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惊喜嘉宾
我头一次玩牌玩这么累。
下落不明的盛希、水深不见底的赌场以及滚落的筹码,样样都在给人的神经增负。
玩到一半,我算牌算得脑仁疼,将牌一扔,去旁边沙发里坐下,慢慢向后躺去。
我不玩,楚苍也放下牌。他坐到我旁边,手托起我的后脑,手指在我额头一圈按了按,那种酸痛散去不少。
“哎。”我舒服多了,撑起身体小声问楚苍,“你说盛希能去哪里?”
“不知道。”楚苍冷酷无情,把我按回去,“你躺你的,少找事。”
我不理他,给盛希发了几个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了无回音。
盛希这么一别几年,简直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不过我还是比较在乎兄弟情谊的,不能不管他。
我和在座的其他几人打听几句,他们嘴很严实,一问只是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我把手里捏着的筹码扔过去,又问一遍,依然没人张口。
那天坠楼的血腥场景令人记忆犹新,我没再为难他们,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
楚苍半躺在沙发里,摸走我手心里剩余的两个筹码,他说:“你看,我就说,问不出什么的。”
我心烦意乱,将沙发上的几个筹码丢到他怀里,起身:“我出去看看,你呢?”
“没什么意思,不想看。”楚苍接住乱滚的筹码,“谢总大气,打赏那么多,你回来我继续给你按摩。”
我开门时,楚苍在后面补充:“别去不对劲的地方,稍微在这层逛一下就回来。”
我没好气地回敬他:“我又不是三岁。”
走廊很清幽,但又曲折混乱,房间的门牌号都是乱序。我凭感觉转了几个圈,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一处拐角的尽头,门敞开一条缝,奇怪的腥味蔓延出来,和外面的熏香混为一体,有些恶心。
我本能地放轻动作,看见门缝中渗出的深色液体。
是血。
我立刻停住脚步,慢慢地后退时,忽然背后一僵,撞上一个人的身体。
下一秒,不等我转头,一只手捂住我的下半张脸,很用力,手指几乎都勒进皮肉里。我连张嘴咬他一口都做不到,后腰被什么抵住,不知道是刀还是枪。
那人气息很稳定,应该是比我高大一些的男人,力气很大,但动作里恶意不是太重。
他用微小的动作示意我后退,我跟着他别扭地向后走,拐到另一条走廊时,他放开了手。
我立刻推开他,喘着气转身,先看见一身赌场里的制服,接着是隐藏在帽子阴影下的脸。
脸抬起来了,暴露在灯光下。
我一时震惊到不知该说什么,云思观察着我,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学长,晚上好。”
“……好你大爷。”我说。
我低头去找云思手里的东西,他很听话,乖乖举起两只平摊的手,捧着一把带外壳的水果刀。
被学弟这样吓着令我十分丢脸,拿起他捧着的刀,在他手心不轻不重地抽了两下:“你怎么在这里?还吓我,胆子不小。”
云思低眉顺目,态度谦卑,向我道歉,左一个学长对不起,右一个学长你打我吧。我又不可能真的对他怎么样,把水果刀扔给他,逼问他:“你到底怎么来的这里?”
“我爸妈之前在这里工作,我托了认识的人进来。”
我不解地问:“所以你来做什么?”
云思过了两秒,靠近我,他说:“我担心学长的安全。”
“得了吧,你风尘仆仆跑那么远,还费尽心思混进来,说是担心我?你玩我呢。”我推开他,看了看另一边没人,“你手怎么样,好了没?再进医院我不管你。”
云思安静地把手递给我看,伤口已经结痂。他的手和脸不太搭配,手指明显粗糙很多,手掌上还有茧,手背上还有以前的疤痕,颜色比正常肤色要浅。
我还是记恨他刚刚捂我脸的事情,尤其是被一直摆出低姿态,还是“小白花贱受”的云思挟持,这也太丢脸了。
“我怕学长会出声,所以力气有点大。”
我揉脸的时候,云思低头,好声好气地和我解释,他还想碰我的手,被我甩开。
“学长。”云思不碰我了,站在我旁边,“你不是要找人吗?我带你去。”
我看着他,云思很坦荡,背着手微笑,说道:“真的,学长,我不会骗你。”
我决定暂且相信他。
“可以,”我给楚苍发了消息,“不过我得带个打手。”
我报了之前在的房间号,云思带着我七拐八拐,刚来到最开始的走廊上,就迎面撞到楚苍。
“音音。”他站在那里,脸色不是很好,看到云思后狠狠皱眉,伸手拉我,“你跑去哪里了?怎么还带他过来?”
我被拽得踉跄一下,楚苍这狗东西这么大劲。
云思上前一步,在身后扶稳我,很快又收回手,笑道:“这就是学长的打手吗?”
楚苍差不多是硬生生把我拽过去,离得近了,我才发现他脸侧微微有些汗意,呼吸也有点重,几分怒意在他那张没表情时自带戾气的脸上,显得更为不悦。
他在我脸上摸了一下,问道:“你脸上怎么回事?”
说着,楚苍已经看向对面的云思,“所以这位学弟为什么也在这里,音音?你出去是找他的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把手抽回来,在楚苍肩上拧了一把当作回报,这才将前因后果给他讲清楚。楚苍的手还在我脸上摸了摸,听完后,卡还在楚苍手里,真是白干活。”
云思回答我:“他肯定不会借给我的。”
我不理解:“这有什么?你不好意思说,我帮你拿就是,你现在搞成这样,我还以为你要玩绑架呢。”
说着我拿出手机要给楚苍回电话。随便云思想做什么,我都不打算管了——他若是能提前跟我讲,我很愿意帮他瞒着楚苍借一张卡,可现在他做的事,我只觉得他完全就是在欺瞒、戏耍我。
云思却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将手机抽走。
他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久了,我根本没想到还有他反抗我的可能性,有点出乎预料,甚至不知该怎么反应。
打一架吗?他手受伤了都能按住我,打架岂不是自取其辱。况且他又不是楚苍,能处处让着我,他本质上只是一名……我认识不久的同校学弟。
我承认我对他太放松警惕了。毕竟在我知道的故事里他纯粹是一位苦情受害者,但现在那些事都没有发生,我应该早早花点钱把他送出国的!
云思在我面前给我的手机关机,接着塞回他自己的口袋,紧了紧手上缠着的手帕,对我伸出手:“这边随时有人过来,学长,跟我走。”
我没动,看着他,眉心渐渐皱起来:“手机还我。”
“出去就给你。”
一直压抑的火气有了爆发的趋势,我加重语气:“你自己跑过来打算做什么,都与我无关。现在把手机还我,我不会跟你一起走的。”
云思静静地回望我,他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某种奇特的预感使我后背发凉,立刻扶着墙后退,手无意中抓住旁边门的门把手,咯吱一声,门开了。
这门竟然没锁,我想也不想推开门闪身进去,手摸索着去锁门。
门锁卡一下,我松了口气,背靠着门板转过身,发现这房内还有一个内间,门虚掩着。
在我看到内间门的同时,那扇门被人从后面推开。
一个青年男人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走出来,他秀美的脸上毫无表情,直到和我对视,眼睛慢慢睁大了。
我也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虚幻,否则为何云慕都会出现在这个赌场里?
“宁音?”云慕惊诧地问,随即他确定了,匆匆走近我,“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的身上有血!是受伤了吗?”
“不,没事……”我下意识回答他,接过他递给我的湿毛巾,随意擦了擦手。干涸的血迹不好擦,摩擦着皮肤一阵阵生疼。
大约看出来我的魂不守舍,云慕在我肩上搂了一把,关切地说:“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过来坐一会吧。”
我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半个身子陷进去。云慕把沾血的毛巾扔进垃圾桶,门被敲了几下。
“谁?”他懒洋洋地应声,开门后短暂地停顿,接着笑道,“咦?你有点面熟。”
口中虽然这么问,云慕已经回头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
云思说着打扰了,快步走到我面前,弯下腰。有云慕在场,我不信他还敢动手动脚,坐直身体冲他伸手:“手机。”
他却把一只手搭在我手上,力度很轻地握了握。
我打开他的手,重复说:“手机。”
“抱歉,学长,我不是……”
云思的话被打断,云慕含笑在旁边问:“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宁音的那个学弟。你在这里打工?怎么穿着服务生的衣服?”
“是的,我在这里帮忙。”云思直起身,背在身后的手将手机给我。我来不及和他算账,拿到手先开机联系楚苍。
“我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招短期兼职?”云慕语调舒缓,“宁音手上的血是你的吧,受伤可不好,我给认识的经理说一声。”
其实让云慕直接叫人把云思带走是最佳选择,不过我和楚苍还要掩护盛希,动静能小则小,况且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夜总会,不能把人打一顿就了事。
那天坠楼者的惨状如在眼前,我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开口:“不用,没事,他是我带进来的,手上的伤是旧伤。”
云慕抓了抓头发,很苦恼地啊了一声:“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那么你们现在是在……”
虽然我不知道云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看起来对此处如此熟稔,不过我决定暂且忽略这个问题,问他:“云思身上的伤口又扯开了,你可以帮我叫辆车送他去医院吗?”
“当然。”云慕语气很好,拿起墙上的话筒吩咐下去,“你们在这间等一等,马上就有人来。”
云思回头看我,我没看他,继续说:“我不等,我还要去找楚苍,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等就是。”
云慕愣了愣,笑容加深,说道:“好呀,我听宁音的。”
云思叹了口气,我以为他要反抗,但他对着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一样。
我走到门口记下门牌号,手机上已经出现了一串来自楚苍的未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