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姜敬
面试官开口问他，看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不读书了？
焦崇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对方大概以为他不好意思说，主要他与姜敬也没有聊过这个事情。
读书么？焦崇垂下眼，嘴角挂着微笑，走出办公室，脸上的笑意都僵硬了。
他又想起了一些往事，焦父谈母做了亲子鉴定，原本想等高考结束之后再告诉他，但焦崇意外翻到了他们藏起的文件。
尽管早有预想，当证据摆在他面前时，他突然一阵头晕眼花，他缓了许久，装作不知道的第二天参加第一场考试，他坐在位置上，他拿着笔，他一个字也下不去，尽管有几道题目，曾煜成教过他。
曾煜年纪与他一般大，已经大三，还能余空做做兼职，命运般的来到了焦家，成为了他的补课老师，他人一句，曾煜好像年轻时的谈母入了焦作仁的眼。
焦崇恶意揣测曾煜一定是有预谋，一般故事都这么讲的，可现实是曾煜也很惊讶，因为这件事情是焦父谈母自己去做的。
而且曾煜父母对他极好，养育之恩是大过生育之恩的。
可焦崇还是不甘，如果是曾煜预谋去做这件事情，他可以恨曾煜，这样，是小人破坏了他的家庭。
可曾煜不是。
那他要去怪谁呢？
焦崇抬起双眼，看到坐在等候区的姜敬，姜敬见他出来，露出微笑，招手让他过去。
焦崇想：他小时候，焦父谈母还是很开心他的到来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焦崇记不清了，也许是考砸第一次考试，出手打伤一个人，撒谎去酒吧，许许多多的事件演变到焦父看见他就没好脸色，谈母对着他总是欲言又止最后化为叹气。
他们总说他学习差，性格不好，一无是处，父亲讨厌，母亲不喜欢，这样的他是不会招人喜欢的。
他们都说对了，他不爱读书，脾气差，总是冷脸，出口伤人，那些曾喜欢他的男生女生们真的认识他之后，就不喜欢他了。
姜敬站了起来，焦崇看着姜敬，姜敬脸上带着好奇与笑意，他知道姜敬想要问什么，可焦崇也想问姜敬，你会坚持多久，会对我讨厌？
他们靠的很近，焦崇感觉视线有些模糊，都怪那个人突然问他那句话，让他回想起很多事情，他低下了头，看着脚上姜敬给他买的鞋，姜敬居然什么也没问，带着他出了这家面试的奶茶店，
直到姜敬扭动车钥匙，焦崇跨上了车，他们又贴在了一起，姜敬说：“他们面试都不递茶，看来不怎么样，我们去下一家。”
夏天燥热，开着小毛驴，佛过脸颊的风都是热的，焦崇侧着头看着路边的风景，他看腻了，他将视线投向前方，看到电瓶车左侧的镜子，倒映着姜敬的脸，下一秒姜敬也将目光投向了镜子，焦崇立马转开了，双手放在两腿上，不自觉的捏紧了。
他听见了姜敬一声轻笑。
他又面了一家，价格开的更低，对方也没中意他，大抵觉得他年纪太小了，又或者有更好的人选，焦崇也没失望，接着去面了第三家，第三家价格比第一家稍微低些，店也新开的，对方提出要试工。
焦崇诚实的说自己没试过，对方说跟着他做一遍就好，焦崇考虑了一下，问出了个问题：“那我做出来的能带走吗？”
对方笑着说：“可以啊。”
焦崇跟着面他的大姐姐做，姜敬就坐在等候区看着他，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焦崇更认真了，他没干过活，做起来有点不顺手，磕磕碰碰终于做好了第一杯奶茶。
大姐姐说可以，让他回去等消息，于是焦崇捧着那杯他做好的奶茶递给了姜敬，姜敬哇了一声：“这是你做的？看起来很不错。”
焦崇嗯了一声，想让姜敬赶紧喝一口，可姜敬不紧不慢拿起手机拍下了他做的奶茶。
“你拍它干什么。”焦崇问。
“纪念一下，我儿子第一次做奶茶，还端给我喝。”姜敬说。
我儿子这三个字被姜敬说的太顺口了，焦崇一愣，哼了一声转过身：“随便你。”
白嫖了一杯奶茶这件事让姜敬心情很不错，他载焦崇回去的时候哼着曲调，焦崇不熟悉，但是应该是个不错的歌曲吧，因为姜敬哼的很好听。
他坐在后面看着手机唯一的朋友圈，是姜敬发的，正是他做的奶茶，姜敬配文：好喝。
他默默点了一个赞，要知道，他可不轻易给人点赞的！便宜姜敬了。
焦崇心情也不错了起来，即使太阳热辣，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焦崇不知怎么的，拍了下来，学着姜敬发了个朋友圈，但仅自己可见。
焦崇：还不错。
晚上，风扇缓慢的转动，暖黄的灯光直直打在餐桌上，两人面对面膝盖挨膝盖的坐在一起，温度一直在攀高，焦崇冒出了汗，手动扇着风。
今天的两道菜依旧是姜敬下厨，做的家常菜，焦崇心情不错，哪怕一般也多吃了一碗饭。
“待会我洗吧。”焦崇开口抢占时机，姜敬点头说好，焦崇就坐在凳子上等姜敬吃饱。
姜敬吃饭慢条斯理，碗中的饭一点一点变少，最后干干净净变成空碗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碗，至少还留了一口饭。
他已经停筷许久，他不打算当着姜敬的面再吃那一口。
姜敬放下筷子，眼神柔和地看着他：“焦崇，你想继续读书吗？”
焦崇愣住，没有说话，只听姜敬继续说道：“你妈妈，也就是谈夫人希望你继续读。”
“她，联系你了？”焦崇问。
“嗯。”姜敬点头。
“但我想询问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想读也没有关系。”
焦崇抬起头，看着姜敬，姜敬神色平静，说话也很平静，他感觉空气都滚烫起来，耳边风扇呼呼的响，这是相当平凡的一天，却也决定他未来人生的一个时刻，一个选择。
焦崇沉默，当人生的选择权真的交还自己手中时，焦崇无法下定决心，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姜敬有没有余力让他读书，他问道：“你呢？你想我读吗？”
他听见姜敬说：“你不用太担心，你亲生父亲给你留下的财产足够你平稳读完大学还可以在a市买一套二居室房子，更何况，我也是你的父亲。”
姜敬微笑道：“当有机会选择时，我希望你不要考虑太多，以至于生出后悔。如果你想亲口听我说出那个答案，那我的答案是，希望你读。”
听到这个答案，焦崇没有意外，他设想过，像姜敬这样的人，大概率是会支持他继续读书的，只是他犹豫姜敬的家庭条件，他不想成为谁的累赘，如果姜敬砸挂卖铁供养他上学，他也会在未来回报姜敬。只是他没想到，姜敬会把他亲生父亲的遗产给他。
姜敬神情变得严肃，他再次开口，叫了他的名字，“焦崇，我与你开诚布公聊聊。”
焦崇望着他点了点头。
“我没有把你当无知小孩，也不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成为你的养父只是一个意外，但既然成为你的养父，我也不会说随便当当不管你。
你对我也不是很熟，我对你也只是从你的父母那得知一些信息，我们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相互了解，你立马把我当父亲我把你当儿子那是很难的事情，现在的话我希望以朋友的关系跟你交流。”
焦崇点头，继续听姜敬说话，这是他第一次听姜敬说这么长一段话。
“这几天你应该也能感受到强烈的落差吧？你在最繁华的a市长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享受着无数人的服务。如今到了b市，虽然ab相邻，却天差地别，更何况我们在b市小小的一个镇里，住在阴暗的地下室里，没有窗户没有可供消暑的空调，甚至连一扇遮挡的门都没有，打一个月的工，工资最高也才两千五。”
焦崇觉得这些话很刺耳，无论是前半段还是后半段，他望了望没有窗户的客厅，四角都是昏暗的，只有头顶上的一扇风扇灯照亮着他们。
过去与现实，他觉得有些承重，因为还关乎着他的未来，姜敬还在继续说。
“我没有在挖苦你，我只是在告诉你，你得回去，你要回到a市去。”
回到a市去。
焦崇一震。
“你不太了解我，那我跟你说。我在城南镇长大，认真学习，熬夜苦读，参加高考，顺利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离开家乡远赴e城。”
姜敬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亮亮的，回忆的时候他的眼神是飘忽的没有看着焦崇的。
姜敬想起什么，摇头笑了：“那时候我以为城南镇就是一切，后来我去了e城才真的开了眼界。”
“四年大学我也依旧认真学习，课外之余打工赚钱，报考四级六级各种能考的证书，然后跟随大流考研，可惜考研失败了。后面我找了一份工作，当了一个小职员，每天加班，陪老板们喝酒喝到吐。”
“你父亲是我大学兼职认识的，他人很好，你亲生母亲也很漂亮，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姜敬提到他的亲生父母的时候，姜敬眼里是怀念，他亲生父亲、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呢？焦崇突然好奇了起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姜敬便把他带去了他亲身父母的坟前。他们的黑白照片映着两张他陌生的脸，焦崇记忆已经模糊记不清细节，只记得他们两死于三年前车祸，临终前托付姜敬。
姜敬在坟前放出了当时的录音，录音中的男人声音与焦作仁一样老，只是声音很虚，一字一句交代，财产归姜敬，但姜敬也要帮忙找到他失散多年的儿子并抚养成年。
不过那时，焦崇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只觉得荒唐。
只恨姜敬为什么要听那个男人的话，他不应该来找他，他应该吞掉那个男人留下的财产。
“只是后来发生了些事情，我回到了城南镇，我想，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城南镇是我的根，我生于这，长于这。”
“但焦崇。”
姜敬的眼神逐渐凝聚望着他。
“你不属于这，你要回到a城去，你要过好的生活，你要活的多姿多彩，你可以不是焦家的儿子，但你要是焦崇。”
“我的意思是，你读书不是为了谁的期待，你是为了你自己。城南镇太小，你要到更广阔的天地去，哪怕，你最终会过上大众一样的生活，但是你那时可以有选择，选择继续往上爬还是愿意停留在原地，毕竟停留在原地也需要费很大的力气。”
“你要明白我跟你说这些意思，如果你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你父母给你留下的遗产，我赚钱养你也能让你这辈子，嗯，不能大富大贵，但至少衣食无忧。”
“焦崇，你无论选择哪条路，我都会站在你身后。”
说完这段话，姜敬喝了一口汤，焦崇看着姜敬，他理解姜敬说的话，但他有个疑惑，于是他问了出来：“那你不打算结婚生孩子吗？”
姜敬咳嗽了一下，“我这个条件找不到人，更何况……算了，你也不懂。”
焦崇再次疑惑：“你这个条件能养我到衣食无忧，难道结婚要更多吗？”
姜敬揉了揉额头，看着焦崇：“能养你到衣食无忧，是你父母留给你的遗产，如果我结婚，以我个人的财产，那就不够了。”
“怪不到我亲生父亲把遗产留给你也不给他的亲戚。”
“哈哈。”姜敬干笑了两声。
“所以，你有钱，为什么不换个房子租？我甚至连门都没有。”焦崇面无表情说道，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亲生父母给他留下的遗产能在a市买套房，所以他现在为什么居住在这个地下室？
姜敬又干笑两声：“一这里房租便宜，一个月三百，还是两室一厅，你去a市可找不到这样的条件，二是……”
“可是这对你身体不好。”焦崇打断了姜敬说的话。
“什么？”姜敬没听清。
“我说，地下室潮湿，这对你的腿不好，更何况，这里还没有空调，我房间没有门，客厅甚至没有窗户。”焦崇还是不能接受有钱不住好的地方住这么差的地方，既然这里房租能一个月三百，那一个月四百、五百的房子总能是在地上，有窗户明亮一点吧？姜敬不出这个钱，他打工出。
还有一点，他才不是关心姜敬，他只是，只是说些好听的话来达到自己目的罢了。
他看到姜敬果然愣了，意外了，被他的话感动到了吧。
“确实，你还小，一直居住在地下室对身体不好，晚点我找找租房信息吧。”姜敬说。
他的目的达到了，焦崇笑了。
姜敬摸了摸他的头。
“焦崇，今年复读，明年考个好大学，你想要什么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实现它。”
焦崇没躲，嘴上说着：“嗯，我知道了，但我也说了，别摸我头。”
可能经过这么一番坦诚话，两人都轻松了不少，姜敬笑着说：“好好好。”但又揉了揉他的头。
焦崇生气站了起来，盯着姜敬，然后把盘子叠在一起，只是很用力，碰撞出了声音。
姜敬也站了起来，跟在焦崇身后，发现焦崇高他不少。
现在小孩营养可真好啊。
焦崇洗碗，姜敬收拾厨房，焦崇透过余光去看姜敬，觉得一起干活也不赖。
“有考虑好去哪家奶茶店吗？”姜敬问。
“第三家吧，感觉氛围还不错。”焦崇洗完了碗，就听见姜敬说：“你这个只擦掉上面的残余是没有用的，还得用洗洁精，然后再过一遍水。”
焦崇噢了一声，按照姜敬的指示做了，他刷洗干净之后看着姜敬靠着墙说道：“所以，你选择打工，还是准备读书？已经八月份了。”
“我考虑一下。”焦崇道。
姜敬点头，“好，不着急，还有时间，也很晚了，洗洗睡吧，我看看租房信息，早点搬出去吧。”
焦崇也点头，两人错身，相互进了不同的房间。
其实在姜敬问的时候，焦崇已经有了答案，那便是读书。
姜敬说的对，他要回a市，要过好的生活，要过的多姿多彩，不因他是谁的儿子，不因谁期待，只因他是焦崇。
这让焦崇很兴奋，为什么兴奋他也说不清，总之他很开心，洗漱也哼着不知道哪里记来的曲调，如果姜敬在这，会听出是他今天哼的歌。也会明白焦崇为什么兴奋，因为在混沌无知觉中找到了目标。
姜敬看了无数的房源，有些疲惫，以前他是一个单身汉，而且他还是个他一个人住自然无所顾忌，可如今多了个儿子，要考虑的事情就太多了。
有的房源太过拥挤，有的设施陈旧，有的价格便宜但位置太过偏僻，很多房源都难以满足他想要的需求，直到他翻遍了许多租房软件，在鱼产软件里看到了一个新租房广告。
五百一月，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带露台，设备齐全，水电民用。
这些条件放在一起，一个月八百都可以，莫不是引流贴？姜敬再仔细看了看这房子的照片，不可避免的楼梯房顶层，位置稍微偏僻但还好，门口有公交站。
城南镇不比大城市，是没有地铁的，出门最便利的话还是用小毛驴比较好。姜敬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这个广告上，因为是新出的浏览量很低，姜敬主动出击询问，才知道这个房子可能一年之后要翻新，所以最多租一年，再加上老房子总会出一些小问题，所以价格低，对方说如果接受的话可以来看房。
一年，刚好焦崇高考之后会离开城南镇，姜敬觉得这个房子可以，于是他立马走到焦崇的房间去。进去就看见焦崇闷在被子里，因为他走路的声音而吓了一跳，焦崇的脸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脸不悦，更是握紧了被子：“干什么？”
姜敬一眼看出焦崇在干什么，年轻人嘛，他懂。心里还闪过一个念头，确实没门都不太方便，还是早点搬出去比较好。
他坐到焦崇床上，焦崇弹跳了起来，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莫名大动作，坐了起来，被子没有着力点滑了下去，焦崇又给拉了上来，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还拨弄了一下头发。
“这个房子还不错，你觉得怎么样？”姜敬把手中手机递给焦崇，讲了一遍这个房子的优点和缺点，焦崇点头说没问题，只要是个正常的房子就行。
于是姜敬说他去看房，如果没问题他两就搬进去，焦崇依旧点头说没问题，姜敬看出了焦崇的局促，于是笑着准备离开，离开之际想起来一些事情，于是回头问道：“你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焦崇有些烦躁，没能立刻理解姜敬的意思，反应过来之后更烦躁了，三家奶茶店都没有给他发信息，随后他主动去问第二家和第三家，都给了他相当官方的拒绝回复。
这让焦崇十分恼火，他可以不去，但是不能没有人不让他去啊，这显得他能力很差一样！
被姜敬这么一问，面皮都有些一热，觉得姜敬真是太让人讨厌了，专挑人痛处问。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姜敬并不会嘲笑他，于是他如实说了，只听姜敬说：“看来上天都要让你读书，那你这个暑假多去图书馆看书复习吧。”
焦崇心想果然如此，姜敬又变得不是那么讨人厌了，于是胡乱点头，让姜敬快点去看房子，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搬走了，真是又闷又潮，这房间里角落暗角都因潮湿滋生霉菌。
姜敬这边看房之后觉得确实还不错，与房东交涉砍价，价格没砍下来，但是多了半个月缓冲期，下个月才开始算房租，姜敬很满意这个结果，毕竟这个价格这个配置，也确实砍不下什么，于是与房东签约了。
两人便开始了忙碌收拾东西，准备搬离地下室，却不料来了个不速之客，打断了他们的收拾。
焦崇抬头去看，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穿着的衣服缝缝补补，看起来是个贫困的老头，满脸皱纹，焦崇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又埋头继续收拾东西，不得不说，姜敬怎么像个捡破烂的，什么都有。
姜敬上前挡住了老头对焦崇打量的目光，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那老头一听姜敬的话满脸不悦，大声囔囔道：“钱呢？怎么还不给我打钱？”
焦崇抬头，姜敬回头对焦崇说：“你先回房间吧。”
焦崇心生疑虑，见姜敬面色平静，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已熟练，心想姜敬是个大人，不需要他这个小孩子操心，于是焦崇点点头回了房间，顺势打开了这屋子里唯一的房间。
虽然这个房间没有门，但有墙，同时也隔绝了那个男人的目光，姜敬这才回过头看向眼前的男人，他的父亲。
“我们去外面说。”
姜父眯着眼，嘿嘿混笑，故意发出了奇怪的yue声，姜敬面色平静，出了楼道，外面阳光很好，照射在脸上都有些发烫，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爸，我现在真的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了。”
姜父一听这话，脸上变得狰狞起来：“你什么意思？！”
姜敬手攥成拳，保持着冷静：“我没钱。”
“你没钱？！”老人嗓音放大，周围的邻居头来了异样的眼光，窃窃私语，焦崇透过那扇被地面遮挡了一半的窗户看得清清楚楚。
焦崇耳边同时传来了其他人说的什么好可怜，又来了，哎，造孽啊这种话。
姜父见姜敬像个木头站在他面前一样，不由大怒骂道：”你这个废物！我养你养到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你个＊＊生的，快把钱给我拿出来！”
焦崇听到那个老男人的辱骂，皱起了眉头，那人还不依不挠地继续怒骂，言辞越来越难听，甚至开始攻击姜敬身体残疾：“你这个瘸子，怎么没把你摔死，怎么不跟那个＊＊一样跳楼摔死得了！”
跳楼？焦崇突然耳边轰鸣，他眼前浮现了前天姜敬说他自己的前半生，眼睛那么明亮，怎么会跟跳楼牵扯上什么关系？姜敬的腿究竟是怎么瘸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耳边邻居们窃窃私语此起彼伏，焦崇身子又探出去了一点去听，恨不得有个千里耳把她们说的听清楚，这才依稀整理出了姜敬的过往。
这个老男人性格粗暴，还喜欢赌博，因为输钱就酗酒发狂，经常虐打妻子。后面高利贷欠债，被人讨债上门，威逼利诱，而姜敬的母亲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本该有更好的人生，可最后结局落了个跳楼的下场。
但是也有人说是因为这个老男人给姜敬的母亲搞了个保障，只要姜敬母亲死了，他就能来领一大笔钱。
姜敬也很可怜，父亲不作为，姜敬初中就在外面打工，学费都是自己赚的，后面读书工作了几年回了老家，这个老男人还经常上门围堵姜敬要钱，变本加厉地向姜敬索取，而姜敬最后搬到了这里的地下室，最后还是被这个老男人找上了门。
邻居有报过警，但这种家事很难评断，再加上也没有动武，也只是做口头教育，老男人打混子哈哈就过去了，警方也没办法。
这种垃圾！
焦崇心中燃起了怒火，那老男人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声，焦崇被心中无形的力量驱使走向了厨房，墙上静静挂着一把陈旧铁刀，焦崇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向了那把菜刀，刀柄是起伏略微硌手的木头，他紧紧地握住了菜刀，手指因发力而微微发白。
焦崇再次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耳边依旧传来了辱骂声，他心中怒火未定，反而燃烧的更加汹涌。
他走出厨房，目光坚定而冷冽，他一步步走去，走出了楼道，站到了姜敬的身旁，他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手中的菜刀，直指老头子的胸口。
姜父被焦崇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惊愕的瞪大眼睛，满脸都是错愕，那些辱骂话语被中断。
姜敬也把目光投向了焦崇。
焦崇并没有给对方反应时间，他打架打的多，知道在这种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得装得很强大逼退对方。
对方狠，那你就要比对方更狠。
他一步一步逼近老头子，老头子被逼的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焦崇冷声开口：“姜敬不是你的提款机。”
姜父被焦崇的气势震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背靠冷墙，回过了神，眼前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他又看到了眼前闪着亮光的菜刀，他吞咽了口水，不甘道：“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焦崇个头很高，五官锐利，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头子，没有说话，显得十分不好惹。
“你，你，姜敬，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养小白脸是吧！你就是个怪物！变态！不是男人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姜父耿着脖子骂站在一旁冷眼观看的姜敬，顺带攻击焦崇，暗示周围的人他们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
焦崇再次逼近，菜刀直抵姜父脸上，眼底没有波动，姜父恐惧涌上心头，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个年轻人拿着刀抵着他，更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这么维护姜敬，姜父声音颤抖着，语气依旧不甘：“你，你干什么！我可是姜敬的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周围的邻居也被这一幕吓得不轻，纷纷却说姜父离开，姜父何尝不想离开，这是他想不想离开的事情吗？
姜敬喊了一声：“焦崇。”
焦崇这才把刀收了回去，只是一直盯着老头子，仿佛老头子还敢做什么，他的刀一定会精准落在对方的身上。
姜父骂骂咧咧的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回头瞪姜敬一眼，但之前的嚣张气焰已然不存一分，眼底是恐惧与愤怒。
姜敬一直站在一旁没有阻止焦崇的行为，对于姜父的离开也没有什么表示，他默默上前拍了拍焦崇的肩膀，一字一句都很郑重：“焦崇，谢谢你。”
姜敬不仅没有骂他，还对他说谢谢。
焦崇不自然的别过头，“我只是看不惯这种人。”
姜敬笑了笑：“嗯。”
“回去继续收拾东西吧，赶紧离开这，烦死了。”焦崇说完这句话背过身就跑了，姜敬目光看向了姜父离开的方向，阳光依旧炙热，只是没那么烫了。
太阳下山了，刚好适合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