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原来真的是他,不是重名。
黎徽算得上她在彬州唯一的同龄朋友,但两人初识的场景却并不愉快。
因为他的孤母是开酒肆的,而她父亲不巧是那家小酒馆的常客。
那是她又一次出门尝试将父亲叫回家,辗转一圈,最终找到那个破落不起眼的小店。
父亲正在里面一杯接一杯地猛灌,右手搂着老板娘,两人且醉且笑,如胶似漆。
当时女孩哪见过这般场景,脚下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转身跑了出去,站在店外才觉得茫然无措,不敢再进去,也不敢回家给母亲说,进退两难,脑海一片空白。
“你怎么了?”
背后传来清朗的少年音。
苏栖禾回过头,这才发现酒肆门口坐了个年龄相仿的男孩,膝盖上摊了本书,是她上个月才读完的《大学章句》。
大概是自己来回的脚步干扰了他阅读。
她抱歉道:“不好意思,里面那位是我的父亲,我想来叫他回家,对不起打扰了你。”
黎徽弯起唇角,轻轻笑了一声,却不是出于快乐,而是无可奈何。
“哦,你看到的老板娘是我母亲。”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从此结识,偶尔在街上相遇还能寒暄几句,说说最近读的书。
黎徽白天和母亲一起搬货做工,只有晚上有机会学习。
可家中没有灯油,只能就着酒馆门外陈旧暗淡的灯笼,潦草读上几句,耳边还要听着母亲在里面接客的调笑声。
在苏栖禾决意进京挣钱为母亲治病的那天,黎徽是唯一一个来送她的。
彬州地界荒凉,黄沙漫天,不能折柳相赠,只能干巴巴地面对面站着。
他清楚她的难处,所以没说任何挽留或者规劝的话,只是定神看进女孩的眼睛里。
“祝你一切如愿。”
现在蓦然重逢故人,苏栖禾恍惚地想起黎徽这句话,却发现自己实在难以回答,遇见秦王殿下的这段经历,到底是悲是喜、如愿与否。
作者有话说:
猜猜谁是男二嘿嘿。
巧遇
◎他看见,她与别人站在一起。◎
愣神间,黎徽已经走到了面前。
少年周身朴素,青衫落拓,先对程誉恭敬地行了个礼,恭谨地讲了几句承蒙栽培、感激不尽的话。
然后他转向苏栖禾,轻声道:“好久不见。”
从眼神看,他真正想说的话是“没想到你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毕竟现在她身上的衣服都是王府置办的,面料不凡,款式复杂,耳边坠着贵妃赏赐的东珠,还能和书院的主讲少爷并肩而立。
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是那个深夜跑遍全城、在破败酒肆里哀求父亲回家的小女孩了。
程誉这才知道他们竟然是同乡,寒暄客套之余,不觉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黎徽一眼。
看出两人久别重逢,大概有很多话要说,所以程大少爷只聊了两句,就借口有事暂时离开,将他们留在书院影壁旁的小凉亭里。
黎徽想,女孩最关心的应该是母亲的情况。
“前一阵子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夫带着两位医女找到了伯母,给她治疗。我上次去看望的时候,伯母已经恢复很多了,脸色健康,甚至可以绕着屋子散步。”
苏栖禾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刚要开口感谢他的记挂,前面刚走出两步的程誉突然又回过头来。
“对了苏小姐,我已经给书院里的车夫打过招呼了,你想回去的时候直接去找他们送你回王府。”
“好,多谢程先生。”
黎徽捕捉到某个关键词,有点讶然,“王府?”
“是,我……侥幸承蒙秦王殿下赏识,现在住在秦王府里。”
眼前的少年明显愣了一下,清澈瞳底闪过些许复杂。
他立马想明白,“所以说那位给伯母治病的、很厉害的医生,也是王爷请来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黎徽半侧过身子,移开视线看向沿街的车马人流,缓缓勾起唇角:“看来王爷对你还挺好的。”
苏栖禾想他大概是误会了,脸颊一红,解释道:“只是殿下的家臣而已。”
但皇家的事不便说太多,她转而问起他的学业:“方才听程先生说,你连续几次文会都名列前茅,应该对接下来的正式秋闱也能有信心吧。”
“当时进京前承你吉言,现在我也衷心祝你一切如愿,金榜题名。”
黎徽浅浅笑了,“我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