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滚烫的呼吸落在周砚山的耳朵上,令他感到一丝微妙的痒意。
他撑起上身,视线落在白徵散发潮红的脸上。他抬手拨弄了下白徵的头发,望着白徵紧皱的眉头。他的指腹放在白徵的唇上,垂下的眼睛里涌动着异样的情愫。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顶开白徵的牙齿,看过去,按压着对方的舌头,听着因为他手指的玩弄而发出的呻吟。
左手臂的伤口开始流血,滴在鲜红的地毯上。他毫不在意。回过神,眼底重新露出一贯的冷漠,然后毫无征兆地抽手离开。
他向来如此,也是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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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往自己身上打了阻断剂,一种可以暂时封住嗅觉的药剂。他和赶来的格雷医生一起给白徵作出了诊断。这种药对于alpha来说是致命的,会让alpha兴奋过度,从而导致易感期的提前到来。所以白徵现在,处于发情期。
“给他找个……”周砚山话说了一半停下了,看向门口,无意识地搓了搓拇指,“治疗方案是什么?”
林澈眨了眨眼,一时间没有明白周砚山的话。发情了还能怎么治疗?不就是找个oga来那个吗?
一旁的格雷似乎看出来点什么,对林澈说:“林医生,要不你先进去看看吧。”
林澈一脑袋问号地进去了,格雷医生开门见山,说:“病人属于非自然发情,也许用不上信息素的安抚,只要缓解性欲就可以了。”
“那这跟春药有什么区别。”周砚山说。
格雷医生却笑了笑:“本身就没什么区别,同样是让人兴奋,只不过这药效猛了点。”
这时,从屋内传来一阵声音,接着,林澈的叫喊声让周砚山破门而入。
白徵骑在林澈的身上,将他的衣服扒了,样子像头野兽,作势张嘴便要咬人。
周砚山过去抬手捂了白徵的眼睛,将人从林澈身上抱下来。
alpha呲牙的模样实在凶残,那尖利的犬齿,露出贪婪的光。
“出去,”周砚山转头又对格雷医生说,“去拿止咬器。”
金属止咬器拿来以后,周砚山强制性给白徵戴上。他捂着白徵的眼睛,在耳边低声安抚:“没事了。”
听见周砚山的声音,白徵癫狂的身体顿了顿,慢慢抬手摸上周砚山捂着自己眼睛的手背。
周砚山让格雷医生先出去,而他打算去浴室里放水,刚松开捂住白徵眼睛的手,就被掐着脖子反压在床上。白徵不愧是优质alpha,竟一时间压制得周砚山动弹不得。他张着嘴想咬人,却被脸上戴着的止咬器挡住,于是便暴躁地去扯脸上的东西,然后被周砚山抓住手腕反剪在身后。
手被禁锢,白徵剧烈挣扎,无奈之下周砚山单手攥着他的手腕,把自己手臂上缠着的绷带解下来,将人绑住了双手。
alpha发觉自己的处境,越发暴躁起来。药效作怪,信息素发了疯的往外散,欲望高涨,却得不到一点纾解。白徵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鸣,喘息越来越重。灰蓝色的眼睛,涣散、没有焦距,脸上分布着红潮,衣衫凌乱,汗水从下巴一直流到他的锁骨上。
他骑在周砚山身上,无意识地磨蹭,胯间勃起的性器每蹭到周砚山的胯,便引来身体的一阵瑟缩。
“呜……”白徵的喉间发出呻吟,将脸贴着周砚山的胸膛磨蹭。
周砚山将手放在白徵的止咬器上推他起来,对上他那涣散得不成样子的眼睛,沉声问:“白徵,我是谁?”
白徵却只是动了动睫毛,红着脸,微张着唇,呼吸似乎变作一团团白雾,在这黎明,窗帘闭合的屋子里,白徵拉着周砚山的手,往自己双腿间放,触碰到时,一阵酥麻令他仰头,浑身颤栗。
“啊……”
alpha已经无法辨认面前的人是谁,只是单纯的被欲望所驱使。他拉着周砚山的手摸着自己包裹在衣裤里勃起的性器,在对方同样硬起来的地方磨蹭,摩擦时带来的快感,教他忍不住发出低喘。
周砚山冷静地看着白徵这幅发情的样子,本能的欲望在眼底翻涌。他咬紧了后牙,将手抽离,从alpha身下出来,冷眼看他。
这药已经完全将白徵变成一个野兽。用alpha的血制造出来的药,再给alpha使用,竟会使其疯癫。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把白徵绑起来,去浴室里放了水,接着把人丢进去。凉水浇灭了部分火热的性欲,让白徵感到舒服一点,也恢复了几分神智。
“周砚山,你放开我。”白徵的衣服被水打湿,肉色的胸膛在白色布料下若隐若现,他有气无力地动了动被绑住的手,弄不下来脸上的止咬器,“干嘛给我戴这个?”
白徵的视线落在周砚山流血的手臂上,又扫过男人的胯间,吞咽了下,说:“你又干嘛硬了?”
“在这里泡会吧。”周砚山黑着脸走出去了。
林澈给他处理了手臂上的伤,令林澈感到惊讶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带着子弹在丛林里走了半夜,一直到现在才治疗。不疼吗?
“格雷医生说的你认同吗?”周砚山说。
“或许。”
“或许?”
“因为我刚才进去的时候,也并没有安抚到白徵。”林澈说,“或许格雷医生说的是真的,但之后要怎么办?”
周砚山扫了林澈一眼,林澈马上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便提着药箱进去帮格雷医生的忙了。
科尔进来的时候,林澈和格雷医生正好出来,与他擦肩而过,发觉两人脸色不好,便想到里面的情况该是不太乐观。
“长官。”科尔问,“您的伤没事吧?”
“没事。”周砚山在酒柜上倒了一杯勃艮。他身旁穿婚纱的女人,正笑得一脸甜蜜。那笑容在白徵看来刺眼得很,仿佛正嘲笑他之前的所作所为。
牧师在祷告,引领一对新人宣誓,交换戒指。
白徵在一旁冷脸看着,这地方令人窒息。来负责裘德安全的人不多,但也不止白徵一个。他对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说出去一趟。
婚礼并不是重头戏,接下来的晚宴才是关键。周砚山带着阿莉莎在台下,看到裘德和顾清准站在对面,各自一脸假笑地寒暄。
“啊,克里斯汀,好久不见啊!”顾清准笑着跟裘德握手。
“是啊,殿下,您进来还好吗?”裘德也笑着,握手的时候稍微加了点力度。
他知道顾清准头脑很厉害,但武力值很低。两人较着劲儿。
裘德一心想征服顾清准,但顾清准只想让裘德做他的狗。
各自的属下都一副习惯了的模样,看着他们虚伪的亲热。真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啊?明明前两天会议的时候还见过。
周砚山和阿莉莎走过去,裘德亲吻了阿莉莎的脸颊。他转头对上顾清准那张冷淡淡的脸,蓝色的瞳孔里露出几分狡黠,他那张西方人的深邃五官笑起来,突然凑近了顾清准。
“殿下,您看起来一副很嫉妒的样子,要我也亲一下你吗?”
顾清准瞳孔微微放大,显然被裘德突然的靠近惊到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眯着眼说:“克里斯汀,你还真是会说笑,我当然会嫉妒的,阿莉莎突然要被另一个男人夺走了。”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将裘德推开。阿莉莎倒是很配合,很好地说了几句话缓解了之间微妙的气氛。
随后,周砚山在阿莉莎耳边低语了几句,对顾清准和裘德轻轻点了点下巴,便朝休息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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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上二楼,精准地在一间没有别人的房间里找到了白徵。白徵出来透口气,在阳台上抽烟。
看到周砚山进来的时候,白徵显然吃了一惊,手里的烟差点掉下去,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指尖夹着烟蒂往嘴里送,抽了一口就把烟熄灭在阳台扶手上,冷着脸往外走。他是不打算再和周砚山有什么纠缠了。
在与周砚山擦身而过的时候,周砚山抓住了白徵的胳膊。
“小白……”
“你别这么叫我。”白徵打断他,把手臂抽出来继续往外走。
但周砚山在白徵走到门口的时候,从他身后握住了门把手,并耐心地说:“你不该来这里,回去吧,我会跟裘德解释。”
“你以为是我想来的?”白徵冷嘲热讽道,“新郎撇下新娘子一个在里面,还有闲功夫管我的事儿呢?”
“你放心,过了今天你就看不到我了。我要走了。”他推开周砚山,开门离去。
周砚山看着身前的空荡,喉结微动,对着敞开的门站着。
有人来寻他,他握紧手,脸上恢复平静,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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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徵的任务是保护好裘德,离开二楼以后他再未从裘德身边走开。
侍者端着香槟穿梭在流动的人群里。有个人不起眼,但白徵好几次看到对方,忍不住在意起来。总觉得这个人的视线在盯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了。
晚宴开始,上层权贵云集,看上去秩序如常但实际上暗流涌动。这场盛大的鸿门宴说到底是为了裘德准备的。但裘德也不是傻子,当然会有所防备。各家都已部署好,就等自家长官一声令下。
周砚山中途离开过的消息,当然逃不过裘德的眼线,听说他是去见了白徵,松了口气,心想,果然情关难过。
吃饭的时候是每个人周围守卫最少的。宴会的长桌上,侍者陆续送上下一道餐品。裘德和顾清准坐在桌子对面,说话间针锋相对,顾清准笑里藏刀,裘德则是满嘴跑火车。他就喜欢讲荤段子逗顾清准这样的假正经。
直到顾清准谈及小时候他们一同长大的事情,裘德才沉下脸。
裘德的母亲是仆人,因为在家族里不受待见才在幼时被送去给顾清准做玩伴。顾清准很清楚该怎么激怒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裘德果然忍不住了。空间安静了一秒,接着便突然响起了几声枪响。几个高官倒地,子弹正中眉心。顾清准的左臂中了枪,场面开始混乱起来,礼堂涌进来很多持枪的士兵,很快,将里里外外都围了个严实。
白徵和周砚山站在对立面,两方的人拿枪对指着。
顾青准捂着胳膊,对站起来一脸恐慌的人说:“都坐啊,宴会还没结束呢。”
裘德等着接下来的枪声,但迟迟没有动静,于是他便想到,可能失败了。
“没想到殿下在钓鱼啊,拿属下的婚礼做局,拿自己当饵,够狠的。”裘德翘着二郎腿说。
最后抓了一堆狙击手,顾清准数了数,说:“彼此彼此,这是培养了多少狙击手,就为了等今天吧。”
白徵拿着枪,枪口对准了周砚山。他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裘德时不时看向钟表的方向,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传来爆炸的声音,整个大堂都被震得晃动。
沈默带alpha来炸了入口,混乱中白徵他们掩护裘德撤退,他们把桌子推翻当做掩体,白徵枪法很好,几乎枪枪爆头。
说来他也是狙击手,但却他并不知道这次的活动。
突然,在他分神之际,他的太阳穴被一个人用手枪握把击中。眩晕和剧烈的耳鸣,使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上。手枪被打落,然而一个身穿黑色马甲的男人忽然出现,救了他。等打退了人,男人扶他起来,白徵才看清楚是那个侍者。
“白徵。”裘德找到白徵,抓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拉,“你得跟我走。”
起初白徵不明白为什么,但过了一会,他看到周砚山跟了出来。
这时候往他们这里开枪的人少了,可是一个红点落在了裘德身上,白徵当了这么多年的狙击手,一瞬间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他想都没想就挡在了裘德身前。
然而枪响过后,子弹并没有打在白徵身上。白徵在混乱的人群、震耳的枪响和不断飞驰的子弹中抬头,看到周砚山站在他身前。
周砚山替他挡下了这一枪。看着眼前男人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白徵只觉得耳鸣得厉害。
“小白……”周砚山向前伸出手。
白徵看到周砚山蹙着眉,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说了些什么,但周围的声音太大,白徵什么都没有听见。
alpha快要撤完了,白徵听到队长在喊他。他狠心不去看周砚山,把衣服从对方手中抽出来,最后只留给周砚山一个离开的背影
周砚山眼前逐渐模糊,最后只能看到白徵踏出礼堂门口的一点影子。
他的身边围满了士兵,倒下之前伸手所去抓的,不过是一抹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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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彻底退到阿瓦图克之后,裘德把基地设在那儿,行为等同于叛国。这样正中顾清准下怀,他需要一个对alpha发起战争的理由,一个看起来合情合理能说服国民的正当理由。
裘德到了阿瓦图克,接着就发生了一场大战,他们夜间偷袭大败在阿瓦图克驻守的beta军队,成功占领了这座小镇。
白徵在极度疲累下昏睡过去,睡醒后,外面正是黑夜。他走到外面遇见了贺临,贺临说他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两人坐在那颗榕树下,此刻的阿瓦图克看上去还算安详。
白徵想起来这次活动没有在来的队伍里看到贺临,便问他怎么回事。贺临解释说,喝酒那晚之后,他就被调来了这里。
“队长安排的?可他那会儿说缺人手啊?”
“不是队长,是……”贺临向一旁转头,“是周砚山。”
白徵听到这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然而这沉默令人感到窒息,白徵一直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指。
他犹豫了很久,才问出口:“……贺临,总部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是想问周砚山有没有事,对吗?”
贺临一语中的,白徵怔了怔,把脸贴在了膝盖上。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贺临说,“不过没有传来有谁牺牲的消息,队长那边应该知道的比我多,你想知道的话,我帮你去问问。”
“不……”白徵把头埋进膝盖里,“还是别问了。”
知道又能怎么样,纠缠越多,牵扯越深。就这样吧,他死活都跟自己没关系。是他自愿的,是他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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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山睁开眼见到的地说在阿瓦图克多留一段时间。晚上裘德出于礼貌问了一句“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没想到周砚山马上接受了。
阿瓦图克小镇的房屋并不是工业大楼,而是很古老的建筑,到处都是尖塔圆顶的房子,连这里也不例外。餐厅是一间散发着暖黄色光线的小屋,木质的长餐桌和凳子,最前方的台子上放着一架老式钢琴,餐厅的最里面连接了几间屋子。
白徵的视线停在那架钢琴上,忍不住想起那天在酒馆里弹钢琴的周砚山,他努力想把那个男人从脑子里踢出去,可对方满身是血的样子又出现了。透过那层艳丽刺目的血红,周砚山从里面走出来。
起初白徵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当这人从人群里站到他面前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灯光,将他笼在一片阴影里,他才发觉,这不是他想象的,周砚山这个人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
白徵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站起来离开餐桌,周砚山抓住他的手,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小白。”
白徵挣不开周砚山的手,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发生争执,低声说:“你有什么事?”
但周砚山沉默不语,那双漆黑的眸深深地望着白徵,那神情,仿佛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这让白徵气不打一处来。他心说,不是你一直在拒绝吗?现在可怜兮兮地来他面前又是做什么?
“我知道了,你有什么事出去再说。”白徵趁着贺临和朝海还没来,准备带着周砚山往外走。
“跟我来。”但是周砚山却没有跟着他出去,转而把他带进了餐厅靠里的房间。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房间里没开灯,适应了里面的黑暗以后,从窗口照进来的月光看清楚了里面的结构,是个存放东西的仓库。
里面的昏暗加重了外面的声音,隔着一扇陈旧的木门,白徵能听到外面那闷闷的谈话声和时不时爽朗或尖锐的笑声,而他被压在门上,身边全是周砚山的气息。
周砚山双手撑在门上,将白徵困在自己胸膛与木门之间,背光,看不清脸地沉默着。
屋子里的寂静与外面的嘈杂形成强烈对比,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里,白徵的信息素与周砚山的气味无知无觉地相融合。
“你到底有什么要说的?”白徵态度冷冰冰的,“你要一直这样,我走了。”
白徵声音是冷的,可情绪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他的信息素在外泄,无意识拆穿了他的伪装。周砚山垂眼看他,又嗅到那极淡的茉莉花香。
“眼睛……”周砚山本能地抬起手,想要触碰白徵,被白徵偏过脸躲开了。
白徵每一个动作都是对周砚山的抗拒。可他始终没有推开周砚山离开,是怕碰到对方的伤口。他讨厌周砚山,更厌恶这样的自己。
周砚山往前一步,彻底将白徵逼得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在门上。他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声,滚烫的气息就落在他的颈窝上。
最后,周砚山的手还是触碰到他。对方轻轻地摸着他的眼尾,声音低低的,又仿佛带着几分心疼:“眼睛为什么肿了?”
白徵眼神躲避周砚山在夜里的视线。他的手垂在下面,不由自主地扣紧了身后的木门。
不,一定是这里太黑了,白徵想,黑暗的气氛混淆了一些东西,他才会在这个男人的话里听出心疼的感觉。
“跟你没关系。”白徵说,“周砚山,我没让你救我,我也不欠你的。”
“我从来没觉得你欠我。”周砚山停顿了一会,随后趴在了白徵的肩膀上说,“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白徵身体僵住了,先是一瞬间感到诧异,随后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猛地推开了周砚山,接着便听到一声闷哼。他看了周砚山几秒,什么都没说,然后开门离开了。
木门在用力拉开后发出很大的声音,因为反弹回去,门在门口处来回晃动,吱呀吱呀地响。周砚山抬手按在门上,门被合上,他转身靠在上面,慢慢地用摸过白徵眼睛的手捂住脸,闻着淡淡的信息素。
月光照得满室宁静祥和,而欲望却在贪婪中悄然破土,攥在手心里的茉莉,像沙漠里唯一的绿色,珍贵而遥不可及。他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窝被眉骨的阴影盖住,这双眼睛,是压抑到极致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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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裘德在房间的窗户上往下看,看到周砚山在院子里溜达,正好沈默来送东西,他就问沈默:“他怎么还没走?”
沈默有点难以启齿,说:“他说太晚了,回去不安全。”
裘德笑了一声,说:“这不扯淡吗?”
原来的房间还保留着,只是彼此的心境早就不同。白徵坐在窗台上,透过一层薄薄的帘幕往外看,隐约能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下面。
他先是慢慢地踱步,停下来抬头看看,抬头的时候,白徵都下意识地往后躲,藏在那层厚帘子后面。后来他停在榕树下。白徵看到一点火光,随即又暗下去。风骤然降落,擦过地上的草,榕树沙沙地响,吹散了beta之间的烟,窗帘晃动,被风吹着跑。周砚山就站在那一棵老榕树下,目光投向那窗台。
“白徵,干嘛呢?”朝海进来,打破房间的静谧。
“呆着。”白徵趴在膝头上问。
朝海往白徵旁边一站,看到楼下站着的人,说:“我觉得他是来找你的。”
“你又知道了。”白徵从窗台上起来走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你看呀,”朝海说,“他一直朝窗户这儿看呢。”
“是吗,”白徵把被子拉过头顶,闷闷地说,“说不准是看你的。”
听完这话朝海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战,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对楼下那位的恐惧,又加深了几分。
“得了,”朝海往门口走,“今天我跟贺临值夜,先走了。”
朝海走了,白徵的心又忍不住往窗口那儿去,他转过来,眼睛盯着窗户,白色的幕帘被风吹起来。过了很大一会,他才起来,往下面一看,人已经不在了。也是,这么晚了,除了巡逻的人,谁还会在下面呆着。
他偷摸下去了。原本半夜是不能随便出去的,现在裘德管得松了,就算被看见了也不会挨罚。他信步在满天星空下,靶场空空荡荡,旁边树林被风吹出可怕的声音。白徵的心情算不上不好,也实在算不上好,他有点乱。周砚山的做法除了令他感到恼火以外,确实会让他有点兴奋的感觉。可他们除了是敌人以外,周砚山还是别人的丈夫。
路上遇到巡逻的军队,白徵躲在了榕树后面。他坐在向外延伸出来的树根上,等待着巡逻人的离去,全然没有察觉不远处屋檐下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四面寂静无声,连风都突然停了,这一刻时间像是定格在这儿。
白徵想起时隔多年再次和周砚山相遇那天的场景,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他看了看月亮的方向,约摸着时间不早了,便起身离开了。
周砚山从阴影里出来,手里藏着一朵白色的花。从那天被风吹落在他脚边,他深知自己,或许永远被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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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白徵的床头多了一朵白色的茉莉。中午的时候,听说周砚山离开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徵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迎来淡淡的失望。后来,也就释然了,他和周砚山本该如此。
战争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还是来了。整日枪声、炮火不断,到处都是破败、灰烬,子弹和血从未停止。被炮火炸掉的屋顶,残垣断壁;在无尽的巨大爆炸声中被湮灭掉哭声的小孩;死亡。“战时的边界是刑罚和牢狱”,阿瓦图克变成了废墟,几乎是一夜之间,它和他们一样,变成了欲望和权利的牺牲者。
近几天,陆续有发情的alpha失控的事情发生,裘德在试图找出原因,但一无所获。他为了稳定军心把事情压了下去,但这种事情总会传出来。白徵看到这些alpha的情况隐隐觉得不安,这和他那一次的症状太像了。
他跑去敲响了裘德的门,告诉了这件事情,裘德立马去查了抑制剂。这次给alpha带来的损失太大了,alpha易感期是个致命的缺陷,顾清准那边又乌泱泱地压过来,于是战事吃紧了。白徵是狙击手,处境相对安全,但也容易被对方的狙击手瞄准。朝海总是会想方设法离白徵近一点,白徵注意到了这一点。
但不幸的是,战争中负伤在所难免,朝海为了保护白徵,腹部中弹。白徵因为在找一个合适的狙击位置的时候,周砚山出现在他的狙击范围里,他犹豫了两秒,瞄准镜开得时间太长了,太阳这时往西方移动了一点,树荫向后退了一点,反光令他暴露了位置,因此他犯了最低级的错误,不仅害朝海陷入危险,也令自己的左肩中了一枪。
白徵架着朝海回来,贺临告诉他,朝海没有生命安全,但他还是感到愧疚。他的伤不重,但暂时不能使枪了。接着,他的易感期到了。
最令人头疼的事情。抑制剂出现了问题,顾清准买通了为alpha提供抑制剂的人,在里面混入了大量的药,这种药会使alpha陷入癫狂。源头虽然找出来了,但并没有解决问题,抑制剂变成了稀缺资源,而对方又准备打持久战,这对于他们来说很不利。
白徵不准备打抑制剂,原本想找个oga把发情期度过去,可后来他只把自己关了起来。撑到最难熬的那一天的时候,房间里的信息素浓得几乎要掀翻屋顶。朝海在晚上出来上厕所的时候从养伤的楼上看到贺临走在楼下,往白徵的方向走去,于是他喊了一声,贺临停下后往楼上看了一眼。朝海慢吞吞地下楼了,眼看着贺临走进了宿舍。
白徵此刻正在和自己的本能对抗,这很难受,不过他近一年来都习惯了忍受这种痛苦。看到贺临进来了,他也没力气和他说话。贺临看着白徵把自己绑起来,被折磨得满头汗,不断喘息,连脸上的红潮都在颤动。
贺临在房间里待了很久。他忍着白徵散发出来充满戾气的信息素,端了盆水给白徵擦头上的汗,擦到脖子的时候他滚了滚喉结,视线忍不住移到别处。按理说,alpha闻不了alpha的信息素,尤其是对方在易感期的时候。那味道太呛人。
贺临半跪在床边说:“白徵,我去帮你找个oga来。”
半晌,白徵才睁开眼睛说了句:“不用。”
“为什么不用?”贺临皱着眉,“因为周砚山?”
“不是因为他。”白徵否认道,可这一点儿也没有说服力。
“那为什么不用?”贺临在激他,“让我帮你,白徵,不需要oga,只要在发情期里能缓解欲望就可以,你知道的,证明你不是因为他。”
白徵动摇了,在极度痛苦中,他似乎无法选择,在贺临解开他绑住自己身上的绳子的时候,将他扶起来温柔抚摸他的脸的时候,一瞬间,他想起了周砚山。
贺临捧起白徵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这双灰暗的眼睛,里面空空洞洞,干枯地流下一行眼泪。
“白徵……”
“对不起贺临,我没办法……”
这时,突然宿舍门被破开,贺临抱着白徵向后看去,周砚山一身风尘仆仆,带进来夜里露水的寒凉,还有一身戾气。
“周砚山?”贺临不可思议地看着门口的beta。
白徵几乎僵住了。
他站在阴影里,一张脸阴沉得可怕,迈着步子朝白徵走去。
周砚山居高临下地站在他们两人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声音沉得吓人:“你准备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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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间里传出不小的声音,朝海守在门口,一会看着周砚山扛着白徵出来了。
“周砚山!你放开我下来!”白徵不敢大声,压着声音说,“朝海,你就看着吗?”
男人淡淡地扫了朝海一眼,给了警告的眼神。
“我让你保护好他。”
朝海低着头说:“对不起。”
这句话不只是对周砚山说的,也是对白徵说的。
周砚山前脚离开,贺临后脚走出来,脸上带伤。
周砚山扛着白徵离开以后,带着他坐进一辆靠边停着的吉普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