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6)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谢斳舟出去拿外送回来。
「吃吃看啊。」他帮我饭盒的盖子打开，又把筷子递给我。
我们的卧室里没有餐桌，我就坐在梳妆台前吃，因为谢斳舟不想书桌被食物弄脏。梳妆台前的三个镜子，三个尴尬的自己，我默默地感到痛苦。咖哩饭是我常常选择的食物，但并不是因为我以前特别ai吃，纯粹就是因为，咖哩有浓浓的香味，可以弥补我吃进嘴巴里後嚐不出滋味莫大空虚。
但事实上，只会更空虚。
「好吃吗？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间咖哩饭。」他看着我，带着期待的眼神。
我勉强笑出来，笑出来简直是我最擅长的事。「好吃。」
「你喜欢就好，看来，我们的口味还蛮相近的啊。」
跟一个没有味觉的人当朋友或是情侣，就会失去一种一起吃遍天下，分享对食毕後的心得感想的美好。
我曾经听过有人说，美食是人与人之间最共通的话题，可惜这个话题里，我只能选择永远的缺席。并且不能去说，永远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跟大部分的人有多麽不同，那样他们纵使能理解或同情，也不会再想找你一起了。
我不想让谢斳舟离我离得更远，我已经没有少部分的人才有的得天独厚的美貌，总不能再失去大众都有的正常味觉。
吃完後，我开始收拾行李，问他东西可以放哪。
他先把衣柜打开，我看到有一半的空间都是我的，而他的衣服有一半是吊着，另一半都褶在柜子里的平台上，一件一件褶的整整齐齐，像豆腐块一样叠在一起。
「随便你怎麽放，褶整齐就好。」
「好。」
虽然我这麽说，但其实我不太喜欢褶衣服，我的衣服总是随便褶一褶，不会皱巴巴的就好，根本不管是否褶的整齐。我妈训练过我很多次，包括我姊褶的衣服也都很漂亮，全家就我一个异类，人家褶的是豆腐，我褶的是滑蛋。我可能是遗传到我爸了，但我爸是男的根本没差，我是nv的就要从小被骂到大。
还好这次衣服都是我妈帮我褶的，我直接小心的整叠抱起来，就能有完整的豆腐块可以放进衣橱。
谢斳舟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我：「你边整理边听我说啊，我习惯在十一点的时候洗澡，所以之後我上班，你可以先洗。我十二点才睡，你也可以先睡，隔天我会七点就起床了。有公事要处理我会处理公事，没有的话我会出去运动。我的作息大概是这样，你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吗？」
我摇摇头。我并不敢说什麽让他配合，他能娶我，为小孩负责已经很好了。我也没什麽非怎麽样不可的习惯，以前在学校我就观察过他，他不喜欢本来的安排突然改变，如果超出他预计的时间，他也会变得很不安。可是，我就是一个几乎怎样都无所谓的人，我们是真的很不一样。
在十一点的时候，谢斳舟就准时准点的进去洗澡了，在他洗完澡之前，我就先躺到床上了，因为没事可做，只好装睡。
我闭着眼，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下来，再听到他打开浴室的门，再听到他的脚步声，随着他的靠近，我的心跳不停地加快。
「你睡着了吗？」
我像被惊醒一般睁开眼睛爬起来，退到床头边，「还没，怎麽了？」
「g嘛这麽紧张？我只是想问你，睡觉的时候，能不能把头发绑起来？我有点不太喜欢」
「喔，可以。」我默默下床，去拿我刚才放进梳妆台的绑头发出来把头发绑好。
「谢谢，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的怪癖很多。」
「嗯还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习惯。」
他坐到床边，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我手脚并用的爬shang，我们的床没有靠墙我也就无所谓睡哪一边，我装作镇定的问他：「你有习惯睡哪边吗？」
「右边。」
我点了点头，往左边爬去，尽力把动作最小化，本来我以为就是平静的躺下，一人睡一边，但真正来到这个时刻，我发现我根本平静不下来。我的心像是煮开的水，不安分的疯狂冒泡，还热腾腾得吓人。
我不知道期待这个时刻多久了，或者我的期待，早在国中那年就si去，但如今我算是达成所愿了。
我躺shang，我们盖着同一件被子，被子的两端被我们拉到极致，中间的被子悬空，我转过去背对他。
「要不要再拿一件棉被？」
「好。」我说。
从以前我就觉得，就算是夫妻也没必要盖同一件被子，半夜睡着抢被子不是麻烦吗？
「明天吧。」
「好。」我又说。
等到他不再翻动，我才偷偷地转过身去瞧他。
好近的距离。
跟ai人最近的距离，就是躺在床上的距离。
可是静下心来想，这根本就是最远的距离，有一句流行话叫做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ai你。但对我来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明明已经跟你靠的这麽近了，却依然没有得到我最想要的你的感情。
仔细想一想，这一点也不幸运啊，如果不是他刚好没有nv朋友，我刚好怀孕了，那我们不就还是没有可能吗？
不是因为被ai的才得以达成的靠近，真的好悲哀。b远远的看着他，还要更悲哀。
隔天我起床的时候，谢斳舟已经出门了，我们一点也不像新婚。
虽然心里难过但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正想着不如多睡一会的时候，我听到客厅传来的x1尘器声。
我立刻坐了起来，谢斳舟虽然不在，但他妈还在啊！我马上起床，换好衣服出来。跟他妈打招呼以後，立刻问有没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
他妈一边x1地一边说：「不用，你是孕妇，我哪敢叫你帮忙。」
我只好把她手上的x1尘器抢过来：「没关系，用x1尘器蛮轻松的没有影响。」这要是以前的我，肯定不会这麽积极，这一切都是为了新生活努力。
突然觉得，连x1尘器这麽日常的小事，都变的伟大起来。
就这样，我积极过了一天。
x1完地，跟着去买菜，他妈教我怎麽选菜选鱼选r0u选水果。
他妈妈的穿着针织的棉衣，看起来不算便宜，不过打扮不张扬，也没有化妆，去的也是传统菜市场。
同样是妈妈，他妈跟我妈一样都喜欢碎碎念，我妈最常念的就是怎麽都不知道要打扮自己，而他妈却夸我了，「你这样不打扮很好，化妆皮肤会不好，还花钱。还有那种买一堆衣服鞋子的人，怎麽买不都是那几种样式，根本就浪费钱。」
而我妈不是很在乎我会不会煮饭，这点算很新cha0，她主张nv人会煮饭都是为男人煮饭，那乾脆就不要煮饭。
但他妈生的是儿子，主张的当然是nv人要会煮饭，「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煮饭，我都不知道你们在g什麽？这些选菜的基本常识我十岁就会了，你到现在都还不会，是要怎麽做人家的太太？你真的是好命，遇到我们斳舟，不计较这个，不然你怎麽嫁得出去。」
这种时候我都会茫茫然不知所措，这些奇怪观念，b如成绩不好是要做什麽；不会化妆还是nv人吗；当太太怎麽可以不会煮饭。但我知道这些观念没有什麽问题，当我们想得到什麽总得付出什麽，b如门当户对的时候，太太不会煮饭大约也无所谓吧，像我这样的，什麽都没有，确实是嫁不出去的。
我之所以能嫁，只是凭藉着肚子里的宝宝，而不是我所渴望的无条件的ai。
今天唯一庆幸的是，在这sh答答的传统菜市场里，我没有跌倒。
买完菜回到家後就开始忙着煮菜，但是他妈主刀，我只要在旁边打下手就可以了，所以就算我没有味觉那也没关系。
他妈一边煮一边碎念：「学做饭是真的很重要，现在外面的东西都不健康，自己煮才可以顾好一家人的健康，尤其你现在怀孕，绝对不能乱吃。」
我乖巧的点头，他妈又说：「你看我熬得这锅汤，有大骨萝卜菜头，自然就会有食物的鲜甜，都不用加味素，又很营养。来你喝喝看。」
我庆幸这时只要点头说好喝就好，反正也不能说难喝，那有没有味觉好像都不影响。而且taade控制慾也不小，做菜的所有步骤她都讲解得非常细腻，甚至连要加几克的盐她都规定好了。也许我学做菜，也不需要有味觉。
对，味觉此刻已经不是我的最大问题。
我的问题还是嗅觉，我敏锐的嗅觉实在很不喜欢她放入汤里调味的洋葱，而且加上怀孕的关系，连闻到r0u味都会想吐。
偏偏今天他妈说要让我多补补还特地煎了猪排，平常我是喜欢那油花多又香煎起来噗滋噗滋的猪排，但现在，简直是地狱。
我藉口要上厕所去吐完回来後，差不多就要开饭了，我一遍又一遍的求饶，放低姿态：「妈，我现在真的吃不了r0u。」
「不行不吃，不吃小孩会没营养。」
我看着距离嘴巴只剩短短几公分的r0u排，疯狂的垂si的把头扭向另一边：「妈，我真的没办法吃。」
「就跟你说要为了孩子，吃不了也要y吃进去。」她不再放任我挣扎，直接快狠准的塞进我嘴里。
其实塞进嘴里的那一刻我才真的顿悟了，明明没必要跟她作对啊，我是个没有味觉的人欸，只要闭气就没事了。
但这个顿悟还是太晚了，嗅觉已经让我的胃翻江倒海，海浪已经快冲出嘴巴了，我迅速地奔向厕所。
等我吐完回来就学乖了，只要憋气，憋气的把r0u吃掉就没事了。
当我坐回位置上，乖巧的自发地把r0u夹进嘴里时，他妈果然以慈ai的目光看着我了。
我继续憋着气把r0u吃完，原来婆媳关系，是靠闭气建立的，但悲哀的是，这跟活下去的方式相抵触。
吃完一块r0u我就得重新呼x1，重新呼x1又要闻到浓重的r0u味，跟一整锅浓浓的洋葱味。当然这一大锅汤除了洋葱之外还有别的，但鼻子偏偏就是可以单独把洋葱味筛出来恶心我，加上刚吃完r0u的自我脑补，又坚持不住的跑去厕所吐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一天真的很难熬，但这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只是当媳妇的。
公事谈完以後，曾y琳随口跟我聊了聊私事：「以後如果还有别的case，我会再找你。虽然你现在怀孕，也不要都靠老公养吧，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我愣了愣不知道要说什麽。
「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你老公，真的不是太负责任的人，而且非常自我中心，他想g嘛就g嘛，完全没有在考虑别人的。」
「可是我觉得他蛮负责任的。」我心虚绝对不是我觉得他不负责，而是我总觉得自己没有太大的资格去谈论他如何如何，毕竟曾y琳至少曾经跟他两情相悦，而我跟他不过就是奉子成婚，但也许是这样，所以在负责任这个话题上，我还是有话语权的。
「也是啦，毕竟他跟你结婚了。」曾y琳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一般前nv友失败者的自觉，反而那一刻，我感觉失败的人是我，她总是那麽有自信又大方，要是我是谢斳舟，大概会想吃回头草。
「你跟谢斳舟是怎麽在一起的？你追他的吗？」
我脸se有点难看，但还是有维持住笑容，「没有。」
「你g嘛那个脸？nv追男又不可耻，除了谢斳舟之外，我其他男友都算是我追的。」
「我总觉得追这个词不太好，又不是跑步，努力跑快一点就可以的。」
她笑了起来，是嘲笑的那种笑：「ai情本来就是要努力的，不然你凭什麽让人家喜欢你。」
「凭个x，但我不是说我，像你这麽优秀的人，应该就不用努力也会有人喜欢你啊，而且如果是真心喜欢」
她噗哧一声，好似我又说了什麽笑话，「不努力那你就会很被动地在追你的人里面去挑，主动出击才可以有更多可能。不劳而获的话，谁要真心喜欢你，凭什麽？你以为是古代还可以母凭子贵啊。」
我一下子变了脸，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要母凭子贵的意思，可是我能跟谢斳舟结婚，靠的本来就是我肚子里的小孩。
「有的人靠美se，有的人靠善解人意，有的人靠示弱。去聊同样的话题投其所好，去察言观se关心去雪中送炭，反正都是用了什麽去得到，本来想得到就是要付出，没什麽好丢脸的，但如果你用了方法，却不承认只简单地说出缘分真ai这种鬼话，才会真的让人瞧不起。」她用一种高傲的眼神看着我，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心里想的真ai，是靠慢慢的相处，发现对方的优点进而去喜欢对方，不靠什麽，真要说，大约就是真的靠缘分，因为不主动出击，很有可能在长久的相处之前，你的菜就被主动出击的人追走了。
但如果真的这样，那就代表那是一个愿意将就的人，那也不用去可惜。
可是就算我说了这些又怎样，我跟谢斳舟，确实不是因为这样而在一起的。曾y琳还是要认定我很矫r0u造作。
我突然觉得肚子痛，是真的痛，「请问可以借个厕所吗？」
她跟我说了路线之後，我就出去了，她可能会觉得我是答不出来找藉口，但那也无所谓了。
等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曾y琳跟谢斳舟站在走廊上聊天，曾y琳不小心要摔倒了，谢斳舟扶住了她。
我站在远处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斳舟才放开了曾y琳。我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曾y琳笑着对我说：「这周六我们几个大学同学约好出来玩，怡桐也一起来啊。」
我这才想起谢斳舟跟曾y琳是大学同学，他们肯定有很多共同回忆吧，国中同班，高中在一起又分手，到了大学又复合，他们就是彼此的青春啊。那我到底算什麽呢？
「你们去就好，我都不认识去了尴尬。」
「怎麽会呢？你不是认识我跟谢斳舟吗？有我陪你不用担心。」
「有你才无聊啊，就听你回忆大学太无聊了。」
「哪会，我大学生活可jg彩了，我总共交了两个男朋友。」
谢斳舟皱起眉头：「不是三个吗？」
「某人不算，就是只有两个。」
「呵，同学里面有了你我也不想去了。」
「那皓皓要哭罗。」
「我去他才会哭，被我们闪到哭。」谢斳舟把手搭在我肩上，我却别扭的耸着肩。
「随意随意，反正就一起来就对了。」
我完全没有说话的空间，也好像不需要我说话。谢斳舟又跟曾y琳回忆了几件大学趣事，我们才离开他们公司。
到了周六，谢斳舟刷完牙洗完脸换完衣服出来後，我依然躺在床上不动，「你怎麽还不起床，不是说好今天要出去玩的吗？」
我愣了一下起身看他：「什麽时候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