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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界线

 

把购物纸袋放在玄关的穿鞋椅上,炎泉随便把鞋子踢掉,将自己往沙发上丢,手背搁在额上,重重呼气。

b卡超听到动静,懒洋洋地瞄了他一眼,不见裘yan的身影,又蜷缩起来,继续呼呼大睡。

跟裘yan道别了,意味着他要去面对家里的事。炎治一整天下来传了将近20个讯息给他,反覆地表示想跟他聊聊明晚的会议,烦人的程度直b电话传销员和保险经纪。

聊什麽?聊联姻的事?聊娶了杜月莹会有多少好处?

其实炎泉从小就有政治婚姻的觉悟。不用说太远,就说他自己的父母,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政治联姻。事实上,b起建构在虚无飘渺的感情上的婚姻,以两方家族共同利益为基础的关系更是牢固,离婚率也奇低。

在离开家里来到东一之前,炎和也开门见山跟炎泉交待过:「跟男的nv的谈谈恋ai打发打发时间没关系,但一切只限於玩,过过家家酒就好。婚姻大事,还是要以家族利益为依归。」

那时候的炎泉爽快地应好。

现在呢?

他不知道。

跟裘yan一起是很轻松愉快没错,但这是因为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回避了令人烦心的那些方面。裘yan的家到底是什麽情况?能以资助生入学,除了证明裘yan的能力非常变态,也间接说明了他的家境非常困难,不然东一不会批出资助生的资格。而且既然有了学校的补助,为什麽还要去打工?还要去墙外跑任务?

墙外。

裘yan在墙外做的任务到底是什麽?采花?采矿?还有别的吗?没背景又年轻的他似乎在佣兵之间混得不错,为什麽?

炎泉从来不问,不代表他不想知道。

正如裘yan从来没过问他家里的事:家里在忙什麽?那天跟父亲在吵什麽?谁是炎治?那晚母亲讲了什麽?

裘yan不问,是为了什麽?像自己一样,不想逾越那条无形的界线?还是根本就没兴趣知道?

炎泉想不通。

另一边厢,撇开要不要娶杜月莹这事,他爸和炎治对联姻的态度也是耐人寻味。

为什麽炎治会不早不迟,偏偏挑这个时间点来提联姻?他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有了把自己打发去西区的念头?他又如何知道父亲在此事上的态度?是来自叔父炎哲的消息?以炎泉对炎治的了解,若不是有几分把握,他不会贸贸然提出这样的计划,将自己的底牌揭露出来。

他可不指望他的好堂哥想跟他谈的会是这些问题的答案。炎治之所以那麽着急的想要联络他,大概只为了再演一场戏,扮成为他设想、焦急万分的兄长,试图解释他一开始提出这个计划时没想过会把自己牵涉其中。毕竟他老好人当了这麽多年,总要意思意思一下,不好让建立多年的人设瞬间崩坏。嘛,虽然没多少人真心相信他那人畜无害的伪装就是。叔父炎哲是只「披着猪皮捋虎须」的豺狼,哪生得出一只善良纯洁的绵羊?

「炎汛这个堂弟是亲的?」炎泉脑海中忽然跳出裘yan这句话,还有他在说这话时忍俊不禁、狡黠顽皮的样子。回想起来,那是裘yan兰馨结婚。

炎泉忍不住叹气,放在前额的手往脸上一抹。他用最大的意志把自己从沙发上拉起来。随便跟炎治说几句好了,不然明天上课时他仍像勤劳的小蜜蜂一般嗡嗡嗡嗡地叫不停的话,那就太糟心了。

至於明晚的会议……只好见步行步。以他爸一贯的做法,要是他真的下了决定,他自然会跟自己说。毕竟自己这个儿子是亲的,总不会一声不吭就卖了吧?

「裘yan,你还好吧?」坐在篝火旁,高辅看着裘yan憔悴的脸se,语带担忧地问道。

裘yan一腿平伸,一腿抱在身前,望着不时哔哔剥剥作响的火堆,看得出神。隔了好一会,他才如梦初醒,对上高辅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嗯?」看样子他是没听到高辅的话。

「你还好吗?」高辅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目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就是有点累而已。」裘yan这话半真半假——「累」是真的、「一点」是假的。

最近裘yan的行程排得满得要溢出来。serendipity的打工提早了、北极熊的则是往後挪了三小时。睡眠时间被兼职侵占,他还不能翘课,不然下学年的助学金就会泡汤。疲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让他脸上的倦意日渐明显,尽管只睡了三小时的裘yan的智商还是b班上多数的人高。

炎泉不是没注意到他的累,但裘yan对他说这是因为学期末要写论文的关系,过一段时间就好。在没有过往经验可以参照的前题下,炎泉只好信了。加上炎泉自己都开始变忙,忙毕业论文、忙四月的校庆,忙得焦头烂额,连裘yan这个星期不上去煮饭也没空计较,只传了几个短讯撒撒娇便又一头栽进文件堆里。

连炎泉都不理他,裘yan更是肆无忌惮地把自己的日程塞爆。星期五凌晨三点才从北极熊离开——其实是星期六了——他七点就在城门集合,随着大队出发,去离城墙七十公里的山脉,采集矿物样本。

听到明显的谎言,高辅盯着摇摇yu坠的裘yan,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麽。高辅清楚他拼命的原因,讲不出「放松一下」、「别那麽拼」的话来,但也没法袖手旁观、由得他勉强自己。

「熬夜後还走了一整天,撑不住了吧?你先去睡吧。」高辅说。

「要守夜啊。」裘yan嘟囔,抱着腿,把下巴搁在膝上,一副昏昏yu睡的样子。

「你??」都快睡着了,守什麽?高辅没把这话讲出口。以裘yanai逞强的x格,怕会立刻灌几瓶提神饮料下去,再围着营地跑个几圈。

「有野兽的话??我会醒来的??」裘yan侧着头,眯着眼,朝高辅说。

看着裘yan的眼皮越垂越低,人像不倒翁般摇来晃去,高辅暗叹一口气,伸手想让左摇右摆的人靠在自己身上,但瞧见他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又黯然将手放下。

他不会愿意的。高辅目不转睛地看着裘yan的睡颜。y撑了一整日的人终於抵挡不住倦意,枕在膝上睡着了,白皙的皮肤在火光的映照下染上红晕,浓密的睫毛并不特别长,却在眼底留下一扇暗影。他ai逞强,并不是因为他要面子,或者该说他不单单是要面子。裘yan骨子里的,才是他si活不愿求助於别人的原因。生怕欠下人情,裘yan轻易不会在人前示弱,更遑论会主动开口求援。

往日高辅也由他任x,但这次??高辅从未见过如此憔悴的裘yan。平时总是腰板挺直、谈笑风生的他,昨日却步履沉重、沉默寡言,连和他合作不多的佣兵都察觉到他的不妥,明里暗里向高辅打听。毕竟裘yan是这次任务的「主力」,要是他出了什麽岔子,大伙都拿不到酬金实在有够惨的,若然有谁受伤了,更是正宗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见裘yan钟摆似的,先往左边倒,快要失平衡时又猛然一抖,身躯转而歪向右边,高辅光看着都觉得辛苦。这次,裘yan真的豁出去了,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高辅往裘yan的方向挪,又轻轻揽住他的手臂,想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睡。怎料裘yan的脸甫碰到高辅的肩头,他便倏然醒过来,受惊似的把腰挺得笔直、双目圆睁,警戒地左右张望。

三年了,还是不行吗?高辅唏嘘地想,搭在裘yan臂上的手不着痕迹地垂下。

「抱歉,睡着了。」裘yan用力拍打双颊,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附近根本没什麽野兽,《天书》都说这是c级区域而已,用不着我们一同守夜。你回去睡吧。」高辅表情淡漠地劝道。

「就算是d级区域,说好了两人一更就是两人。」裘yan乾脆站了起来,以免自己一不留神又睡着。

面对倔强的裘yan,高辅没辙,只能默默看着他撑到下一组守夜的人爬出帐篷,若无其事地跟队友闲聊了几句,才钻回自己的营里。

「辅哥,你不去睡?」张风见高辅还呆坐在原地,奇道。

「嗯。」高辅回过神来。他瞄了裘yan和自己的营帐一眼,凑近张风,压低声线问道:「拜托你的事办好了吗?」

「啊呀,辅哥你说什麽拜托呢?这声哥是白叫的吗?」张风学着高辅轻声低语,却无碍他把话讲得抑扬顿挫。

高辅在佣兵界里算是家喻户晓,出了名的厉害,但人有点冷漠,任务後又不ai跟队友拼酒胡闹,所以人缘反而不及张风。

张风能力平均,虽然没有特别专长,但多年来无甚大错,做事是难得的细心可靠,加上他x格随和,在一堆动不动就吵得脸红耳赤、嚷着要拿刀互砍的大老粗当中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所以人缘极佳、人脉极广。

「你放心,连华叔跟阿伟都ga0定了,保证不会有人说漏嘴。」张风咕嚷。若是别的事情,要整队一共七人、以及华叔跟守门人阿伟都愿意配合,的确有点难度,但事关裘yan,人人都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毕竟对於这个面冷心热、出任务时总是不怕吃亏走在最前探路的小弟弟,谁没几分欣赏、几分怜惜?

「一定能把他骗倒。」张风笃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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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高辅啊,你是在帮他嘛,怎麽ga0得好像在做贼似的?」一旁的大个头佣兵听到二人的对话,忍不住cha嘴道。

高辅耸耸肩,没有回话。张风赶紧打圆场,笑道:「也哥,你又不是不知裘yan的x子,让他知道的话,还能不出事?」

「你这话也没错??」阿也在火堆旁坐下,见高辅一声不吭,也不恼,迳自说下去:「高辅啊,你一个人撑得住吗?」

「没事。」高辅终於应了一声。

「那药,涨得很夸张吗?」

「翻了一倍。」

「靠。」大个子瞪着眼。一倍!杜家跟那堆走私贩子还不撑si!

高辅暗叹一口气,没心情闲聊下去,挥挥手,便进了营帐。

天刚亮,一行人便收拾行装,继续往西面走。

「这附近没什麽野兽之类的吧?裘yan?」时近中午,走在最前的队长朝裘yan喊话。

「书上没写,但这边的情报本来就不多。要到这附近的任务太少了。」裘yan回道。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谁会没事跑来这?

事实上,这次的任务有点莫名其妙。委托内容是到天权城西面七十公里的一处山脉,采集「珍稀矿产」——没有具t的种类、没有图片,甚至连基本的描述都没有。唯一的资讯,是一个「非目标珍稀矿物」的清单,一共有64项,意思就是带了那清单里面的东西回来的话不算完成任务,只能拿到一半的酬金。那又长又琐碎的单子看得大伙骂咧咧的,一直走到城外十公里处还火气十足地抱怨。这个委托人有够抠门的,任务地点又远又僻、那串「非任务物品」又难记的要命,还要斤斤计较那一半酬金。有能力出六十万雇八个人大老远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矿物,又怎会缺那三十万?这分明是存心找麻烦。

这地点有多僻、那清单有多烦?僻得连裘yan这个生冷不忌的探路小先锋都没去过!烦得这裘yan这个学霸都背不起来!

「靠。」队长烦躁地骂了一声,扬手示意就地休息。

「你说这奇奇怪怪的任务是在ga0什麽飞机?」张风跟高辅裘yan坐在一块,边咬乾粮边说道。

「大概是在找新的物质吧。」啃着乾巴巴的面包,裘yan有点没jg打采地应道。出发前华叔煞有介事地让他们签的保密协议、数十万的激励、几乎从未有人踏足的地点,都指向这个事实:有人在寻找新的物质。这一带在旧纪元时期是热带雨林,鲜有人踏足;後来数次大大小小的地震与火山爆发,多少改变了这区的地势,加上数百年以来辐s的影响,要是真的催生了什麽新的物质也不稀奇。

休息了一会,佣兵继续上路。没多久,几座山岭映入眼帘。看着距离不远,但在场的佣兵无不经验丰富,知道还要走颇一段时间才会到达。

「裘yan啊,你??」几个队员拿出大弯刀,要在杂草、灌木疯长的丛林中开路。队长回头张望,想要裘yan走在前方探路,却又不好公然说出口。毕竟「先走先si」,总把裘yan推到最前送si似的,怎麽讲都有点说不过去。

「我走在前面吧。正好记一下路,回去写进书里。」裘yan把话接过,乾脆地说。

裘yan正要往前走,高辅却拉着他的手臂,yu言又止。平时裘yany要走在最前已经让人担足了心,想起昨晚他那副累得快要倒下的样子,更是叫人忧虑。

裘yan回头,微微一笑,眼里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迈出的右脚亦没有收回。高辅只能无力地叮嘱一句:「小心点。」

走到队伍前方,裘yan聚jg会神地盯着四周。他防的不是动物——站在两旁的队友手上的大弯刀可不止用来开路除草,遇上什麽珍禽异兽,就算砍不si,挡一下也是绰绰有余。裘yan目不转睛地左顾右盼,是要留意有没有什麽毒花毒草之类能伤人於无形的东西。当然,任务目标的「珍稀矿产」也是重点。委托人既然能给出准确的座标,自然是从某些地方得知此处有矿产;但查到了有矿物,却拿不到样本,大概是从卫星图片中看到的。能从老远就看到的矿脉,自然是在地面、r0u眼可见的地方。

虽然绿se据说是对眼睛最友善的颜se,但一片或深或浅的绿油油,望久了却莫名地有点刺眼。毕竟经历了末世,这片森林不像旧时的热带雨林般,有着丰富的生物多样x,入目尽是在墙外区域常见的植物:大部分是在旧纪元时期十分常见的物种,只少数是在新纪元才出现的新品种。只是偶尔却会见到受辐s催化异变了的「新亚种」,让裘yan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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