的这么上心吗?”

我不吭声,甚至后悔管这闲事。楚苍他爱和哪个男人虐恋情深就去吧,我做什么来当这个老好人?

说来说去,都是他最近变讨厌了。果然,男人一旦有基佬倾向,都会变得面目可憎。

“周日下午急着走,是去找他的吧。”

我被他问得茫然:“啊,什么?”

“那种地方的超市,买一盒不到二百块的廉价巧克力。”楚苍脸上再度浮现出冰冷的笑容,“我也觉得你如果喜欢人不会喜欢这么掉价的,不过说不好,你是打算换换口味?”

我听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后,甚至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是不是喝多了?”我问他。

楚苍不说话,他呼吸声好像重了些,忽然抬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脸,“你现在还生气吗?”

他语气变了,透出些求和的意思。搞什么,刚刚不还是理直气壮的样子,像个抓小三的正房,或者是看到自己老婆上了自己老板轿车的苦主。

我可能脑子被这个地方的黄色氛围污染了,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还知道我生气啊。”我转头看楚苍一眼,“你不说话,谁敢罚我酒?”

“我是想告诉你这种地方都这样,总会有人找你事,你得……”

我快被他气笑了。

“我得吃到个教训,是不是?楚苍,你真他妈闲得慌,我是十三岁?”

“抱歉,音音,我最近几天心情不太好。”

我烦躁地说:“不用和我道歉,你自己把自己的事处理好,别来烦我就行。”

街对面开过来的车停在不远处,司机给我打电话,我说:“走了。还有,你少想点有的没的,这事和云思无关。看不起两百块的巧克力,我下次给你买一车,你全给我吃下去。”

坐在车上我才有空回云思的消息。

【你伤口还没好全吧,这么快出院?】

云思却问:【学长怎么还不睡,是我吵醒你了?】

【其实已经差不多好了,我想再住院只会耽误时间,就提前出院,过两天就可以回去上学。】

他还真是勤奋,不过就陈辉那个黑手,我不信云思能这么快就好起来。

我又想起来楚苍刚刚说的那些话,心中冷笑。

【没,在外面有事,刚看到你的消息。那你先好好休息吧,钱不是问题。】

云思估摸是意识到我对他的可爱表情们毫无波澜,这回没有乱发,只说一个“好”。

我怀疑楚苍性向改变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在不行,我只能捏着鼻子考虑撮合他和云思——如果这两人有戏的话。不过底线是不能走那本烂文的路线,那就成笑话了。

况且云思也算个可怜的上进好学生,不该被毁掉人生。说实话我和他这种人基本上没什么交集,如果不是因为楚苍,我根本不会认识他,看他有点像是一个比较新奇的物种。

我捧着手机,已经决定明天再去他家给他个突然袭击。

想着想着我抬头,司机在后视镜里疑惑地看着我,我才发现将心里的冷笑带到脸上,立刻恢复成端正的空白表情。

都是被楚苍这孙子气的。

时间毕竟太晚,为了不打扰室友,我回自己的公寓那边。电梯在深夜里发出提示音,困意开始泛上来,我对着光滑的电梯门打了个哈欠。

门缓缓打开,我对上一双线条柔美的眼睛。

电梯里的人本来神色冷淡,在我惊讶的目光中,他很快也讶异地笑起来,带着惊喜说:“宁音!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我也想问,云慕怎么在这里?

云慕还穿着睡衣,头发有点乱。他对我笑了笑,透出几分不好意思:“我有点饿了,就想下来买吃的,刚搬过来,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你搬这里来住?”

“对。”云慕轻快地说,“回国后好多人都很陌生,我也不习惯住宿舍。这边离学校近,环境也好,我干脆租了两年,宁音,你也住在这里吗?”

没想到会这么巧,我回答:“是,这里环境是不错。”

说完后我们两个站在电梯前面面相觑,我想我该进电梯上楼,可云慕依旧站在那里,面上笑盈盈的,并不让路。

“你回来得好晚。”他语调柔和,“吃饭了吗?我请你吃夜宵吧?”

便利店里只有我们两个客人,唯一的店员趴在柜台后玩手机,声音隐隐约约的。

云慕泡了一杯泡面,我坐在他旁边要了一个馅饼,面前是深夜寂静的街道,偶尔有车灯亮亮地从街这头到那头。

“你想说什么?”我问他。

云慕诧异地偏头看我,他的脸很适合摆出那种无辜的表情:“我要说什么?”

我道:“你总不会平白无故来请我吃夜宵吧?”

“啊。”云慕笑着拆开塑料叉子,“你是这么想的?其实我就是单纯觉得能偶遇真是有缘分,你身上有烟酒味,估计是喝完酒回来,肯定没吃什么东西吧。”

我其实没喝多少,不过胃里除了水果确实没什么东西,否则我也不会答应和云慕来便利店。

可能是我多疑想多了,不过云慕他整个人都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对他的印象到目前为止都很一般。

“毕竟我们还不熟,突然半夜出来吃东西,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云慕听后,反倒颇为善解人意地说:“这样啊,是我太唐突了。让你感到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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